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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柯山)-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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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摹
“预备营呢?城防接管完了没有?”
“预备营两个千总部全部下船,正在通津门外集结。仁和门已在第二千总部控制下,代千总目前正仁和门部署防御,码头眼下正在转运粮草下船。”
“加快速度,两日后必须出发去旅顺。让中军轻骑的马匹先下船,恢复后马上先行哨探金州方向。”
陈新想想实在无其他事,突然问王码夫道:“刘破军在那里?”
“按您吩咐带到旅顺,继续执行禁闭,还有三日才到期。”
陈新沉吟一下道:“带我去看看。”
王码夫连忙在前领路,顺着大堂往西,那里是副将府的粮库和家丁房屋,家丁的住屋有十多间,现在都被抓去甄别,里面已经被清空。
陈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大声吼叫,他停住脚步,只听那人大喊道:“你娘的你跟老子说说话,少给老子摆脸子,老子天启七年就跟着陈大人,打了所有文登营的仗,你个破丘八那时候还不知在哪里,你跟老子说句话,老子快憋死了。”

第六章 不许说话
第六章禁闭

陈新转头看看王码夫,王码夫小心答道:“预备营第四千总部第三连连长钟财生,同样还在执行禁闭。”
“哦,钟老四。”陈新摇头笑笑,“聂洪的处罚意见是什么?”
王码夫记心甚好,稍一回忆便道:“禁闭十五日,降一级仍管原伍,罚半年俸银。”
陈新微微点头,钟老四此事引发了最初一批军官的集体关注,黄思德和聂洪最初准备将钟老四降为小兵,以儆效尤,但朱国斌代征刚等人联合上书陈新,为钟老四鸣冤,他们认为钟老四应当出发,但他只是不敬同级军法官和训导官,正好军律中没有这一条,聂洪和黄思德引用的是不敬上官条款,而且处罚失当。
陈新拿到上书有没有批示意见,直接让王码夫转给了聂洪和黄思德,两人顿时偃旗息鼓,降低了处理的力度。
聂洪是崇祯四年才接手军法官,以前一直干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处理问题稍显粗暴,陈新希望他这次之后能更懂方法一些。
陈新慢慢走进院子,钟老四仍在大吼,外面站岗的一个镇抚兵士如同木头一样面朝外站着,对钟老四毫不理会。钟老四已经被关了七天,连在船上的时候他也是在底仓,跟着压舱的粮袋待了两天,镇抚军士就在舱门守着,准许他探头换气,却不许他与人说话,这对钟老四来说比受伤还难受。
“刘破军,老子知道你关在旁边,这个傻兵不说话,你倒是说句话,老子快憋死了。”
钟老四把脸凑在窗户上,对着侧边的房间吼着,那边屋子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不由怒火中烧,但想起刘破军犯的事情比自己严重,心中又找到一些平衡。大声嘲笑道:“刘破军,好歹你是崇祯元年来的,每日跟在陈大人身边,陈大人那是天才,句句说得都是学问。可你看你都学了些啥。登州晚上你不追。老子也不说你了,耿仲明守黄县,那里能守得住?随便派两个战兵局翻山过去断他退路,耿仲明不退的比兔子还快。老子就跟着你姓刘,刘先生也姓刘,你也姓刘,你咋就差这么多呢,这不敢打那不敢打呢。怕死人当兵干啥。”
刘破军仍然毫无动静,镇抚兵转过去大声呵斥道:“钟才生,你闭嘴,这是关禁闭,从来没人像你这样,你再乱叫,我就只有向总军法官回报。”
钟老四终于找到人说话,他斜斜瞟着那士兵笑道:“禁闭只说不能和人交谈,没说不能自己跟自己说。老子自己说话你也要管?”
