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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渣攻们都团宠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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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如一道闪电陡然劈进脑海,靳尧的眼前出现大团大团艳色的花朵。
  就是这个密林里,有许多凌乱匆忙的脚步纷至沓来,有一个清晰冷静的声音在下达命令:“所有人上树隐蔽!以我枪声为号!”
  一条条黑色迅捷的身影无声而俐落地攀上了就近的树木,包括他自己。
  他埋伏在夜色深沉的树干间,如同林中静候猎物的豹,耐心等待着。
  然而预想中的脚步甚至枪咆声都没有响起,直到林中传来刺鼻酸窒的气味。
  他的瞳孔剧烈缩紧,湎北有一种植物,燃烧之后会释放有毒气体,此刻是一年当中雨水最少的时节,植物可以轻易被点燃,反叛军无所不用其极,完全不在乎大火可能引起的后果,只求将他们瓮中捉鳖,或者剿杀殆尽!
  这条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天然溶洞,别无出口,他把敌人引至此地原本就有困死对方的意图,可是哪里能料到敌人枉顾国际法,竟敢在雨林中燃放有毒气体!
  这世界,没有底线的人总归能狠过被规则掣肘的人。
  靳尧恨得牙关都渗出血,是他把所有兄弟带到此地,是他一意孤行要在这里设伏……
  ……
  许泽恩摒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靳尧这副怔忡的样子一定又陷入了回忆,尽管他自己的身体还在缓慢地持续下陷。
  这些天靳尧一直以为自己和许泽恩桥归桥路归路,但其实他们见过很多面。
  送走蒋英哲的那天晚上,许泽恩原本正守在他的楼下,靳尧的身影出现时许泽恩还觉得不敢相信,然而他步履轻盈目不斜视地绕过许泽恩那辆牌照显眼的汽车,走到每日接送顾擎的那辆车旁,车灯亮,引擎轰,汽车如离弦的箭射入夜幕之中。
  许泽恩赶紧跟上,直到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盘山道,靳尧的车却忽然猛地打了个弯,直直向他逼过来!
  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在寂静的山道上撕裂耳膜,车窗外的景象在疯狂倒退旋转,重重黑暗劈天盖地笼罩而来。
  他的左边是坚硬黑沉的巨大峭壁,右边是冰冷锋锐的银白色车身,两车终于相撞时许泽恩只觉得眼前有排山倒海的漩涡,张开狰狞巨口,将他们都吞没其中。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要跟我这样玉石俱焚?
  这个念头浮起时,许泽恩蓦然爆出一股狠戾,他狠打方向盘,一黑一银两辆车头重重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凄清高亢的摩擦声像尖刀一样切割着他的神经。
  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许泽恩的前胸狠狠撞上方向盘,胃部像是被人伸进去一只手胡乱翻搅着,剧痛和恶心让他天旋地转。
  他们同时停下了车,许泽恩率先推开车门,踉跄着走到靳尧的车头前,闪亮的车前灯映得他的脸白惨惨像个鬼,然而他分明隔着车前窗玻璃看到靳尧笑容阴沉肆意得更像个修罗。
