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破云2吞海-第4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唉,行!”
  小警车确实没法在这种地方攀山越岭,所幸目的地离小北庄也不过一公里多,走得快二十分钟就能到。步重华把车留在小北庄附近,找了个当地人大概问明方向,便顺着河堤向南步行进发;但在荒草及膝的荒野中走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找到废弃厂房在哪,天色越来越暗,周围只见高高低低的土坡起伏,以及深深浅浅的水沟围绕田畦。
  “嗳!老乡!”蔡麟陡然瞥见田埂上几个村民打扮的男子正站着说话,便提起裤脚往下走了几步:“请问乐家氮肥厂在哪儿?”
  村民你看我我看你,各自面面相觑。
  “乐家氮肥厂!已经搬走了!”蔡麟连比带划:“就在这附近!你们知道怎么走吗?”
  村民各自用方言商量了几句,纷纷茫然回视:“啊?”
  步重华拍拍蔡麟的肩示意他退后,回忆了一下那天在小北庄听到几个妇女聊天的口音,尽量模仿了下:
  “——这里以前有个厂,现在空了,关门了!你们知道在哪吗?我们来做土地测量!”
  蔡麟满怀疑虑问:“他们知道啥是土地测量吗?”
  步重华轻声道:“我要不要给你找个唢呐边吹边喊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支队警察警号156548?”
  蔡麟:“……”
  “化肥厂啊?”这时人群中一个离得较远、年纪较轻的村民好像听懂了,上下打量了步重华几眼,“泥们去哪做撒子,路不好走滴嘞!”
  终于有个明白人了,蔡麟赶紧问:“您能带我们去吗?”
  村民略一犹豫,回头望了望远处的田埂,似乎在掂量什么。
  蔡麟等不及,从口袋里摸出了五十块钱。步重华条件反射一拦没拦住,只见他已经跳下田埂去把钞票塞给了那个村民:“劳驾您带个路,带我们找到那工厂围墙外边儿就行,谢谢您!”
  “哎哟哟!你啧四干撒子嘛!”那村民把白毛巾往肩上一搭,接过钱赶紧塞进口袋里,这下再没有半点迟疑了,三步并作两步满面笑容爬上田埂:“好嘞!走嘞!”
  蔡麟跟着爬上来,感觉还挺得意,这时却突然瞥见步重华略沉的脸色,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是违反规定了,连忙一缩脖子。
  步重华没说什么,淡淡道:“走吧。”
  在附近耕作的村民明显有一套自己的认路办法,带着步重华和蔡麟两人抄了另一条近道,劈开大半人高的厚厚草丛,有一搭没一搭问:“泥们四干撒子工作滴?”
  蔡麟:“量土地!盖房子!”
  “哦——”村民似懂非懂,“盖房子卖呗?”
  “……”蔡麟:“对对,卖!卖!”
  “多扫钱啊?”
  “这我可不知道了,反正我买不起。我们领导肯定买得起。是吧领导?”
  步重华根本没搭理蔡麟,他走在三个人最后,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河堤边高处的泥沟,问:“我听说你们这儿昨天来了帮警察,是发生什么事了?”
  “警擦?”村民懵懵懂懂,“哦,查暂住证吧,搞不清楚。村子里打工滴太多啦——租房子滴太多啦——”
  “我怎么听说你们这儿发生了杀人案?”
  “撒人案?!妹有妹有,俺们这哪里会有撒人案!都四警嚓要赶租房子滴人们走——”
  村民哗一声掀开草丛,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脚下的环城河哗哗流向远处,对岸隐约可见一座破破烂烂、爬满藤蔓的水泥建筑隐没在土坡后。
  “——赶他们走咧,俺们盖屋就租不粗去咧!”村民指指远处那建筑:“看!就四那个,化肥厂!”
  “哎呀我的妈!可总算找到了!”蔡麟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这他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太难找了吧,工厂开这儿存心就是想偷排污水的对吧!”
