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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柯山)-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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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王廷试这个喝花酒的都醒了,陈新等人还没到,他只得派人过来催促,总算在中午前出发去京师,路上在河西务和通州停了两次,通州的总兵还是杨国栋,他与王廷试和陈新都是登莱的老相识。又热情接待一番。
陈新顺道又看了通州的四海商社,这里有杨国栋的关照,也做得十分不错,蓟镇和辽镇的货物大多从这里销售,也收购一些北方货品往南销,其中有一项最重要的便是战马。蓟镇边关走私很多,在蒙古最紧缺的是香料、胡椒、卷烟、茶叶。正好四海商社全部都有。
陈新在四海商社的目标里面,相对降低了利润率的要求,却特意强调了通州分店需要完成战马采购指标,不管是边镇的马还是蒙古的马,有优良的种马还可以加考绩分。
到陈新来视察的时候,通州店今年已经买到了两百多匹战马。正在陆续发往登州,陈新随便在剩下的战马中看了一遍,至少有五十匹是辽镇的军马,马身上有烙印,连马鞍的木件上都有辽镇的标记。那掌柜说是边镇商人从逃兵那里收的,逃兵大多来自长山之败的几支营伍。
陈新才懒得管是哪个营伍。只要是战马就一律收下,通过商人购买的战马要接近三十两一匹,搭上一些商业方面的条件,能降到二十两出头,这个价格和关宁军买马相差不多,但关宁的银子中间有不少回扣假账,很多马并不是真的战马。蒙古人一般将最好的战马留下自用,中间的卖给商人,最差的才卖给各部明军。
如今陈新有人有钱,急需扩充自己的骑兵,银子反倒不是大问题。叮嘱那掌柜多收马,多收些边镇的尖哨和夜不收。
在路上耽搁两天后,陈新终于跟着王廷试到了久违的京师,结束了二十多天的漫长旅途,心中早把王廷试骂了个狗血喷头,要是陈新自己骑马,只需要七八天就能赶到,现在足足多了三倍时间,他打定主意回程必须坐海船。
今年因为大凌河之战,京师很多人担心建奴入寇,纷纷南下躲兵灾,商业比原来差了不少,从通州过来一路看到,己巳之时荒芜的土地依然无人耕种,建奴过境一次,多年都无法恢复元气。
一行人从广渠门入城,再过崇文门去棋盘街,陈新这样的武官是去兵部,而王廷试要去吏部,两人在棋盘街告别,各自办事。
兵部是陈新当年投机的地方,钱元壳当时是武选司主事,跟着投机成功,踩着魏忠贤的尸体得到了皇帝信任,如今已经不在兵部,他历任验封司、考功司,如今在吏部文选司,虽然还是主事,但那个部分基本算是最有油水的六部机构了。
不过陈新现在不需要熟人,他在门外先汇合了打前站的周世发,确定了京师没有什么异样后,到门口把名字报进去,兵部的人立即殷勤接待,连侍郎都出来了,到这里报备之后便等着皇帝接见,兵部办这事效率很高,据说陈新和王廷试久久不到,皇帝都等急了。
就陈新在那个侍郎那里待了一会,兵部就跟礼部联系了引礼官,第二日要来教代正刚等人学习殿见的礼仪。
陈新等人定好培训时间,便由一名兵部的主事陪同,到棋盘街寻了一处好些的客栈,等待皇帝什么时候召见。
刚坐下不到一刻钟,陈新就听到外面楼梯口有争执声,到门口一看,却是卫兵和一个颇为帅气的中年人在说话。
扮作普通客人的周世发带着几个人在走道中观察,控制了楼梯的位置。
那中年人彬彬有礼的对那卫士道:“这位兄弟,在下知道陈将军在此处,请兄弟行个方便通报一声。”说着就摸出一块十两左右的银子来。
