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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柯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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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些队的小队正和伍长都还没有,要不要先定下来?”
陈新体力不如朱国斌,千户官服里面又穿了厚袄子,此时已经有点气喘,只是点点头,勉强说了声:“好,今…今日就…定下来。”
朱国斌回道:“属下带的那队中,我觉得江…”
“不,咱们先不定,先让他们选。”
“选?”朱国斌头上一个大问号。

跑了大概两千米,大部分纤夫都没有太大问题,陈新已经累得够呛,他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让三个主官带着队伍在窝棚区前面列好了队,他们跑步喊号子的声音已经把窝棚中的家属都惊醒了,都出来好奇的围观。
到了威海后,所有战兵的胖袄都把红色穿在了外面,看过去一片火红,就是没有帽子,头上一个网巾,陈新在天津也没想起来该每人配个帽子,在登州也忘了要头盔,现在看起来效果就差了些。
陈新找了一根剩下的木头站上去,宋闻贤和陈新的四个亲兵都站在身后,陈新面对着战兵队,清清嗓子开始讲话:“各位士兵,今日开始,你们就是威海卫的军户,也是威海卫的战兵,你们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地方,不愁吃穿,每月有饷银可拿,刘先生还准备教你们的孩子读书,谁知道是为什么。”
队列中一片寂静,纤夫们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没有危险,有吃有穿,甚至连种地都不用,他们不知道陈新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半响后,第一队的队尾举起了一只手。这些纤夫在路上挨了不少打,才学会了发言举手。
陈新一看,是那个最瘦弱的周少儿,他鼓励的点点头,对他道:“周少儿可以发言。”
周少儿放下手,他对陈新这个恩人满怀感激,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发言,还是说不利落,“这个,因为大人是好人,其他,我,我也说不来。”
陈新笑笑后,脸色慢慢冷下来道:“周少儿说得对,我是个好人,但是你们不是来享福的,你们都是在家乡过不下去,才来到这里,你们为什么会流离失所?”
黄元是阳谷的佃户,比起自耕农还悲惨,听到这里举起手,陈新允许后他大声哭着道:“因为地主老爷不让咱活,粮店的奸商不让咱活。”
黄元的哭声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有了第一个发言,后面的人胆子大了不少,纷纷举手发言,都是控诉当地的官吏、缙绅和商人,他们中好些是光棍,全家死得就剩下一个,人人都有一部血泪史,听着队列中传来阵阵哭泣,围观的家属也受到感染,在场边哭泣起来。
陈新看到大家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基本有了诉苦会的效果,这种时候说的话最容易被他们所接受,等他们说完了,陈新大声道:“大家都是苦命人,有被缙绅害的,奸商害的,土匪害的,各有各的原因,但我告诉大家,你们苦难的原因只有一个…”陈新缓缓扫视着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因为你们没有力量,所以他们可以任意欺凌你们,但是今天,你们不一样了,你们不再是农民,不再是纤夫,你们是威海卫的战兵,你不再是一个人,这里的每个战友都是你的后盾,包括我在内,我们是互相的依靠,从今后谁要想欺凌你,就是跟我陈新为敌,跟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为敌。”
卢驴子等一众老手下听得心情激动,他们跟随陈新最久,对陈新感情最深,而且自从跟着这个人,他们就没有受到过欺负。他们的命运都因为这个人改变了很多。
陈新的声音继续响起:“但是这还不够,你们还要有更强大的力量,让每个想欺凌你们的人知难而退,这个力量不会自己到来,需要你们自己努力,在训练场去得到,到战场去得到。所以…”
陈新再次停顿一下,让大家消化了刚才的话语后接着道:“到了训练场,到了战场上,我就是最严厉的人,我只认军纪,你们中任何人违反军纪都不会被放过,所有在训练场和战场退缩的人,会被严厉惩处,自生自灭,这里不需要胆小鬼,同样的,你们所立下的所有功劳都不会被忽视,你们可以成为伍长、队长、总旗、百户、千户,我也不会永远是个千户,你们若是怕死,愿意任人欺凌的活着,现在还可以离开,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陈新,拿命去争一份功名,去堂堂正正的活,就留下来。”
卢驴子当初再三考虑,才决定跟着陈新,短短几月时间,亲眼看到他一步步走来,已是今非昔比,不但成了千户,而且名动京师,前途不可限量,自己跟着他算是跟对了,看着这个共过生死的大哥,他心情激动,猛地跪下大声道:“愿为大人效死!”
