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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柯山)-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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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了旅顺,陈有时也被抓了,他当时也诚惶诚恐,直到登州的吕直派人给他传信。安抚了一番之后才心神稍安,他年初来旅顺的时候,陈没有见他,只有宋闻贤来接待,后来耿仲明也来了信。好歹是不担心朝廷对付他了。
陈收回思绪,对着面前两人微笑道:“二位将军此次破袭辽东,听说都颇有斩获,本官闻信也很是为两位将军高兴,不知破袭途中是否顺遂。”
毛承禄抢先大大咧咧道:“谢过陈大人挂怀,多亏是登州镇攻击复州,辽南的建奴大部都去了复州了。一路上建奴连出战的都少,某破了两个墩堡,杀真夷四十余。某好久没砍鞑子脑袋砍这么舒坦了。”
陈扬着眉头,一脸惊叹的模样。毛承禄手下几千号人是有的,但能打硬仗的怕是只有几百,能斩杀四十多也算合格了,不过陈估计。他的真夷里面可能大部分都是老弱,甲兵是不会太多的。
毛承禄得意洋洋。片刻后觉得不妥,马上又换上恭敬之色补充道:“但与大人杀敌近千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某在广鹿听闻复州大捷,高兴得一夜未合眼,第二日就派船联络尚副将同行,一来向大人恭贺,二来也是拜祭义父。末将在此也要谢过陈大人高义,让我等东江老人有了一个念想。这辽东辽西来来去去那么多官,就毛帅和陈大人是安心杀鞑子的,某服你,下次陈帅你要杀鞑子,某跟着你同去,若有文官领军,某就不去了。”
陈笑着摆摆手算谦虚一下,听毛承禄说话粗糙得很,但说的意思还是中听,只是言语间听得出对文官的怨恨。不过这也能理解,毛文龙待他最厚,这么一个最亲近的人突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杀了,任谁心头也怒火万丈。毛系养子中为将者,在毛文龙死后大多改回本姓,毛承禄却一直没有改,也可见他对毛文龙感情的深厚。(注1
陈又转头看向尚可喜,尚可喜连忙道:“末将破了三个墩堡,军堡则破了黄骨岛堡,合计斩杀真夷五十余人,里面甲兵二十,其他都是幼丁和年迈者,还救出包衣丁口七十多,汉人妇幼一百九十余口,也是多亏大人大军威逼复州,辽南建奴各处空虚,是以顺遂了许多。”
尚可喜的回答就老实得多,连真夷也是区分了说的,陈从两人第一轮谈话中,就给毛承禄打了个老油条的标签,实际上尚可喜也要老实一些,至少登州之变的时候,他就没有和养子系一起去作乱。
凡是原来毛文龙带出来的人,大多对朝廷有严重的不信任感,这种怨恨一旦爆发,和朝廷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很多人最后投了曾经的大仇后金。如果毛承禄没有被黄龙在旅顺外海抓获,也是极可能和孔有德一起投后金的。最先一批孔有德等人得到优待,有了这个例子,后面的尚可喜、沈志祥才会甘于投靠。陈是不会任由东江镇分崩离析的,不会让他们投靠建奴。
陈拍拍大腿赞叹道:“东江各岛的困苦本官是有所耳闻的,二位带饿殍之兵进击辽东,能得此大功已属难得。至于斩杀少于复州之战,本官认为是二位兵甲不足之故。今日听闻二位大功,心头着实高兴,正巧本官这次亦缴获了一批,便给每位赠送刀枪三百、铁甲二十、棉甲五十、鸟铳一百,这两日铁甲尚在修补,待两位回程时候,便可一并带回岛上。”
毛承禄和尚可喜嘴巴立时张大,这些兵器能值两三千两银子,他们对鸟铳不感冒,但是大刀和铁甲,都价值昂贵,建奴用的优质大刀能达到七八两银子一把,铁甲是三十两以上,陈一出手就是大礼包,两人惊喜之下连忙道谢。