  这工厂前门应该是有条路通往北道新村开发区的,但村民带他们抄的近道通往工厂后门。这栋二层建筑被荒芜的土坡遮挡了大半,隐约可见玻璃窗全部都碎了,厂房内部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爬山虎几乎已经淹没了向阳面的那片砖墙。如果“三七”和那个缅甸裔杀手曾经约在这里交接,那确实是个既隐蔽又容易撤离的理想场所。
  步重华一把按住兴奋不已的蔡麟:“先别过去。”
  “啊?”
  “这里太隐蔽了,既能眺望小北庄又是理想的藏身地,有些连环杀人凶手会习惯在犯案现场附近徘徊不走。”步重华低声吩咐:“你先把定位发回支队和辖区派出所,让廖刚他们带后援过来,然后我们再集体突入搜查。”
  蔡麟这才醒悟过来:“哎!是!”
  蔡麟赶紧把定位发出去,然后等了片刻,有点尿急,便提着裤子去河边上放水。那村民磨磨蹭蹭的可能是想多要点钱,蹲在树下点起烟来抽了两口,起身讪笑着问步重华:“哎,你四他滴领导不?”
  步重华说:“不是。”
  “哦,哦,不四。”村民站在那笑着搓了搓手。
  步重华这一路上心里都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心里算了下时间,觉得辖区派出所的车应该快从工厂前门那条路开过来了,刚要开口叫蔡麟过来出发,只见村民掏出兜里的五十块钱看了看,表情欲言又止,然后掉头向放完水蹲在河边上洗手的蔡麟走去。
  这人打赤膊穿背心,肩上搭着条擦汗用的白毛巾,膀子晒得黝黑,手上全是老茧。步重华视线下意识跟着他的背影,突然定在一样东西上,瞳孔凝住。
  “——怎么啦老乡?”蔡麟向河面甩甩手上的水珠,蹲在地上抬头问。
  村民紧紧捏着那皱巴巴的五十块钞票,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憨憨地笑道:“泥看泥们给我五四块钱,但俺还要大老远走回去,要不泥们再——”
  “……蔡麟,”步重华脱口而出。
  紧接着,警铃猝然疯狂敲响,步重华拔腿箭步而上:“蔡麟!小心!——”
  “?”
  剧变都发生在这一瞬间,蔡麟茫然回头,还没明白步重华在喊自己什么,突然身后劲风当头重砸,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下一秒天旋地转——
  冰冷刀锋摁着脖子把他向后一拉,咽喉一凉一热,鲜血滚滚而下!
  “——放开他!”
  “站住!不许动!”
  步重华脚步仓促顿住,一手举枪僵在半空。下一秒,手机嗡嗡两声传来新消息,是市局法医所:
  【@所有人 52个烟头出鉴定结果了,样本36分离出的DNA可与全国犯罪库中一前科人员相匹配,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向淼,男,二十九岁,中缅导游地陪,曾因倒卖古钱币获刑两年,现已将鉴定结果传真至你局,请查收!】
  “……”步重华抬起头,剧烈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数米外被刀死死抵住咽喉的蔡麟,以及那个持刀的“老乡”——村民脱去了所有憨厚伪装,变得阴冷而凶戾,和手机屏幕上刚接收到的前科人员照片一模一样。
  “向淼。”步重华一字一顿道,“或者我该叫你……‘三七’?”
  蔡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只听身后传来呵呵笑声,似乎还挺愉快:
  “不愧是步支队长。”向淼感到很有意思,笑着问:“可以请教一下吗,我明明连口音都模仿得那么像,你是从哪发现我有任何不对的?”