  靳尧的车子引擎依旧在轰鸣着,许泽恩站直了身,他的面容扭曲着,眸子里雷电交加,那是濒临绝境的怒焰和绝地反弹的激电。
  靳尧似乎觉得他这个模样十分有趣,唇角勾着,打开车门,悠悠然走下了车。
  他拍了拍手,倚着车身,表情好像有点失望,又好像更兴味盎然:“不错嘛,还能反击,这样才好玩儿。”
  许泽恩忽然笑了,他笑得复杂怪异又惨烈:“你就这么想我死,不惜跟我同归于尽。”
  “那你可错了,”靳尧微侧着脸,那眉目俊秀得像是一幅水墨画,脸上的神情却透着浓墨重彩的阴森和邪佞,“我只想玩儿死你,可没想跟你一起死。”
  许泽恩走上前,一把冰冷沉重的槍被塞进靳尧的手里,许泽恩双手握住靳尧的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自己的眉心:“你按下去,按下去,就什么恨都没有了。”
  靳尧身体紧绷,肌肉发硬,连握着枪的指节都是僵直的,他奇怪地看着许泽恩,像是审视,又像在研判,目光里有迷惑,有茫然,他好像并不明白许泽恩在说什么做什么。
  “开槍啊,像我第一次让你开槍时候那样做,食指……对,就是这里,只要轻轻一扣,就可以掀翻人的头盖骨……”许泽恩笑着,眼睛把折射在他瞳孔里的灯光都剪碎成沙,细细碎碎的光在厚厚的水膜中明明灭灭,“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到A国的第一年,杀手埋伏在公寓里,你夺了他的枪,却迟迟不敢开,是我抓着你的手,按着你的食指扣下了扳机,槍。管上有灭音器,但是那个人头骨碎裂的声音却清清楚楚……”
  “嘣——啪!”许泽恩轻声哼出两个拟声词。
  靳尧战栗起来,他眼睛里的浓稠墨色一层层翻涌,像潮水一样呼然暴涨,又急遽褪去。
  许泽恩的声音又轻又缓,话语里却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像我当年教你的那样,开槍啊!杀了我,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开槍啊,掀开我的骨头,看看里面的血液究竟是什么颜色!”
  “看看我的脑髓里,究竟埋藏着怎样的记忆!”
  “看看我的每一根神经里,上面刻的是谁的名字!”
  “看看我许泽恩,到底有没有负过你!”
  “开槍啊,靳尧。”
  许泽恩扭曲疯狂的面孔在靳尧的瞳孔中越放越大,然而靳尧的神情却越来越呆滞,他的手在颤抖,忽然一道重压施加到他的指尖,靳尧眼中的黑暗像是被一道光鞭狠狠撕开,他猝然甩手,槍托狠狠砸在许泽恩的额角,那里有几缕碎发遮着肌肤,却不能遮掩鲜血汩汩而落。
  “不开槍,是舍不得?”许泽恩缓缓绽出一个笑,他半边脸颊滴着鲜红的血液,那目光却是极尽柔情的,这让他在夜色中看起来疯狂又偏执,他的声音轻如低喃,却让靳尧不寒而栗,“你这样子心软,就永远不可能摆脱我。”
  靳尧慌乱地,近似于逃一般离开,许泽恩慢慢软了膝盖,缓缓跪坐在了地上。
  即便是第二人格的靳尧,也不舍得杀他。
  许泽恩捂住脸,笑声猝不及防从十指中流泻出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明,到最后,终于凝聚成激烈的,无法遏制的,像是从脏腑最深处抠挖出来的,一声呜咽。
  ……
  两天之后的深夜,许泽恩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床边坐了个人,惊醒的那一刻他猛然坐起身,冷汗像水一样浸透了他整个脊背,一声嗤笑轻响,许泽恩神经蓦然一松,他迟疑着开口:
  “靳尧?”
