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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柯山)-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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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还是一脸微笑,他一直视陈新为偶像,连笑容都学了个八成像,典型的职业笑容,他对周围难民们道:“老人家有心了,咱们文登那地方,一贯是山多地贫,但有两个好,有好官,有好兵,好官就是陈大人,真正是菩萨心肠,但凡看有人受苦,心头便受不得,到处去开荒地找上官,拼死也要找来土地给这些受苦人,让他们安身立命,到了文登的人,都有房住有地种,一两年地就分到各家,便都能吃饱饭了,咱们这些营兵都是这样的人,包括本官在内,大伙都可以打听,那时本官刚到文登,就跟大伙一般的穷困,现今不但有吃有穿,还娶了两个妻妾。”
“说了好官,还有好兵,咱们文登营不光能打仗,还从来不扰民,农忙时间或还帮着百姓干活,咱们文登全境没有一个土匪,为啥,全都被打跑了,家里可以不养狗,晚上睡觉可以不关门。”
赵宣的声音很有磁性,周围的难民们安静的听着,很多人眼睛散发着异样的神采,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那种幸福生活就在眼前,打定了主意要去文登。
这时粥熬好了,一群火兵招呼着大家去吃饭,难民们马上就丢下了赵宣这个青天老爷,拿起自己的碗筷涌过去排队。
赵宣略有些尴尬,转眼看到那老者还在身边,收起笑容道:“第一次干得还不错,到了文登,你可以先分地,至少一个总甲,以后好好干,你记住一条,咱们的一切都是陈大人给的。”
……
此时的正牌青天大老爷已经到了青州府城内,正在余大成的帐中装出一副惊讶状,“巡抚大人的意思,打不打李九成的叛军要看末将自己的意思?”
“万万不能。”余大成使劲摇头,“孙大人昨日又来一封急信,称他已派人入叛军营中,叛军有就抚之意,让我万不可追迫过甚。”
陈新对余大成问道:“那余大人觉得下官该如何做?”
余大成拈着自己的胡子,陈新在山东很有名气,余大成在朝中也有耳目,知道皇上很器重,恰好自己又刚吃了个败仗,所以陈新虽然是个武夫,余大成也只能客气相对,他一脸祥和的道:“能招抚自然是招抚,陈大人文登营虽是不怕叛军,但李九成孔有德也是登莱强兵,一打起来,总是要死人的,反而不美了。”
陈新原本也没有打算现在就追上去和孔有德拼命,此时听了余大成的话故作犹豫不决。
帐中其他的山东将官都认真看着他,这帮人都被李九成吓破了胆,特别是当事人沈廷谕和陶廷鑨,当日李九成杀发了性,一路追了他们十多里地,山东标营损失过半,以至于他们现在一听到登莱两个字就发抖。
沈廷谕这些人也从来没和建奴打过仗,看到李九成和陈新同属登州镇,还以为孔有德他们和文登营水平相当,听说人数有三千多,沿途吸收各城的囚犯和亡命徒,现在有五千多人,加上强争的民夫快到一万人了。城外的文登营不过两千来人,所以他们都不希望文登营再去招惹李九成,万一陈新打了败仗,没准连累大伙。
就包括余大成也是一样,标营兵败同样让他丧胆,但朝廷要求山东巡抚和登抚前后夹击,他又不能不出来做样子。现在他一进了青州府,就不愿再出城,只是不断派探马出去,一旦确定叛军走出青州府,就是登莱巡抚管辖地区,他就大可放心了。
沈廷谕看陈新还在考虑,上来劝道:“陈将军,孙大人可是说得清清楚楚,登莱沿途所有营伍和城池皆不得攻击李九成部,违者严惩,李九成自从进了青州府,也并未攻城陷地,这万一陈将军追上去打将起来,说不得又是百姓受苦,就算打赢了,也是个抗令之罪,陈将军在登莱巡抚治下,还要三思啊。”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青州知府最是大声,孔有德所部可能在济南府抢够了,进入青州府后便没有攻城,只是顺路抢些附近的粮食和牛马之类,对于地方官来说,只要城池没事,民间的事情都是可以瞒住的。