镇抚兵一时语塞,这钟老四把军律背得滾熟,谁也没留意到还能钻这个空子,他就想到了,钟老四得意的一笑。继续道:“还有那个李九成,你娘的咱们费了多大劲,你就愣是放他跑了。对了,我可问问你。为何我到镇海门那晚不直接过草桥占据钟楼和书桥,关大弟一个人追得他们鸡飞狗跳。范守业那狗才居然不继续进攻,范守业以前多猛的长枪手,居然也变得胆子这么小,是不是你下令不准他进攻?你胆子也太小了,镇海门用得着那么多人守么,镇海门大街那批乱军是崩溃,这么好的机会不去攻钟楼,你以后改做文案算了。”
钟老四哈哈大笑几声,他骂完心情顿时舒畅,在他心里刘破军始终是后面来的,资历无论如何不如天启七年那批人,骂了也就骂了。就像那个黄思德,只会耍嘴皮子功夫,打仗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即便是上官,钟老四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倒是那个赵宣心眼好,虽然胆子小点,但上次援辽时也是自己申请去的,一点也没有含糊。
钟老四在刘破军的痛苦上寻找到了快乐,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准备回去床上躺一会,眼角发现有人从大门过来,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却见到陈新和周世发慢悠悠的走过来。
“你娘的…”钟老四低声骂了一句,这位陈大人平时也不常见到,自己刚才骂刘破军必定被他听到了,钟老四虽说自己觉得资历比刘破军高,但也知道刘破军是陈新心腹,这回恐怕有小鞋穿了。
他赶紧低头躲到窗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怕啥,陈大人最是公正,总不会砍老子的头,最多当个小兵,小兵就小兵,反正扣半年月饷,老子反倒少亏了十多两。”钟老四自我安慰一番,心情又好起来,然后便凝神听陈新的动静。
过了一会,只听那士兵在跟陈新大声问好。
接着陈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按军律本官能不能和他们说话?”
“千总以上军官都可以,陈大人自然也可以。”
“好。”陈新轻轻答应一声,脚步往刘破军那边去了。
钟老四暗暗松一口气,只听刘破军哽咽着叫了一声大人。钟老四撇撇嘴,这么说几句都要哭的样子,当个什么将领,亏他还指挥过两三千的大军,连朱国斌和王长福当时都听他调遣,心中不由为两人不值。
然后便只有刘破军嗯嗯答应,也不知陈新在讲些什么,钟老四把耳朵贴到门上,也一点听不到,最后他终于放弃了这个企图,又回到窗下坐着。
好半天后,才听到陈新大声道:“好好做,铁不炼不成钢,没人一帆风顺,这次虽是没有做好,以后改进了仍是一条好汉。”
刘破军的声音平静,中气十足道:“属下明白了。”
钟老四心中佩服这个陈大人,一会功夫就把这刘破军又劝得精神焕发,心里盘算着等陈大人走了再挖苦刘破军几句。
“钟才生连长!”
“到!”
钟老四条件反射一样弹起来,陈新正站在窗外,他赶紧敬礼道:“预备营百总钟才生见过大人。”
陈新微笑着回一个军礼,“登州和平度之战是本官指挥的,你刚才说的都不错,很有见地,你还有什么要说?”
钟老四吞了一口口水,大声答道:“大人乃武曲星下凡,下官衷心佩服。”
“那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刘破军怕死人别当兵,本官又没说要砍你脑袋。你又是怕什么?”
钟老四张口结舌,陈新看他样子挥挥手笑道:“不必紧张,你是天启七年的老人了,从本官住窝棚时就跟着到了威海,该说的就大胆说。”
“是。”钟老四偷眼看看陈新。见他脸色平和。大起胆子道:“登州外及黄县追击不果决,在平度州和登州城内巷战时,未使用我文登营最擅长的分割战法,没有优先控制城中重要交通枢纽。昌邑追击时为李九成所惑,一味调兵过西岸,叛军再借先夺船只的便利转往东岸,中途无桥可过,眼睁睁看叛军逃走无计可施。”
陈新静静听着。神色一点没有改变,钟老四心中又开始紧张,觉得说得有点过了,连忙补充道:“属下知道昌邑、黄县都是刘破军打的。”
陈新却没有理会他的补充,转而问道:“听说农兵的战术改进是你协助祝代春搞的,那你说说还有没有什么要改。”
“属下跟祝代春搞那改进的时候,还未跟骑兵合练,搞出来的东西都是对敌的步骑,动员后与朱大人骑兵营合练。见了骑营的战法,属下认为,步骑炮可以混编。”
陈新有些动容道:“如何混编法?”
