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与忠犬-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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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战争结束，眼看着同僚们都去享受了期待已久的和平生活，顾清让却只能一天天地请医生过来看他。

　　顾清让在战争的最后一年坏了双腿，如今只能靠轮椅生活。

　　尽管同僚们都恭恭敬敬唤他一声司令，他仍不高兴，他二十年戎马战甲，最后得坐在轮椅上过活，这算个什么意思，你们那些人说得再好听，唱得再高兴，在顾清让面前都不如他的半只脚趾甲。

　　不过偶尔也有让他高兴的事。

　　顾清让坐在床榻上，微微低着头，面孔苍白，唇角却带着点笑意。他倾了倾上身，底下正在为他按摩腿脚的男人立即把他按住，皱着眉头说：“司令，你这样动我不好帮你按腿。”

　　顾清让捏了捏俞靖德的手，一副天真无邪地歪着头，笑意盎然道：“有你在我还怕什么，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我把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又有什么问题。”

　　俞靖德低着头，耳尖微红，不吭声了。

　　“哟，还不好意思了。”顾清让细细地抚摸着他的掌纹，而后握住他的手，十指相交，“怎么这么容易害羞，以前我就发现了，你对我，总是格外容易脸红，不知道的人啊，还以为你喜欢我，是不是？　”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又低又轻，宛若一根羽毛撩得俞靖德心头一颤。

　　俞靖德猛地收回手，僵着一张脸说：“司令，别乱动！”

　　见状，顾清让低低地笑了出声，也不再逗他，半倚着旁边的桌子，眯眼观察起俞靖德来。

　　俞靖德是他的副官，为人忠厚耿直，模样也生得端正俊秀，以前他也爱逗他，但没有像现在这么，喜欢逗他。战后俞靖德没有选择上面安排给他的路，而是执意跟在了顾清让身边。起初顾清让也觉得惊讶，偏偏这个沉默的男人一声不吭地遣走他身边的丫鬟，独自一人揽起了照顾他的活计。

　　顾清让很难不怀疑，俞靖德是不是喜欢他。

　　这年头男男情事其实说不上稀奇，不远的大少爷包了一个男伶便闹得人尽皆知，顾清让不是没见过世面，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若俞靖德真的喜欢他，他便装作不知道，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而后给他介绍个人品相貌都过得去的人就好。哪知道，越到后面反而越是他离不开俞靖德，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相互的，他各方面优秀并且喜欢你，若你心里没藏着另一个人的话，很难对他没有反应。

　　现在的顾清让就是，恨不得把俞靖德捧在手心里，颠来倒去玩弄一番，而后在死死地安在自己的心上。

　　可这个沉默的男人却又像是石头做的，怎么点也点不通，让人烦就烦在这里了。

　　顾清让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眼便看见俞靖德低着头，那双握过枪杀过人的手极温柔极温柔地按着他的小腿，俞靖德的面部线条稍有些硬朗，在这一刻也不免柔和下来，顾清让看乐了，俞靖德分明低着头，可那小眼神却使劲往他身上瞄，等到被发现了，又慌慌张张地盯着下面装作认真按摩的样子。

　　顾清让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你这样子，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

　　一周后有位同僚庆生，按顾清让的身份，不去不行。

　　当然，俞靖德也会去。

　　顾清让特意让人去给俞靖德订了几套新衣服，将人装扮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这才往同僚的宅子里去。

　　还没进门，远远便有人挥着手大喊：“顾司令、顾司令！”

　　顾清让淡淡地扫了一眼，是几个好友堵在那儿了，他今天心情不错，不由露出一点笑意，骂道：“你们在那么远的地方冲我喊，是想要我飞过去么？”

　　几个好友一愣，连忙讪笑着迎过来，走进了一看，揶揄地笑笑：“俞副官也来啦，今天看起来可精神了，看来顾司令对你还不错。”

　　俞靖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司令对我一直很好。”

　　顾清让瞧了忍不住逗他：“说我对你好那你还冷着一张脸干什么？”

　　好友哄然大笑，“俞副官这人的脸上向来没什么表情，难不成你希望他笑出花来？”

