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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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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削了皮,瓜才更显剔透,但往往肉不那么甘甜,瓤才是最好吃却容易被人舍弃的一部分。
塑料大棚里种出来的白玉香瓜,既不风吹雨淋,又常年恒温,瓜果虽个顶个儿的周正漂亮,但总觉得没甜到那个意思上,那个份儿上。林双玉自己在家会种,长出来难免斑斑癞癞,滋味却比哪里的都好。一切两半,汁水淋漓,找人分上一半儿。
林双玉把瓜托人寄到了铁四局,人把东西往保安室一撂,留了个姓名就匆匆走了。等乔奉天接了保安的电话,瓜果已经在保安室里躺了两三天了。
“您不搁这儿住了是吧?”换了个新保安,年轻,普通话强。人也太怕热了点儿,大开着空调不算,案上还放了只嗡嗡响的摇头扇。
乔奉天被人工的凉风吹得一凛一凛的,“转让了,现在恐怕在装修吧。”
“哦装修那个。”小保安点点头,“我说呢,我上次敲门去就一堆砖瓦匠在那儿蹲着,我说找个姓乔的,他跟说乔什么东西乔,不认识姓乔的,我还当找错门儿了呢!”
“给您添麻烦了。”
“哎哟,小事儿,您也赶紧把东西搬走吧,得亏我这儿二十四小时空调不断呢,要不得搁坏了。”忍不住又跟乔奉天小声嘻嘻笑,“公家电呗,不用白不用。”
“吹多了也难受着呢。”乔奉天弓腰去搬,不算大的一个瓦楞纸箱,上手才觉出沉来,“不如自然风舒服。”
“那可不是么,现在不总空调病空调病的么,人呐也贱。”保安抬了抬帽檐儿,拨开濡湿的一绺头发,替乔奉天开门,“吹得病,不吹,也得病,就没个好的了。哎慢走啊。”
“您忙。”
乔奉天看瓦楞纸箱上用马克笔写了个恣意的“乔”,多的字句再也没有,是林双玉的笔法。半路摸着箱底湿湿的粘手,以为是摔破了瓜果流了汁水,乔奉天撕开一道黄胶布往里一看,瓜是没破,单压瘪了一小袋儿小樱桃。
郎溪不产樱桃,但山里总有一两棵兀自生长的野树。时令到了,成沓成串儿、油亮水红的圆润珠子缀了满枝,提筐去摘也得抢先头,靠运气,难保旁人更眼馋些先你一步,再去,就只余一地没了土的零星残败的红。
装樱桃的袋子从箱子里翻出来,泛着股几近发酵了的酒曲味儿,淡红的汁水摸了一手,反过来一看,袋子上写了个“知”字儿。林双玉是寄来给小五子尝鲜的,只是这玩意儿时运不济,半道儿上就“一命呜呼”了。
回家的时候没想到能碰上郑斯仪。
乔奉天没见过她,看她提了一篮包装精致的三角粽子,和他一同进了五单元,一同上了左边电梯,一同按了同一层。按亮按钮的时候,乔奉天明显感觉对方挑了一下眉,上下探视了自己一眼。忍不住去看对方脑后扎得齐整的圆圆发髻,看五官。毕竟一母同胞,乔奉天突然就瞧出来,她和郑斯琦是相像的。
他有个姐姐,听小五子说过。
等在同一户门前停下的时候,乔奉天才一时慌神了了,和她错开了半个身子,不知是进是退。伸到裤兜里掏钥匙的手也停了。这钥匙是郑斯琦在他刚搬来是给他的,家里备用的一串儿。
“你是?”
郑斯仪看了一眼身后的乔奉天,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箱子,才伸手按了门铃。
乔奉天不知道怎么说。
“我、我送东西过来。”
“这样啊,那咱俩巧。”郑斯仪笑着点头,又按了声门铃,“是斯琦同事还是朋友啊?瞅着你长得小,不能是他学——”
门一拉开,郑斯琦也愣了。
“你……”先去问郑斯仪,“您怎么一声不吭就过来了?”