“预备营和战兵都是步队,追击时难以持久,关大弟除外。一遇敌骑则最多击败之,敌步兵亦能多半逃散,难以给其重创,便如滦州时一般。建奴这般的骑兵便可后退收拢人马。还可再战。再者,朱大人的骑营人数尚少。对小敌可战,对大阵仍难,其战法乃严整阵列之冲击,冲击一次便需重组,若敌数量过多,恐被尾随而无法重组,属下便想着,我文登营步强骑弱,可将步骑炮混编,以三斤炮和火铳震撼敌阵,待敌动摇以骑兵一鼓击溃之。若敌不溃败,则骑兵退后,此时炮铳已装填完毕,由步队掩护其重组,如此重复,不怕敌不溃散…”
陈新微微张口,心中一阵阵惊讶,钟老四所说的方法也是他想推进的战法,这种战法对敌方的步骑都有效,利用步阵的火力投送动摇敌战线,再用骑兵的机动和冲击力反复冲击,直到敌人溃散。
他居然没有发现这个跟着自己五年的船夫有如此见解,似乎自己在人才提拔方面仍有制度性的欠缺,虽然有军官速成班和实验连,却没有让他们在平时展现才华的渠道。
“好个钟老四,你如何想到的?”
“俺…怎么想到的,这,俺自己拿石块子摆着,跟手下和骑兵的人讨论的,俺不知道咋想到的。”
“没有跟上官建议?”
“郑三虎不听俺的,总认为俺都是胡说。”
陈新点点头,这时王码夫在门口喊着大人,陈新知道有急事,对钟老四道:“钟连长,你当兵几年了,现在也是带兵的人。军律不容违背,军法官执掌军法,同样不容亵渎,否则你再有才能亦难以发挥。试想若无军法官执法,你的下属各有心思,谁还愿意去打仗,对你的上官来说,这亦是同样道理,军中各有职司,缺一不可。军队最需要的,是纪律,然后才是才能,方才你对刘破军又口出恶言,他亦是你上官,可见你心中仍未真正牢记…”
钟老四脱口而出,“他刚被降职为普通参谋,我是百总,他不是我上官。”
陈新为之气结,他习惯了刘破军是中军参谋官,居然忘了已经被聂洪降职,一不小心倒被这钟老四抓住了这细节。
钟老四马上又接到:“属下记住大人的话了,以后一定不拖军法官后腿,看到聂总军法官黄总训导官都要主动敬礼,不和他们对着干。”
陈新拿这个粗汉无法,挥挥手打断他,然后道:“以后有什么想法,若是上官不理,直接交给祝代春,抄一份送到王码夫那里。”
“是,大人。”
陈新说完疾步离开,到了门口对王码夫问道:“何事?”
“北山附近有建奴出没,似乎是蒙古人,人数大概二三十人。”
“蒙古人跑到这里来了?”
“听本地军户说,是隔段日子便要来一次,都是看看旅顺情形,顺便放牧。要不要调兵去抓人?”
“胆子这么大。”陈新摸摸下巴,“有二三十人,一次抓不完,咱们闭门不出,让所有人马收起旗号。”
“明白了。”
王码夫正要离去,陈新叫住他道:“去通知聂洪,这两人后日随军出征金州,剩下的禁闭等到打完金州之后补齐,还有…让他把禁闭条例加一条,被禁闭者自己也不能跟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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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轻骑狗斗

二月二十五日清晨,文登营从旅顺出发,开始进行攻击金州的战斗。
钟老四混在预备营第四千总部队列中,随队开出仁和门,他们的前面是骑兵营,后面是数百名衣衫破烂的辅兵有些推着的一批独轮车,有些就背着背篓,再后面是压阵的战兵第二千总部。
在出城前,钟老四趾高气扬的回到连队,引起第三连士兵阵阵欢呼,不过聂洪紧接着就过来,宣布钟老四的禁闭仍未结束,因战事紧迫而临时暂停,待打完金州再继续执行。虽然士兵还有些不满,但对钟老四的返回仍然兴高采烈。
钟老四也当面跟本连的军法官和训导官道歉,态度不太诚恳,但聂洪和黄思德没有再说什么,好歹算是把程序走完了。
郑三虎过来给钟老四说了简报,“金州大概三四百建奴,鱼皮鞑子大概两百上下,蒙古人有四五百,壮丁最多两百,大概还有几百包衣,若是复州来援,真夷会达到七百上下;咱们出动第二、第四千总、骑兵营,中军轻骑,辅兵八百运送铠甲和粮草,另有水营运送一批粮草去金州西侧海边。”
钟老四问道:“咱们是干啥?”