  天色越来越暗,河水从荒野哗哗流向远处。蔡麟脖颈汩汩流血,胸膛急促起伏,步重华举着枪不敢动,半晌才终于开口吐出一句话:“……你的毛巾。”
  “什么?”向淼不由愣住。
  “你宣传片看多了,现实中下地干活的农民不会舍得随身带颜色这么干净状态这么新的毛巾。而且刚才几个村民在田里说话时,只有你站在人群外,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跟别人交谈过;我们以为你是村民之一,其实你只是伪装以后去找他们攀谈打探情况。之后你出来带路也没叫他们帮你跟家里交代一声,作为同村人来说这是不合常理的,说明你们彼此根本不认识。”步重华紧盯着蔡麟咽喉前那把足有三十多厘米长的折叠刀,每个字都紧紧绷着:“是我的疏忽,明明这么多纰漏,却没及时发现异常。”
  “……”
  向淼的表情几乎是错愕的,良久后不由叹了口气:“确实不愧是步支队,我要是现在能空出手来,指不定已经在为你鼓掌了。”
  “不要为难小警察,三七。他也只是出来上班混口饭吃,不值当把命搭上。”步重华食指紧紧按着扳机,声音是压倒性的冷静,没有丝毫犹豫或颤抖:“只要你放开他,我可以让你走,走得越远越好。以后山长水远,有的是机会再抓。”
  蔡麟咽喉剧痛,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刹那间条件反射就要挣扎——放他走?
  我们这么多人熬了这么多心血,这一放走怎么可能还抓得到,怎么能放他走?!
  步重华的怒吼平地炸起:“蔡麟!不要动!”
  噗呲一声刀尖入体,毫不留情在蔡麟前胸缓缓划出一道血口,向淼冷冰冰道:“告诉过你不准动,没听见吗?”
  蔡麟在极度的恐惧、愤怒和剧痛中全身发抖,鲜血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很快积出了一小片血洼。向淼刀尖重新抵住了他咽喉,沉思几秒后抬眼望向步重华,瞳孔映出森寒刀光:“把手机摔了,枪跟子弹扔给我。”
  步重华略一迟疑。
  向淼古怪地笑起来:“既然你这么在意手下人的性命,那你能不能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步重华一言不发,极力压抑呼吸,与蔡麟目光对视。
  蔡麟衣襟全是血,耳朵里轰轰直响,嘴唇急促颤抖。他感到自己半边身体好像都麻了,用力了好几次才勉强张开嘴,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不——”
  不要听歹徒的,不要在任何情况下受制于敌人,这明明是我们进支队第一天就被队长你三令五申的原则,难道你自己都忘了吗?!
  下一刻他听见步重华嘶哑地吐出一个字:“能。”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扬手一砸,手机哗啦四分五裂!
  连向淼都没想到进展得这么快、这么顺利,一时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地扬起了眉。随即他只见步重华咔擦弹上保险栓,将92式警枪反过来,握着枪管一步步走上前——
  十步,九步,八步。
  “……不要……”蔡麟发出细如蚊蚋的绝望的声音,“不要给他,不要……”
  步重华冷峻的面容仿佛覆盖着一层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由远而近的声响,工厂前门那条废置的水泥路尽头接二连三亮起车灯,是辖区派出所警车!
  大队民警赶到了!
  向淼脱口大骂:“我艹!”
  所有变故都在这一瞬间发生:
  步重华反手一抛,警枪旋转弹起,被他啪一声接住枪柄扣下拨片,另一手拉动套筒,子弹上膛;
  向淼一刀狠狠抹向蔡麟脖子,后者疯狂扭动挣扎,在鲜血四下爆开的同时两人交叠向后——
  步重华毫不犹豫对天开火,砰砰砰砰砰!!
  五颗子弹连发,巨响划破夜幕,远处车里民警同时警觉扭头,接二连三叫出声:“在那!”“有枪响!”
  “快开过去!通知指挥中心呼叫增援!!”
  扑通!扑通!
  ——枪声响起的同时,向淼已经把蔡麟挡在自己身前,双双摔进了滔滔河水里。大半人高的水花尚未落下,步重华劈手把空枪一扔,毫不犹豫箭步上前,纵身跃进了波涛汹涌的环城河!


第86章 
  咕咚!