两人满口称是,陈微笑间也在观察两人,尚可喜的神色中多是佩服和惊喜,毛承禄多是一种讨好。
陈一番金元外交后,双方关系立即拉近了不少,陈又微笑道:“二位不必客气。登州镇和东江镇同属登莱管辖,说是两镇,实为一体,且本官亦是来自辽东,还望二位能与本官精诚合作,早日光复辽东。毛帅在天有灵,也当感到宽慰,不枉他当年呕心沥血一手创立东江镇。”
毛承禄此时才显出些悲痛,默默的点点头。尚可喜恭敬的对陈道:“陈大人连连重创建奴,如今辽东军民振奋,末将坚信建奴这次难逃败亡。”
毛承禄哼了一声,“那还得那些文官别拖后腿,陈大人。你在登州也要提防着那些文官和监军,要是哪天突然召你,你的带好家丁,随时都不能离了身边,上茅房也要守在门口。”
尚可喜嗯嗯的吭了两声,毛承禄冷着脸把头转过去不看他。尚可喜只得对陈道:“大人勿要责怪,毛大一向便是这个样子。并非对各位上官不敬。”
“毛将军性情中人,本官一向是欣赏的。”陈毫不介意的道,他原本以为毛承禄是个颇有谋略之辈,结果还真是个性情中人。上次毛承禄来旅顺的时候。陈还以为毛承禄会同时讨好吕直、自己和王廷试,甚至可能和孔有德等人联络,结果他根本没有去找吕直和王廷试,就在旅顺呆了几日就回了广鹿岛。吕直后来还派人去准备收他为心腹,结果毛承禄冷言冷语就把那小宦官打发了。吕直前几月一直克扣他的本色,直到七月底才补了一批给他。今年要不是王廷试需要进行这次秋季攻势,毛承禄必定是个挨饿的命。
尚可喜则比毛承禄稍好一点,他也不
善交际,至少他救了黄龙的命,黄龙在粮饷上多少会接济一些,而且尚可喜也不去得罪那些文官,所以他虽然靠北,日子反而比毛承禄好过一些。
陈当时是让外务司联络商社,低价卖了两批粮草给广鹿岛,免得毛承禄一怒去投了孔有德,现在看来还是起到了效果的。
陈想到这里,对两人平和的说道:“本官对尚将军也是十分尊敬的,二位当年不惧建奴之凶残,跟随毛帅纵横辽东,光是这份胆略,便值得敬佩。这次有如此多斩获,想来毛帅也会为二位自豪,但…”
他顿了一下,下面两人原本听得颇为受用,一听这个转折,连忙聚精会神等待陈的下文,陈收起脸上的微笑淡淡道:“但有的人,却从当年抵抗建奴的好汉,变为了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此次在复州,本官便遇到了当年认毛帅为义父的孔有德、李九成。此二人剃发易服为虎作伥,已成建奴之走狗,被本官在复州城南一股击破,其部斩杀过半。对此二人,我登州镇绝不会放过,必取其人头。”
陈扫了两人一眼,“二位将军在战场碰到天佑军,亦当如此,取他两人之人头祭奠毛帅英灵。”
尚可喜呼地站起来,粗糙的脸上满是坚定,他大声道:“大人放心,这是大是大非之事,末将一定不会顾念旧情。”
毛承禄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站起来,他似乎有些不甘的道:“末将也听大人的,不过孔兄弟他们也是被那些文官逼的,这些文官没一个好东西,末将见了他们嘴脸,总觉着比之鞑子还要可恶,不然以孔有德跟建奴的血仇,谁他妈愿去投鞑子。”
他的话题人愿接,堂中一时有些冷场,陈正要转到其他处,却见毛承禄正在给尚可喜递眼色,尚可喜脸上露出些尴尬之色,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理会毛承禄,转头去端茶喝起来。
陈好奇的看着毛承禄,只见那毛承禄嘴角动了两下,似乎在骂尚可喜,然后毛承禄转头过来抬眼看看陈,如同下定决心般道:“陈大人,这次我二人还有一事,想…这个麻烦陈大人。”
“毛将军请说。”
“末将这个…前些时日和尚副将凑了一船的人参貂皮,要运到登州去换些粮食,在牵牛岛被大人的水营抓了,货也被扣了,末将想请大人通融一下。”
陈哦了一声,然后问道:“二位这是要去换些什么?五月间吕大人是通令各岛的,为防奴谍刺探和走私硝磺军需,辽海所有商货贸易都在南城隍交易,没有领到交易旗牌就擅自运去登州的。一律罚没,二位难道不知道此事?”