　　话音刚落，俞靖德垂下眸子，双手握在顾清让的轮椅上，而后，唇角微微地弯了起来，露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

　　顾清让将手覆在俞靖德的手背上，意有所指地对几位好友笑道：“我不用他笑出花来，对我笑就行。靖德，我们进去吧。”

　　闻言，几位好友看了看顾清让和俞靖德的背影，彼此间对视一眼，满脸惊悚。

　　“顾司令这是……”

　　“该不会是……”

　　不论几位好友怎么想，顾清让才带着俞靖德进了同僚的宅子便迎来众人的目光，打探的，可惜的，同情的，顾清让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而后让俞靖德把礼物交了过去，再和他人寒暄一番，接着便让俞靖德推着他到角落去。自从双腿坏了以后，顾清让便极讨厌和人应酬，无论来人出自何等目的，多多少少都要跟问起他的这双腿的事情，而后便是一大片同情的目光。

　　顾清让心里冷笑，同情什么，他过得好得很，况且他还有俞靖德。

　　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求不到的事。

　　这么想着，顾清让抬眼看向俞靖德，而后蹙起了眉。

　　此刻俞靖德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熠熠生辉，目不转睛地望着前头，顾清让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便寻到了他在看的东西，或者说，是人。

　　那人顾清让也知道。

　　是陈将军的儿子，年纪轻轻便一身德才，穿得整整齐齐英气勃发，他一来，宅子里的军官们便如同众星捧月般迎了过去，风头几乎盖过这宅子的主人。顾清让暗暗地叹了口气，这年轻人，在人家的庆生宴上这样，是要得罪人的，就是有陈将军在上头顶着怕也罩不住。这么想着，他倒可怜起这年轻人来了。

　　可怜归可怜，顾清让仍然不高兴。

　　他瞥了俞靖德一眼：“你认识陈业恩？”

　　俞靖德眼里神采奕奕，“嗯，之前遇到过，他很不错。”

　　“哦。”顾清让淡淡地应了句，俞靖德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却又不知道他哪里不高兴，片刻顾清让又说：“你看起来很喜欢他，不像是遇到过的样子。”

　　俞靖德脸色忽然一红，口中呐呐想要解释：“没、没有，只是……”

　　“算了，回去吧。”

　　俞靖德茫然地看着顾清让冷漠的背影，心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但之后顾清让对俞靖德的态度却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只当是自己太小肚鸡肠了，吃什么醋，就不准人家有个欣赏的朋友啦？

　　这天又到了医生上门的日子。

　　医生笑着按了按他的腿，“近来感觉怎么样？”

　　顾清让挑挑眉：“有话直说就是。”

　　“司令真是，亏你长得这副美人面孔，好话也不愿说半句。”医生埋怨地说了一句。

　　“你是闲着了吧，竟敢调侃我？”顾清让也不生气，“我这脸，哪还有什么美人面孔，当初坏了腿，连带着身体也瘦弱下来，现在这模样不人不鬼，换了个人，只怕得自卑崩溃到死。”

　　闻言，医生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记得的人自然记得顾司令当年的风华绝代，况且，也不是没有恢复的机会。”

　　顾清让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医生的意思。

　　医生点点头：“是了，没错，你的腿，再过段时间怕是要好起来了。”

　　后来顾清让也不知道医生是怎么走的。

　　他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他的腿要好了，他……

　　他想告诉俞靖德。

　　今天正好也是俞靖德给他按摩腿脚的日子，顾清让自己找了一番，又让下人去找了一番，俞靖德不在。

　　许是有什么急事去了。顾清让坐在床上边等着边想。

　　然后有下人进门来，说：“司令，俞副官今天有事，让我暂时替他。”

　　顾清让隔着珠帘问了一句：“靖德有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没有。”下人犹豫了片刻，隔着珠帘望不清顾清让的面容，烛光明明灭灭，莫名让人生出一股阴森的感觉，“不过有看到俞副官被陈将军的公子接走了。”

　　“陈业恩？”

　　里头的人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下人忽然觉得寒气自脚底升起，打了个寒颤，点点头：“是的，司令。”