  其实是没有声音的; 但人刚入水时; 冰凉水流冲击耳膜; 还是会有瞬间的眩晕和窒息。
  蔡麟在哪里?
  野外陌生水域是非常危险的,更何况是荒野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蔡麟受伤入水、大量失血,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失去了意识; 如果不在两三分钟内迅速找到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步重华一个猛子扎进深水,双手在能见度极低的水流中四处摸索; 突然感觉到身侧水流逆行往下; 立刻伸手去抓,果然碰到滑溜溜好似水草一样的东西; 登时反应过来——是头发!
  幸亏步重华上大学时入选过游泳队,刚毕业还在水上派出所工作过几年; 多少年来的游泳底子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一把紧紧抓住那头发,也顾不上会不会把蔡麟薅秃了; 拽着硬是往上提了几分,然后双手从背后抱住他就往河面上蹬。
  哗啦!
  河面水花四溅,步重华托着人事不省的蔡麟冒出水面; 咬牙把他推上岸一看; 月光下只见蔡麟脖颈下被竖割了一刀,虽然避开了喉管,但鲜血汩汩而出,转眼洇湿了一片土地。
  “操,”步重华咬牙低声骂了句; 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用力堵住出血口,发狠拍打蔡麟苍白的脸:“醒醒!蔡麟!醒醒别睡!”
  “……咳咳咳……哇!”
  蔡麟身体一个触电般蹬直,紧接着几番痉挛,哇地吐出了满口血水。步重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只见他开始急促倒气,双手双脚剧烈抽搐,颤抖着抓住步重华的手臂,看样子是一个劲张嘴想要说什么。
  “坚持住,你能活下去!”步重华用力摁着出血口,在他耳边低吼:“想想你爹妈!再坚持一下!”
  爹妈。
  仿佛一剂强心针被硬生生推进体内,蔡麟涣散绝望的眼神有瞬间凝固——然后视线越过步重华,映出了他身后河岸边,那道在黑夜中缓缓站起的身影。
  “……跑……”蔡麟灰败的嘴唇开阖几下,终于耗尽全身力气,挤出撕裂般的声音:“快……队长……快跑!”
  步重华一回头,只觉寒风当头袭来,刀锋已近在面门!
  如果他这时候躲的话,那一刀足以把蔡麟当场穿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根本不容人思考,步重华伸手一挡,刀刃唰过手臂肌肉带出一泼血光;刺痛中步重华后仰抬腿、发力猛蹬,当胸一脚把向淼踹出了两三丈!
  扑通!
  向淼倒地重响,一头撞上树根,匕首脱手而出。他咳着血来不及擦,步重华已飞身而至,一把拎起前襟把他推到树边,铁铸似的拳头重重砸上腹部,嘭!
  嘭!
  嘭!!
  每一记上百公斤级的铁拳捣下去,步重华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就迸出一股血,与他全身冰凉河水混在一起,随着动作一泼一泼洒上地面。向淼在这疾风暴雨般的暴打中根本无法还手,内脏急剧挤压,胸骨喀嚓一声,口鼻同时喷出几股热血来!
  “我艹!”
  向淼蹦出两个字,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肌肉爆发力完全不输给步重华,咬牙反抱住他就死命往前推,蹬蹬几步一头猛撞上树,碗口粗的树干被硬生生撞得一倒!
  树枝树叶当头簌簌而下,两人同时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你杀过多少人?”步重华满头满脸是血,单膝把向淼顶在地上,一手拎他衣领一手拽他头发,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高宝康是因为你要夺人骨头盔,陈元量是因为你要杀他灭口,那年小萍呢?!她做错了什么?!”