“当然换银子和粮食,朝廷拨的一向都不够,那些丘八没有银子又吃不饱,他们就不肯去杀鞑子。”毛承禄理所当然的道,“末将知道吕大人的严令,但南城隍的价低了些,属下想着多赚一点,给岛民多些吃食。”
陈摇摇头。他才不信毛承禄的鬼话,想多赚一点是真的,但毛承禄也是为他自己搞外,严查辽海贸易是他出的主意,由四海商社和王廷试、吕直分别占股。登州和文登水营巡查海域抓走私,在南城隍岛设交易点,不但要抽税,所有交易还要用四海钱庄的汇票结算,严查之后既能防止粮食和硝磺等物流入后金,又能保证登州各个势力赚到银子。而陈可以通过钱庄建立信用和使用习惯,慢慢控制辽海各个势力的经济命脉。陈自然不希望有人从自己口袋抢好处。
“毛将军,此事却难办了,凡抓获的船只,当日便要报给吕监军。那船怕是已经入了吕大人手上,本官虽有心帮助二位,这确实有些为难。”陈的假话也是张口就来,实际上登州水营和文登水营都不会老老实实把抓到的财物交出来。
毛承禄嘴巴张的老大。他那船虽小,但货物也要值好几千两银子。原本以为陈会很痛就还给他,现在居然没有了指望。
尚可喜占了一半的货,此时也有些心痛,不过他还是对陈道:“也是末将一时忘了此事,既然陈大人为难,便当货被风浪卷了。要不是陈大人击溃了金州沿线建奴,末将的人也没那么顺当能上岸采参。”
两人一时垂头丧气,陈等他们气得差不多了,突然开口道:“本官只说是为难,却未必没有指望。而且本官还有一些额外的好处能给两位。”
尚可喜两人惊喜的抬起头,陈淡淡道:“你们的货,本官可以去找吕大人求情,大不了本官在让出些人头功,拼着这张脸或许能给二位求回来。但两位日后不可再如此冒失,在南城隍交易是吕大人严令,丝毫不得改,再有下次本官也就不好说话了。不过本官又确实与二位一见如故,这里想了一个法子,二位既不用自己派船履风涛之险,又能方便的收钱买货,那货还要比登州足额。”
毛承禄和尚可喜连忙道:“大人请说。”
“本官在广鹿和石城岛各设一分号,二位就在岛上将货给我分号,当日便可收到银票,亦可用此银票换我分号货物,绝对比登州任何粮店足额,多余的银两在岛上用,二位可凭票在登莱、天津、京师、临清、扬州等地钱庄取出,岂不比带着一堆现银方便?”
毛承禄和尚可喜对望一下,两人都担心陈黑自己的银子,终于还是毛承禄问道:“那万一末将在岛上应急要用现银…”
“提前数日告知分号,由设在贵岛的分号从旅顺分号运现银便可,只要数日时间。”
“那万一翻在海里了,这个。”
陈哈哈笑道:“那自然算本官的,本官既然开着钱庄,就不怕担风险,两位亦需有其他担忧,这钱庄的来头,在京师亦是排的上号的。原本本官不想做辽东的钱票生意,不过此事关乎辽海走私,勉为其难答应了吕大人,二位若是怀疑,不用本官说的法子亦可,本官绝不计较。”
陈虽然如此说,毛尚二人却绝不敢相信,眼下船都还在人家手上,两人岂敢说怀疑,到时候陈只要甩一句吕直不答应,两人就血本归。
两人用眼神交流一阵后,终于同意了这个办法。这次答应下来也妨,就当是用那一船货做了试验。
陈很叫来随行的商社和钱庄人员,现场就和毛尚二人议定,在每个岛设两三个综合门市,由门市代办钱庄事项,银钱往来由强壮旅顺分号办理。毛尚二人则承诺绝不私自派船往来登州贩卖。
从双岛离开的时候,陈露出得意的微笑,王码夫对陈好奇的问道:“大人,咱们只开了几个门市,不知有何用处?”