陈新现在哪还把孙元化的军令放在眼里,此时演戏也演的差不多了,做出颓然状对余大成道:“那也只得如此了,末将便跟着余大人同行,只要李九成不招惹咱们,末将也不去惹他。”
余大成舒一口气,“这就对了,孙大人能写来这信,说明胸有成竹,咱们一路随到登州,与登州大军前后呼应,乱军必定束手,如此乱事可平。”
陈新一脸佩服道:“大人运筹帷幄,乱兵哪还能作恶。”
余大成马屁照收,对陈新大大夸奖了几句,那沈廷谕虽是打仗不行,搞关系还不错,过来跟陈新热络的聊天,其他几个标营将官都看沈廷谕脸色行事,此时也围了过来。
倒是武德参将陶廷鑨一副倨傲模样,看不得陈新受追捧,冷脸在一边观看。
余大成有了文登营同行,感觉安全了许多,开始盘算到时如何跟朝廷写捷报,把功劳多分到自己头上。
陈新却突然对余大成道:“余大人,下官这里还有一事,途中粮草耗费甚多,军中所余不多,请余大人分下一些,好安士兵之心。”
余大成一愣道,“这,粮食…”
他转头看看青州知府,那知府干咳一声道,“大人,陈将军文登营归属登莱,只能算是客兵,客兵的钱粮用度都是属地供给。”
陈新不客气道:“知府大人说的有些差池,客兵用度说的是月饷和本色,途中行粮,也是定了地方给的。”
青州知府脸色微微一变,他府库中确实也没有多少粮食,余大成一到,已经都搜去给了标营和武德兵了,现在哪里还有。他只得敷衍道:“那也是要停过一日,明日此时才满一日,后日或许便不在我青州了。”
陈新脸色变冷,其实他粮食还够,商社在青州预先购买了一批粮食,此时正由两个局的战兵护送出城外,此时不过是顺道要些而已,这个知府的态度却让他十分不快,摆明是要耍赖。
余大成其实也打的这个主意,城中粮食不多,当然先紧着自己的标营,当下对陈新道:“陈将军,你看看,地方亦是有难处,若是军粮不足,每日便少吃些便是,反正咱们也走得不急,累不着。”
“大人明鉴,这次作乱的都是以前东江镇的老兵,全是辽民,正巧属下营中也颇多辽人,此次听说登莱东江兵造反,原本就军心浮动,若是再没了吃的,末将便不敢担保不出乱子。”
余大成一听,这是公然威胁了,周围的将官都有些傻眼,这个陈新刚才还态度恭敬,为何一下会变成这样跋扈。
武德参将陶廷鑨站起来骂道:“好你个文登参将,竟然敢对大人如此说话,难不成你登莱都是如此的将官,难怪要出叛兵。”
陈新冷冷打量一圈场中,山东是他以后要发展的方向,特别是青州这个地方,处于济南府和登莱之间,土地肥沃又商路通畅,是陈新最流口水的一块肥肉。
他这次做出跋扈模样,其实是要借着孔有德变乱的机会,给山东官场一个下马威,以免处处受人刁难,而且余大成前途堪忧,或许朝中已经在弹劾他,多半会下台,正好借着这个时机,也该是时候让一些人改变点态度。
他并不答陶廷鑨的话,只是对余大成道:“末将所说并无它意,只是营中确实辽民众多,如果没有吃的,这些丘八是谁都不认的,到时若是出事,大家都没好。”
余大成伸出手指点点陈新,最后终于忍在怒火,他现在也真怕再出乱兵,转头看看陶廷鑨和沈廷谕,沈廷谕连忙道:“大人,下官营中都不足粮。”
余大成一指陶廷鑨,“你分一百石粮食给陈副总兵。”
陶廷鑨急道:“大人…”
余大成也心中有气,不过此时无可奈何,只骂道:“休要再说,先给一百石给陈副总兵,救救他们的急,刘知府你跟着去。”
陶廷鑨气得满脸通红,狠狠瞪了陈新两眼,领头走了出去。青州知府有些讪讪的,对陈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新对余大成笑着告辞,出来叫了随行的一百多亲卫和骑兵,随在陶廷鑨身后来到北门瓮城里的武德兵营。
武德兵在阮城店一样被击溃,现在只剩下一千人,其中还有相当部分抓来的壮丁,看到一百多骑兵威风的过来,都露出害怕的神色。
陶廷鑨气呼呼的走到城角位置,那里停满他抢来的牛马车,上面都装满粮食,大半是半路抢来的,一部分是青州府补充的,牛马车旁边还蹲着些抓来的民夫。
他对守护的把总道:“点一百石出来。”
陈新的声音响起,“不用点了。”
青州知府诧异道:“陈副总兵,余大人说的就是一百石,不点出来,如果交割?”