郑斯仪先头进屋换鞋,把手里提溜的篮子往鞋柜上一放,“单位发的端午节粽子,下班顺手先给你提过来了一篮蜜枣儿的,爸那儿我晚上送,要不你送也行我懒得跑。”
脱了一只鞋,扯扯跑偏的丝袜才想起来,回身指指门外,“啊,遇上你个朋友说给你来送点儿东西你说巧不巧,你今儿是要大包小包收一堆咯。”
郑斯琦看乔奉天站在门口看着他,指头在纸箱上不住地“嗒嗒”直叩。
“进来,外面蚊子咬。”
郑斯琦一手帮他搬箱子,一手去牵他的手。乔奉天被他握了个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才猛力一挣,从他掌心里抽出了五指。他先慌忙去看背对着自己的郑斯仪,又看郑斯琦——疯了你。
郑斯琦神色如常,揉揉他的头顶,笑了一下。
“枣儿呢?”郑斯仪率先进了厨房,拨了拨脖子后头落下来的细软头发,开了冰箱门。
“屋里玩儿呢。”郑斯琦托着乔奉天背把他往里引,又在他背上抚了抚,侧头在他耳边,“担心什么,我姐,没事的。”
“哎哟我的乖,彗星撞地球了!”郑斯仪扶着冰箱门直乐,“你也有能把冰箱塞这么满满当当一天啊?怎么,摆着好看啊?你会做么就塞这么满放坏了不又得扔?!”
“您就不能鼓励为主讽刺为辅么?”郑斯琦拿杯子给郑斯仪倒水,抬头冲乔奉天笑,“帮我把房间桌子上的那罐茶叶拿过来好不好?”
乔奉天点点头,看了眼书房的房门,才绕开茶几去了郑斯琦的卧室。
慌,紧张,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是秩序之外了。乔奉天上一秒还在觉得郑斯仪进屋换鞋开冰箱的动作那么流畅成熟,几乎算得上堂而皇之。可下一秒,就仿佛又能在对方与郑斯琦相似的五官之下,看出一种过度解读出来的嗤笑,讥讽。谁是堂而皇之,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立场一下子就没了,自己顿时就格格不入了。
乔奉天在郑斯琦的靠背椅上坐了一会儿,把腿屈在了胸前,抽了张面纸把桌案上的边边角角擦拭了一遍。东西都是郑斯琦的,空间也是郑斯琦的,味道也是他的,气质也是他的,乔奉天窝在这里是心平气和的。说躲,算是吧。
以前也没想过,同性恋爱是这样。与一方的亲朋密友,新知旧雨相遇,往往最先考虑的不是我今天的发型精不精神,我今天的衣着得不得体,我能予人沉稳的印象,满心的好感么,对方愿意把他的后半生交付在我的手里,给予祝福,包容接纳么?
而是慌了神的想证明自己存在的合法性,合理性。可这既不是公式推倒,也不是派出所办证要缴纳的一沓刻板资料,这纯粹有赖于一股不可名状的底气,源自学历,家庭,社会地位,与被社会包容的性取向。
乔奉天见过很多同性恋,活的是很是肆意,张扬招展,咄咄气势。可有时看他们,会感觉他们的底气是空中楼阁,瑟瑟飘摇,像气球吹得越大,反而越容易戳破。而乔奉天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姿态放的过低了,以至于现在想再拔高,很难了。往前十几年一直在质疑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稍微被人抓住一点儿就忍不住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事实就是,郑斯琦是温柔的,可社会审视是残酷的。但悲观不可取,因为话可以反过来说,社会审视是残酷的,可郑斯琦是温柔的。如此一改,口吻,境遇,心态,仿佛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冷肃变得温煦,僵死变得生动,从进退无门,变得柳暗花明。相信很重要。