第一个人带了头,其他人纷纷跪下,满场中只有宋闻贤一人还站着,这就是陈新要的效果,这些人跟他们讲国家民族没人懂,但他们自己的悲惨命运最能打动他们,他们最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只要把他们的切身利益和这个集体联系起来,就可以在潜意识中强化他们的集体精神,在集体精神的基础上,配以战友之情、勇武精神、军人荣誉感,那么自己这支小军队在精神力量上至少会远远超过同时代的军队。
这番动员之后,他已经进一步获得了这支军队的效忠,原来一些朋友相称的如代正刚、周世发等人,也正式在思想上成为了手下,陈新刚才的讲话,把自己也放在集体的概念中,他所推崇的战友之情也在慢慢为军官和士兵所接受,只要形成了这样的氛围,以后就可以更容易的同化新加入的成员。
陈新请大家起来后,大声道:“感谢大家信得过我陈新,但是我还是要说,在战场和训练场上,我不会讲任何情面,军纪和训练的每个条款不是为了惩罚你们,你们在训练场上所受的所有处罚,都是为了你们最终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有军令和纪律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即便你认为它是错的。”
这次是张大会带头喊道:“谨遵大人军令!”
陈新讲完纪律的重要性后,马上就发布了他的第一条正式命令:“现在每个小队自行推举出三名小队长人选。你们记住一点,你们选出来的,是要在战场上带领你们的人,如果想在战场活命,就选你们认为最可靠的人。”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有点傻眼,从来没听说过选举一事,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选,陈新叫过朱国斌、代正刚和卢驴子。
朱国斌低声问道:“大人,这,这怎么推举啊?”
“怎么推举?”陈新这才想起这帮士兵大都不会写字,“你找个窝棚,你们三个和我坐里面,一个一个进来,说出要选谁,你来写名字,每小队被推举最多的三人成为小队正人选,然后我再从三人中挑选正式的队正,剩下两人为伍长。”
朱国斌三人互相望望,这个陈大人总能想些完全不同的东西出来。不过陈新刚刚才讲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几人只得赶快去安排窝棚,下面站着的军户们也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习惯于受人安排,从未想过要自己选出军官。
陈新从树干上跳下来,宋闻贤走过去急急的低声问道:“千户大人,你为何让这些军士自己选队正,如此一来,你的权威何在?”