那卫兵退后一步大声道:“我文登营军规,除军饷外,不得收受任何人钱财,你要我通报,又不肯说名字,是你不给我等方便。”
那人低头停了一下,似乎有些奇怪,终于抬头道:“请通报一下,就说是辽东友人来会,在下姓吴名两环。”
陈新微微一愣,随即便想起情报局的资料,马上走出门口,对那人哈哈道:“原来是辽镇吴总兵,久仰了。”

第二十九章 帅哥商人

吴双环风度翩翩的跟着陈新进屋,他便是原来的辽镇团练总兵吴襄,此人升迁速度可比陈新,崇祯二年四月他还只是个都司佥书,到二年年底已经成了坐营都司,袁崇焕被抓后,他跟着祖大寿逃出山海关,一样没有受处罚,反而乘着四城之战升到了左军都督府佥事,当时比陈新这个卖命的地位还高,在辽东这个地方,他有祖大寿这个大舅子的关照,自己也很会来事,大凌河之战前已经成了辽东团练总兵。
陈新仔细打量吴襄一番,这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皮肤白皙,衣着十分得体,显得风度翩翩,按现代标准也是个帅哥,唯一就是胡子太长,不太符合陈新以前的审美标准,但在明代,这把胡子是要加分的。
陈新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想起秦淮河上的那个妓女都不太待见自己,是不是胡子没留长的原因。
屋中还有海狗子,也在看那吴襄,吴襄却毫无局促之感,看了看屋中摆设后,对陈新拱手,用充满磁性的声音道:“当日在滦州,某也是在孙阁老属下,可惜与大人吝于一面,后来每每听人说起将军风采,便引为一大憾事。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陈新忙回礼道:“吴总兵多年镇守辽东,为朝廷守着宁锦这要命的地方,每每直面建奴兵锋,本官也是佩服的,吴总兵请坐。”
吴襄大大方方坐了,有些无奈的对陈新叹道:“如今这总兵已是当不成了。大人能不嫌弃在下是个白身,放下身段与小人说话。已是给足小人情面。”
陈新一脸可惜,“吴总兵的事情本官也听说了,那建奴十余万人,岂是大人一人能抵挡,还是其他营头不争气。”
吴襄毫不脸红的一拍腿,“都说陈大人见识不凡,果然是如此,朝中科道御史懂什么打仗。还不是闻风言事,咱们武人都是刀枪丛中捡的命回来,知道那战阵之上有多艰险,当日长山之战,张春先溃,那些永平兵乱我阵脚,得亏是我拼命殿后。才保得一些精锐,否则啊,锦州都没了啊。”
陈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人脸皮着实是厚,上来就用武人这个身份套近乎,全然不顾自己临阵脱逃的这时代信息传递不发达。张春反正现在被抓着,吴襄说什么别人也无法核实,而邱禾嘉这些上官肯定还会帮他掩饰。吴襄如今已经被免职,这次来京师应该是来运作的,他的资本全在关宁军。要复起也肯定是从关宁。这次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肯定在兵部有很好的人脉。
实际上陈新所猜相差不远。吴襄和宋伟这次都被免职听勘,还有直隶巡按王道直等御史咬着不放,非要把他们俩斩首,吴襄是专程来活动的,这个风口浪尖上还敢来京师,很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
原来的历史上,吴襄在长山之败后就是如此,金元外交一番之后,让兵科那个给事中不再紧咬,接着与邱禾嘉编造了一个小捷,原来弹劾的那个兵科给事中转而上疏为他和宋伟开脱,更加有了说服力,得以继续在关宁军戴罪立功,保住了在关宁立足的资本。再然后,便是借着镇压登州的孔有德,吴襄成功复起。