乔奉天拨了拨桌上那盆栀子花的花蕊,嗅了嗅手指,很香。这种花朵香的真的很视若无人,淋漓,由衷,一点儿也不考虑力竭之后如何保留余地。
乔奉天把茶叶罐子拿出了房门。
“我搁桌子上了。”
郑斯仪正往腰上系着围裙,见乔奉天便客气地对他笑,“晚上不走了吧,留这儿吃饭吧我给你们做点儿好的?啊?冰箱里东西都是现成的啊。”
郑斯琦正想说话,乔奉天率先摆了摆手。
“没事儿,我等等就走。”
郑斯琦偷偷拧他胳膊,压着嗓子问他,“你走哪儿去?不许走。”
“我的去店里给杜冬送点东西。”抓住他停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我和小五子晚上都不在家吃了,晚点儿再回来箱子里有香瓜,我阿妈自己种的,饭前吃。”
郑斯琦看了一眼进了厨房的郑斯仪,面目间显出了明显的不愿与不舍。
“你不用担心你的立场,真的,你不用躲。”
乔奉天笑,“我没想躲。”
乔奉天把小五子悄悄叫出了房门,比了个禁声,牵着他换鞋出门。嘱咐他先坐电梯下楼在门口等着,又折回了门口,看郑斯琦扶着门框看着自己不说话。
“我今天不是躲。我真的不在乎我是早一点儿被你的家人知道,还是晚一点儿,早晚结果都在那里,我猜的到,其实都一样。你有你的打算,我就是不想把你逼得太紧。”
“我真的不急着要你给我敞明身份什么的,我又不是大姑娘,我也不在乎这个。我就是想说……你和我的状况不一样,我早就人人皆知,早就没有压力了,但是你有,你比我大得多。所以,你在考虑这些问题上,不能以我为重,一定要以他们。”
“你家人爱你,为你好,总要比我考虑的更周全,所以这些东西你一定要再瞻前顾后一点。”乔奉天深感自己说的混乱零碎没逻辑,比划了个似是而非的手势,“我不知道我说的你懂不懂,我猜你应该懂……”
郑斯琦顿了半天,扳过乔奉天的脖子在他嘴上快速贴了一下。
末了才叹口气,“懂,等晚上去接你。”
第98章
李荔在店里,正给杜冬甩脸子。乔奉天带着小五子进门的时候,她一个“你他妈”正好说到一半儿。
“什么play啊你俩?”
乔奉天看李荔拿着端着吹风机,跟端着把伯莱塔92F似的,瞄准着杜冬。杜冬端一副“不愿跟你一般见识”的模样儿,正揪着卷发梳上的碎头发,见乔奉天来了,眉尾一撇佯装着委屈道,“这人非说我外头养相好!”
乔奉天忙把小五子耳朵一捂,“你先去里屋玩儿。”
“少跟我这儿装啊!老娘刚闭关,正愁胯夹不住你呢你就给我来这个,牛。逼啊你杜冬,捅人没完歇俩月歇不住是不是?天雷勾地火你烧的够厉害啊!”
“哎哎哎哎打住。”杜冬挥起手来瞎比划,庆幸店里这会儿得亏是没旁人,“你能不能矜持点儿。”
“狗屁,矜持狗屁,再矜持老公都没了!”
“我他妈在这儿呢怎么就没了就。”杜冬耐着性子去扶李荔的肩,“我真没干那个!咱利南红灯区哪门哪栋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给你搞嫖戏去?忙的胯朝天我哪儿有那闲工夫?!”
“滚滚滚,个烂瓜瓤躲我远点儿!”李荔拖了拖还不太显的肚子,转过身躲开。
上回给人理发,一个吹风接触不良,暖风温度过高烫了客人的耳朵,乔奉天正挨个儿插电在手背上检查。杜冬瞧了皱眉,“干嘛呢,白看戏啊!还不过帮我说两句?”
找到了接触不良的那只,乔奉天烫的一缩,甩了甩手,“你俩这戏唱的没头没尾的我怎么劝?”拔了插头把线往把手上一绕,“总得告诉我你给她抓着什么把柄了吧?”
“我哪儿有把柄啊!”杜冬哭丧着脸,“我还他妈莫名其妙呢我。”
杜冬一胡撸光瓢,从裤兜里匆匆忙忙掏手机。按亮了屏幕调出条短信给乔奉天看:欠你的一千块,还你了。看来信人,没有备注,是个外地的陌生号码。
乔奉天看完了笑,“就这个?发错了吧?”
