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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随风而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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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放下心去睡,伸手到王芃泽的颈下,把王芃泽抱在怀里,充满怜惜地抚摸着他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后来他想起刚刚的那个失望的吻,决心再试一试,就又一次去贴近王芃泽的嘴唇,用舌尖启开王芃泽紧张的牙齿,深深地温柔地反复地吻,王芃泽在半昏迷状态中出于本能浅浅地回应着。柱子把手伸到王芃泽的胯下,轻轻贴着身体伸进内裤里,觉得王芃泽最隐秘的部位还是有反应的,只是在高烧的状态中,反应不可能剧烈。
柱子突然想哭,就抱紧了王芃泽发烫的身体默默地流泪。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为何要哭,这眼泪,究竟因何而来。
第二天早上柱子走到院子里,看见昨天扔在雪地上的鱼骨还在,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被动过,他很惊讶,吹了声口哨唤小黑小白小花过来,把鱼骨重新捡起来扔到它们面前。三只狗都低下头嗅,但是并不感兴趣,又都充满期待地抬起头来,摇着尾巴等柱子扔别的东西。
柱子有些生气,转身走回去,看到王芃泽白天精神好了点儿,穿了衣服,正坐在床上叠被子。柱子走过去问:“昨天我做的鱼,是不是很难吃?”
王芃泽凝神一想,笑了:“我觉得还行,第一次嘛。”
“不好吃你就跟我说一声。”柱子抱怨道,“连狗都不肯吃。”
王芃泽不相信,柱子帮他穿了鞋子,扶着他到门口看了。王芃泽想笑,解释说:“这个不稀奇,狗是不吃鱼的,你看见过谁拿鱼来喂狗么?”
“真的?”柱子疑惑。王芃泽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以后还是我做饭吧。瞧瞧你,做个饭都会受打击。”柱子叹了口气,说:“还是你教我吧。”王芃泽同意了,上午他又坐着雪橇去抄表,冷风一吹有些头晕,柱子在屋顶上察觉到了,急忙踩着木梯下来,在雪地上跑到王芃泽身边,一路跟着。
快到中午时王芃泽教柱子做饭,用两种方法做鱼,手把手地教。柱子开心地把鱼端上桌,随口说了句:“太好了,等我学会做饭,就完全有能力一个人生活了。”王芃泽听到了,一脸凝重,吃鱼的时候问柱子:“你认为结婚就是找个做饭的人么?”
“不是啊。”柱子说,“还有互相照顾。”
“还有呢?”王芃泽继续问。
柱子发觉王芃泽有话要说,看了看他的眼睛,解释道:“其实我都明白。”
“如果你真的都明白。”王芃泽严肃地说,“那你就要结婚。”
柱子不想谈这个话题,低下头来专心吃鱼。他沮丧地想起来东北之前周秉昆对他说的那番话,心想如果按王芃泽的话去做,那么他和周秉昆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王芃泽下定决心要让柱子在离开之前明白这个道理,一有机会就重新提起这个话题。下午两人围坐在炉边烤火,柱子用手把木柴掰得细细的丢进火炉里,让王芃泽看他的手多么有力气,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笑着问王芃泽:“叔,你觉得我是不是太像个小孩儿了?”
王芃泽说:“男人在结婚前都像小孩儿,结婚之后才能变得成熟。”
这句话让柱子立刻没了兴致,闷闷地想了一会儿,问王芃泽:“你已经结婚了,可为什么奶奶仍然说你像个孩子?”
“这个很好解释。”王芃泽呵呵笑道,“因为这种成熟是要展示给外人看的。”
柱子把话题扳回来:“就是说我在你面前像个小孩儿是没有错的?”
