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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年惊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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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饿,又渴,又累……还要热死了……”陆惊鸿喃喃地说着,也不知前面的丰崎听到了没,总之他是觉得自己就要在此地寿终正寝了。
丰崎听到身后绝望的独白声,停下脚步,说道:“攀上这座山峰,寺庙就在山腰处。”
“诶,我那个……”陆惊鸿喘着气,他还想问些什么,但丰崎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上通往山间寺庙的青石板路了。
陆惊鸿叹着气跟上去,这人能不能照顾下他那快要绝命的老骨头啊,再者说这湖泊的四周就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供信徒顶礼膜拜的寺庙,干嘛要非要折磨他带着他往山上爬啊。
山间的枯草被白雪覆盖,蜿蜒的青石板路也有不少积雪,陆惊鸿濒临崩溃地一深一浅地踩着积雪爬上山去。
在远处的落日还剩下最后一缕余晖的时候,他们终于爬到了一座古老僻静的寺庙门前。
半山腰间,云雾飘渺。
陈旧的梨木大门上挂着两个泛锈的黄铜色的驼铃,上面印着被岁月覆盖的经文。门就那样虚掩着,似乎随时都在迎接着凡尘乱世间的香客和信徒。
丰崎停在门口,深邃的瞳孔变得幽暗,他就那样久久伫立着。
陆惊鸿正疑惑他为啥不动了,就见他推开了寺庙的大门,他终于看到了他孩提时幻想过无数次,从耳边听说过无数次的藏丘寺。
它没有中国古代传统庙宇的典雅古色,但它有足以让天下众生信仰的阅经与佛理。它散发着浓浓的禅意,伫立在这个隔世的山林间,普渡万千。
陆惊鸿趴在腐朽的大门上,尽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一切。
藏丘寺的建筑与碉楼相似,它依山而建,屋舍与佛殿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古寺庙内,院落中间种着一棵树根盘延,年代久远的神树,它繁茂的枝叶间挂满了随风飘摇的经幡。而院落的东西两侧各立有一排约十来盏的酥油灯,百日黑夜,长明不灭。
这时正有一位身着袈裟的小僧侣在给酥油灯添油点火。他见了忽然走进寺庙的两人,走上前来问道:“两位施主……是要借宿吗?”
陆惊鸿听小僧侣这么说,感到疑惑,他难道就不能来诵经,来拜佛吗?
小僧侣看看神色晦暗不明的丰崎,又看看满脸疑惑的陆惊鸿,淡淡地笑着补充道:“我寺因地处偏僻,前来朝拜的人并不多,看两位的装束不像游客,也不像信徒……多半是来此借宿的了。”
“多谢。”丰崎点点头回道,示意让小僧侣给他们俩带路。
穿过佛殿,后面是个极空旷的露天庭院,院内栽种着几株苍松,上面的枝叶还覆盖着薄薄的白雪。两侧都是低矮的平屋,一侧是诵经礼佛的偏殿,另一侧是几间疏落的客舍。
陆惊鸿注意到,这座藏丘寺并不大,它的后面还有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坡,种着丛丛霜竹。
进了一间最靠里的客舍,简陋的窗户上挂着一串驼铃,里屋有着一架干净的木床。
“这是寺里唯一一间客房,另外两间都是僧人所住,两位施主请将就一晚。”小僧侣将他们两人安置在客舍后,友善地嘱咐了几句,就出去了。
陆惊鸿也没管自己脚多疼,腰多累,直接躺在还算比较宽敞的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幕。
还算陌生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陆惊鸿就那样成着睡前的姿势,还原模原样地躺在床上,身上只多了件破旧的袈裟盖着,还是盖不住胸以上,膝盖以下的那种。
他立刻爬起来,四肢和腿还酸疼的厉害,随手把袈裟一扯,下了床,跑出了房间。寻了半圈,他才发现丰崎独自一人坐在佛殿前。
他安静地坐在院落间的古树下,清冷的月光打落在他孤寂的背影上,仿佛隔断了尘世。
陆惊鸿特别受不了这种寂静得诡异的气氛,这庙里僧侣本身就寥寥无几,不远处的人这几天又显得格外忧郁,他实在快逼疯了。
“过来。”
就在他还细细打量院落四周的时候,背对着他坐在古树下的丰崎忽然开了声。
陆惊鸿走过去,坐在高高耸起的潮湿冰冷的树根上,不经意地问:“你带我来这儿,不会就是打算隐居的吧,我倒是无所谓……”
他是真无所谓,反正自己就快死了,最后这几月寄予何方并无多大关系,可丰崎就不一样了,他还那么年轻啊……
“知道这里的不同,在于哪里吗?”丰崎打断他,问道。他的眼眸里有着他不曾见过的憔悴,而憔悴的背后,蕴含着点点忧伤。
陆惊鸿想了想,认真地答道:“除了僧人少点,香客少点,钱赚的少了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啊。