“门市开了进去,咱们可以用低价赶走那些贩私船,两岛的一半粮道便在本官手上。待到明年商社再去接海运本色的生意,王廷试没有不愿意的,到时东江的粮道就全在手上。有两钱庄和门市,日后在东江,就省事多了…”
注1:毛承禄为毛文龙义子,并非某些人所称的侄子。见毛文龙之子毛承斗所节选《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崇祯元年五月初十日具奏,毛文龙称:“臣义子承禄病久,见臣病如此狼狈,益自伤心。”

第六十五章 畏惧

旅顺的码头上,陈新和黄思德准备登船离岸,旅顺的水陆军将领皆来送行,同行的还有近卫第一千总部,他们将回登州补充兵员,换第二营第一总来辽南轮战。
两边的黄金山和西官山上,无数的辅兵在忙碌,想乘着冬季到来前多挖出一些工事,山上几个中型的墩堡一直连到山顶,山脚下沟渠纵横,挖出的泥土堆起了一道道土城。
远处的北山上爆出几团泥土,传来隆隆的轰鸣声。
刘破军对陈新说道:“大人,那边是武备的实验场,修了一段防御土墙,在试验防御武器的成效,主要是地雷和震天雷。”刘破军这次表现不错,陈新已经把他的军令司副司长的副字去掉,成了军令司正式的司长。
陈新对他和王长福道:“这类试验要多搞,今年冬天你们两人要留在此处,刘破军你要负责构建旅顺周围的防御,训练守备军的守城技术,近卫营第二千总部留下,下月调来第二营第一总,破军你带领他们演练依托城池的野战,就像固安那样。王长福自己带你的营部去金州,多学习一些骑兵战法,日后编制再扩大,便需要同时指挥多兵种,早些熟悉总好过临时抱佛脚。”
王长福拱手道:“属下记住了。大人觉得建奴冬季是否真的会来?”
陈新望着北方摇摇头,“不管他们来不来,咱们得按最坏情况准备,与强敌对战,容不得丝毫侥幸。”
刘破军也道:“属下也觉得需要有所预备。若是皇太极十月返回,是有时间预备的。据旅顺的辽东民众所说。冬天鞑子有冰床(注1),可以用爬犁狗和马拉动。一次拖动货物不比马车小,冬季虽有冰雪,也有这一个便利,往年建奴出兵,也是多次选在冬季。不过从建奴的情形来说,大凌河、察哈尔两役损耗严重,恐怕那些旗主和大臣今年都不愿再远征辽南。”
陈新微笑道:“建奴不过来,咱们就过去,和他们保持接触。别让他们安安生生过冬。让哨骑不时去一趟,转两天就回来,逼建奴在复州保持兵力,就算他们有冰床,总要有骑兵护卫,从海州运来,十去其五,咱们就跟他们耗着。”
陈新指着旅顺南城,“旅顺城堡外围要形成多道屏障。不过最最重要的,还是旅顺堡垒,即便丢失所有其他阵地,只要堡垒在。港口就无虞,建奴最终只能退走。”
刘破军答应后,眼睛看向旅顺东侧一个大型堠台。那里有一群包衣,他们正在堆砌石料。“大人,这些挑选剩下的包衣…属下还是认为不宜留在旅顺。万一跑走几个,就漏了旅顺的机密。”
陈新沉吟了一下,包衣已经甄别完毕,经过分别审讯和互相揭发,这些包衣中没有作恶的光棍都已经选出来,要先送回登州改造,大概有三百人上下,如果改造得好,可以融入登州体系,这批人里面有些说话利索的,陈新打算让他们在每次戏剧结束后现身说法,加强屯户们的印象。
堠台边这一批包衣就是还有亲眷在辽东的,虽然前几日的动员让他们一时激动,但情报局认为他们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开始想念家人,存在一些危险因素。
王长福听了满不在乎的道:“要属下说,就把他们头发剃了,砍了送去京师。”