“今日行军八十里,距金州四十里扎营,尽量引建奴出城来攻。如果途中遭遇,就列阵交战,攻城的话就到城下安排。”
他说完便匆匆赶回,钟老四大摇大摆走到关大弟旁边,大声道:“关傻子,老子给你把军功要来了,你小子是第一个获得一等白刃突击勋章的人,回了文登请老子喝酒。”
关大弟傻呵呵的笑着,他也不知说啥好,这时后面的千总旗往钟老四这方一点,钟老四对旗手一挥,旗手跟各排应旗后,鼓手一通行军鼓响,全连踩着鼓点开始行军,大道上充斥着轰轰的整齐脚步声。
钟老四骑了自己的杂马,在单调的鼓声中边走边看发下的地图,地图十分简略,他们的行军路线大致是在金州地峡的西侧海岸,这里地形相对平坦,由横山和城山山系的泥沙冲击而成,过了横山之后沿途都是丘陵地形,途中总共需要经过四条河流。
钟老四抬头看看周围山脊上的架梁马,这些都是各千总部自己的哨骑,中军哨骑队的人已经全部撒往北面。建奴人数不多,钟老四并不太担心,这次文登营出动近两千七百多人,辅兵都是旅顺临时组织的原东江兵,这些人多少能作用。
训导官在前方一声喊,“黄沙莽莽不见人,但闻战斗声,预备唱……”
士兵齐声唱起文登营的从军歌,钟老四扁扁嘴,“又他妈这一首。”……
金州地峡四平山东侧,十多名穿着破烂明军衣服的骑手在一座山丘的南坡停下,领头一人跳下马背,压低身形来到山顶,伏在齐膝高的荒草中。
李涛在颈子上一抹,抓出一个虱子,随手扔到嘴里。一声脆响之后,虱子魂归极乐。他暗自骂了一句,中军部要求他们随中军哨骑往北查探,不允许他们穿文登营的军衣,从几个东江兵身上拔了旧衣服,里面虱子成群。
他扭扭脖子,举起远镜往北张望,北面丘陵密布,一些山顶则显得荒凉,靠近山下的位置草树茂盛,平野曾经的农田中荒草丛生,连官道都几乎淹没。
七八个蒙古人的简陋帐篷搭建在数里外的山谷中,一条小河穿过山谷,周围有上百头牛羊在吃草,有几个山头上有一些骑马的人影。
“北虏。”李涛满不在乎的自语一句,。
这些蒙古人大多来自喀尔喀、察哈尔等北方部落,察哈尔西迁后也有部分喀尔沁、土默特等地小部落投奔后金,他们的编制一般都属于满洲八旗,皇太极上台后单独编列出蒙古左右翼,平日归八旗管辖,出征由两名蒙古固山额真指挥。后金部落制下,各旗都视人口为自己的资本,八旗各部仍隐瞒了部分丁口,眼下这些人大概便是正蓝旗的蒙古人,他们在天聪八年左右被安置到复州和金州附近,原本在这里生活的汉人要么被老奴斩杀殆尽,要么就迁往了海州以北。
明代对蒙古的政策十分实用,这个时代的蒙古也没有什么民族意识之类的,谁给好处就给谁效力,成祖之时就招募有大量鞑官,提升和待遇上也没有什么差别,在明军中效力的人数不少。
自从后金占据辽东,与后金接界的蒙古部落与他们多有冲突,有些与后金仇恨极深,关宁军中蒙古人不下千数,其中更有满桂这样的总兵。己巳之后后金声威大振,投奔的蒙古人更多起来,这些人地位一般高于汉人包衣,有战功时也能优先抬旗,他们的战力不如真夷,但凶残不在真夷之下。文登营每次的形势分析会都强调以对建奴不分来源,不管是女真、蒙古、乌真超哈还是包衣,战场遇到都无差别打击。
李涛见蒙古人十分大意,估计他们在金州也没有认真哨探,只是到北山走了过场。
他悄悄从山顶退回,策马来到坡下,那里还有十多名中军哨骑,这些人大多是原来的夜不收,最先归属骑兵营管辖,己巳之后骑兵营的定位改为战阵冲击,哨马都改归中军哨骑,目前总数九十多人。
除此之外,每个千总部也有二十名骑兵,他们主要是协助步兵作战,担任哨探、塘报、架梁等任务。