陈新不慌不忙道:“他们只是选出三个人选,最后谁当队正还是我来决定。”
宋闻贤还是有点不甘心,人事安排是最重要的权力,他实在没明白陈新为何要放给这些军户,“千户大人勿怪我多言,这实在…实在”
他实在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总之是觉得不妥,陈新笑道:“宋先生不必担忧此事,这些人编组之时,都按籍贯完全打乱分开,每队之中几乎没有老乡,他们要是想在战场上活命,该当知道如何选择。”
“哎。”宋闻贤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陈新自然有他的道理,军队中其实是最不讲民主的地方,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权力结构,下级的权力必定来源于上级,反过来,上级的权力也由下级军官的权力来支撑,但在最低一级让士兵推举基层军官人选,却能让更多人才脱颖而出,他也保留了最后任命的权力,仍然能保证自己的权威性,推举的灵感来源于1792年大革命时期的法军,士兵推举出的基层军官中,有九人成为了后来的元帅。
虽然这些纤夫不具备法军士兵的革命和自由精神,但在每个兵员背景大致平等的团队中,又经过自己刚才煽动,陈新相信他们能正确的使用这项权力,选出他们所信任的人,他所要建立的是一支全新的军队,所以他最开始没有确定队长,而是在路程中安排他们集体完成一些任务,在过程中有能力的人就会展现出他们的才华,自然会受到其他人的信任,形成人尽其才的体制和氛围,才能让这支军队具有更强的吸收新力量扩张的能力。
在宋闻贤的担忧中,陈新带着三个主官进入了一个窝棚,四个亲兵在门外值守,战兵每次一个的走入里面。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小队的王长福,他也是在张家湾第一个报名的人,所以编为第一号。
“大人,俺推举俺自己。俺力气大,说话算数,以前拉纤也是俺喊号子,这些伙计都听俺的。”
陈新淡淡说道:“你需要说三个人的名字。”
“嗯,还有黄元,郑三虎,黄元人稳妥,俺信得过他,郑三虎用刀杀过猪,也就能杀人……”

第二十章 军棍与敌人

刘民有带着后勤队回到窝棚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后面跟了几辆驴车和牛车,一路吱吱呀呀的走了过来。他采购了一百石粮食、三头猪,还有盐、铁锅等一堆东西,奇怪的是王元正也跟着过来了。
陈新刚刚任命了五名小队队正和十名伍长,原来的三名主官和现在五名小队长就是他的中层干部,海狗子和张大会充当辅助教官,正带着一起在确定每队的兵员角色,就是定下长枪手刀手等具体的人,每种武器的要求不同,藤牌就要求肢体灵活,一般伍长担任,长刀要有杀气,长枪要强壮并有杀气,陈新倒是很想简化兵种,但现在人太少,只有使用这样的小编制,唯一能参考的就是戚爷爷的鸳鸯阵。
他看王元正也来了,忙叫过宋闻贤过来见了礼,王元正态度竟然比前几日还好,陈新这里也没有什么客厅,正好刘民有买回些桌椅,临时搬来两人坐了。
王元正看看初具规模的窝棚区,笑着道:“陈千户不愧是巡抚大人看重的人,短短几日这里就大不相同,听说还要修砖房。”
陈新想起这人还欠自己一堆农具和军户,笑着道:“大人谬赞,若非人手不足,应当还会更快。”
王元正稍有点尴尬,赔笑道:“陈千户放心,那二十户人已经都安排好了,过几日便能到此处。”
宋闻贤对这个同知没太看上眼,在一边淡淡道:“王大人还有别忘了屯田的农具。”
王元正连道不敢,跟宋闻贤解释起来,陈新看到刘民有在后面跟自己打眼色,跟王元正告一声罪后,到了刘民有身边。
“这王大人开了个米店,就在东街,我买米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他看我们其他东西也买得多,巴巴的跟过来,估计是想让你定点采购。”
陈新恍然,感情王大人看上了这一百多人的消费市场,而且他知道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地里都没有收成,所以跟过来想再拉拉关系。陈新心里有了底,回到王元正那边,很快跟王元正达成了定点采购协议,以后陈新的粮食都从他那里买,王元正保证每石一百一十斤。王元正能赚一笔心情大好,几人关系稍稍近了一些。
这些卫所官员多少都有点店铺,据王元正所说,威海卫城的官铺共二十间,就是这些官员所有,杨指挥有三间,卖布、茶叶和盐,因为威海周围都是海,所以一般军户都会自己熬盐,自己用可以,杨指挥从不准他们在卫城卖盐,就是因为他在开盐铺。而威海的米店有五间,除了王元正这一间,还有四家,都是文登县和宁海州一些官员缙绅的亲属开的,王元正虽然是同知但是也不敢得罪,只能悄悄来跟陈新协议。陈新反正也是花银子,这王元正管屯田,多少能捞些额外的好处。
送走王元正,刘民有对陈新抱怨道:“花银子如流水啊,今日一百多两就没了。”陈新给了刘民有一千两银子的民政经费,现在王带喜也能算账,暂时作个女账房。
“没关系,打井和修房子的事情问了没有?”