陈新对身后的海狗子一挥手,“这里全部加起来,刚好一百石,全部拉到城外。”
“我**祖宗!这里上千石粮食,想抢老子的粮…”陶廷鑨大喝一声抽出腰刀,还没来得急砍向陈新,眼前一道火光闪耀,嘭一声震得他耳晕目眩。
陶廷鑨吓得连连倒退,他根本没看到哪里有火枪,怎么突然就发射了,这枪一响,周围武德兵都是大乱,文登营十多名骑兵跑到城门,把几个站岗的士兵几下放倒,其他的骑兵纷纷下马,拿出了兵器。
等到白烟散去,知府才看清,陈新正把一支短枪随手扔给后面的亲卫,又从另外一个亲卫腰上抽出一支对准了陶廷鑨。
青州知府吓得发抖,口中说道:“陈大人,使不得。”
陈新淡淡道:“巡抚大人让你给一百石,这里就是一百石,若是你不给,便是违抗军令,本官代巡抚大人行军法,这一枪可就不是对着空处打了。”
陶廷鑨心胆俱寒,周围的武德兵早就逃得远远的,那些民夫干脆都跪在地上,别看陈新只有一百多人,近千武德兵无一人敢上前对峙,他是谁也指望不上,只得求助的看向青州知府。
青州知府会意过来,对陈新连声道:“运,这就运,本官这就让那些民夫把粮食搬下来。”
“不用了。”陈新收起枪淡淡道,“牛马车和民夫,本官一起要了,一百石粮食,可是很难运的,没车怎么行。”
青州知府瞬间石化。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兵临城下

崇祯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夜,登州城头布满士兵,每隔一段便有士兵用绳索垂下灯笼,照亮城墙下的位置,城壕外侧还有一些分散的士兵,在各处点起火堆,作为外围的预警。
登州南门朝天门城楼下,孙元化望着几里外密神山上叛军营地的篝火出神。王徵和张焘陪在他身边,心情都有些沉重。
孙元化严令沿途的州县一律不得攻击,李九成和孔有德长驱直入,已经到达黄县的张焘和张可大也被调回了登州。
孔有德等人出发时的三千三百人变成了现在的近万人,其中有两千多的囚犯、青皮、土匪,这些人有股狠劲,打顺风仗的时候是有些作用的,另外的几千人都是民夫和被抢来的女子,他们一路打劫了济南府几个富裕州县,穷困潦倒的辽兵一时间都成了财主。
近万人的营地占地甚广,密密麻麻的火光布满密神山的北坡,在南方的夜空中画出一道薄薄的光晕。
“大人,李九成和孔有德一直没有回应是否就抚。”老态尽显的王徵低声对孙元化说道,“下官觉得,还是传信给山东巡抚余大人,请他尽速赶来登州汇合,以保万全。”
张焘低声道:“王大人,孔有德和李九成都是打老仗的,他们扎营密神山,卡住了往栖霞的道路,分营驻扎东南卧龙岗和西南石门山,分别卡住了往宁海州和黄县的道路,就算是派塘马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张焘说完叹了口气。
在身弥岛之战后,孙元化又想让东江镇移镇,但他当时诸多麻烦,只是先让张焘所部先行调动,正巧大凌河开战,便让张焘援救大凌河,张焘推说没有红夷炮,拖着一直没去。他打算拿到炮后到大凌河沿岸打几炮交差。后来黄龙更绝,不答应给他红夷炮,张焘便以此为由拖着不去。皮岛出事后,孙元化将他调到了登州,作为自己的心腹力量。
王徵对军事一窍不通。惊讶道:“张将军是说。孔有德摆出的是要打登州的样子?”