丰崎抬眼看向西藏夜空中浩瀚的明月,缓缓地说道:“姑父当年也是这间寺庙的僧侣,有名的天葬师。后来,他还了俗,跟随姑姑回了日本,便再也没有回来。”
陆惊鸿沉默地听着,他开始还一度怀疑他家祖坟在这里呢。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丰崎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不是再也没有回来,而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陆惊鸿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平静的声线有着一丝颤抖,意识到他口中的姑父于他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而且,他从未这么认真,这么客观地当着他的面,去诉说一个关于日本亲人的故事。
于是,他认真地应了一声,示意丰崎继续说下去。
谁知丰崎忽然偏头问向他:“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陆惊鸿被他这么一问,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他现在也越来越搞不懂他到底想干嘛,本来他以为他是良心未泯,为报他曾经救他一命的恩情,把他送到这里来养老,顺便死后还可以诵诵佛经超个度啥的。可这几天下来,他的态度冷漠不说,没在路上把他给折腾死就算不错了。
陆惊鸿真诚地摇摇头,沉默着。
丰崎缓缓开口:“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陆惊鸿偏头望进他的双眸,微眯着眼问道:“听你这话,你原本是想带谁来?”
丰崎眉眼如初,淡淡地说道:“怎么,你吃醋了?”
陆惊鸿显然没料到丰崎会突然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这种状况下说出这么意味不明的话,尴尬着咳了两下,说:“谁知道你喜欢上哪家姑娘了,我又没喜欢别人家的姑娘……”
丰崎望着他的双眼,继续问道:“你这是,不喜欢别人家的姑娘,还是……不喜欢姑娘?”
陆惊鸿听他如此问,难得的涨红了脸颊,语结道:“我……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总之我是没兴趣和你抢老婆的,再说如果你看上的是日本女孩儿,我就更不会有兴趣了。”
结果经他这么一回答,丰崎原本有些温和的脸此刻又兀地淡漠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你还是这么在意我是日本人?”
察觉到他的情绪又突然变得冷淡,陆惊鸿暗道不好,生怕他如果杀性大发什么的。连忙笑着摇摇头否定:“不不,我这不是害羞嘛,你看我紧张地都不会说……”
他还未将自己乱编的借口说完,就被面前的丰崎一把拉进怀里,耳畔他温热的呼吸,萦绕缱绻,似乎是这大漠藏原里,唯一的温度。
陆惊鸿吓得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丰崎忽的轻笑了一声,贴着他的耳畔,接过他的话,喃喃道:“害羞什么,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陆惊鸿拧着一张脸埋了埋头,忽然觉得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明明对方屁都还没放响,他就以为人家是要跟他说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这下,他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放在我的怀里,不好吗?”头顶上丰崎微淡的声音响起。
“啊?”陆惊鸿疑惑地下意识抬头,刚好直直望进了他灿然的双眸。那里面,好像曾经有一片沉寂的星海,但现在,似乎正在苏醒。
丰崎看他疑惑的模样,难得的弯起嘴角,再一次问道:“你的脸,搁我怀里不行吗?”说罢,轻轻地却不容反抗地又按了按他的脑袋。
“你怎么知道……”陆惊鸿闷闷地出声问道,他刚刚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丰崎想起他刚才一脸郁闷自恨的表情,轻声说道:“本来是不太确定的,本还想着如果猜错了要怎么将话圆回去,但现在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点心有灵犀的。”
陆惊鸿听到这里,觉得自己一直呆在他怀里着实不好,如果待会儿被寺里的僧侣看见了,岂不就丢脸丢大了。
于是他挣脱丰崎的怀抱,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对他说道:“我……我们……”可才说了几个字,就顿了顿不知道怎么继续开口。因为在这幽静月深的古寺里,他发现,他也已经渐渐看不清自己了……