但如今陈新扇了一通翅膀,登州的台阶被拆了,吴襄还得有一段日子白混,不过白混的不止他一人。
陈新大致猜到吴襄找自己是什么事,对吴襄问道:“兄弟也为吴将军抱不平,只是不在一镇,想要帮手却也帮不上,若是有什么兄弟能效劳的,吴将军尽管开口。”
吴襄下巴一缩,“某今日就是来看看名震天下的文登陈将军,顺道贺将军高升登州镇总兵。”
陈新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只是微笑点头。
吴襄接着道:“将军你也知道,辽镇和登州同是应对建奴之强镇,如今有陈将军在辽南,辽镇更加稳固,日后还要与将军多多走动,和衷共济,早日灭掉建奴,解吾皇心头之忧。”
“吴将军客气了,兄弟当日出兵金州,也是迫于无奈。原本是要直接去榆关汇合石柱兵,未曾想孔有德这厮半路造反,兄弟不得不回援登州。登州平定之后担心时间不及,便想围魏救赵,岂知仍是晚了一步,心中实在有愧。”
吴襄满面微笑的一摇手,“此天意如此,陈将军已尽力。至于那大凌河,兄弟亦是深受其害,别人不知,某却是能看得出的,不说别的,便是今日见到将军尊颜,方正之中透着浩然正气,正所谓貌由心生也,立时可知将军是敦厚实诚之人。以前有人说将军是戚少保第二,某当时不信,今日方才知所言不虚,大人日后成就还必在戚少保之上。”
陈新虽然对这个长跑健将有些轻视,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话很让人舒服,而且绝口不提任何求助之事,让谈话显得十分轻松。陈新拱拱手笑道:“吴大人过誉了。”
“陈大人不必谦逊,兄弟今日在兵部听说将军大驾,便急急赶来,除了表达兄弟的尊敬,也是想帮祖总兵化解当日在滦州与大人的小小误会,日后两镇之间唇亡齿寒,以免因一些小小嫌隙误封疆大事。”
陈新轻轻哦了一声,“难得吴将军这份为国知心,当日在滦州确实下官多有冒犯,事后…”
吴襄低声打断,“陈大人心胸豁达,其实当日显然是祖总兵不对。他虽是我亲友,但理不偏亲。时北门刚下,岂有开启之理,况且孙大人战前划分讯地,辽镇就是攻东门,没攻下来那是咱们战力不济,怎可与友军争抢构陷。事后某当面驳斥了祖总兵,他亦心中有愧。多次说及想和大人表示歉意。”
陈新看着吴襄义正言辞的面孔,恍然间此人已是人间正义的化身。他眨眨眼睛赶走了这个错觉。这吴襄必定是个见鬼说鬼话的角色,现在祖大寿又不在,他怎么说都无所谓,平白给自己赚了个高大形象。到时他转头回去必定跟祖大寿说,他吴襄已经当面斥责了陈新,陈新托他给祖大寿表达歉意,偏偏陈新还只能装作领了他这个情。
吴襄丝毫没有任何不安,从容的继续道:“咱们辽镇的兄弟听闻将军在金州又斩杀四百余建奴。谁不说一声好汉子。如今说起文登营,我对任何人皆说我辽镇远远不及。差就差在少了陈将军这样的大才,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吴襄上嘴皮碰下嘴皮,直把陈新吹上天,但陈新在辽镇是有情报站的,辽镇的军官提起文登营。往往都是破口大骂,尤其对陈新骂得最厉害。
这样说了快一刻钟,吴襄的溢美之词差不多用完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润润嗓子,陈新让旁边昏昏欲睡的海狗子加了水。
吴襄放下杯子后还跟海狗子道声谢,真让陈新有些摸不着头脑。此人未免太面面俱到,连对一个卫兵也如此有礼,即便是陈新的心腹,也不过是个小兵,耿仲明他们再怕陈新。也从来不和海狗子打招呼。
“陈大人,祖总兵既已知当日做错。还请大人不与他计较。日后两镇才好合力对付建奴,平日间也可互通有无,小人听说文登香便出自文登,不知陈大人是否与那掌柜熟识?”