“问的王元正,他可以帮忙叫人来,这边打井二三两银子就能见水,修大通间的砖瓦房也不贵,看你的军营修成多大。如果只修现在这百把号人的,营房六间,有家的每家一个屋子,加一些办公的,大概二三十间,一百七八十两银子就够了。不过他们说冬天地太硬,挖槽难些,要加一些银子。”
“加他娘,告诉他,就是一百七十两,不做我就让士兵自己做了。”陈新估算了一下,一般砖房五两银子左右一间,有几间营房大点,这个价格差不多,要不是自己这些士兵从来没修过砖房,他也不会去请人来修。
刘民有点头道:“我明日再去找他们,有家的咱们规划了一个单间,那些光棍要不要规划一间?都是一样的士兵,一些有,一些没有,心理会不平衡的。”
陈新道:“这单间要收房租的。”
“一个月收多少?”刘民有皱起眉头。
“每月一钱,租够了造价就归他们,算分期付款。”
吃够了高房价苦头的刘民有放下心来,他还以为陈新要从房地产把军饷又收回来。
“民有,咱们买回来的粮食也如此处理,那些女人小孩能干活的就给工钱,不能干活咱也不能白养,你在这里也搞个小粮店,除了战兵外,其他人以后都自己吃自己,粮食不赚他们银子,按原价卖给他们。算对得起他们了。”
“好,这也是应该的,对了,刚才他们说你搞了个选举?”
“没错。”
“嗯,我在我那个后勤队也搞一次。”

天刚放亮,五队战兵就来到抛荒地上列队,火兵周少儿在队尾偷偷看了一眼小队正王长福,他已经来到威海卫十几天,十天前搞推选的时候,他也给王长福投了一票,他觉得这个人很可靠,有啥事都愿意冲前面,后来公布投票结果,王长福果然当了小队正,黄元和郑三虎是伍长,周少儿这个火兵归队正直领,其他战兵没有权力指挥他。
周少儿摸摸自己手边的铁尖扁担,这就是他的主要武器,更确切的说是工具,用来挑担子,危急的时候用那个铁尖可以戳一下人,另外还有一把短短的解首刀插在腰上。他一向没有什么自信,能进入战兵队就不错了,每月有一两五钱银子,伍长二两,小队正三两,吃饭穿衣都不要钱,但千户大人是说过的,三个月训练结束后如果达不到要求,就要退到后勤队,换成后勤的人来顶替,后勤队一个月才一两银子,而且每天都是干打杂的事情,这几日一直都在帮着修房子,也不比训练轻松,听黄元说,这些人都很羡慕战兵有奔头,月饷也高。他看到后勤队有几个人比自己强壮得多,所以他很有危机感,每次训练他非常卖力,希望两个多月后能考核合格。
“全部立正!”