  “她不该在那个时间,跟那个小男孩,出现在那个地点。”向淼狼狈程度跟步重差不多,粗喘着笑出尖利的牙齿:“她要怪也只能怪陈元量,姓陈的太贪……他太贪。”
  为了赚差价搞死三条人命的掮客三七竟然说陈元量贪,个中讽刺意味,简直难以言喻。
  “陈元量早就怀疑我在接触姓郜的小丫头,人骨头盔一失踪,他就会猜到是我干的——当年他带我入倒卖文物这一行,我几个家在哪儿他都知道,绝对会找道上的人一直追下去。我们做掮客这一行的,中饱私囊两头骗可以,但闹大了不行,我不想冒这个险。”
  向淼说着冷笑一声,毫不掩饰鄙薄:“所以我必须想个法子让他们不敢追查,全能神教就是他们最大的把柄。你知道去年山东招远麦当劳那案子以后他们有多怕被警察查到吗?他们怕死了。真的怕死了。我故意留下那小男孩去报案,只要这案子一出来,就算陈元量还不甘心想追查,刁建发他们都得死死地拦着他。”
  就因为这个,因为一帮无耻的邪教组织者和一个贪得无厌的掮客,无辜的年小萍被刺死在暴雨荒原上,至死怀里还揣着她起早贪黑打工刚拿到的、寄托着无限希望无限愿景的四十块钱。
  向淼话音刚落,从未有过的愤怒从步重华心头蹿起,发狠一记重拳打得他偏脸喷出满嘴血:“你这畜生,你——”
  向淼作为专业杀手却也不是吃素的,啪一声接住步重华的拳头,含着血咬牙道:“你知道个屁,先担心你自己吧!”说着闪电般扭头一肘狠撞在步重华手臂刀伤上,血肉挤压发出碾响,顷刻间把他反掀在地!
  “有人等着要你的命呢,嗯?”他在步重华耳边狞笑问:“知道吗?!”
  步重华喘息问:“谁?”
  他们两人彼此死死相抵,不远处河面反光映出向淼半边脸,神情阴森诡谲:“你的那个画师……”
  步重华瞳孔霎时扩张,这时向淼突然松手,右手探进怀里拔出一物——
  其实在那种混乱情景下是根本看不清的,然而那一刻步重华似有所感,十多年来一线刑侦的搏杀经验令他在那瞬间竭力偏过头。
  这个动作救了他的命,下一秒子弹出膛,贴面而过,枪响直接在耳边炸开!
  那是把土制手枪!
  步重华耳朵一蒙,足足好几秒什么都听不见了。但他人相当悍,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境地中竟敢不退反进,咬牙扳住向淼的手腕,就死命把枪口往回转。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向淼跟步重华一样身高超过一米八五,杀人经验丰富,体能素质强悍,扭打中两人将无数枯枝土块都硬生生挤压成齑粉,紧接着土枪猝然走火了!
  砰!砰!砰!砰!
  火光疯狂迸溅,弹壳满地叮当,步重华竭力埋头,子弹几乎是贴着他头顶和耳朵射向夜空。就在那死亡无限贴近的瞬间,他突然感觉掌心里滚烫的枪管“咔哒”一下,十多年来玩枪的经验瞬间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卡弹。
  天赐良机!
  只要判断有一丝失误,那就是顷刻生死立判。那一刻步重华也是赌了,抬头正对枪口不要命地去夺,拧掉土枪劈手远远一扔,手枪在夜幕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嗒掉进了草丛!
  向淼失声:“我艹你……”
  啪!步重华闪电般一手肘,又沉又准又狠,当头把向淼打得喷出半颗牙,然后一把拎起他衣领:“谁想杀我?关画师什么事?!”
  “我艹你祖宗……”
  “说!”
  向淼向后一仰头,头顶抵着沾满斑斑血迹的土地,少顷又抬头盯着步重华,眼神饱含讽刺、怜悯和其他各种丰富含义:“你知道吗?每当他到生死关头时,都会有人愿意替他去死,上次是阿归,这次是你……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阿归两个字的时候步重华内心深处突然抽了一下,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五脏六腑狠狠一勾:“阿归是谁?”