“即便不攻城,也是万般防备着咱们,这些人至少不是一心受抚的。”
孙元化心中也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在黄县卡住乱军。就算李九成有其他心思,在黄县就能考验出来,不至于现在般兵临登州城下。他其实已经慌乱,想不出什么主意来,王廷试等钦差深怕惹火烧身。推说这事不在差事范围,绝不出任何主意,既不支持招抚也不反对,叛军到莱州后,他们都逃去了宁海州,那里离文登很近,听说还调来了文登营几百人守卫,明显不看好招抚一事。
王徵也知道目前的情况险恶,看着孙元华道:“火东。还是多派哨骑出去传令,让余大人带兵前来,他那里还有文登营…”
孙元华微微摇头,他对陈新已是深恶痛绝,并且将自己困境的原因尽数怪在陈新头上。语气坚决的道:“招抚仍是值得一试,况且城中尚有标兵和正兵营精锐,孔有德区区数千人马,岂能攻克登州。本官还没到要去求那武夫的地步。”
他又对张焘道:“若是后日李九成还无回应。你领所部与张总兵出城击贼,让他们吃些苦头才便于招抚。”
张焘迟疑了一下。“这…”孙元化转头瞪着他,神色中尽是威严。
“遵命,大人。”
……
登州城南群山连绵,离府城最近的叫做密神山,又名文峰,由一系列大小山岭组成,最高处海拔不到两百米,登州城内由东南贯穿西北的密水便发源于此。在它的东面有奎山,更南面有马山、牛山、树山、赤山、望海岭等一系列山系,形成了登州南部的屏障。
密神山的山顶有一处泰山行宫,修建于嘉靖十六年,这样的泰山行宫在登州总共有五处。里面供奉的是泰山老母,泰山老母全称为“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据传是某位民女得道成仙,到天庭当了官,后来分管民间妇女生育工作,属于本土提拔起来的神仙,与空降干部送子观音职责有点重叠,总体来说归属于天庭的妇联一类机构,长期享受人间广大妇女同志的香火。
不过现在坐在泰山行宫里面的是一群臭男人,个个都是大胡子,他们围着殿中一堆篝火,就在泰山老母的神像前商量着杀人越货的阴谋勾当。
这里坐的就是登莱叛军的首脑,他们在济南府抢了个够,孙元化招抚之后,他们当时便答应下来,在青州府和莱州府都没有攻打城池。过平度州后他们没有走莱阳,直接从莱州、黄县到了登州府城下。
吃饱喝足的李应元满足的叹口气,对上首的李九成道:“爹,孙大人又来了一封信,让咱们就抚,仍管原伍。”
上首坐着孔有德和李九成,现在李九成已经坐左边,地位比孔有德还高,因为一路上打那个城不打哪个城都由他说了算,大部分作战行动也由他亲自指挥,在各位丘八中建立起了很高的威信。以招抚换取路途平安也是他的主意,从起兵以来没有犯过错误,而且让大家都有了银子和女人,这样的领导自然就有了威望。
李九成满是戾气的面孔在火光闪动下变幻不定,孔有德开口问道:“信上还说了什么?”
“都没说,只说仍照旧官任职,不会薄待,也不追究此次变乱。”
另外一个千总马上反对道:“孔大人,孙大人什么处境,咱们心里都清楚,咱们若是就抚,万一朝廷要孙大人交出领头的,咱们如何自处?”
一个百总也站起道:“咱不想就抚,原来的日子老子不想过了,现在这样想杀就杀,想抢就抢最舒坦,那些狗屁缙绅都得给咱们跪着,官家小姐照睡不误。”
一群军官同时淫笑起来。李九成抓起一块羊腿咬了一口,又咕嘟嘟灌了一口酒,然后望着孔有德道:“孔兄如何说?”