　　而后他听见顾司令笑了一声，“下去吧，不用你了，我等他。”

　　这一等就是等了大半夜。



　　第2章
　　等到俞靖德急匆匆地赶到顾清让房里，顾清让倚桌支着脑袋已经差不多快睡着了。

　　听到声音，顾清让睁开半只眼瞥了一眼，“回来了？”

　　俞靖德眼角似乎还有笑意，但他自知不能在司令面前造次，只能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而后他想起这个时候也不晚了，不由得皱起眉：“司令，您现在该休息了。”

　　顾清让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你管我什么时候休息干什么？过来。”

　　俞靖德一愣，茫然地看过去，屋里光线黯淡，他这个角度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顾清让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月光恰好透过窗户落在了那只手上，俞靖德再度发现，司令已经不复当年，即使有月辉环绕，那只手仍瘦如枯骨，苍白得惊人。

　　俞靖德心底一疼，快步走过去握住了那只手，忍不住唤了一声：“司令，我来了。”

　　然而下一瞬，俞靖德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那只枯骨般的手却发挥了与之相反的力量，牢牢地将他摁在床上，顾清让撑着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中充斥着野兽般的利芒。

　　俞靖德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要挣扎，理智却在那一刻告诉了他，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是顾清让，他不能反抗。

　　于是他便卸了一身力量，顺从地躺在顾清让的身下，只是眉目间满是疑惑。

　　“司令？”

　　“今晚玩得很高兴？”

　　俞靖德惊诧地看过去，以为司令是要怪罪自己今天没有为他按腿的事，但他不愿对顾清让撒谎，只好诚实地回答：“是，很高兴。”

　　顾清让又问：“玩了什么？”

　　俞靖德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然而他一回想今天和陈业恩见面，便忍不住想笑，唇角的笑意才露出一星半点，他身上的人便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算了，我不想知道。”

　　“司令？”俞靖德不安地蹙起眉。

　　顾清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掐住俞靖德的脖子，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又凶又狠，俞靖德被他掐得无法呼吸，下意识地张开嘴，这使得顾清让轻而易举地便撬开了他的唇，灵活的舌头探进去横冲直撞，几乎不给他半点喘息的空隙，不多时，口中便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腥味。

　　顾清让一直在留意着俞靖德的反应，眼看着他由茫然到震惊再到服从，唯独没有回应。

　　连反抗也没有。

　　顾清让几乎以为自己在与一具尸体亲吻，而这具尸体的温度，渐渐变冷。

　　他不介意。

　　直到俞靖德眼神涣散，似乎因窒息而痉挛，顾清让这才放开他。

　　顾清让舔了舔唇角的血迹，是俞靖德的。

　　“俞靖德，我喜欢你。”顾清让细细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温声说。

　　俞靖德的眼神渐渐清明，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似的，蹙着眉，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我爱你，我要同你过一辈子。”说着，他再次在俞靖德的眉间落下一个吻。

　　下一瞬，底下的身子浑身僵住，顾清让笑了起来，他捏住俞靖德的下巴，“听明白了吗？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同你过一辈子，俞靖德。”

　　话音刚落，俞靖德猛地将他推开，不知所措的，震惊的，失声叫了出来：“司令？！”

　　顾清让忍住腿脚撞到床沿而传来的痛意，姿态优雅地撑起身子，定定地看着俞靖德，唇角勾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既然听清楚了，你只需回答我便是。”

　　“司令？”俞靖德焦躁地看着他，双手贴在裤子两侧，手指下意识地揪了起来，“司令，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原来靖德是想听我多说几遍。”顾清让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过来，只要靖德回应了我，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

　　俞靖德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错愕地捂住自己的唇，愣愣地看着顾清让，整个人如同遭受了五雷轰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顾清让就这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俞靖德留意到顾清让额角的冷汗，他恍惚想起自己刚才动作十分粗鲁地将他推开，想到这里，俞靖德整个人一慌，“司令，你的腿！让我看看！”

　　“别过来！”顾清让脸色一沉，厉声制止了他，他的姿势仍像原先一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顾清让垂下眸子，露出个抱歉的笑容，“靖德，先回应了我，不然，拜托你，不要过来，好吗？”