“发错个鬼,一千块都有零有整打账上了!我怎么碰不上这好事儿呢啊?怎么没人平白无故给我打三千呢,还什么哎哟欠你的~还你的~”李荔嫌恶地撇嘴一哆嗦,“我呸!骚不骚啊这人!”
“真给你转了?”乔奉天抬头问杜冬。
“真的,一千……一千一百四十五,我去有零有整闹得跟真有这事儿似的,我是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儿,我还奇怪呢,打电话过去问也没人接。”
“风流债太多记不得了呗。”李荔似笑非笑,轻飘飘插句嘴。
杜冬转头,往自己脸上一指,“谁?我?就长我这样儿还风流债?谁家风流债门槛儿这么低?不要成本啊?”
“那指不定跟我一样瞎了眼看上你了呗。”
杜冬没辙笑,“这种人全中国就你一个!甭想了!”
“滚!”
乔奉天没好意思说,你俩吵架呢还是虐狗呢。
“上次我也收了五千块钱,不知谁给我转的。”乔奉天把吹风机装进脚柜里的编织袋里,“我也去银行问了,没问出来是谁。”
“五千?”李荔和杜冬一齐回头。
乔奉天合了柜门,“不过那人跟我倒没跟你似的这么亲热,还知道给你来条短信。”
李荔听完又去伸手拧杜冬胳膊上的腱子肉,杜冬一面躲,一面问,“你别这儿一会一句挤牙膏似的,你说清楚,谁啊他,咱俩难不成都认识?”
“原来没想明白,今天你一说我才想通,这人好猜得很。”
“谁?”李荔问。
“你年初提前支了半个月工资给吕知春交房租你不记得了么?上次带他去医院做检查,也是我替他垫的医疗费。”
杜冬听完一愣,和李荔对视一眼,半天才道:“你是说,你是说那小子……”
“应该吧,除了他还能有谁。”乔奉天拨了一下头发。
“好小子,一声不吭跑了现在他妈跟我们玩儿深沉呢,揪出来看我骂不死他!”杜冬往李荔手背上一拍,“发的短信那叫啥,还欠你的还你了,净看言情小说了吧他!”
“说他就说他打我干嘛。”李荔疼的一缩。
“甭找。”乔奉天摇头笑了一下,“人摆明就是想跟咱划清界限。”
“划界限?”杜冬眉一挑,失笑,“不是,咱俩怎么对不起他了他就要跟咱划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了?”
杜冬有时候非黑即白,乔奉天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才足够清楚。
重建安全感有时候就是舍弃的过程,好的坏的,只要是可能的隐患,就统统斩断。
夜晚,近九点,郑斯琦来接乔奉天,倒没开车,走路。
郑斯琦没敢冒失进店,先给乔奉天发了短信,在利大后门等着他。利大树多,长飞着一种褐黄色两对翅的扑棱蛾子,像不长眼似的东奔西突,没脑子地往有温度的地方撞。他看路前方一个不大的身影,心思一动,忍不住快步上前迎。
“没等久吧?”
“刚到。”郑斯琦没看见小五子,“怎么就你一个?”
“明儿休息,留他在冬瓜叔叔家玩儿去了。刚和他媳妇儿吵架呢,多个小孩儿俩人没那么容易再打起来。”
郑斯琦抓着乔奉天的手,替自己挠手背上被咬出来的一颗蚊子包,忍不住笑着问,“就因为他名字里带冬,你们就管他叫冬瓜?没什么创意啊。”
“外号在损不在新,够形象就行,你看他那儿秃瓢,你想象着把他鼻子眼儿都抹了,像不像个打了霜的大冬瓜?”乔奉天看他手背上红印子,“夏天就不能在树底下站,一站就一身包,回去涂风油精。”
“我倒是觉得他长得像徐锦江。”
乔奉天笑着抬头,“你说苏有朋的那版《倚天屠龙记》里演谢逊的那个啊?”