孔有德盯着地上道:“李兄,某觉得此时就抚也行,只要不收咱们的银子。以后的日子也不难。若是不就抚,咱们总不成一直在这密神山上占山为王,山东军咱们不怕,但朝廷万一调集各地边军,咱们也够呛。”
站着的百总哈哈笑道:“孔大人。咱们就是边军。还怕个屁啊,关宁军号称雄镇,被建奴打得门都不敢出,老子不怕他。”
孔有德抬头瞪他一眼。“那文登营呢?”
百总笑声戛然而止,其他军官表情也不自然起来,他们都是长年和建奴干仗的,文登营能干翻建奴,也就能干翻他们。
百总干咳两声道:“陈将军未必会打咱们。只要咱们跟他说好,井水不犯河水,他怎么和咱们拼命,再说文登兵再厉害,”
“放你娘的狗屁,朝廷让他打他能不打?到时老子就派你程麻子去文登营当说客,你说服不了陈新老子就砍你脑袋。”
孔有德一骂完,程麻子百总只能陪上干笑,悻悻的坐了回去。一众军官看孔有德发怒,也不再敢说话,只看着李九成和李应元。
李应元的心中也对文登营颇为畏惧,不说文登那些木头兵,就说陈新此人。他见过几次,总觉得心思深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打算。
李应元想想开口道:“陈新这边,咱们倒还有些牵制。这次路上抢的东西…”
孔有德和李九成同时怒喝道:“住口!”
李应元吓了一跳,李九成一把揪住他衣领拖过来在他耳边骂道:“蠢货。这事情早告诉你不许乱说,一旦传出去,你不是逼着陈新为洗清嫌疑来跟咱们死磕?”
李应元虽然是李九成的儿子,也被李九成凶恶的眼神吓得打颤,半响后才结巴着说道:“爹你不是想和陈新过招么?”
“老子想过招有个屁用,你看看这帮人的样子,畏惧文登营甚于畏惧建奴,还不用打就输了。要打文登营,也不是现在。”李九成低声骂完丢开李应元,对众人道:“文登营确是大敌,在登州这块地方也避不过他们,我觉着咱们终究要招安。”军官们都有些泄气,李九成环视一圈后泛起一丝奸笑,“但不是现在。”
一个千总讨好道:“那是明早上?”
李九成把手中的羊腿猛地砸过去,那千总连忙闪躲开,李九成站起来口中骂道:“老子说不是现在就是说最近,难不成老子还晚上去找孙元化,你妈的会不会听人话。”
孔有德撇撇嘴巴,把李九成拉坐下,李九成喘几口气才道:“无论就不就抚,都是日子要过得好,按原来的样子混有何意思,咱们闹腾了一次,登州城内那些山东人还不得更防着咱们。孙大人啥都没说清楚,而且就算说了,他现在是个啥光景,大伙都清楚,今日不知明日事,他那乌纱能戴几日还不定,他一走了,新官还能不能认?这次咱们在山东杀的缙绅多了,王象春那家不论,里面还不知有多少文官亲眷,他们绝不会让咱们舒坦,万一朝廷逼着他交出咱们,或是把咱们调来调去,到时又去不去?总之是不太稳妥,所以老子说要招抚不是现在这个招抚法。”
他一番话条理还算清楚,一群大老粗纷纷聚精会神仔细听着。
李九成又灌了几口酒,“要过好日子,不能让本地人欺压着,但他们人多势众,要咱来说,杀进城去一股脑把那些人杀光,日后干干净净,找那些东江的兄弟一起来占了登州再说,那时再招抚,登州就是咱们说了算,依土司或藩国例便最好,朝廷要调咱打建奴,咱们想去才去,不去他也奈何不得。”
军官纷纷响应,他们在新城等地一番烧杀抢掠,既有杀人的快感,又有丰厚的收入,尝到了强盗的甜头,早不愿过原来的那种日子,割据一块地方,最对他们胃口。
李九成把厉害都分析明白了,孔有德也有些意动,但还是不太放心说道,“那陈新这边又如何?”