黄思德看陈新不语,低声试探道:“大人,要不然就封冻前运到登州,交给王大人和吕监军发落。”
陈新看了看黄思德,其实黄思德这个主意和王长福的是一样,这些人面容与建奴有异,但也是一直剃头的,冒军功的可能性比较大,送到王廷试那里也就是一刀砍了脑袋,只不过不需要陈新动手而已。
“送回登州,让以前那批登州俘虏看押着,在各处修路。”陈新最后还是打算给他们一条活路。以前那批登州俘虏已经有部分改造完,他们领着月饷,看押其他俘虏。分化之后就不用军队监视了,安排了二十名伤退的老兵,成为建设司下属的一支队伍,上千人被分为十几个小队,专门在各处修路。这个建设队有严格的纪律要求,正是改造俘虏的合适编制。
一刻钟后,船只离开码头,驶出水门与港内其他船只汇合,沿着老虎尾水道缓缓出海,陈新望着左侧黄金山上的层层工事,嘴角露出一点笑,“四贝勒,你敢不敢来。”
……
蒙古土默特部归化城,皇太极坐在林丹汗留下的行宫中,脸色阴沉的看着刚刚传来的急报,好一会才递给旁边的代善。
代善不识字,虽然皇太极神色平静,但他注意到皇太极的手有轻轻抖动,便知道不是啥好事。连忙让巴克什索尼低声读给他听,听完了也有些惊讶之色。此时已经是复州之战后二十天,传信的哨马此时才寻到此处。镶白旗和汉军遭受的损失确实让他感到震惊,而眼前攻击察哈尔的形势也说不上多好。
皇太极的这次远征是一次灾难,对他和对林丹汗都同样如此。原本林丹汗西遁之后,与后金脱离了接触,结果他去年乘着大凌河开战,又派兵回到西拉木轮河。由于大凌河之战延长,察哈尔部在土默特、喀喇沁一通大肆抢劫,使得大凌河蒙古兵惊恐,皇太极当时还派出豪格领兵一千救援,察哈尔才又退回。
皇太极早在天聪五年七月就定下了第二年攻打察哈尔,现在林丹汗东归,引起蒙古部落惊慌,他正好利用这个时机继续收拢蒙古人心,传令各部蒙古小弟汇兵一处,大伙去教训林丹汗这个强盗。
结果刚到哈纳岩,就有镶黄旗固山额真户下的几名蒙古人盗马逃脱,一路跑去了林丹汗那里。报告了后金兵来袭的消息,林丹汗对后金畏惧如虎。丢弃辎重一溜烟往西逃,往归化(呼和浩特)城逃去了。
皇太极还不知情。想着给林丹汗一记闷棍,几天后到了都勒河,才知道林丹汗跑了,于是跟着一路追,林丹汗丢盔弃甲,皇太极也不好多少。小冰河的干旱也在蒙古草原肆虐,后金兵准备严重不足,吃的没有了不说,水都成问题。
皇太极只得带着他们一路打猎。屠杀黄羊过日子,好在那里的黄羊很多。在此危难之际,后金汗大展神威,号称一天之内射死五十八头,而且一箭射死两头黄羊,只比郭靖差了一点点,非常之英明神武,可惜这个纪录没过几十年,就被他的孙子康熙大帝打破。因为他孙子号称一天射死了三百一十八只兔子,可谓千古一帝。(注2)
这样他追着追着占了归化城,林丹汗又继续西逃,皇太极还是继续追。双方一仗没打,路上累死病死无数,最后皇太极耗不起。追到布龙图终于调头撤军,沿途抢掠那些失散的察哈尔小部落。
后金兵虽然打跑了末代成吉思汗。但是自己也只剩下半条命,回到归化城缓过气之后。皇太极不甘这点收入,派出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分兵掳掠察哈尔人口,将那些不及撤退的蒙古人一网打尽。
方才收到急信之前,他正在召集各旗旗主和大臣商议,后金军粮食饮水都不足,现在又带着那许多抢掠的人口,要回辽东并不轻松。他们商议的结果是还得再干一票,否则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所以大家决定顺道往宣府去勒索一番,跟明朝官员化缘搞点吃的,也好体面风光的回辽东。