“是啊。”王芃泽回答,又继续劝道,“但是你不可能天天只陪着我一个人,社会上那么多人需要你去接触,他们会觉得你身后有个婚姻才合理。”
晚上睡觉时,柱子侧过身去拥抱王芃泽。过了一会儿王芃泽说:“我给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以后要工作,要做得越来越好,被领导看重,被其他人托付期望,你需要一个婚姻来成就你的社会形象。”
柱子一听这话,立刻翻个身,侧到另一边去睡。王芃泽在他身后低声嘱咐:“你要好好考虑呀,傻孩子。”
柱子没有说话,但是被王芃泽这一天的话搅得思绪很乱。睁着眼一直想到半夜,突然感觉到王芃泽发烫的体温,知道他的病又严重了,就担心地翻过身去,将熟睡的王芃泽拥在怀里,耳听着那些粗重的呼吸,轻拍着王芃泽的肩轻声地说:“你说得太绝对了,其实你自己都没做好。”
凌晨时分两人被突然而来的犬吠声惊醒,外面的三只狗好像在相互撕咬,叫声混乱而凶狠。柱子呼地坐起来,看到王芃泽正在凝神听着,伸手摸了他的额头,说:“叔你还烧着呢,不要出去。”王芃泽不听,迅速穿了衣服,和柱子一前一后冲出门去。
天还没有亮,被积雪映得暗白的空气冰冷刺骨。两人出来时搏斗已经结束了,小黑小白小花大汗淋漓地跑回来,激动未消,还在浑身颤抖着。王芃泽回屋里拿了手电出来,仔细查看院门附近被折腾得乱糟糟的雪地,发现了另外一种让人心惊的脚印,两人都认得,同时喊了出来:“狼。”
王芃泽皱了眉头道:“真奇了,这是我第三次遇到狼了,西南,西北,东北,怎么全国各地的狼都喜欢来找我?”
柱子笑着问:“是不是因为你结婚了?”
王芃泽一怒,柱子立刻就跑,两人追逐着回到屋子里。
天亮后王芃泽去仓库里拿了一杆猎Qiang,放在屋门后,但是这之后一直不见狼的踪影。王芃泽对柱子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遇到狼了,不和它们较量一下我会感到遗憾的。柱子说你经常出来考察呢,说不定还会遇到。王芃泽摇摇头说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次。
说的时候王芃泽目光茫然地望着外面冰封的雪原。柱子听了心里难受,他知道对于王芃泽来说这是个悲凉的决定,于是站在王芃泽的身后轻声劝:“叔,不出来考察也好,你看你的身体远不如以前了。你的事业只是你自己的,你的身体却有很多人在关心。”
“我不再出来考察,是因为我妈妈有些糊涂了。”王芃泽说,“我担心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得陪在她身边。”
王芃泽的身体到了白天似乎恢复得很好,可是夜里又会烧得糊里糊涂,柱子苦无他法,只能每天监督他按时喝药,到了夜里就把王芃泽拥在怀里用身体去暖。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吻熟睡的王芃泽,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这样做很悲哀,那天晚上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不去偷偷摸摸地侵犯王芃泽的身体,如果需要,就要光明正大地向王芃泽提出来。
两个人的生活单调而幸福,没事做的时候就围坐在火炉边烤火。有一天柱子比较了西北和东北的区别,对王芃泽说:“在西北,冬天的时候可以在墙根下晒太阳;在东北,只能围着火炉烤火。我有点儿想念西北老家了。”
王芃泽想了想,说:“你赶紧成个家,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晒太阳,那才叫生活。”
柱子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些?我跟你一起晒太阳就不叫生活么?”