  “可能是我不懂你们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向淼吃力地摇着头,似乎有些遗憾:“但恕我直言,阿归去死还勉强能算殉情,至于你……你又是为什么?画师对你有过半句实话吗?”
  步重华怒吼:“我问你阿归是谁!听见没有!”
  “真可怜,画师连提都不跟你提他。”向淼毫不掩饰的怜悯不知道是针对阿归还是针对步重华,然后他缓缓笑起来:“没关系,反正到下面以后……你可以自己去问。”
  步重华一股邪火直上脑顶,刚要破口大骂到下面的人他妈的是你,突然远处交错的车灯和手电光映在他眼角,是搜救民警!
  ——蔡麟有救了!
  “在这里!快来人!”步重华抬头嘶哑吼道:“快——”
  “我在水下闭气最长11分25秒,破过亚洲纪录。”这时向淼轻轻道,月光下他眼底闪烁着诡谲的神采:“你是多少?”
  一股森寒顺脊椎而上,但步重华来不及出声,早已积攒起全部体能的向淼陡然发力,抱着他顺地滚出十来米,河滩又滑又陡根本止不住,扑通两声双双投进了河里!
  步重华措手不及,冰凉河水已经从鼻腔、口腔倒灌进来,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
  河水里向淼的脸模糊不清,但他冰冷的手就像铁钳般,死死把步重华向深水中拖去。
  ·
  吴雩踩下刹车,工厂前门已经围起了蓝白警戒线,十多辆派出所警车闪烁着红蓝光芒。八九个治安中队的民警正紧张地守在大门口,见他进来立马挡住:“哎你干嘛的?”“哪个单位的?”
  吴雩问:“步支队人呢?”
  “大队长说了,支队领导没回来前这厂房不能进!”小民警没听清,一窝蜂拦在前面:“上外面去!上外面去!”
  “我问你步重华人呢!”吴雩一把掏出警察证摔在他面前,皱眉喝道:“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你们哪个辖区的?”
  小民警一看警察证上写着支队刑警,再一看那牧马人赫然是支队一把手的车牌,登时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大、大队长带人出发去跟步支队长会合了,剩下的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治安中队来负责守门的……”
  “我知道了。”吴雩不容置疑地打断他:“你们守在这注意安全,我进去看一圈。”然后一手掀起警戒线大步走进了工厂黑洞洞的正门。
  小民警已经被他从容凌厉的气势镇住了,既不敢拦又不敢跟,面面相觑半晌,只得眼睁睁目送他走了进去。
  哗啦——
  吴雩掀开被油布盖着的废材,无数飞虫嗡嗡直上,消失在厂房上空的黑暗里。
  氮肥厂已经彻底搬走一年多了,到处都积着灰尘,只有月光透过高高的玻璃窗,隐约照出一片狼藉的地面。吴雩把油布扔回去,提着手电在空旷车间里转了一圈,突然瞥见不远处垃圾桶边缘的半个掌印,走去用手电一照,果然角落里隐藏着另一道小门,里面隐约是个仓库。
  吴雩敏感地眯起眼睛,搬走垃圾桶推开生锈的木门,手电四下一晃——
  空间非常大,附近地上满是脚印,七零八落的走向似乎通往仓库东南角。
  有人曾经来过这里?
  吴雩脚步轻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边走去一边将手探向后腰。但这时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低头一看竟然是林炡,迟疑两秒后还是接了起来:“喂?”
  林炡劈头盖脸:“你在哪?跟步支队在一起吗?!”
  “不在,怎么了?”
  “那你在乐家化肥厂跟当地派出所在一起吗?”
  通话对面非常喧杂,隐约听见警笛飞驰作响,好几台步话机里不知道在吼什么。吴雩脚步一顿,心中生出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林炡似乎松了口气:“没什么,刚才步支队跟蔡麟把乐家化肥厂的定位发给支队要求增援,应该是发现了可疑现场。辖区派出所已经赶去跟他们会合了,估计待会就能有回音,你待在原地别动等我们过去,免得待会找不到人,我跟南城支队再过两分钟就能到!”