刚刚才说好计划,这个败报就到了,皇太极觉得这个陈新简直是个灾星,己巳之时威望正到巅峰,陈新连续给他来了固安和四城两次大败,去年自己要改制更定六部,他又弄出个身弥岛,好不容易在大凌河收拾了祖家军,威望刚刚升上去,陈新迫不及待去金州揍了正蓝旗一顿,现在林丹汗抱头鼠窜,虽然后金兵也有些灰头土脸,但战略上已经占尽优势。眼看着在蒙古的威望值节节上升,陈新居然又跳出来在复州重创镶白旗和两支汉军。
多尔衮挨不挨揍,皇太极并不在乎,因为这三兄弟手上六十个强壮牛录,始终是对他大汗权威的一种威胁,但他也不能容忍遭受如此大的损失,那毕竟是后金的根本,而两支汉军损失超过八百人,战场表现又极度低下,必定会对他以汉牵满的计划造成巨大影响。
最可恶的是正蓝旗没有什么损失,莽古尔泰反而利用他多年的战场经验多番牵制,不但救出了多尔衮,还将登州军击退,至少他跟岳托说的是他追杀了明军近百里。
皇太极示意索尼跟在座的后金贵族大致说了战况,下面的一众小贝勒和固山额真面面相觑,陈新这个名字他们已经听得不想再听了,偏偏每次又不得不听。
皇太极淡淡开口道:“这陈新所部登州兵,已非首次损我大金颜面,此部乃明国最强之军,如今其强悍已超过浑河之川浙两军,无论如何看待之,其盘踞辽南,有成我大金心腹大患之趋势。各位有何意见,大可直接说出。不必有何顾忌。”
下面的各旗主和贝勒实际上都被镶白旗的伤亡吓住了,这还是原来两黄旗的牛录改的,若是放到差一点的旗,损失上千丁口基本就打残了,还别说其中大部分是甲兵。
他们听皇太极的意思,是要去打辽南,此时却无人愿意去,这次攻击察哈尔,他们收罗到的人口已经数万,而且方才也定下了八家平分的基调,带回辽东的话,这其中的蒙古丁口能补充各旗去年的损失。
今年的两次大的征伐,丁口增加了不少,但物资所得很少,他们都不愿再去荒芜的辽南损耗。
看到无人说话,最小的多铎站起来大声道:“我愿意去打辽南,给十四哥报仇。这陈新忒的可恶,咱们没去惹他,他倒是来劲得很。”
济尔哈朗犹豫了一下,终于也站起来,“奴才都听大汗的。只是这登州镇并非普通明军,打辽南还需妥为准备才是。”
皇太极微微点头,他深知南四卫的重要性,金州地峡比任何一个东江海岛的威胁更大,那里能屯驻大量军队,一旦拥有大批骑兵,是远远比毛文龙更大的威胁。
但这是议政大会,光这两个旗主表态显然不够,下面其他人再无人起来说话,包括镶白旗的阿济格都没有起来说去给镶白旗报仇,实际他们已经表明了态度,各旗自有各旗的利益,同一旗中,不同主子下面的牛录利益也不相同,大家一起抢东西是可以的,真碰到没好处的硬仗,还是有些退缩。至少今年打辽南是没戏了,只有回沈阳后慢慢给各旗做工作。
代善咳嗽一声道:“辽南尚远,如今还是先看眼前,如何把丁口带回辽东。既然那宣府巡抚沈启有些松口,那咱们便去阳和大同走一圈,顺带再掠些汉民,辽南的事,待回到辽东问清由来,再定不迟。”
皇太极在心里叹口气,平静的开口道:“大贝勒所说有理,复州之战不得泄露于此处之外人知道,违者重处。” 皇太极说完对济尔哈朗道“济尔哈朗你带镶蓝旗兵先入明境,朕领军一部随后赶来。你乘那些尼堪不及防备,先行捉生,另外再想法与那沈启谈判,最好让他主动交出粮食牲口。”
济尔哈朗跪下道:“但奴才以何理由与他谈为好?”