丰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抚上他耳鬓黑白交缠的碎发,缓缓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你孤身一人,而我,没有人能阻断得了我的决定。如果你是在乎我是日本人,我们可以永远留在这里,不问世事。”
陆惊鸿感受着他稍显冰凉的指间,微微颤栗着,却不知到底是身体颤栗地更多,还是心尖颤栗地更多。
“不,我都不在乎……”他轻闭着眼,缓缓说道。
他在乎的,也许只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寿命。本来他在这凡世,已无挂念,可如今,终究是逃不出这一个“情”字了。
白日里的那位小僧侣此时走到佛殿门前,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位施主,可以用斋了。”然后有礼地将身侧向一旁的过廊,道,“这边请。”
陆惊鸿收敛了情绪,率先跟了上去。丰崎倒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慢步走到了后面庭院的斋房里。
斋房里已经坐着五六个僧侣,穿着袈裟正襟危坐在木桌边,安静用斋。住持此时应该还在经房整理佛经,晚上的斋饭也是由小僧侣们亲自送到他的房间去,所以加上全寺庙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
小僧侣给他们俩择了另一张干净的小方木桌,上面放着四个青稞面馒头,一碟青菜,两碗粥。
陆惊鸿啃着馒头喝着粥,他从没想过原来他也会饿到如此地步,本来还心里想着这寺庙虽然寒贫,但最起码得再放几个馒头上来啊。不过一看粥碗着实挺大,他也就没纠结了。
吃过之后,他们借了寺庙里的浴池沐浴,换上了农户家的男子藏袍。好在寺庙虽穷,但刚好有两个隔间,不至于到时候陆惊鸿尴尬地跟丰崎纠结谁先吃饱谁先上。
但回了房后,他才深刻的意识到真正的尴尬才刚刚来临。
“我,你……”陆惊鸿原本是想和丰崎盘算一下谁睡地上谁睡床的,可又觉得他如果这么做,是不是显得太矫情了些。
本来就是两个大男人,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啊。
谁知丰崎看他扭扭捏捏地站在门口不进去,自己便抬脚走进房里,自然地脱掉靴子上了床,拉过绣花的棉被,闭上了眼。
全程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不自在。
陆惊鸿就那样愣愣地站着,这家伙也太不懂得珍爱队友了吧。想着,自己就摘掉了帽子放在桌上,然后小声地拉出在床底积了薄薄的一层灰的竹席,在屋里中间的空地上将它平展着铺开。
“还不过来。”床上闭着双眼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陆惊鸿铺席子的动作一顿。
整个房间都很寂静,寂静的仿佛只能听见屋外雪化的声音。
丰崎躺在床上,又开口道:“等着我抱你吗?”
果然他这么一说,陆惊鸿就冷不防地一抖,麻利地脱掉鞋子,乖乖地爬上了床。
毕竟,他们俩上次在‘凡肆’的时候,丰崎才问完这句同样的话,就猝不及防地将他从二楼甩了下去。现在夜深人静的,他可不敢想象自己被他像抛尸一样摔到床上是什么滋味。
结果上了床,陆惊鸿却踌躇地半跪在床边,也没见丰崎意思着往床里边挪一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道:“喂……我要睡外边。”
丰崎始终闭着双眼,淡淡的说道:“睡里边。”
听他这么坚定的反驳,陆惊鸿立刻就呆在床边上不动了。就这情况下,他哪敢睡里面啊,等会如果发生个什么,跑都不知道往哪跑,到时候往墙上撞吗?
“你担心我对你不轨?”丰崎感受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问道。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心想,大哥你就让我睡外边吧,反正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
丰崎看他没回答,倏地睁开眼,伸出手扣着他的肩膀,按着右肩一翻身,将他推到了木床的里边,他就那样半跪着微微俯在陆惊鸿的身上,嘴角挂着一抹浅意的笑。
而陆惊鸿完全忘了自己此时被他反手压在身下,只呆愣地看着他略微弯弯的眉眼,还有微翘的嘴角。
他今晚,好像笑得蛮多的。
他以为,他一直都是个不开心的人。
感慨完,他才后知后觉地缩了缩瞳孔,结结巴巴道:“呃,你……这,这是干嘛?”
丰崎松开压着他肩膀的手,伸出手指轻轻捋着他长长的发丝,回道:“某人不听话,准备教训一下。”
话一出口,陆惊鸿瞬间就觉得后背发凉,不自在地动了下身子,偏过头说道:“你,你赶快松开……到底还能不能睡觉了……”
丰崎略微弯着眉眼,低哑着说:“和你躺在一张床上,本来我就没打算安分睡觉。”
他一听,接着脸便一红,奋力推开了他,结果一声疼叫在空荡的房里响起。
丰崎原本已经顺着他的力翻身躺在了身边,结果听到他的轻叫后身形一顿,猛地侧起身问道:“怎么了,伤哪儿了?”