　　俞靖德浑身一震，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过了片刻，他看着顾清让额角的汗，忽然跪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地跪到顾清让脚边，双手颤颤地扶在他的腿上，表情凄惨地抬起头来：“司令，让我看看你的腿，可以吗？”

　　顾清让没有动，他便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轻轻地按了按，抬头想问他的感觉，下一瞬却整个人愣住。

　　顾清让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俞靖德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话语梗在喉咙里，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来。

　　“我只是要你一个回答，就这么难吗？”

　　“我让你不要过来，你不听，是因为看我是个瘸子，奈何不了你吗？”

　　俞靖德整个人都慌了，急急忙忙地摇头：“不是的，司令，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瘸子……”

　　顾清让点点头：“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瘸子，我是相信你的，那你，要还是不要，好歹说句话不行吗？你这样，很难让我不往坏的方向去想，其实你不想要，只是因为我是个瘸子，所以不忍心。”

　　俞靖德是怎么样的好心肠，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却从来没有利用同情心来束缚他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俞靖德渐渐低下头去。

　　“对不起，司令，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清让闭上双目，点点头，“我知道了。”

　　是他自作多情，误以为两情相悦。

　　而后他感觉到有一双手犹疑地攀在他的肩上，俞靖德脸色为难地坐到他身边，说：“司令，从你把我救下来那天起，我的一切便是忠于你的，如果你想要我，你怎么做都可以。唯独这颗心，我可能，给不了你。”

　　顾清让蓦地睁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俞靖德抿了抿唇，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我愿意把一切都交给司令。”

　　顾清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面无表情地问：“包括做那些窑子里的事吗？”

　　俞靖德咬了咬牙，点点头。

　　“你心里有别人，但你要为我奉献一切，甚至愿意和我做那些窑子里的事，是这个意思吗？”顾清让定定地看着他，见俞靖德脸上闪过抗拒之情，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你好好想想，真的是这样吗？”

　　俞靖德被他说得有些尴尬，然而他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头。

　　“是的，司令。”

　　“哈！”顾清让忽然笑了出声，他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俞靖德，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

　　他真想问一句：俞靖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但他最终只是阖上双目，疲惫地揉了揉额心，在俞靖德开口之前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今晚我累了。”

　　“司令？”俞靖德蹙眉看着他，一边笨拙地搀扶着他躺到床上，然而顾清让只是背过身，摆摆手说：“你出去一天应该也累了，明天还有事，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俞靖德还在犹豫，然而顾清让已经不愿在理他了，他只好满腹不安地离开，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听见了顾清让疲惫的声音。

　　“靖德，我从来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第3章
　　俞靖德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聪明。

　　但他觉得自己喜欢陈业恩，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许多地方都让他感到怀恋，令他心头酸涩。所以当司令对他说那番话时，他心里既震惊又茫然，他从不知道司令对他竟然是这样的心思。他跟在司令身边最久，出生入死最多次，就连最后那一次也……

　　可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和司令往那方面想，他只知道司令对自己有恩，他这一辈子都要效忠于司令。司令去哪他就去哪，司令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然而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喜欢陈业恩，因此司令说完那番话之后，他只能做出一个那样的回应。

　　他可以为司令奉献一切，唯独心不可以。

　　俞靖德为难的想：司令得到他的身体总该高兴了吧？

　　这样的想法令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司令最后一脸疲惫地让他离开，更让他不解的是，在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洗簌完毕躺下，才眯了一会儿，他便烦躁地睁开眼。

　　俞靖德按住自己的胸口，眉头紧蹙，脑子里反复地回想着司令的话，心跳快得几乎都要令他窒息。

　　这件事还没弄明白，第二天便有人送来请帖。

　　说是陈业恩终于要上任了，陈将军请人来聚一聚，指导指导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当年要不是顾清让坏了腿，到了如今他也该是最年轻的将军了，这样的场合自然会请他过去。