李九成淡淡道:“反正他还在莱州,只要咱们进了登州城,红夷炮数十门守着,他文登营总不见得飞进来,到时再跟陈新谈招抚也可,咱们答应不过宁海州境,但无论如何登州得归咱们。”
开始那百总哈哈笑道:“有了登州,谁他娘还怕文登营。这次进了登州,老子要去睡唐家那个二小姐,那小娘美得滴水。”
李应元赶紧一指神像道,“那还不快求娘娘保佑,让唐家二小姐给你生个男娃。”
殿中军官再次齐声淫笑起来。

第九十章 调整

“多谢泰山老母,当时没有白求,还真是个小子,过两日还要去还个愿。”刘民有抱着一个包得粽子般的婴儿,不停的轻轻抖着。
一张小脸在襁褓中转动一下,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单纯的眼神中带着点迷茫,口中呀呀的叫了两声。
睡在床上的李冉竹笑道:“行了,放床上吧,你又不会抱,别把他头扭了。”
“乖儿子,快些睡,爹要去开会了。”
刘民有把襁褓轻轻放在李冉竹旁边,然后趴在床边,怜爱的盯着这个小宝贝,李冉竹笑道:“还没看够呢,快去吧,那边军队的人等着,别耽搁了大事,万一李九成打过来,咱们都没处跑。”
刘民有恋恋不舍的凑上去亲了一下婴儿的脸,一边安慰道:“孔有德的人到了登州,军队早就动员完,大军近五千人,都在宁海州和文登县治附近戒备,屯堡还有些自卫队,孔有德打不过来。”
李冉竹还是有些担忧的道:“你说叛军近万人,陈大人才带了两千人,万一孔有德和李九成拼命,会不会伤着陈大人?”
“不会的,他两千人一年花的银子是孔有德那点兵的几倍,要是这还打不赢才怪了。”
李冉竹白他一眼道:“要是都算银子看谁厉害,该数关宁军第一,那些建奴还不早死光了。”
刘民有嘿嘿一笑,“我去实际也没用,他们说的我都不太懂,昨天开会的时候刘破军拿了两三个预案出来,他们是早有准备,一点都不慌,军队哨马已经到了宁海州与登州接界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这时丫鬟在门外喊道:“大人,军令司的人来说还有一刻钟开会,看大人什么时候去。”
刘民有答应道:“知道了,马上就去。”说完对李冉竹笑笑,凑过去想亲一个,李冉竹赶紧推开道:“怎门老喜欢这样,丫鬟看到还不笑死了。”
李冉竹一直不习惯这种现代礼节,刘民有只得拿了衣服出门,到了门外一个寒战,赶紧把外套披好,到外进叫了傻和尚,两人自己牵了马出来。
他现在的住宅是在文登老营,就在老守备府的旁边,仍然跟陈新是邻居,不过现在陈新的宅子比他大多了,这全得益于陈新的小妾菊香,她认为宅子要大,才能配得上他家老爷的地位,所以建成了带东西花园的豪宅。
刘民有的门房仍和原来一样,只有两个老军户看门,刘民有在大门正好看到了王二丫和肖家花。
肖家花一见是刘民有,连忙万福道:“刘大人好,小女今日正好放假,来看看李姐姐和大公子,顺便来帮帮忙。”
刘民有微笑着点点头,这个肖家花不知如何转了性,自从出来上班后变了很多,李冉竹自从怀孕后便回了文登,负责全文登营系统的综合门市工作,烟草的生产和销售都归到了王二丫那里。
这个肖家花每日早上都在门口等着,跟李冉竹同去上班,早就和李冉竹姐妹相称,李冉竹经常在刘民有面前表扬这个手下,现在肖家花已经是负责周围五个屯堡的门市的主管。
“那便麻烦肖姑娘。”刘民有又对王二丫道:“也麻烦王姑娘了。”
王二丫一挥手道:“我不是来看你家公子的,还是些公事,看完就得回靖海烟厂。”
刘民有知道王二丫脾气,也不生气,只是劝道:“这大冬天的,来了就留两天,也陪你李姐姐说说话,啥事那么急。”