陆惊鸿微皱着眉瞄了他一眼,他又没撞哪儿磕哪儿怎么伤着啊。不过是前些日子在未香阁受的枪伤还未彻底痊愈,刚刚因为用力过度又疼了下而已。
不过看着他紧张的神色,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回道:“没什么事,就是你太重了,刚刚压得我腿疼。”
丰崎一听果然微微松了口气,又躺下去,良久,才说道:“陆惊鸿,你后悔吗?”
陆惊鸿偏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颜,整个房间只有一盏酥油灯立在桌角,烛光幽微。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真正将他的名字喊出口吧,只不过却是在问他后不后悔,话里还夹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忽而笑出声,道:“后悔什么啊,我们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丰崎低声浅浅的描摹着他说的话:“对啊……什么都没做……”也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又道,“那要不……”
“别别。”他立刻往床里边缩了缩,生怕他要做出什么来。于是飞快地拽了拽棉被,往自己身上盖去,紧闭上双眼道,“快睡觉。”
丰崎看他这么害怕地躲着,也轻轻闭上了眼。静静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本想将被窝里僵着的左手缓缓伸向他的右手,可想着自己的手着实冰冷至极,便手指弯曲了下,不再动了。
良久,他才在昏暗的房间里又开口问道:“ 你起初说……性别是否相同并不重要,那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陆惊鸿没想到此时此刻此地,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个话题,顿了顿说道:“是……我们愿不愿意抛弃世俗,厮守一生的问题。”
不过现在,他想……大概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
即使已然没有一生,他也将会用自己仅剩的日子去相守。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彻底做个连自己都不曾见过的自己,至少……这才是他最不会悔恨的自己。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丰崎没有再说话,陆惊鸿知道他肯定渐渐入睡了,但他却不知道摇曳的烛光中,枕边人的嘴角残留着一抹微笑。
他躺在丰崎的身边,和他盖着同一床被子,细细感受着他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良久,辗转反侧。
“别动,被窝里有风。”
丰崎的声音在枕边响起,夹杂着一丝慵懒。他果然不敢再翻身子了,就那样背对着他,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墙上倒映的烛光,思虑万千。
感受到身后的男人睡熟了,他才悄悄抬手按着自己的怦怦直跳的心脏,强迫自己闭上眼。
他忽然想起小花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丰崎先生和其他日本人不一样的,他的普通话说得很好,身上也没有日本军官的戾气,也没见他干什么伤天害理,残害忠良的事。老板,你为什么不去想想他的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混沌的脑海里浮沉着今夜发生的一切,他忍不住捶首怀疑自己,他难道真的就这样彻底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是个日本人?他真的是疯了。
他真的疯了吗……
罢了,疯了……就疯了吧。
第二日天光微亮,山间的寒气还很重。
两人去了斋房用完素斋后,便见着一个年轻的僧侣穿过他们的面前进入了隔壁的浴池。
“看什么?”丰崎盯着陆惊鸿好奇射进去的目光,微微不悦地问道。
陆惊鸿倒是一脸真诚地回答:“没什么,只是好奇刚刚那个僧人为什么大清早的沐浴,难道这是西藏人的习俗……”
“两位施主早好,刚刚进去的是我们请来的天葬师。等会儿我们在寺庙的后山会进行一场天葬仪式,如果你们愿意,可以一同前往。”身后的小僧侣耐心地解释说道。
天葬……说实话,陆惊鸿并不清楚天葬到底是怎么个葬法。不过忽然想起丰崎昨夜说过,他的姑父曾经也是这里的天葬师,便偏头看向他,笑着问:“有兴趣吗,一起去看看?”
丰崎淡淡瞥了眼他略带兴奋的眼神,回了句:“没兴趣。”然后抬脚回了房间。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陆惊鸿立刻黑了脸,追着跑进屋。
身后的小僧侣一脸茫然,总觉得来借宿的这两人……好像哪里怪怪的。
“天葬很危险,不去。”
陆惊鸿跟着进了屋里后,便听见丰崎对他甩了这么一句。
他疑惑着看看他,没道理现在这么怂啊。于是无所谓道:“不就是葬个人嘛,难不成他还会诈尸?”
“你真这么想去?”丰崎沉吟片刻,反问。
“难道……”陆惊鸿看他这么认真,怔在原地,愣愣地反问,“我不能去吗?”