“吴总兵问得可巧,那掌柜正好与本官相熟。”
吴襄故作惊喜的一拍手,“那可真是巧了,辽东苦寒,正好烟草驱寒除湿,文登香在我辽镇已与军需无二,还请大人行个方便,给在下介绍个路子从文登进货。或者干脆,请那掌柜来宁远开个分号,在下保管无人敢打搅。”
陈新豪爽的笑道:“甚好甚好,我听那掌柜说起,他亦想买些辽东货物往南边卖,只是苦无门路,今日吴总兵一来,真是天公作美,若是吴将军愿意,也可到登州设一分号,两镇才好互通有无不是。”
吴襄一拍自己的脑袋,“看看这人,就是比陈大人差远了,有来有往,才好互通有无嘛。”
……
又过了半个时辰,陈新客客气气的送吴襄出门,两人言笑殷殷,如同就别重逢的老友一般。陈新在门口又给吴襄介绍了宋闻贤,为这位外交家建立人脉。
等到吴襄离去,宋闻贤带了赶来的张大会进屋,周世发也跟着走了进来,几个阴谋家凑在一起,听陈新说完见面的过程后,几人齐声说道,“他是想买首级。”
陈新点点头,“如今咱们占了金州,又有数次胜绩,最可能拿到人头的就是咱们登州镇,吴襄现在是听勘的时候,他还敢来京师,显然是有些凭仗。”
张大会道:“他凭仗的就是祖家军,只要祖大寿不来京师,吴襄就不怕掉脑袋。”
陈新对周世发问道:“吴襄答应从蒙古买战马卖给咱们,而且是他运来登州售卖,他也答应关照咱们商社的生意,往喀喇沁蒙古的南货销路他打算包下,他登州的商铺一是卖马,二来嘛,就是要买人头换军功,他好能在辽镇复起。怎么这个吴襄倒更像是个商人,情报局有没有他身世?”
周世发回忆一下说道:“吴襄祖籍高邮,早年就是商人,家中原本就是马贩子,经常往来于辽东,很有点投机的天分,当时与辽东边军颇有往来,估计看上了边军做口外生意的好处,也看准了辽东有机会,便投入了辽军之中。他投入关宁军时间较早,也看中了祖大寿在宁远的家族人脉,然后娶了祖大寿的妹子,祖大寿也娶了他妹子。”
陈新想起吴襄的外貌,不由笑道:“此人年轻时候必定十分俊朗,又颇会做人,关宁军那些人自然会喜欢他,就是不知他称呼祖大寿为妹夫还是大舅哥。”
周世发也笑着道:“那不得而知,此人不但会来事,也颇会钻营,他由商人改军职,资历差了一些。便在天启二年去考武进士,当年武举考试出现舞弊疑案,熹宗把原来说好的殿试取消了。最后武举考官被夺俸,但武进士还是录了,吴襄便是那年中的,从此后得了敲门砖,升职越发的快。”
“也难怪皇上要改武进士的考选。”陈新叹口气,武举作弊比文举要容易,吴襄一副商人做派,要说他那年的武进士是老老实实去考的,陈新不太信。
“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吴三桂?”陈新想起这个名人,专门问了一句,虽然没见过这人,但实际上吴三桂已经登上关宁军的舞台,袁崇焕当年被抓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帮着袁大人抱尚方剑,回头就跟着祖大寿跑了。
但现在他还不算是名人,周世发低着头想了半天,一时回忆不起来,张大会则摸出一个册子,翻了好一会才道:“是有个儿子叫吴三桂,也是考的武进士,吴襄这厮确实会钻营,当年主持武举考试的是董其昌,他不知如何与董其昌混熟了,还让吴三桂拜在董其昌门下,也不知这吴三桂的武举是否如实。”
陈新微微摇头,他心中还是认为吴三桂应该有些本事,否则关宁军中的官二代多的是,为何他一人能脱颖而出,不过明末的事情都已经无秩序可言,很多真正有才能的武官不得提升,倒是吴襄这种商人大行其道。
他对张大会问道:“你觉得这次吴襄和宋伟能否逃脱?”
张大会恭敬的道:“只要祖大寿在锦州不动,吴襄就不会被严惩,他死不了,宋伟也就死不了。原本说让吴襄在辽镇听勘,他却能来京师活动。这几日连续拜访了一些阁老和御史,银子一花出去,恐怕有人的口风要改了。”
陈新想起祖大寿突围的事情,对周世发问道:“去辽镇情报站的人回来没有?祖大寿到底如何出来的?”