王芃泽毫不退缩地说:“你会发怒,是因为你不敢面对这些事,你心里也在犹豫,你其实还没有做出决定。”
虽然如此回答,王芃泽还是做出了让步,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再提结婚成家的事。眼看着柱子回南京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王芃泽觉得身体好了点儿,就和柱子开车出去玩,手牵手走在永远走不完的雪原上。吉普车里,柱子坐在副座上,歪过身去,将头靠在王芃泽的棉大衣上,说:“如果我不用回南京,就和你在这里生活,该多好。”最后一天王芃泽和柱子开车去村里看社火,敲锣打鼓的,还是排练阶段,没有正式开演。每到一个村子都会遭到围观,两人都不喜欢这些,就去乡里的大澡堂洗了澡,王芃泽身体乏力,由始至终几乎都是柱子帮他洗干净的,像个孩子似的任由柱子摆弄。
洗完澡后王芃泽觉得身体很舒服,回到营地做了很多菜。两人默默了吃了一点儿,看天黑了就上炕睡觉。柱子枕在王芃泽的臂弯上望着他的眼睛,突然察觉到浓浓的离别的伤感,就温柔地伸出手,手臂环绕着王芃泽的脖子。
柱子说:“叔,我总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真要说的时候,又觉得那些话全无意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王芃泽回答,“其实我全明白。”
想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王芃泽对柱子说:
“我也想过我可以试着给你你想要的,可是毕竟有区别,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事事遂心。可是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不想看着你带着遗憾离开,如果我的身体能够说明什么,你就拿去吧。我王芃泽有的,也就这副臭皮囊。”
柱子怔怔地望着王芃泽,有点儿不敢相信,眼睁睁地王芃泽脱了秋衣秋裤,又脱了内裤。他看到躺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这个男人,高大的、心甘情愿的、体型宽整肌肉厚实的真实而火热的躯体。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试着从锁骨往下触摸,王芃泽的身体紧张得抖了一下,但没有拒绝。柱子觉得自己的身体绷直了,他的手在王芃泽的身体上一寸一寸地往下移,警觉到眼前得这个诱人的身体始终不能放松。
柱子笑了一下,低声道:“叔,既然你说了,就要做到。”王芃泽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不看他。柱子要王芃泽侧躺着,手渐渐绕到了王芃泽的背后,顺着脊椎慢慢摸到椎尾,又从下边移到正面,握了一下又松开。柱子笑着对王芃泽轻声说:“叔,那我要开始了。”王芃泽睁开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他。柱子并没有大动作,拿出在周秉昆的身上积累到的经验,用在王芃泽的身上开始挑逗,感觉到王芃泽渐渐有了反应。
但是王芃泽一把挡开了柱子的手,充满歉意地慌忙道:“不行柱子,我做不到。”
“我早看出来了。”柱子呵呵笑道,“我是在逗你呢。”
柱子笑趴在枕头上,笑了一会儿又哭出声来。王芃泽穿上内裤和秋衣秋裤,看到柱子哭得如此剧烈,无奈地道歉:“对不起,柱子,是我不好。”
“我不是难过。”柱子哽咽着说。