丰崎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走进了寺庙的佛殿。
长长的廊道,高高的廊壁上皆绘着无量寿佛像。正中央摆放着一座金色的大佛,佛像披着绛红色的袈裟,半阖眼眸,像是这世间唯一的活佛,俯瞰着尘世,普度着众生。
“那是谁?”陆惊鸿看着眼前的佛像,和中国古代传统的那些截然不同。
丰崎深深看了佛像一眼,说道:“我又不是西藏人,问我做什么?”
陆惊鸿一听,尴尬与想要摔桌子走人的情绪油然而生。
好在一旁和善的僧侣正在添香,听见后笑呵呵地答道:“那是第六世□□喇嘛。”
照庙里的僧侣所说,藏丘寺修建于六世□□圆寂后不久,离现在已有两百三十多年的历史了。因为起初就只建造了这一尊金活佛像,后来百年,寺庙都极为清贫,便只有仓央嘉措这一尊佛像。
陆惊鸿多少也听染过仓央嘉措的传说,不过至今,他成为□□的一生到底是如何的,也无人了解,无人清楚。
身处在佛与情的轮回里,写着蛊惑了万千世人的凄美情诗。但他的一生,都弥漫着一种遗世的孤独。
最后,两人兜兜转转,还是随着十来个登上山的藏原牧民,踏着山路间的积雪,来到了藏丘寺的后山。
四周皆是覆了霜雪的竹子,空地中间修筑了一个长达五六米的石台,端部放置了一尊半人高的佛像。那就是用来实行天葬仪式的地方,天葬台。
不过,现在天葬台上已经放好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好在是冬天,没有什么蚊虫,尸体也还未生出尸斑。前来观望的人,除了藏丘寺的几位僧侣,便是山下村子里的牧民。算来,寒冷的空地上也熙熙攘攘地站了二十多个人,有老有少,但眼中所蕴含的虔诚是一样的。
起初他们看见的那位天葬师此时身披着绛红色的袈裟,虔诚地焚香跪拜在佛前,闭眼合掌,嘴中念诵着:“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
年轻的天葬师念着往生咒,以此超度亡灵。
“ ……伽弥腻,伽伽那。” 他就这样跪着念诵了二十一遍,才睁眼站起身来。
接下来便是煨桑祭神,旁边两个强壮的牧民拖来两捆干枯的松柏枝,用火点燃,袅袅的桑烟有着一股清香舒适的味道。
这时,一只大鸟从远处飞旋而来,桑烟袅袅升起,它就那样盘旋在烟雾的上空。
丰崎听见大鸟的嘶鸣声,眸光一凛,下意识地将陆惊鸿护在了身后。
陆惊鸿察觉到他突然间的动作,望着天空的脖子一僵,问道:“那是什么鸟?”
“鹫鹰,吞食尸骨的圣鸟。”他浅声回答。
陆惊鸿一听立刻笑出声,嫌弃着推开他:“那你这是干嘛,我又不是尸体,还怕那玩意儿?”
丰崎扫他一眼,到底还是淡定下来了。
接下来天葬师开始有序地处理尸体。将尸体一一肢解,然后剥离肉骨,骨头则用石块捣碎,拌以糌粑,糌粑是用青稞麦炒熟后磨成面加上酥油茶或青稞酒拌合,捏团儿的西藏主食之一。肉被切成小块放置一旁,另一边放着骨头。
然后拿出了一个银色的口哨,用哨声呼来盘旋在桑烟上空的鹫鹰。
鹫鹰一听这暗示性的哨声,果然飞快地直冲下来,停在天葬台上。天葬师接着便按骨,肉顺序分别喂食。
渐渐的,尸体被鹫鹰分食净尽。
天葬师再次吹起口哨,示意鹫鹰可以飞走了。可这次哨声响了数十次,鹫鹰都立在天葬台上,爪子边上是尸体的残渣,血渍。
“怎么回事……”
“它怎么不飞走啊……”
一直静静观看天葬仪式的藏族子民们开始疑惑地窃窃私语,都不清楚今日这鹫鹰是为何与往常不同。
忽然,鹫鹰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对空长长的嘶鸣一声,猛地朝陆惊鸿和丰崎展翅飞扑过来。
丰崎灵敏地拉过陆惊鸿的手,然后自己背身过去,鹫鹰锋利的爪子“嘶”地抓破自己的后背,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陆惊鸿吓得准备抬手扶住他,谁知他又立刻转身,弯腰迅速拔出藏在靴子里的枪,一枪击中鹫鹰的胸膛。
鹫鹰哀鸣了两声,扑腾着翅膀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村民和僧侣们看着这一突发事件,都万分惊恐。小孩子更是被枪声吓得不敢吭声,躲着父母的怀里瑟瑟发抖。
陆惊鸿这才意识到似乎丰崎早有预感这一幕的发生,正想问个究竟,他却先开了口:“它的嗅觉很灵敏,你的伤口还未痊愈,它定是闻到了你的血腥味,才飞过来的。”
陆惊鸿低声苦笑,他都已经快没命了,居然还有玩意儿想喝他的血。看来这西藏大漠,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安宁。
“这,这可怎么办啊……”住持拄着个竹杖踱步到他们面前,看着地上鹫鹰的尸体,不住的悔恼道。
“你们是何人?可知你刚刚杀死的是什么?!”天葬师起初平淡的脸上已有一丝怒气,对丰崎质问道。
丰崎后背的藏袍已被抓破,渗出几道血迹,抬眼冷笑道:“呵,不过是吞食尸体的一只鸟,你没看见它意欲袭人吗?”