周少儿一个激灵,眼角看到管第一二两小队的副中队长卢传宗,提着棍子大步走过来,赶紧挺胸站好,每个小队都是站成两排,队长在左侧,中间两伍战兵,伍长兼刀牌手,站在每伍左侧第一个,周少儿这个火兵则在最右侧。
“开始负重!”卢驴子大声喊着。
周少儿心头叫苦,不过他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一点不敢耽搁的把背着的铁条在小腿和手臂上捆好,然后再把一包十斤的沙包背在背上,这也是戚继光的训练法。而陈千户似乎对跑步和队形特别看重,每日早上跑操,上午练习体能和队列,下午练习个人技艺,晚饭前还要再次队列训练。
“目标遥遥墩,跑步行进。王长福喊口令,出发。”
王长福大声喊道:“全体听令,跑步走。”
队伍慢慢跑动起来后,一片整齐的脚步声,周少儿现在能分清左右,但是还有几个队友分不清,比如他前面的长刀手山西人钟老四,他刚一迈步就先出了右脚,现在怎么换都换不过来,周少儿暗叫要糟。
果然,旁边巡视的海狗子马上就留意到了这位特立独行的士兵,提着棍子兴奋的跑过来对着钟老四背上就开始打。这钟老四最近挨打挨得多,也挨出了点经验,他怎么也不叫,因为一叫出来还要挨得更重。
钟老四挨着打,心中一急,脚步就更乱,海狗子又是几棍子打过去,他原来挨陈新的打也挨得多了,这时多少有些报复社会的心态,钟老四满头大汗,他身上穿的短款作训服起了些抵挡作用,但棍子打起来还是很痛。
“好了,兄弟,别打了,我踩对了。”钟老四终于调整好步子,对海狗子求饶。
“又说话!让你说话!还敢叫兄弟!”海狗子又是两棍子打过去。
钟老四也是个火爆脾气,虽说怕陈新和朱国斌等人,但对这个海狗子还没看上眼,挡开一棍后怒道:“再打老子还手了!”
海狗子一愣,抡圆了一棍子打过去。开始还打得不算重,陈新的要求是只能打痛,不能打伤,现在钟老四一还嘴,海狗子这一棒就没了轻重,打得钟老四呲牙咧嘴。
“狗东西!”钟老四怒火中烧,一把抓住棍子,和海狗子扭打起来,他长期当纤夫,最近营养又好,力气比海狗子大不少,海狗子一会就被接连打中脸上,处于下风。训练的战兵一看打起来了,纷纷停下,有看热闹的有劝解的,一时间队伍大乱。
“大会、二会快过来帮忙,哎呀,日你娘。”海狗子一边喊着又挨了一拳,卢驴子张大会等人在另一边,听到动静过来一看,竟然敢打教官,二话不说冲上来围着钟老四一顿乱打,那钟老四一个人哪挡得住,几下就被打到在地,海狗子吃了亏,心中大怒,对着地上的钟老四乱踢。
“住手!”刘民有和陈新都赶了过来,他们没有参加这种负重拉练,队伍刚出发就出乱子,两人看到后连忙赶来。
刘民有拉开还打得起劲的海狗子,“都停手,哪有这样打人的。”
海狗子兀自不解气:“他打我。”
钟老四被王长福拉起来,额头上已经起了几个包,听了辩解道:“他使劲打人,我被打急了才还手的。”
陈新叫过卢驴子和王长福,问清了情况后,问朱国斌:“殴打教官是什么处罚。”
朱国斌想想回道:“还没有。”
陈新沉吟一下,对钟老四道:“钟才生殴打教官,擅离队列,扣月饷一两,完成今日训练结束后加三百俯卧撑,并罚军棍五十,给五队战兵倒马桶一个月。”
钟老四急道:“大人,是他先乱打…”
“四百俯卧撑,军棍六十。”
钟老四嘴巴张着,不敢再说。
陈新看着周围的战兵冷冷道:“在训练场上,教官就是最大的权威,任何士兵不得冒犯教官,如果认为教官有不当之处,可以直接找我说道,但绝不允许暴力对抗。”周围人被陈新狠狠的眼神扫过,都打了个激灵。
陈新看压住了他们,转头对王长福道:“小队长王长福管队不严,扣月饷五钱,四百俯卧撑,每日训练结束后负责单独训导钟才生,直到他达到要求。伍长黄元同样处罚。”
王长福干脆的应了,陈新点点头,是个有担当的人。
海狗子听了正高兴,咧嘴笑着,陈新慢慢转过来,海狗子还是傻笑看着陈新。
“海教官违反命令,使用军棍力度超过训导要求,扣月饷五钱。”
“啊!”海狗子的嘴巴张着,傻在当场。
钟老四倒咧着嘴笑了,他虽然受处罚更重得多,但总算海狗子也没跑掉。
陈新说完后对周围的战兵队大声道:“方才斗殴时离队的,不论理由,一律扣月饷一钱,即刻罚军棍十棍,加做俯卧撑一百,所属伍长队长扣月饷二钱,加做两百。全伍未离队的,晚饭加一瓢肉。”
方才打架的时候总共有十多人离队过来,热闹倒是都看了,这下都耷拉着脑袋,伍长队长就更别说了,几乎人人有份受罚,周世发等人立即过来喝令他们爬下,拿起军棍就开始执行,听着棍子着肉得啪啪声,周少儿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离队。
陈新说完后对朱国斌这三个部队主官道:“你们三位还有没有意见?”