“已回来了,这事在锦州有些传言,说祖大寿斩杀何可纲,领大凌河全城军命投降建奴,他自己以取锦州为由,只带了从子逃脱回锦州,夜袭突围云云,皆是邱禾嘉帮他编的瞎话。”
宋闻贤低声道,“咱们要不要帮着点把火,让吴襄再着急一下?顺带着,今年登莱的军饷还能从辽镇咬下一块来。”
陈新打了个响指,“宋先生,晚上咱两去拜见温大人,礼物都备好没有。”
“都备妥了。”
陈新转向张大会,“祖大寿如何逃脱之事,暂时不用去散布,这事估计很难捂住,咱们不必去当这个恶人,如果真没有人说,就等到议饷之时出去散布。至于吴襄嘛,只要他愿帮咱们做事,本官也不妨与辽镇合作一下,宋先生回去要与各司说明白,吴襄在登州那个商铺,要给与关照,那里不是普通商铺,是咱们与关宁交易的联络处。”
宋闻贤摇头笑道,“吴襄滑不留手,祖大寿跋扈嚣张,辽镇人才济济。如何处置这个吴襄,皇上肯定头痛着呢。”

第三十章 皇帝也得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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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巡按王道直奏拟宋伟、吴襄罪案。吴襄溃于马兵之始乱,宋伟溃于药炮之既燃。律以奔溃之罪即拟重辟,何辞?乃松锦两战,宋伟部将靳国臣、张继绂等因其鼓励,克奏奇功,伟似可邀一线之生路。吴襄于松、锦之战发纵指示,着功独最,长山阵上对阵负伤,业蒙圣鉴,与伟情事较殊,似当令图功自赎者。政明旨所谓前劳难泯,后效可期也。”
深夜的乾清宫西暖阁,崇祯还没有翻牌子点杀,他暂时没有那个心情,他手上拿着直隶巡按王道直最近的第二封奏疏,头一封他要求严惩吴襄宋伟,今日却又说两人情有可原,理由更是可笑之极,崇祯脸色忽红忽白,他心知肚明是个什么情况,但这些御史未免做得太过显眼。
王承恩在一旁点好檀香,屏退几个近的宫女,对皇帝低声道:“万岁,邱禾嘉递来一封急信,没有走常例的路子,是直接递到周阁老家中的,周老先生不敢擅处,悄悄给奴婢的,请皇上御览。”
崇祯知道没有好事,邱禾嘉以前在山永当兵备,四城之战立了功,升为辽东巡抚,任上大力主张修建大凌河,理由说了一大堆,崇祯现在明白,祖大寿这帮人必定给他承诺了不少好处。结果大凌河打得一塌糊涂,长山之战他甚至不敢出城,直把张春扔出来,张春一个永平兵备,哪里管得住那帮辽镇的长跑健将。好在他最后还敢于夜袭建奴。好歹把祖大寿救出来了。
“拿过来。”
王承恩小心的递过去,崇祯把那张信纸拿在手上。脸色忽明忽暗,似乎有一股气憋在胸口无法喘出。王承恩不敢直视,在一旁收拾茶点掩饰着不安。
崇祯看完闭上眼,半响都没有说话,王承恩把牒子茶杯都收拾完了,静静的等在一边。崇祯终于无力的开口道:“承恩,你看过信没有?”
王承恩吓得连忙跪倒:“奴婢不敢,周老先生再三叮嘱。让奴婢不得拆看。”
“拿去看。”
崇祯伸手递给王承恩,这位小宦官不敢违抗,只得惶恐的接过来,看着看着嘴巴越张越大,邱禾嘉在上面详细写了祖大寿逃过经过,原来他是在大凌河斩杀了何可纲,然后投降奴酋后靠骗术逃过的。邱禾嘉在最后大吐苦水。只言辽镇盘根错节,人人唯祖大寿马首是瞻,他上次报的祖大寿突围,也是迫于无奈,并非存心欺瞒。
“皇上,这…”
崇祯闭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愤怒,一年四百万的军饷投入到辽镇,就换来连番战败和一次次欺瞒。
崇祯沉默了很久,才对王承恩开口问道:“王承恩。你觉得该如何做?”
王承恩头脑灵活,现在被皇帝每天带在身边。对这位万岁的心思也有所了解,一向都是急于办成事情,对大多数官员的容忍度不高,但对一些合他心意的人,容忍度又出奇的高,这个邱禾嘉显然不属于合他心意的人,便大胆道:“皇上,奴婢觉得,那邱禾嘉首鼠两端,编造谎言肆意欺瞒,转眼又偷偷摸摸投信,其行如鬼魅夜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崇祯有气无力的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又能如何,难道朕明日就把他投入诏狱?”