李涛叫过几名伍长,低声说道:“有蒙古人,咱们打他们一次,放些人逃走,引建奴大队出城。”
几名哨骑伍长同时点头,李涛拿着石块摆出北面山丘行装,几人商量一番,各自选定路线,带着手下在林木掩护下牵马往北面潜去。
半刻钟后一声喇叭响,特勤队和中军轻骑从三个方向同时跃出山脊,二十多名骑兵呈扇形往蒙古人的帐篷区冲去。
山顶上的的蒙古人最先发现,他们大声吼叫着跳上马匹,往南边想来迎战,有部分跑到半路发现敌人很多,赶紧又转身逃命,帐篷区的蒙古人还有小孩和女子,他们闻警后大呼小叫的还想去干牛羊,但文登哨骑来势极快,这些人终于放弃打算,跳上马背便逃,他们骑术甚高,有些马甚至不及装上马鞍,他们依然奔策如飞。
李涛从东侧山坡冲来,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些人才真是天生的骑兵,后金兵的骑术跟他们也没法比,眼前还有七八个蒙古人,这些人带着皮帽,身上连棉价都没有,手中拿着骑弓,只以双腿控马,策马往李涛这边迎来。
十名特勤队员单手握缰,一手抽出短铳,准备接近后攻击,眼看还有数十步,对面的蒙人突然一个侧转,手中的骑弓崩崩连响,轻箭借着马速迎面而来,一名特勤队员的马匹被两箭射中,前蹄一软滚倒地上,将骑乘的队员甩出去数步之远。
那几名蒙人从侧前通过,手中骑弓连珠射来,李涛暗骂了一句,这个距离上短铳毫无精度可言,只得策马紧追,那些蒙人骑术精湛,斜斜跑过之后往来路跑回,他们甚至踩着马镫站起,背身对着后面的李涛等人抛射。
李涛等人的战马也是己巳之时缴获的优良战马,但他们的负重比对面的蒙人要重,骑术也差得远,一时根本追不上去,李涛只得收起短铳,从马侧的弓插中抽出骑弓对射,他骑射的准头比过不蒙人,连射三箭都没有射中,反倒是又有一名队员被射翻。
“别追了!”李涛大喊一声,特勤队训练的重点是破袭和敌后侦查,骑马并不是十分精通,他不能容忍精心训练的特勤队如此损耗,这些蒙古人骑射具佳,游斗起来自己不是对手。
那几名蒙人见追兵停下,也减缓速度,如果这些人离去,他们打算反追过来,继续拿弓箭攻击。
“第二伍下马,持步弓。”李涛一指帐篷便的牛羊,咱们去那里。
几名特勤队士兵下马拿出步弓,各自戴好自己的鹿角扳指,蒙人的骑弓弓力平平,有效射程不过二十步,破甲更是不用想,远远无法与步弓的五十步有效射程相比。
不过他们气势汹汹而来,转眼就沦为防御一方,况且对方还是些牧民模样的人,这些精锐心中不窝火是不可能的。
李涛等两个摔下马的队员赶来,看着两人灰头土脸的样子更是生气,转头看看另一方,中军轻骑不见踪影,似乎已经去追那些逃走的人。暗骂了那群轻骑一句,径自带着队员去了帐篷区,五名步行的队员持弓在后掩护,后面的几名蒙人似乎不死心,远远跟在后面,他们也知道打不过步弓。
李涛看看那些牛羊,眼珠转转,他是辽东人,对蒙人多少有些了解,这些活过冬季的牛羊是他们今年的指望,况且后金的赋税极重,没有牛羊他们将无以存活。
“守在这里,别让他们偷羊走。”
李涛也取出步弓,现在时间在他一方,只要中军轻骑返回,这些蒙人就只能逃走。
几名蒙人犹豫着,后来开始大声交谈,似乎是争执起来了。李涛气定神闲的看热闹,等了半刻钟,那些蒙人还是没有做好决定,北面却传来了一阵蹄声。
几顶明盔在坡顶冒出,李涛翻身上马大喊道:“轻骑回来了,围住这些蒙人。”
其他队员纷纷上马,蒙人也发现了有明军折返,当下毫不犹豫的一哄而散,有向东的有向西的,意图分散明军追兵。