皇太极淡淡道:“我大金代明国驱赶口外察哈尔部,其每年给与察哈尔之抚赏银子,便理所当然,该给与我大金,若无银子,便付粮草马料。”
“喳!”
……
注1:冰床即北方所用之爬犁,在明末清初就在东北使用,《满文老档》有记录,“每牛录五人,各携冰床三架,取沈阳之米石,迎新城、靉河户口於衙门。”
注2:满文老档天聪六年五月,“汗射两次,一失贯二黄羊。汗共射死黄羊五十八。”
《清会典事例》“(康熙)朕于一日内射兔三百一十八只,若庸常人毕世亦不能及此一日之数也。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言商(求月票)

“吴将军,昨日有一艘鸟船从旅顺回来,说陈将军很快会回来,便请将军多等两日,或许今明两日也就到了。”登州军营旁的民政官署中,刘民有对面前的吴襄说着。
吴襄穿了一身青衿的文士衣服,显得风度翩翩,他已经到了两日,他在登州有一处商铺,就相当于关宁军驻文登的联络点,复州大胜的消息刚回到登州,就有商社的人去那里送信,吴襄快马走陆路赶到登州,等着陈新的接见。
结果陈新和宋闻贤都不在,一连等了两日还没有消息,他便又来校场求见刘民有,这人今年与陈新在京师见面以后,已经通过商社卖了两批马给登州,总共三百多匹,基本是中等的战马,而且还帮着四海商社在宁远开了一家分号,销往喀喇沁的烟草、茶叶、糖类都是他在中转,这人打仗不靠谱,但做生意是很有一套的,作为一个大客户,刘民有觉得还是应该见一见。
吴襄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穿得简朴而干净,说话很和气,身材也算高大。关宁军实际上对登莱十分关注,吴襄与商社往来又多,他是听说过刘民有的,知道是登州镇的二把手,也是四海商社的东家,陈新不在时便是此人主理登州之事。在吴襄看来有点奇怪,因为此人丝毫没有杀气,不知如何能镇得住下面那些人。
刘民有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胖大保镖,即便在关宁军中也是超级壮汉,吴襄也没有看到管家之类的。他原本想送些好处,但门口只有几个卫兵。既无门子也无管家,他当然也不好当面给刘民有。那样太过冒失,一旦被拒绝的话大家都很尴尬,他很快想到另外一个法子。
“小人久仰刘大人大名,今日得以一见,足慰平生。今日来并非是有求于刘大人。小人实际是押送一批杂马来登州贩卖,到得登州咋闻复州大捷,心中实在高兴得紧。今登州强镇勇挫建奴,那种喜悦难以言表。此次来只是想拜访陈大人,略表小人心意。”
吴襄说完便让随从拿出一包东西。去交给了刘民有身后的傻和尚,刘民有连忙站起来要拒绝,吴襄站起躬身行礼,“这是小人为登州镇死难壮士的心意,并非是要送与刘大人和陈大人。小人多年前来辽东,这大好一片土最后被建奴弄得如同鬼域,心中的痛恨不足为外人道,这点心意全是为那些壮士家眷日后生计,并无其他意思。”
刘民有听得一呆。他听那包里面的碰撞声,应该是金锭,那么大一包至少是几百两了,这个礼是不轻的。他马上说道:“我登州镇对那些家眷有抚恤,他们绝无生计之愁,这…”
吴襄立即跪下道:“小人虽无过人之才。但亦有为国之念。现今身无官职,唯一能为光复辽东尽力的。便是还有些浮财,请刘大人成全小人这点义民的心思。”
刘民有连忙将他扶起。有些尴尬的道:“既如此,那我先代那些家眷收下,到时一定会告知他们是吴将军的心意。”
刘民有也愿意为那些孤儿基金增加一笔费用,当然是不会跟他们说是吴襄的心意。
吴襄送礼送得大家都舒服,又言语斯文,刘民有虽然对他临阵逃脱十分不屑,但听他谈话也很舒服,听到此处不由问道:“上次听闻吴将军因长山之事,被充军蓟镇,若是离得久了,会不会被人为难?”
吴襄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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