　　俞靖德站在顾清让旁边浑身一僵，早上见了司令，他还没忘了昨晚的事，面对司令一直不敢抬头，现在竟然又出现了陈业恩的名字，他整个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按司令的性格，他应该是不会接了这个请帖的。

　　俞靖德正担忧司令因自己而拒绝了这个邀请会得罪陈将军，顾清让却笑着接下来了，招待了人家一番送人回去之后，顾清让瞥了俞靖德一眼，笑道：“紧张什么，别怕我，昨晚的事情都忘了吧。”

　　说完便离开了，再也没有多看俞靖德一眼。

　　忘了？

　　俞靖德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失落来。

　　陈家的宅子比先前那位同僚的不知豪华多少倍。

　　顾清让远远地又看到了他那几位好友，这几人表情怪异地扫了他和俞靖德好一会儿，顾清让笑道：“你们很闲啊？行了，既然这么闲，楚华，过来帮我推轮椅。靖德，今晚放你去轻松一下，你和陈公子是好友，和他多联系联系也没什么不好的，倒是我，见面时间不多，得好好奴役一下这群家伙。”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俞靖德站在身后看不见顾清让的表情，他犹疑着拒绝：“司令，一直都是我帮的你，楚先生怕是……”

　　话还没说完，楚华笑嘻嘻地把他拱开而后夺过他的位置扶住顾清让的轮椅：“好好好，你爱怎么奴役就怎么奴役，靖德啊，你可别看不起我，当初我娘病了的时候还是我日夜照顾的，既然司令让你去放松，那你去就是。”

　　说着，顾清让那群好友便哄笑着挤了过来，一个个你挤我我挤你的，不一会儿便将俞靖德挤到了外围去，与顾清让隔了好远的距离，这些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逗着顾清让，而后朝俞靖德摆摆手，都让他自个儿玩去。

　　俞靖德慌忙追了几步，可那群人却拥着顾清让跑得更快，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抬着轮椅走的。

　　他担心出事，便忍着追过去的冲动停下来。

　　俞靖德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几人的背影，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自从他代替了司令的丫鬟照顾司令之后，推轮椅的位置明明一直都是他的。

　　他莫名觉得心里头一股子的火气。

　　等到走远了，顾清让的这几个好友才停下来。

　　楚华更是一脸调笑地低下头，问：“小两口闹脾气了？啧啧，瞧你刚才那脸色，阴沉得都快吓死人了。”

　　顾清让斜了他一眼：“你在说谁小两口？就你多事，我脸色不阴沉你懂得看人脸色？”

　　楚华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好吧，行行行，司令最大，你说是啥就是啥，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兄弟几个都支持你好吧？”

　　晚上的时候顾清让也见着了陈业恩，这个年轻人光鲜亮丽得如同璀璨明珠，脸上都是年轻人的活力，而后他看到俞靖德在那么远远的地方看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这人真是傻，既然喜欢陈业恩，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过去，跑来看他做什么？

　　这年轻人不错，俞靖德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好友们知道顾清让不喜欢热闹，象征性地替他去说了几句便把人推到角落去陪他去了，正说笑着，眼角余光一瞥，忽然看见俞靖德面色不虞地走了过来：“司令，你不能出来这么久，我送你回去吧。”

　　顾清让遗憾地看着几位好友，“好吧，楚华，今晚就你送我回去吧。”

　　俞靖德脸色微变，“司令，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顾清让将楚华的手按在自己的轮椅上，笑道：“好久没聚了，你怎么管这么多，让我和朋友多说说话也不让？”

　　“不、不是的——”

　　“哎呀。”顾清让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掌，“我都忘了过来是干什么的了，楚华，推我到陈将军旁边去，靖德，你也跟过来。”

　　楚华愣了愣，自从顾清让坏了腿之后他就极不喜欢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这回是怎么了？

　　俞靖德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安来，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顾清让笑着回头冲他招招手。

　　“愣什么？过来啊。”

　　俞靖德看着顾清让的笑，忽然心跳加速，终于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第4章
　　“顾司令？！”场面一时冷寂，陈将军惊诧片刻就笑了起来，“司令近来可好啊？看起来气色不错。”