“啊。”郑斯琦点头。
乔奉天眯了下眼,突然噗嗤乐出声,“哎你别说,真的像,跟陈佩斯似的天生反派脸。”
自己和郑斯琦的事儿,乔奉天还谁都没有说。假如真的要说,第一个就会告诉杜冬。乔奉天深知他绝不会反对绝不会阻挠,一定是在长久的讶异之后再给予嘱咐安慰,是好友,又像自己的另一位长兄。时机没有成熟与不成熟之分,对杜冬,什么时候说都可以。
但万事又不像尘埃落定,未必能心平气和,把这个消息当做一样可供分享的幸福;又或者,乔奉天潜意识沉迷在这种“私情”似的隐秘的关系里,比起大白真相,昏昧也有昏昧的迷人之处。反倒是躲闪隐瞒之间,搪塞敷衍之间,人后意味不明的相视一笑才显得更有滋味。
回家开了门,屋里一盏灯都没开,明显是没人。
“枣儿也不在家么?”
“给我姐接走了。”郑斯琦把人一扯搂紧了怀里,抬脚勾上了门,“今晚就我俩。”
郑斯琦低头吻上乔奉天,从嘴角开始温融地描摹起,氛围陡然馥郁。
这样的独处时间是难得的,乔奉天珍惜,也忍不住把郑斯琦环的紧紧,抬头配合着他的角度,力度。如果彼此都是在年轻气盛的时候相遇,倘若相爱,一定是澎湃而无所顾虑的。年轻人能为“绝对的爱情”摇旗呐喊,到了中年,物质,责任,反倒成了重中之重。
确实拖沓棘手了点儿,可乔奉天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爱情注定要被生活过滤,太浓郁成块,肯定过不去筛。反到越是经水稀释,越是能留存长久。堵住了澎湃的出口,单单凿开一眼小洞,节省克制,静水长流。
乔奉天洗完了手,拿水果刀破开了一只小的白玉香瓜,切出一小牙,递给郑斯琦尝。
瓜肉分外的脆,咬下一口,在郑斯琦齿间发出一声令人舒爽的脆响。
“跟你说件事儿。”
“恩?”乔奉天把剩下的瓜肉,切块盛进水果盘里,“说。”
“月底是我带的这届毕业生的毕业汇演,在新区大礼堂,请你去看表演,再顺便帮我们班姑娘化个舞台妆。”
“说反了吧。”乔奉天挑眉,“请我去化妆才是重点,看表演才是其次吧?怎么,我是义务劳动啊?”
“理论上义务的,但去了肯定有惊喜。”
“什么惊喜?”乔奉天问他。
“我和另外三个班主任一起表演四小天鹅。”
“啊?”乔奉天听了一惊,忙瞪眼,“真的啊?!”
郑斯琦一面笑一面拧他脸,“你怎么那么好骗啊你,能是真的么,也不怕学生瞎了眼。”
“那你说——”
“告诉你就不叫惊喜了,去了就知道了。”
第100章
毕业季的利大,香樟生长的团团如盖,气味清鲜;大四的毕业生陆续返校,像尝试着接了一把门外的雨水之后,短暂地,重新回到厚重柔软的布幔之下。回头有人替你理一理衣领,告诉你这次是真的要出发了,这里再好,也是无风无雨的象牙塔。于是轻松不舍之下,依旧有怅惘。
乔奉天对“毕业”这个词儿感受不深,曾经的学校对他而言,只算一个能带他跳入社会的踏板;技术手艺为先,至于怎么做人,怎么待人接物,怎么培养自己缜密严谨的思维方式,谋划自己的前途,利大会教的东西职高根本不教。
也不是在说职高不好,故意要拿知名的高等学府和它作比去凸显其低劣性。只是进出的目的不同,差异巨大,所想要谋求的东西也不尽相同,本来就不能一概而论。一个力图的是排除万难“走下去”,一个期望的是展翅徜徉“飞起来”。
所以一路只想踏实走好的乔奉天,遇上这些年轻而朝气蓬勃,前途未可限量的高材生,也不免惆怅,特别矫情地想起一句“韶华易逝”。毕竟好坏是要对比才分的出高下的,尤其是在他们根本无意展示给你看,只是平静客观地存在在你眼前的境地之下。
乔奉天在棵石楠树前,看着一群正在拍毕业照的男女。为数不多的几个小个子男生,被女生们戏谑地打横抱在了怀里。摄影的高个儿男生拼命地举高相机,绕着腕上的单反带,嬉笑着扯高嗓子喊,“抱稳抱稳了啊!来!鲍哥美不美?!”