  其实林炡这话说得非常模糊,但吴雩眼皮陡然一跳,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千万不要动!”林炡在喧杂中加重语气:“建宁严队也来了,我们待会就过去跟你会合!”
  吴雩眼神闪动,突然一言不发挂了电话,大步流星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转身时,晃动的手电光扫到了东南角什么东西,令他脚步又猝然顿住。只见仓库角落里竟然支着一架行军床和一张木板桌,明显是有人曾经在这里短暂住过,桌上还有台电脑,闪烁着一明一灭的绿光。
  ——电脑?
  吴雩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纹丝不动,但眼神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顷后他一步步走上前打开电脑,只见屏幕上跳出了密码输入框。
  “……”
  远处风中隐约传来警笛呼啸,林炡他们应该已经快到了。
  高墙上的通风扇叶将月光切割,旋转如惨白刀光,一刀一刀扫过吴雩幽深的瞳孔。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梢隐隐闪动着一丝寒芒,从后腰拔出短刀拆开电脑螺丝,轻易拆出主板,取出被两根线链接的CMOS供电电池,拔下插头后用锋利的刀尖短接正负极,迅速给纽扣电池放了电。
  然后他把电池、主板都装回去,把匕首咬在牙齿间,坐在电脑前再开机——
  幽绿荧光在黑暗中闪烁,某个暗网聊天室打开,将“三七”与那个黑暗世界的联系彻彻底底展现在了他面前。
  ……
  【我在国内已走投无路,银姐,救救我,我必须立刻出境!】
  【只要你肯帮我这次,不论什么我都可以去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
  【玛银:弄死他。】
  【玛银:帮我弄死他,事成之后我立刻带你回掸邦。】
  吴雩的视线在玛银二字上停顿半秒,食指微微颤栗,将屏幕往下拉。下一秒步重华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仿佛虚空中滋滋作响的引线轰然爆炸——
  吴雩全身血液直灌脑顶,面孔苍白而瞳孔痢
  他终于明白了鲨鱼那番话真正的意思。
  “抛开作为警察的职责和名义,抛开所谓的信念和忠诚,如果你现在依旧孑然一身”——如果你不敢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让你从此孑然一身;如果你不敢独自一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让你身边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人!
  从二十多年前那个血腥深夜开始,他就应该知道死亡不仅仅只针对画师。从他扛起这画师的名义、从他画出这副皮囊面具开始,他们就针对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燃烧到极致的暴怒就像藤蔓破土而出,以过往几天短暂珍贵的快乐为养料,转瞬间穿透四肢百骸,占据了全部的灵魂。吴雩耳朵里轰轰作响,他坐在阴影深处,只能听见涨潮般一声高于一声的轰鸣,那其实是他自己粗重而冰冷的喘息。
  少顷,黑暗中键盘敲击声响,吴雩敲下回车,两排文字被发上屏幕——
  【银姐,那姓步的我弄死了,这就带人头过去见你。】
  【你在哪里等我?】
  ·
  “喂?吴雩?喂?”
  嘟嘟嘟——
  林炡无奈地收起手机,只见前面飞速开车的廖刚一只耳朵在听步话机里各种杂乱汇报,另一只耳朵却在听车载蓝牙电话,电话那头严峫的咆哮响彻车厢,估计已经快要气爆了:“我弟弟呢?我这么大的一个弟弟呢?!为什么他只带了蔡麟一个出门,为什么你们没有全体出动跟他一道炸掉那个化肥厂?!为什么你们还在慢悠悠开车,他妈的看起来还一点也不着急?!”
  从廖刚的语气来听他大概已经快哭了:“哥你听我解释,步队他们下午出去的时候那只是个可疑建筑,那只是勘察都不是搜查,谁他妈知道他遇上啥事把自己手机都砸了啊!我们没有慢悠悠开车,我这速度已经开到一百二十迈了,不信你自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