　　旁人立即笑着附和起来，顾清让一一回应完，而后斜了俞靖德一眼，“呆着干什么？怎么还不向将军问好？”

　　“陈将军好。”说完，俞靖德便沉默地低下头去看着顾请让，他心中满腹疑问，不安越来越大，便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因为自己的言简意赅而导致气氛僵硬的后果。

　　他知道自己身为副官，向来没有什么和这些大人物说话的资格，他也不大会说话，应酬不来，以前顾清让知道他这一点，因此从来不会勉强他和别人打招呼，甚至会挡在他面前替他缓解尴尬。

　　而如今，顾清让的行为举止却让他不由得向他靠近了一步，手指下意识地揪着衣摆，低着头一声不吭。

　　顾清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紧张，而后笑着对陈将军说：“靖德这人就是老实，不会说什么话，将军别见怪。”

　　将军乐呵呵地摆摆手：“不会不会，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你看他，这么多年对你忠心耿耿，我那儿子要是有一个像靖德这么好的副官我不知该多欣慰。”

　　“是吗？那靖德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还请将军多担待些了。”

　　俞靖德忽然感觉到司令话里有话，里外都透着一股让他极为不舒服的怪异，正想着，一只手忽然揽住他的脖子，与此同时伴随着开朗的笑声，“靖德你也来啦，刚才我找你好久了，都跑哪个角落躲着去了？”

　　“成何体统！”陈将军斥了一句，“一上来就这样，没礼貌！”

　　陈业恩笑眯眯地拍了拍俞靖德的肩，“有什么关系，我和靖德是好朋友，靖德不会介意的，对吧？”

　　俞靖德不悦地避开他，眉头下意识地就蹙了起来：“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

　　“啧，真不给面子。”陈业恩埋怨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却半点没放开，低头一看，看见顾清让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老老实实松开了手，“顾司令好久不见了。”

　　陈业恩心里其实对顾司令的笑脸有些发怵。

　　“陈公子也是，我们家靖德受你的照顾了。”顾清让点点头，而后回过头看了看俞靖德，把他的手提起来，再以陈业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他的手也拿了起来，最后将这两人的手合在一起，用略有责怪的语气对俞靖德说：“靖德你这是在干什么，陈公子那样对你是出于对你的喜欢，行了，现在好好握着人家的手，别在意我。”

　　俞靖德浑身一僵，错愕地看着顾清让：“司令？！”

　　陈业恩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连忙把俞靖德的手拽过来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司令的好意我收下了，靖德你再躲我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也不给司令面子了。”

　　“陈业恩！”俞靖德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抽了几下手没抽出来，顾清让却在说完那番话之后就让楚华转着轮椅离开了，俞靖德慌忙地向前跟了几步，结果被身边这个自称好朋友好兄弟的人死死拽住，他连当着这么多军官的面打死陈业恩的心都有了。

　　这会儿他哪里还记得什么，他喜欢陈业恩的事。

　　楚华推着顾清让往外走，“现在回家？”

　　顾清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

　　“哎哟。”楚华乐得不行，“你现在都什么脸啊？本来身体就大不如前了，现在还这副脸色，你丑给谁看啊？”

　　顾清让反手捶了他一拳，又气又笑地瞟了他一眼，“你这张臭嘴，再说一句试试。”

　　“我的错我的错。”楚华找到顾家的车，一边过去开车门一边问他：“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你家副官那张脸都青了。”

　　他也就这么一问，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从车里探出半个脑袋来，一瞧，顾清让竟然静静地看着前方发愣。

　　“回神啦！”

　　顾清让没理他，直到楚华过来把他推上车，顾清让这才垂下眸子，低声说了一句：“不过是觉得有些事当断则断罢了，再为他寻好去路，皆大欢喜。”

　　楚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耸了耸肩，见他不高兴也不想多问。

　　车子正准备开，忽然有人急急忙忙地拍着车窗。

　　楚华抬眼一看，越发搞不明白他们这些人的事了。

　　俞靖德满头大汗地追上来，神情不知所措而焦躁难安。

　　“司令！司令！让我进去！”

　　楚华往后一探，“怎样？开门不？”

　　顾清让阖上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