王芃泽伸出手,轻轻抚着柱子的肩。柱子哭够了,就侧过身来紧紧抱住王芃泽,轻声说:“叔,你还是不了解我,只要是你不喜欢做的,我也不会喜欢。”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柱子又说:“其实我也想明白了,我并不是要你做什么,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王芃泽轻拍着柱子的背,轻声说道:“我也担心有一天你会从我的生活中离开。你不能倔强了,你得听我的,不然这一天可能很快就会到来。毕业后你就考虑成个家吧,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迁就你。”
如此动情的时刻,柱子是没有勇气抗拒王芃泽的劝说的,就依偎在王芃泽的怀里点点头,茫然地回答:“好,我答应你。”
睡到后半夜,突然又从外面传来混乱而剧烈的犬吠声,王芃泽从昏睡中突然变得清醒了,穿着秋衣呼地坐起身来,伸手拍柱子的肩唤醒他,大声激动地说:“快起来,狼又来了。”
其实柱子早就醒了,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觉得这次小黑小白小花的叫声似乎比上次要凶狠,心下生疑,穿衣服之前先趴在窗玻璃上向外看了,回过头来紧张地对王芃泽说:“好像不是一只。”
柱子伸手在墙上摸灯绳,被王芃泽伸手制止了,一边忙着穿衣服一边说你一拉亮灯,狼就会跑。两人摸黑把衣服穿上了。柱子打开门,王芃泽抓起门后的猎枪,抢先冲了出去。经过门口的那个瞬间,王芃泽的身影让柱子蓦然感到从未有过的高大,把门外呼啸的冷风挡了个严严实实。
柱子怕出事,紧紧跟着王芃泽冲出去。气象站的大院是没有院门的,大门口只是黑乎乎的一个石头砌成的拱形门廊。两人跑到门口,看到搏斗现场距离气象站大约500米远,这时仍是寒冷的黑夜,星和月都被云层遮尽了,凭着积雪从地上映出的微弱光亮,只能看到几个黑乎乎的影子在蹦跳着相互撕咬,发出凄厉的叫声相互恫吓。但是辨不清数量,这些血腥的四足动物把地上的积雪搅乱到了空气中,望过去是朦朦胧胧一片白。
情况紧急,王芃泽担心小黑小白小花的安危,立刻从口袋里摸出哨子,用力吹响了一声。小黑小白小花听到了,掉头往回跑,后边有动物在紧紧追赶,在雪地上簇簇地跃了几下。柱子看了大惊,对王芃泽喊道:“糟了,好像遇上狼群了,有四五只呢。”
王芃泽在门廊下端起枪瞄准,发觉太乱了,根本分不清哪是狗哪是狼。这时柱子已经搬来了木梯,靠在距离大门口最近的房屋的墙上,催着王芃泽上房顶,然后自己也慌忙爬了上去。
两人居高临下地观望,看到小黑小白小花并不是跑在最前面,有一只体型硕大的狼与小白并排跑着,不停地从侧面咬过去,咬得小白慌乱地躲闪。王芃泽大怒,端起枪在微弱的光亮中镇静地瞄准,等距离近了,“嗵”地一声射出了子弹。那只攻击小白的狼被这一枪震得飞了起来,惨叫一声,落在雪地上后便无声无息了。
这支猎枪声音太大,柱子蹲在王芃泽旁边被震动得耳朵嗡嗡响。狼共有四只,剩下的三只警惕地停住了,稍稍迟疑了一下,意识到了危险,便掉头往远处跑。
王芃泽坐在房顶上的积雪中,从从容容地装了一颗子弹,瞄准其中一个落在后面的黑影,“嗵”一声又掀翻了一只。然后放下枪,转过头来望着柱子呵呵笑。
柱子舒了一口气,揉着耳朵说:“好了,安全了。”
话音刚落,小黑小白小花似乎发现双方力量发生了逆转,立刻“哐哐哐”地叫着向远处追去。柱子从王芃泽的棉大衣口袋里摸出口哨,吹了好几声也没有用。王芃泽望着三只狗的身影无奈地说:“穷寇莫追呀,真是三只笨狗。”
可是回过头来,伸手拍在柱子的肩上,兴致勃勃地道:“走啊,我们也追上去。”
难得王芃泽如此有精神,柱子就去院子里拿了一把平日里劈柴用的斧头,当做武器,跟着王芃泽钻进了吉普车。
小黑小白小花已经追出了好远。王芃泽打开车灯,灯光的范围达不到三只狗在前面奔跑的距离。王芃泽今晚异常兴奋,踩足油门把速度开到最大,渐渐地车灯照到了三只狗奔跑中晃动的尾巴。前边的昏暗中,两只狼正在惊慌地逃窜,看到吉普车快追上了,就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跑。王芃泽就转动方向盘往同一个方向追,并不着急开枪。雪太深了,其实狼和车都不能跑出平时的速度。