“刘大人,烟厂和综合门市的结算得改一改,原本门市买烟就便宜不少,结算时间拖得又长,远不如外地客商现钱交易来的快,而且…”她顿了一下,“门市里面有人自己做起倒卖生意,转卖给外地客商赚取差价,我就要来问问李冉竹怎么在管。”
刘民有咳嗽一声,看王二丫一脸官司的样子,知道她脾气火爆,生怕这个商界女强人打扰了李冉竹,赶紧劝道:“王姑娘你不要如此激动,这事就交给我好了,嗯。”刘民有看到肖家花在旁边,便对肖家花道:“肖姑娘你正好在,你李姐姐最近都要坐月子,你现在先把综合门市都管起来,我今日便发一个任命,你作内部商务司的副司长,先跟王姑娘一起把结算和倒卖的事情处理了。”
肖家花挺乖巧的答应了一声,不知道的人,完全看不出她原来二百五的样子。
王二丫白了肖家花一眼,“肖家花你倒是升官了,升官了就要管事,别蹲着茅坑不拉屎,那你说咋办,货款啥时候给。”
刘民有不想被她两的事情耽搁,对门房道:“老范,带她们两去二厅,把火盆和茶水点心备好。二位先商量着,我有个会,先失陪一下。”
他说罢连忙出门,和傻和尚骑马往军营赶去,傻和尚在后面嘟嘟哝哝道:“都是些啥女人。”
刘民有深有同感,文登系统的独特结构,让女人也有了发挥才能的机会,王二丫这样的人脱颖而出,其他一些普通女人也可以做工赚钱,似乎女权已经有所抬头。
他摇摇头驱马急赶,赶到作战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满是红色军装,他的副手莫怀文就在门口等着,按要求他不能进去,只有受陈新委托的刘民有可以,刘民有只得将他留在隔壁的侍从室里等候。
主持会议的刘破军等刘民有落座,大喊道:“全体起立,敬礼!”
满屋子的军官齐刷刷站起,对刘民有敬礼,刘民有略有些不自在的起来,他也不知道该回什么礼,犹豫了一下回了个不太规范的军礼。
众军官落座后,刘民有示意刘破军开始,刘破军站起走到地图前开始讲解,“今日陈大人派塘马自莱阳来告知,陈大人随山东巡抚余大成驻扎莱州,余大成辖下领有山东巡抚标营、武德、即墨营及部分卫所兵,陈大人打算独自领兵至莱阳或栖霞,从南面威胁孔部。”
他指着登州位置,“李九成与孔有德所部主力驻扎于登州城南密神山,分营一部守西南石门山,另分一营驻扎于城东南卧龙岗,并在抵达的第三日试图攻打登州,被张可大所领南兵击退,但双方只是试探性质,未爆发大战,从孔部扎营位置看,有围困登州的意图。其石门山一营为防备莱州方向的余大成部,卧龙岗方向大营防备宁海州,密神山防备栖霞,三处大营皆控遏要道,特别在宁海州方向,孔部哨马甚至到了州城下,多次与我营哨马对峙,明显有针对我文登营意图。”
“陈大人将令,待远征战斗群抵达莱阳或栖霞,所有文登动员兵力向宁海州方向集结,但不可靠近宁海州城,防止被叛军察觉,各部即刻起禁止士兵离营,再次检查所需物资装备,必须做到陈大人命令到达便立即出动…”
刘民有一边听,一边看着地图,他认为陈新的意图是用文登兵力堵住南边和东边,以确保文登本地安全,孔有德和李九成居然敢直接和张可大对阵,完全不是受抚的态度,他心中也开始有了一丝紧张。
……
莱州城外的文登营营地,大批的难民已经转向莱阳,那里有民政部门派出的人接收,现在剩下的全部是战兵。
气氛比前段时间骤然紧张,中军传下了戒备命令,每个司必须随时保持一个局披甲装弹状态,中军的轻骑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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