王承恩听崇祯口气,似乎并不打算抓邱禾嘉,他还是试探道:“奴婢愿带缇骑去辽镇。”
崇祯猛地坐起,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笔筒碗碟都被震得跳起,王承恩赶紧把头埋低,惶恐的说道:“奴婢失言…”
崇祯激动得声音颤抖,对王承恩咆哮道:“朕以什么名义抓他?难道说他谎报祖大寿之事,那祖大寿又是何事,这事一翻出来,御史绝不会干休,你抓了邱禾嘉,祖大寿却仍在锦州逍遥,又如何封天下人悠悠之口!!你说!”
王承恩汗如雨下,结结巴巴道:“祖大寿,祖大寿他,奴婢…”
崇祯心中一股怒气憋得他神智迷离,一把抓起砚台,作势就要砸向王承恩,远处几个宫女吓得低声尖叫,崇祯似乎被这个声音惊醒,举着砚台呆了片刻,又颓然坐下。
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红晕,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他的心中,辽镇已经不是他的臣子,而是一个交易的第三方,交易的筹码就是辽饷和本色。祖大寿在大凌河坚守半年,也算尽了力,他的脱困之法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朝廷中的御史绝不会放过这点,况且他还有杀何可纲的行为,更加不可原谅。而其后的欺瞒假报则说明辽东的文官正在向将门妥协,在辽镇的地盘上,早没有了朝廷的权威。
崇祯低低叹道,“朕能怎么办,如果祖大寿呆在锦州不动,抓了邱禾嘉又如何?你以为朕不明白邱禾嘉的心思,他一面不得罪辽镇,一面又怕此事泄露,是以主动跟朕密报,想着两头得好。建奴那边如今有祖家不少人,宁远锦州又是祖大寿的老家,一旦有所逼迫,他便可能投奴,邱禾嘉早算准了朕投鼠忌器,一时拿祖大寿无法。只要动不了祖大寿,那邱禾嘉、吴襄、宋伟这些人,都只能轻处。”
王承恩低声的哭泣着,一是惶恐,二是为这位广有天下的天子不值,谁能知道堂堂的皇帝能被一群军头要挟成这样。
崇祯低头看着王承恩轻轻道:“王承恩,你起来吧,你还小,不懂这些事情。”
王承恩抹着眼泪起来,他对皇帝小心的说道:“以后奴婢不再胡说,免得扰了皇上圣断。”
崇祯摇摇头,憋下心头的熊熊怒火。“邱禾嘉其心可诛,不能再留在辽镇。以大凌和长山两败,降两级调任山永巡抚,,宋伟和吴襄便卫戍充军。祖大寿除去少傅,仍管原事,他投降建奴逃脱之事…不得泄露出去,厚抚何可纲吧。”
王承恩知道崇祯万般不愿放过这帮人,都是迫于无奈。那祖大寿一个人呆在锦州,便保住了这一票人的安危,既然吴襄和宋伟这两个带头大哥都没事,那其他逃回来的如祖大弼、祖宽、左良玉、杨御藩等人就更不能重处,长山之败丧师四万,最后落个不明不白,端的是可恶万分。
“皇上息怒。那祖大寿虽是奸猾,但如今皇上有了文登营,他们到了辽南,朝廷不光靠辽镇对付建奴了。”
崇祯总算露出一丝欣慰,陈新从来不给他惹麻烦,每每在他绝望的时候又能给他带来希望。已经不是用“合心意”可以形容,唯一让他还有点顾虑的,便是此人几乎没有什么瑕疵。
他换上笑容对王承恩道:“天下多事之秋,如果陈将军这样的忠贞之士能多上几个,何至于建奴猖狂至今。”
王承恩与文登关系十分良好。原来他还在曹化淳身边的时候,陈新就对他很客气。还一次给了一千两,那是少年王承恩得过第一笔上千的银子,他赶紧帮腔道:“若算起来,登州一年九十余万,文登营在其中不过分得十万上下,陈大人便把那些军户也练成了强军,辽镇一年三四百万两,却都给建奴做了嫁衣,着实可惜。”