代正刚道:“下官管队不严,请大人一并责罚。”
陈新摇摇头,照这样算起来,他自己也该一起处罚,陈新的军律还没写完,现在就是靠他的地位压着这些人,看来军律该加快些。
“不必了,战兵自有小队长负责,国斌,军律的事要加快,晚间我们四人再一起完善,殴打军官这条也加进去,就按今日这般处理。现在继续训练,该打的还是打,不要因为此事有顾虑。”
“是,大人。”三个主官行礼后,重新带队出发,震天的口号又重新响起。
刘民有对陈新赞道:“果然是领导,这事处理得好,大家都服气。就是处罚钟才生比海狗子重了太多,这样对军官的约束很少。”
陈新嘴一撇,“这还重,要是遇到戚少保,这钟老四今日脑袋都没了,你看看纪效新书里面的军律,比我重多了,连说乡愁都可能杀头的。我也是不敢照搬,不然军律怎会这么久还没定好。”
刘民有叹道:“军队最是不讲理的地方,你那个士兵的友爱之情,恐怕难以推进。”
“我定的军律已经尽量减少伤害性和侮辱性的手段,大多数处罚都是挨打、体罚和劳动,宣扬友爱只是缓解军官和士兵的对立,我安排王长福陪他加训也是为此。但是训练场和战场上,必须维持军官的权威,军队不打骂是不可能的,以后打骂还会更多,不但教官要打,完成基础训练后队长也要打,否则如何能达到训练效果。”
“你要达到什么效果?”
陈新背手看着远去的队伍,平静的说道:“要让士兵怕军官的棍子甚于怕敌人的子弹。”

第二十一章 行动队

“季生,你在附近招些渔民,月钱还是一两五,不要在威海卫找,招其他卫所或民户。”陈新向对面的疤子蒋季生平和的说道。
疤子是最早跟赵东家的人之一,跟着走海已经十年,观星操帆无一不精,而且作战勇猛,能活这么久已是难得,与黑炮的忠心不二不一样,他心中有些热衷官职,听说陈新当了官后便下定决心跟着陈新。
疤子听了陈新的话,恭敬的说道:“是,大人,不过若是两条船出海,至少要七八十人。”
陈新皱着眉头沉吟起来,海上的水手和陆军不同,要散漫得多,一旦纪律太严,很可能被水手反咬,所以他不打算把自己的战兵派去受水手污染,派几条船他也没想好,如果是两条船一次的货款都将近十万,自己无论如何拿不出来,加上从赵家借来的两万自己总共能动用三万七千两左右,除去威海要留七千两,还有打算送温体仁的几千两,自己也不过能动用两万五。
“那就招八十人。”陈新考虑海员培训时间长,而且万一遇到打劫,损失会很大,还是多留些员额。自己本来就是巡海的职责,也说得过去,没有陆军的战兵队那么惹眼。
疤子答应后就要去安排,陈新又叫住他,“王足贵当你副手,你们几个老人的饷银还是和以前一样,出海一次一百两,但是不要告诉新招的人。”
“属下明白!”