李涛策马紧追,牢牢盯住刚才射得最欢的一人,北面有两名轻骑包围过来,他们也擎出骑弓准备攻击,那蒙人左拐右拐,不停变换着方向,李涛全神贯注的控制马速,一心要找回场子。
北面两个哨骑都是山西镇夜不收出身,经验十分丰富,知道那蒙人必然想往北跑,牢牢守住往北的路线,蒙人被他们逼迫,不停的调整路线,马速快不起来,眼看无法从那里逃走,居然策马一转,往南朝李涛迎面而来,顺手就一箭射往李涛。
此人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李涛心中火起,见那蒙人举弓,左手铁臂手护住面门,右手抽出短铳,射来的轻箭叮一声撞在胸铠上,李涛上身轻轻一晃,随即便稳住身形。那蒙人正乘机从几步外逃过,他准备往东南逃往城山,虽然要回金州就难了,但也比被砍了脑袋好。
这蒙人看到李涛没有拿弓,心中正在庆幸暂时逃过,却听“嘭”一声轰鸣,一股白烟从那明军右手喷出,身下坐骑一矮,轰然摔倒在地上,他也被摔得头晕脑胀。
李涛策马绕过一个小圈,对着那两名中军哨骑吼道:“给个情面,这个留给我。”
两个哨骑稍稍勒马,散往两侧,李涛圈子跑完,方向调向南边,那蒙人正摇摇晃晃站起来,李涛用力一夹马腹,坐骑立即加速,往那蒙人直冲过去。
李涛抽出厚背马刀,用刀身又在马股上一拍,坐骑奋起四蹄疾奔,那蒙人刚刚转过身来,抬眼看到李涛脸色顿时大变。
他还不及抽出弯刀,马匹就从他身边呼一声掠过,李涛俯下身体握紧刀柄,右手轻轻一挥,厚背马刀借着马速瞬间切断蒙人的颈项,头颅和皮帽同时被带得高高飞起,剩下的尸身喷着红色血水摔落地面。
一种杀戮的快感涌上李涛心头,他策马缓跑一段才停下,审视了一下马刀的刀身,上面崩开一个小缺口,这种用闵铁做的马刀价格要八两多,比普通火铳还贵得多,但如果是正经交战,一仗下来也就差不多该换了。
“你娘的,还勉强能用。”李涛骂完把刀收入鞘中,抬头看其他地方,只见其他蒙人正往东北方逃走,他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抽出喇叭吹起来,轻骑和特勤队纷纷撤回。
李涛看着逃走的几名蒙人背影,心中不由有些担忧,他伤了一个队员,损失两匹战马,这才几个建奴骑兵就如此麻烦。这次是进攻作战,没有城池可以依托,要是金州和复州大批骑兵来此,便是一场大规模的野战,不知骑兵营是否能对付得了。

第八章 骑兵(二更求月票)

金州城南四十里,大批辅兵正在挥汗如雨的挖掘壕沟,几名训导官大声鼓动着,让他们加快速度。这些辅兵都是原来旅顺的屯户或普通营兵,总共有七百余人,在训导官的鼓动和食物的引诱下纷纷报名参加了临时辅兵营,近八百人分成十六个旗队,由抽调的文登营辎重兵临时担任旗队长,每个旗队五队,一队十人,队长照例由这些士兵自己推荐。
“大伙加把劲,把营盘修牢固了,建奴便骚扰不了咱们。等到打下金州,咱们会在表现优异的辅兵中征召正兵,一月一两五钱银子,吃住都是公中出,每日有肉有酒,不对,没有酒有蒸饼馒头,每月还有五钱的退养银子,存在中军部军需司,等你日后退伍了,拿去就能买大房娶媳妇。”
瘦弱的辅兵们一阵怪叫,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无法磨灭的天性,即便他们在多年的困苦生涯中几乎失去了希望,但当希望重新出现时,活力也重新来到他们的身上。