“荒唐!如果不是你来历不明,身上携带枪械,它怎会袭击你?”天葬师怒着反驳。
“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陆惊鸿扶住受伤的丰崎,说道,“你们所谓的天鸟伤了人就是不对,我们出于防卫才开枪射击它的。难道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一只鸟还抵不过我们这两条人命?”
天葬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丰崎再次缓缓开口:“你们应该庆幸他未受伤分毫,否则……”他顿了顿,双眼微冷,“我可能射杀的不只是这只鸟。”
众人吓得一愣,也皆看不懂他眼底的感情,只以为是情深义重的两友人罢了。
他负着伤,执起陆惊鸿的手转身踏雪离去。
“呃,这是要去哪儿?”陆惊鸿发现他正带着他往山下走,却不是回寺庙的路。
“回去。”丰崎闷着声答道。
“回……回哪儿?”陆惊鸿疑惑。
“四川,蓉城。”他继续答道。
陆惊鸿这才静下心来,他果然还是要带自己回蓉城。只是不知这一回,接下来的日子,是不是就安宁不得了。
他们下了山,陆惊鸿便在一家农户里给丰崎包扎了下伤口,讨了件旧藏袍给他换上。
临走时,丰崎将手中的枪递给和蔼善良的妇女,看了眼她颤抖的身子,轻声问道:“这把枪,值多少钱?”
妇女开始犹豫着不敢接,后来想着这把枪拿来给丈夫打猎也确有好处。然后看这两人也着实缺钱,便好心地估摸着给他们凑够了路费,收下了那把枪。
第17章 第十七章
他们检了票,上了火车。
毕竟此去刚刚战乱不久的四川,所以车上的乘客不多。但头等车厢和三等车厢却也坐了个半满,两人按着座位号坐在了乘客极为稀疏的二等车厢。
“你这一路,好像卖出去了不少东西。”陆惊鸿坐在丰崎的右手边,紧挨着窗户,忍不住问道,“你上次给那个车夫的血色的琥珀链子,什么个来头?”
“姑父留给我的,但如今也无用了,不过是换种方式让它回归这藏原大地罢了。”丰崎说罢又看着他好奇的样子,微皱着眉道,“难道你喜欢,为什么不早说?”
他连忙解释说:“我对首饰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猜测它的来历一定非同而已。”顿了顿,想到什么,又担心着道,“不过你将枪卖出去了,如果我们回去的途中遇到危险怎么办?”
丰崎淡淡地反问道:“你有仇家吗?”
“没有……吧,好像。”他认真答道。并在心里接了句,我是担心你的仇家找上来啊!
“既然如此,就不要胡思乱想。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你应该跑得比我快才对。”
“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丰崎向他忽的凑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受了伤,到时候自然只能垫后了。”
陆惊鸿一听,难得的黑了脸。
丰崎看他不高兴的样子,弯着唇角,抬手一下摘掉他常年带着的帽子,轻轻一扯墨色的发带,一头长发飘落下来。
这样一看,果然有……
“喂。”陆惊鸿惊叫着抢回帽子,略显紧张地望望四周,好在乘客少,周围并无人注意到他们俩。
丰崎伸手扣住他的拿着帽子的手,轻声笑道:“担心什么,长发的你,很好看。”
而且,他害怕今日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虽然丰崎深情款款地说着他长发的样子很好看,陆惊鸿内心也闪过一丝欢喜,但欢喜过后又觉得有些别扭。于是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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