远远地看到前方有一片黑魆魆的树的影子,柱子说叔你再不开枪就要追到树林里去了。王芃泽听了呵呵地笑,松开方向盘,任吉普车自己往前行驶,他打开车窗,迎着猛地灌进来的凛冽的寒风,探身出去端起猎枪,近距离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又一只狼被打死在雪沃里。
最后一只狼拼着最后的力气迅速地向树影奔去。
王芃泽坐回来摇上车窗玻璃,握了方向盘向前方看了看,皱了眉头,对柱子说:“柱子,这不是树林。”
柱子这才看清刚刚被自己误以为是树林的地方,其实是一块坟地。不知是谁家的老坟,占了很大的一块土地,密密地长满了柏树,在这渺无人迹的地方,随着寒冷的夜风僵硬地摇曳。
王芃泽掉转了车头,说:“算了,还是别在古人面前杀生了。”停住了车,从车窗探出身去吹哨子,吹了半天也不见小黑小白小花跟上来。三只狗已经追到老坟丛中去了,似乎已经发现在第四只狼的影踪,风中又传来了撕咬的声音。
王芃泽推开车门跳下去,柱子也从另一边跳下车,抢在王芃泽面前往前走,他忍不住看了几眼老坟阴森森的气氛,只觉得手脚冰凉。
柏树丛中很暗,还好撕咬的声音并不远,循声找了一会儿,便看到小黑小白小花正围着第四只狼试探着攻击。王芃泽又大力地吹响了哨子,三只狗才听话地跑回来,露出缩在草窝里的第四只狼,恶狠狠地呲牙向柱子恫吓,似乎想要扑上来,柱子已握紧了斧头等待着。可是王芃泽一把推开柱子,毫不畏惧地抢在柱子的位置上,用威严的目光与狼对峙,他不愿在坟地里开枪,就把猎枪握在手里当棍子使,只要这第四只狼敢扑上来就给它一枪托。
最后一只狼凶狠了一会儿,似乎看出来对方并没有攻击的意思,慢慢地安静下来,后来转身孤零零地跑了。
看不见狼的影子了,王芃泽才牵住柱子的手,带着小黑小白小花从柏树丛里走出来。
离开了坟地,上车之前王芃泽看到了雪地里第三只狼的尸体,突然有些伤感,迷惘地回头望了望最后一只狼离开的方向,问柱子:“柱子,我刚刚好像跟疯了似的,你有没有觉得我太残忍了?”
“没有啊。”柱子笑道。突然冲动起来,从王芃泽的背后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在王芃泽的背上大笑着喊道:“叔,你终于恢复成三年前的你了。”
王芃泽笑着摆脱柱子,让他站在自己面前,在夜色里伸手扶着他的肩膀,认真而动情地说:“是啊,我的病也好了,你可以放心地回南京了。”
可是回到营地后王芃泽又觉得头晕,或许是耗费了太多体力,又困又累。天还未亮,两人又在炕上睡了一会儿,柱子摸了摸王芃泽的额头,还是烫,不过身体看起来终究比以前好多了。
天亮后王芃泽先起来了,煮了饺子,叮嘱柱子多吃点儿,又把小黑小白小花唤进来喂了,看到小白身上好几处伤口,就拿来剪刀和纱布给它包扎。
柱子问:“叔,我走之后你每天一个人都做什么?其他同事要过几天才能来呢。”
王芃泽说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呀,有工作要做,还要养病。
王芃泽望着柱子笑,说今天就不做这些事了,今天送你去车站。柱子不同意,不让王芃泽送那么远,说你的病还没好呢,你得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可以到乡里坐长途车去火车站。王芃泽说那我至少要把你送到乡里。两人争执了一会儿,柱子说我乘雪橇去乡里就行了,然后让小黑小白小花把雪橇拉回来,它们认得路。
王芃泽帮柱子收拾了行李,拿了一些钱放进去,说这里没有可以带在路上吃的东西,这些钱你拿上,上火车之前记得买些饼干。
柱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严肃地问:“叔,要是这几天又有狼来了怎么办?”