赵宣得意的摇摇手,他最喜欢这样的时刻。以前搞红阳教忽悠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心中总是担忧被人揭穿,如今却是理直气壮。
“大人,那咱们能有地不?万一打残了有活路没。”一名辅兵一边挖土一边问道,赵宣转头看去,见他衣服已经烂成条状,随处可见的破口中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脸上却满是阳光。
赵宣微微点头,有点走神的道:“地会有的,咱们文登营在登州有屯地。伤残退了的,以后都有十亩地,做不了活的由屯堡十户帮扶一名伤兵,包你们有活路,不但给你们活路,陈大人还要给所有苦人活路。等到以后光复辽东,给你们每家分三十亩五十亩地。一家老小都不缺吃穿。”
那名东江兵傻傻笑着,低头用力挖土,赵宣忽然想起什么,提过自己的背包一阵乱翻,找出一件袄子。那是他去年出门前媳妇给他做的。他犹豫一下,终于咬咬牙递给那名东江兵。
“大人你这是干啥。”那东江兵满脸惶恐。
“给你穿,晚上还冷,别冻着。”
那兵呆了片刻。噗通一声跪下对着赵宣不停磕头,一边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的辅兵都停下活计,赵宣连忙扶起那兵,对着周围的士兵道:“这次来的时候都运了军粮,陈大人已经传令给文登水营。下一批一定要运来衣衫,人人都有新衣服。”
那士兵大声哭道:“从来没上官给咱衣服,这衣服还是从死人衣服上拔下来的,以后大人你一句话,小人水里火里都不皱眉头。”
“陈大人长命百岁。”
“陈大人升官发财!”
辅兵们纷乱的喊着,声音远远传开,其他地方的辅兵莫名其妙的往这边张望。
陈新就在中军位的小山丘上,见状不由微笑起来,这些辅兵都是普通军户。没有原来旅顺的军官和家丁在内。一件衣服就能令他们感激涕零,亦可见他们生存之艰难。能存活到现在的都是极有韧性的那部分,只要用好了,就是对建奴作战最坚决的强军,可惜的是在原来的时空这些因后金受尽苦难的辽民。居然最后被迫投靠了后金。
他对赵宣也比较满意,此人虽然原来是邪教出身,却依然有一种善良本性。他的一些小事往往比黄思德的口若悬河更让士兵佩服,唯一的弱点就是胆子仍然偏小。
“大人。中军哨骑报来的军情。”王码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陈新匆匆接过一看,哨骑今日在四平山等地与多股蒙古兵发生骑战。伤五人亡一人,毙俘敌十一人,缴获了两百多头牛羊,金州的后金兵应当已经收到消息了,但目前还没有与后金正蓝旗旗真夷遭遇。
“王码夫,你说建奴会不会出来?”
“属下,这个,应该会出来。”
“理由!”
王码夫抓抓脑袋,“因为咱们没打文登营的旗号,哨骑阻拦了他们哨探我大队,他们定以为是旅顺兵马出来抢牛羊。建奴…不怕这些旅顺兵。”
陈新哈哈一笑,“有道理,就看明日他们敢不敢来了,若是真出来,莽古尔泰又该心头滴血了。”
……
二月二十六日,文登营大军迎着朝阳出发,辅兵们与战兵并列而行,用他们瘦弱而坚韧的身体帮助战兵背负铠甲。
刚到辰时末刻,前方哨马便紧急回报出现建奴大队,正往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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