“美!”
一边猛按快门,“鲍哥傻不傻?!”
“傻!”
乔奉天看的高兴,挺莫名奇妙的高兴,只要忽略背后那株石楠花诡异微妙的气味。
“等久了?”
郑斯琦手搭上乔奉天的左肩。乔奉天先往左侧回头,没人,愣了一下才转向右边,“也没有,刚到。”乔奉天换了一只手提化妆箱,抬头看他下巴上濡湿了一片,袖口也折高到肘关节之上,“这么热?”
郑斯琦抬手,用手背拂开汗水,“帮着搬东西呢,人又多。”
乔奉天听着觉得可乐,“你们老师还干这个呢?不应该都是学生会的干事包办么?”
“哪能啊。”郑斯琦低头笑,拦他的肩,引他往礼堂方向走,“人文学生会本来就女多男少,姑娘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们一个办公室都给他们请去做苦劳力了。”
“说明学生和你们关系好呗。”郑斯琦伸手帮他提箱子,乔奉天躲了躲没给,“我们那会儿上学,见了老师跟阎王似的躲,恨不得成天离他有八仗远。”
“说明你们老师有威严,我们没有。”郑斯琦亲昵地摸他的下巴,乔奉天怕人看见连忙左闪右躲,“你说我下半年去争取评个副教授,明年再评个教授怎么样?”
乔奉天愣了一下,用个网络词形容,不明觉厉。
“可……可以啊,只要你想。”他不懂其中的流程规定,也不清楚评职称的难度几何,只是单纯觉得“教授”一出,就颇有经纶满腹,博古通今的意味。哪怕“教授”这个词儿,已经被人调侃玩坏儿很多年了,尊崇的意思的已经似是而非了。
“那我如果评上了,你会不会更崇拜我一点儿?”
乔奉天思考了一会儿,跟着一起笑,勉强似的轻点头,“会吧。”
“会就会还会吧。”
“会。”乔奉天没辙地重新说,怕他不信,佯装着笃定猛点头,“肯定会,特别会!”
郑斯琦被他逗乐,顺着他的杆儿往上爬,“会更崇拜多少?”
“这个难说……等你评上再说。”
“那你不说我就没动力了啊。”
“是你动机不纯好不好?”乔奉天故意取笑,“你不应该是为了你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才奋斗终身的么?”
“得,瞧你这根正苗红一心向党的。”
阳光把两人的身影拉扯的亲密细长,浮在利大深的的柏油马路上,两侧树木高大,嬉声笑语,底色成了都成了淡淡的青黄。
郑斯琦带乔奉天进的是利大大礼堂的侧门,穿过一道狭窄的回廊,就是西侧观众席。乔奉天站在门内,就着过道内荧光色的地灯抬头看向礼堂高出,忍不住说了句“腐败。”
礼堂大,分外的大,比乔奉天去过的保利的巨幕影厅还要大上不少。观众席分了阶梯式的上下三层,挑高的穹顶天花当中嵌着一顶巨大的水晶灯,非垂挂式,而是无数小灯镶在顶内围成锦绣一团,再数盏一圈向外叠加,泛着光亮不刺眼的的淡黄的光。
观众席正前方是宽阔的舞台,背后横一挂厚重的酒红色天鹅绒的帷幔,尤其干净,不落灰尘,没有一点儿久积不用的陈旧样子。幕布高处是一整排天排灯,照着底下一群挂胸牌的学生你来我往,蹬蹬蹬的来回蹿腾,几个调试话筒,几个调试灯光的。
中间搬梯子的两个男生正挂着一条尼龙横幅,印着“天涯万里路,共襄人文情”,留一人站在观众席中央,举着扩音说着向左向右。
“去后台化妆间找毛婉菁,你上次见过的那位。”郑斯琦趁乔奉天没注意,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接着停下来问他,“涂什么东西了?”