王芃泽笑道:“我有猎枪呢,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的厉害。”
“但是你一个人呀。”
于是柱子不急着走了,去气象站外找到狼的尸体,用棍子挑起来,支在距离院门100米左右的雪地上,对王芃泽说:“杀鸡还能骇猴呢,狼看到它们同类的尸体应该怕了吧。”
王芃泽送柱子到院门口,柱子把行李丢在雪橇上,回头望着王芃泽。王芃泽笑着扬手让他抓紧时间,可是柱子走到王芃泽身边,沮丧地说:“叔,我还是不想走,我觉得走不了。”说完后又去拥抱王芃泽,两人不言不语地拥抱了很长时间。
雪橇走出很远后,柱子在雪橇上回头望雪野上的那个孤零零的气象站,看到王芃泽还在院门外站着,一直在目送。
柱子走后王芃泽感到一种很难过的失落,似乎一点一点地放大了人生中无法挥去的孤独。他没有关房门,整个上午什么也没做,只坐在火炉边望着外面的寂静的世界。
快到中午时小黑小白小花拉着空空的雪橇回来了。王芃泽站起来迎上去,望着雪橇愣了很久,最后凄凉地笑了一下,把三只大汗淋漓的狗从雪橇上解下来,然后扛了雪橇去放到仓库里,出来后锁上了仓库的门。
他回屋拿了纸和笔,系紧了围巾和棉帽子,独自步行去抄表,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小黑看到了,在冷风中跑过去,摇着尾巴跟在身后。
五月,王芃泽结束田野考察回到了南京,那时柱子和同学们都在等待毕业分配,结果尚未宣布,寝室里天天在猜测,各种悲观的捕风捉影搞得人心惶惶。王芃泽回到南京的第一个周末,就在老太太家里询问柱子的毕业分配的事,柱子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学校里的消息都是流言。周一的时候王芃泽去了柱子的学校,拜访了几个领导试探着打听确凿消息,结束后就站在教学楼下脸色沉郁地等柱子下课,铃声响了之后去教室里喊柱子。两人去到走廊的最尽头避开众人,王芃泽说不等学校宣布结果了,我去托个关系,把你分到运输大队吧,就在市里边,工资也不错,还是个技术活儿。柱子对这些并不懂,说行啊,你帮我做主吧。
可是到了6月初,有一天晚上柱子和周秉昆去操场跑步,周秉昆突然问:“王玉柱,你也去税务局工作吧?我可以跟我爷爷说一声,他只要去人事局跑一趟,就能把咱俩都安排到税务局。”
柱子疑惑地问:“你爷爷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秉昆回答:“我爷爷退休前是人事局的局长。”
柱子心想也难怪周秉昆的父母都是干部。他对周秉昆这种不认真学习事事依靠家庭背景的行为本来是很看不惯的,但是回头一想自己的工作不也是依靠着王芃泽的关系么,而且周秉昆如此为他着想,让他有些感动。
于是周末的时候,柱子在老太太家里问王芃泽:“叔,税务局的工作好,还是运输大队的工作好?”
王芃泽疑惑地看了一眼柱子,还没回答,老太太已抢先说:“当然是税务局好了,工作不累。”
王芃泽问:“柱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柱子就把周秉昆给他说的话告诉了王芃泽。王芃泽听了不说话。老太太问:“周秉昆?就是以前来过家里的哪个胖胖的男同学么?他的话可靠么?”
客厅里只剩王芃泽和柱子的时候,王芃泽让柱子坐在身边,问他:“周秉昆为什么要帮你找这个工作?”