送走疤子后,陈新又开始修改军律,他与朱国斌几人接连几晚讨论后,已经接近完成,惩罚基本是罚款、体罚、劳动和军棍,纪效新书中禁止任何娱乐和感情的方式被他放弃,大明军律中随处可见的砍头处罚也基本取消,只有临阵退缩、战场抗令、持械抵抗军法并伤人、逃兵、杀害战友等几样会砍头。
陈新在纸上修改了一处,在军棍后面备注夏天用皮鞭,以免把人打伤打残,这时外面远处传来一阵枪声,陈新知道是朱国斌的火枪队在训练,他们总共只有八枝鸟铳,十个枪手一人连一把都没有。想到这里他走出门外,带了周世发和聂洪,去了匠户甲的工作窝棚。
匠铺里面热火朝天,唐作相正在敲打铳管,打一段就把里面的冷铁条抽出一段,以防止铳管和铁条连在一起。陈新在他背后站了好一会,没有打扰他,还是旁边一个匠户看到了,提醒唐作相,他才赶快叫过另外一个匠户接手,过来和陈新见了礼。
陈新看他满头大汗,关心的道:“唐先生做事归做事,还是不要太辛苦。”
唐作相一下跪在地上道:“大人万勿如此称呼,小人当不得先生之称。”
陈新满不在乎的一挥手,把唐作相扶起来,一个称呼就可以收买人心,自己又不用花银子,这么好的法子哪有不用的,“唐先生技艺精熟,这窝棚如此简陋,唐先生只用十来日就搭起铺子开工,足可当得先生称呼。”
唐作相纳于言辞,心中感动却说不出话来,“这,这,小人也不会说啥,反正跟着陈大人,咱老婆孩子第一次吃得饱饭,铺中用具开销刘先生是有求必应,这跟原来相比,反正,反正是好了。”
陈新呵呵笑着,现在几乎没有产量,也不适合计件工资,所以他给这些匠户定的待遇也是按级别拿饷银,暂时定了唐作相是中级工匠,月饷一两五,其他四人是低级工匠,月饷一两,这些匠户是他和刘民有管理的重叠区,他们既要做民事的活,也要做军队的活。
“你给我做活,这些都是应当的,饭都吃不饱还做什么活,只要东西做得好,你们的月饷之外还有奖金,不过要是东西没做好,也是要扣月饷的。”
唐作相连连点头:“该当的,该当的。”
陈新说完场面话,问起他火铳的事,唐作相一脸尴尬,几次欲言又止。
陈新看他样子估计有些问题,放缓口气问他:“唐先生可是有何难处?可说与我听,若是需要我协助的,只管提出来。”
唐作相这才道:“陈大人,鸟铳铳管已经打制了三根,这是小人做惯的,只要用料足够,没有问题。但大人给我的这把斑鸠铳,枪床、板钩、簧片和螺栓,都不难,小人都做好了,唯有管壁甚厚,打制用时较多,前面打完后面就冷了,几次管壁都没有合拢无缝,费了不少料,小人实在有愧。”
陈新早料到这斑鸠铳没那么好做,笑着安慰唐作相:“原来是这事,唐先生不必介怀,多试几次就是,本官对火铳打制并不熟悉,不过我这里有几个建议可供先生参考。”
“请陈大人指教。”
“唐先生每次打制之前,可记下用锤的大小、烧铁时间、用料多少等项,下次再打制时,可以根据这些事项一一改进,锤小了就用大锤,一人不足用两人,如此慢慢改进,总是可以做出来的。”
唐作相忙低头受教,但又道:“但小人不会写字…”
陈新转头看看身后两个亲兵,那两人的头都摇得拨浪鼓一般,陈新无奈,想了一会,对唐作相道:“这事由我来解决,唐先生只管做好分内事就是。”
“谢大人。”唐作相又跪下磕个头,哽咽着道:“小人从小就是匠户,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一字不识,现在陈大人给我们饭吃,又有刘先生教我等的娃识字,小人一家感激不尽。”
旁边的几个匠户都跪下来,陈新好言安慰一番,让他们好好做事。说完也不再打扰他们,只要他在这里,这些人就没法安心工作。
出了门后,到建房的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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