崇祯微笑道:“己巳之后,朕就叮嘱孙元化要保证文登营足饷足粮,没想他还是打了折扣,好在现在这王廷试颇为知兵,他与陈将军相得益彰,必能在辽南牵制建奴。”崇祯说着说着心情更好起来,“朕也不会薄待他们,日后的饷银总是要比原来多些。”
“皇上明见万里,那饷银给登莱,实在比给辽镇划算。”
王承恩见崇祯心情好转,陪着笑陪崇祯说了几句,叫宫女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崇祯独自拿起右手几个奏疏,那是几个御史弹劾陈新在文登和登州抢地的,还说他纵容耿仲明在平度抢掠,总之与当地缙绅势同水火。
崇祯一人自语道:“陈新,有所求就好。”
……
“陈新你何需如此客气,你与老夫是莫逆之交,贵在知心,万万不要落了百官的俗套。”
富丽堂皇的温府书房中,陈新和宋闻贤刚刚从地上站起,温体仁随手翻了一下管家递来的礼单,里面的东西颇为贵重,大多是名贵的珠宝、人参、皮裘、珊瑚等等,数量还相当不少,在京师价值至少上万两。虽是重礼,但温体仁并不在意,他已不是四年前那个讲读官。如今周延儒已显出颓势,想给他温体仁送礼的人排起长队,送送出去就是谢天谢地了。
陈新现在对他最大的作用是引为外援,并争取军功稳固自己的权位。而陈新一直的表现都很让他满意,没有首鼠两端的行为,从来坚定的站在他一方,交代的事情也都办得不错。
陈新穿了一身青衿,头上用网巾包好,又戴了个四方平定巾,显得彬彬有礼,与平日军营那个武夫形象相去甚远。他恭敬的对温体仁道:“小人是个粗人,那些文绉绉的话也说不来,大人对小人有知遇之恩,一向照顾有加,心里总想着能报答大人,好容易进一趟京师,便把能搜罗的好东西都选出来了,确实是俗套了些,不过小人的心思简单得紧。”
温体仁摸着自己的干枯胡子呵呵一笑,他是个老狐狸,陈新在登莱不乘机发战争财他是不信的,只看陈新每年的孝敬,就知道文登有其他赚钱的路子,温体仁的一个家人与四海商社相熟,他大概知道陈新是用铜钱和香烟赚钱。
“以后陈新你好好领兵便是,这些寻常俗务,不必花太多心思。”温体仁完全当两人是心腹,也不绕圈子,直接便道:“陈新你要用好辽南那块地方,好好为皇上分忧,吾皇少年之时便能智除魏逆,如今却一再受制于建奴和辽镇,别人不知,老夫确实看得出来,皇上这两年,着实是清瘦了。”
陈新答应道:“大人的话,小人都记住了,不过大人的事不是寻常俗务,小人亲力亲为准备一下,心中方觉舒坦。”
虽明知是假话,温体仁也听得很舒畅,他对陈新微笑道:“上次王廷试报上来的报功名单,本官一路过问,都顺利到了皇上手中,应当都是准了。后面的军饷若是不出意外,当会超过去年,老夫打算帮你争到一百五十万,前提是王廷试必须保证给你所部六成以上,若是他没给足,你便来告诉老夫。”
陈新心头一跳,自己也要成辽饷的大户了,这次又是从关宁军身上挖肉,不知关宁军还愿不愿买马给自己。现在看温体仁的神采,比以前更加自信,感觉上收拾一方巡抚不费吹灰之力,估计是周延儒越来越弱势了。
“小人明白了,谢过大人关照。”
“但六部该打点的,你得让道石照例打点,这些都是少不了的,最后到手多少,你心中应当有数。”
道石便是宋闻贤的字,他在京师走动比较多,见温体仁的次数比陈新多得多,但现在在温体仁的气派面前也显得很谨慎,认真的回道:“京师的事情小人都清楚,谢大人提醒。”
陈新知道辽饷还未出京实际就少了几成,主要在兵部、户部、吏部、工部。自己要分这个军饷,这个潜规则是必须遵守的,否则就是与全体京官为敌,任温体仁三头六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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