和周秉昆的隐秘关系从来都是柱子心里的秘密,对王芃泽也没有说过。此时柱子当然也不会说,只回答道:“周秉昆和我是好朋友呀,中学是好朋友,到了中专也是好朋友。”
“只因为你们是好朋友?”王芃泽不相信,又问,“我记得你刚刚来南京上中学的时候,这个周秉昆对你可是不够友好。”
柱子心中有些发慌,搞不懂王芃泽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就强装镇静地解释:“那时候彼此不了解嘛,其实周秉昆挺实在的。”
王芃泽不问了,但是看起来很不高兴,最后严肃地对柱子说:“你有秘密我管不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税务局是个好单位,许多有家庭背景的年轻人想进都进不去,这么大的好事不可能轻轻松松地落到你头上。那个周秉昆,我一直不觉得他是什么好孩子。”
柱子回忆着周秉昆的模样,心想就算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自己和周秉昆并非普通朋友,被一种共同拥有的秘密紧紧联系着,应该是最稳固的情谊了吧,只是王芃泽无法切身感受而已。
似乎答案仍然没有确定,柱子着急。老太太和王小川进来了一下,看到两人正规规矩矩地坐着说话,就又提着篮子出去买水果了。柱子又问王芃泽:“那我到底该不该答应周秉昆?”
王芃泽说:“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吧。”
“叔。”柱子不高兴地喊道,“我连税务局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现在正是我需要你帮我做决定的时候,你怎么不管了。”
“我说的是真的。”王芃泽说,“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周秉昆是否可靠,毕竟周秉昆在你面前和在我面前是不一样的。如果你觉得可靠,你就答应。”
柱子想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觉得周秉昆还是挺可靠的。”
沉默了一下,王芃泽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老太太家里的沙发罩都揭下来,端在脸盆里去水房洗。柱子紧紧跟上去,看看水房没有别人,就低声问:“叔,运输大队那边,你问得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答应了。”
“啊。”柱子有些心虚了,担心地问,“那怎么办呀?怎么跟他们……”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用你操心。”王芃泽打断柱子的话,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脸盆和沙发罩之外什么都没带,就指着柱子说,“去,把肥皂给我拿过来。”
半个月后柱子和周秉昆接到通知,果然被分配到了税务局。两人兴奋地在一个下午去外面吃饭,喝了一瓶白酒,天黑之后回到校园里,柱子扶着东倒西歪的周秉昆走在操场上。周秉昆哇哇大吐了好几次,稍微清醒一点之后双手搂着柱子的肩膀说:“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天天住在一起了。”柱子问:“你不是说你要结婚么?”周秉昆说:“是呀,结婚之前天天在一起。”柱子说:“那你赶快结婚吧。”周秉昆笑道:“结婚之后,我还要和你偷偷摸摸在一起。”
柱子甩开周秉昆狗熊般的胖身子,想骂他两句,可是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变,他依仗过周秉昆的家庭背景,已经没有骂他的胆量了。
王芃泽建议柱子去看望一下周秉昆的父母,表示谢意。柱子问那我应该买点儿什么礼物带过去呢。王芃泽笑道你不用买什么,在周秉昆的父母面前你还是个孩子,又没有钱,他们不会在意这一点的。柱子呵呵笑着问你不是也觉得周秉昆的父母挺好嘛,干吗把他们帮我安排工作的事想得那么糟。
王芃泽愣愣了看了柱子一会儿,无奈地道:“搞不懂你是不是真的傻。我都没法儿和你解释了,你慢慢就会明白,这个社会里藏了太多的学问。”
又怜惜地摸了摸柱子的头,忧郁地说:“以前你姚敏阿姨家的人怨我找的工作不好,我还不以为然。可是现在不能不服,叔太无能了。”
“你说哪儿去了。”柱子察觉到了王芃泽的情绪,忙笑着回应道,“我一直认为你无所不能呢。”
柱子一直没见过周秉昆的爸爸,跟着周秉昆去家里向他父母道谢,也只见到了周秉昆的妈妈,那个神秘的男人又是不在家。
周秉昆的妈妈得体地微笑着把柱子让到客厅坐下。柱子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他总觉得周秉昆的妈妈变得不一样了,面前的这个富态的妇女,以前像个妈妈,而现在像个领导。周秉昆的妈妈邀请柱子吃盘里的水果,表情和语气不算热情,却也不显出冷漠。她端坐着对柱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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