乔奉天摸了摸腮角,“冒湿疹了,涂了一点宝宝霜。”
“好香。”郑斯琦侧过去又吻了一下,“我去帮他们挂一下横幅,等等就去找你。”
毛婉菁正忙得陀螺似的转,舞台这头没忙完,又来了一拨外汉班的学生找她签推荐信。乔奉天正琢磨着要怎么不尴尬地打声招呼说明来意呢,她倒挺自来熟,老远看见着乔奉天就招呼就挥手打着“来来来,这儿这儿这儿!”
“毛老师。”乔奉天看他头顶上扎的丸子头已经炸成了一朵小雏菊。
毛婉菁一面扯着他的胳膊往化妆间里走,一面问,“你多大?”
“虚岁三十。”
“我的乖?”毛婉菁眼一瞪,不敢置信地盯着乔奉天的细皮嫩脸儿瞧,“吃唐僧肉了?我比你大两岁长得跟你姨似的。你啊,甭叫我毛老师,就跟老郑一样,叫我毛毛也行,叫我毛毛姐也行。”
毛毛,郑斯琦叫她毛毛。乔奉天没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
“来姑娘们你们老男神替你们找的化妆师来了啊。”毛婉菁开门嚷嚷,比划着胳膊指指拐角的一个男生,“领舞先过来坐,先给他化,先把他小胡子给我刮了先。”
屋里的其他姑娘闻声笑开,有几个常去乔奉天店里理发的姑娘认出了乔奉天,侧耳议论了两句,便拘谨笑了笑,摆手对着他温柔的打招呼。乔奉天虽认不全,但也冲他们点点头,把手里的化妆箱摆在了镜前的梳妆台上。
领舞的男生尤其的羞涩,扭捏不愿意被强按在了转椅上,周遭女生围过来一圈看着他不怀好意地嬉笑出声,有几个干脆拿了手机出来对准了拍。毛婉菁倚在一旁咯咯直乐,抬手重扎了头发。
“眉眉眉眉毛别修太娘……”
“你放心。”乔奉天看他忍不住缩脖子耸肩,一脸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忍不住笑,“你越紧张我越容易出错。”
“卧槽卧槽。”男生刚一睁眼,看修眉刀片就亮晃晃地闪在眼前,猛又闭上了,“我一世英名卧槽;我在利大过了四年,临了临了晚节不保……”
男生眉毛很浓,杂毛丛生,难得眉形硬气,有一对儿精致有棱角的眉峰。乔奉天用食指轻轻按上他的眉骨,拇指扶着他低垂的上眼皮,刀锋侧倚在眉尾处,大致找出了三庭五眼的位置。
“你有光棍儿光四年修个眉怕什么,又不怕刮毁了你女朋友跟你分手。”毛婉菁在一旁歪着脖子看的破专注,忍不住打趣。
“您看着,研究生那边开学了我立马就找。”男生眼皮一面上下乱颤一面说。
“哎哟。”围着的女生和毛婉菁立马对视了一眼,笑道,“这话说的没品啊,什么叫研究生开学了你立马找,怎么?瞧不上咱们本科姑娘啊?”
“你听他装大尾巴狼。”一个中发细眼的姑娘往他脚踝上踢了一脚,“掐不出二两肉的豆芽菜,栓根线儿都能当风筝放了,我们还看不上他呢。”
男生闭着眼睛抬脚轻踢回去,“你看上的人还不敢看上你呢。”
姑娘嘴一翘,“我看上谁了我。”
“咱班主任啊谁,我去大学四年就属你问他问题问的勤,我去留堂作业是交纸质稿还是电子稿这种问题你都能屁颠屁颠上去问两遍,你当我们傻啊还是瞎啊。”
男生话一出口,女生们顿时“哦豁”一声哄堂笑开,连毛婉菁都忍不住跟着一起起哄着鼓了鼓掌。
“怎么就你话多”女生也不尴尬,大大方方笑起来。
“我讲实话啊,上次要不是咱班主任把闺女都带来了,你这会子毕业情书都递走了吧?得亏你没给,要不得给咱班主任吓死。哦哦哦,疼疼疼……”
乔奉天往他眉峰上揉了揉。
“哎你给就是了!”毛婉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蹿腾着女生趁机出马,“能成不能成是个回忆啊,都是成年人了又不犯法,万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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