  “你倒是很警惕嘛!”靳尧讥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还是这么怕死。”
  许泽恩伸手去拧床头灯。
  “别开了,整个南湖庄园的电路都被我切断了。”靳尧闲闲地起身,屋里一片漆黑,他却好像逛得很起劲,许泽恩听到那张书桌的抽屉被打开,靳尧好像在里面翻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许泽恩忍不住问。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因为扑簌簌骨碌碌的一阵声响后,他被一颗钢制的小圆珠打中锁骨,许泽恩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生疼的锁骨,叹了一口气。
  靳尧找出了当年他自己做的弹弓,把许泽恩当靶子打着玩。
  “嗵嗵嗵”,小钢珠一颗接一颗打在身体上,靳尧没有故意打他要害,但是也没有控制力道,这样近的距离,许泽恩只觉得每一颗珠子都像子弹嵌进肌体一样,金属与皮肤摩擦的灼热和疼痛火烧火燎一般,他无声地忍耐着,倒是靳尧自己觉得没劲,先停了手。
  “你比以前有出息了嘛,”许泽恩按亮手机,借着那微弱的光线看到靳尧坐在书桌上,两条长腿垂着晃啊晃,“以前动不动就喊疼,现在倒是能忍得狠。”
  许泽恩轻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喊疼,也不会有人管。”
  “呵!”靳尧毫不掩饰地轻嗤,“你倒是还有脸这么说。”
  靳尧忽然凑近过来,他单膝跪在许泽恩的床上,上身逼近,许泽恩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地身子后仰,脑袋一直枕上了墙壁,手机幽暗的光线投映在两个人的脸上,他们的眼睛都闪着绿幽幽的光,十分诡异。
  靳尧的指腹从许泽恩的额角滑下,经过眼睑,脸颊,最后捏着他下颌骨,微微用力,就在许泽恩以为靳尧又要卸掉他下颌骨的时候,靳尧阴恻恻地开口了:“就因为你喊疼,我那时候连上你都舍不得,倒是你上我的时候从来不客气,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许泽恩脑子一空,所有的血液都一呼啦往他的天灵盖冲去,他怎么也想不到靳尧会用这么剑拔弩张的一副样子来谈他们的当年情/事,这种突如其来的鬼畜风让许泽恩很有些不能适应,他结结巴巴,甚至有点委屈:“那是因为……因为……你手上茧厚,你……”
  许泽恩难以启齿,可是靳尧一副气汹汹的模样让他不得不咬牙启齿,“……你弄伤我了!”
  “嗯?”靳尧歪了歪头,十分疑惑,“是这样吗?”
  许泽恩简直要疯,他崩溃地低吼起来:“你到底记起了些什么?你什么事情都只记一半,就来找我兴师问罪,你简直……”
  靳尧松了手,直起身,然而许泽恩一口气还没松懈靳尧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翻了个身,许泽恩的脑袋被按到了被褥里,他一下子动弹不得,这个姿勢太特么让人惊悚了!
  “靳尧?”许泽恩只觉得一股陌生的寒意直往脊背窜,下一瞬他的整个身体都绷成了岩石一般坚硬,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别动!”靳尧狠狠拍了许泽恩一掌,十分不耐。
  许泽恩的头皮都炸裂开,一边是熟悉的情怀劈头盖脸地涌来让他身心吙热,一边是靳尧陌生莽撞的举止让他冷汗直冒。
  靳尧捣鼓了半天却发现许泽恩的身体像是一只紧闭的贝壳,怎么都撬打不开,不由恼火地推了他一把:“滚!怎么这么烦!”
  许泽恩又惊又吓又哭笑不得,然而他终于意识到靳尧想做什么了。
  “靳尧,”许泽恩无奈极了,他翻身坐起,“你别这样,就算你想惩罚我,也不要用这样的方式,你打我杀我怎么都可以,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如果你还能接受我,你要怎么样都可以,我都没关系,但是你现在不爱我,不要这样对我……”
  “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靳尧哼笑,“你配让我怎么对你?”
  许泽恩无力地抱住头:“你还是接着打我吧,隔壁抽屉里还有仿真槍,橡胶子弾管够。”
  ……
  就这样,白天的靳尧投入在自己的工作里,晚上却三不五时造访南湖庄园,每次到来都会寻机把许泽恩打一顿,打完之后再心满意足地离去。
  许泽恩最近医药不断,满身伤痕惨不忍睹,就是今天他戴着茶色的眼镜,也是因为前一晚被靳尧揍在了眼睑上。
  然而这一切对于许泽恩来说,简直是恩赐一般的转变。
  如果不是第二人格的靳尧不时来让许泽恩见一见,他不知道自己在极致的思念和占有欲作祟下会不会再做出什么触怒靳尧的事来。
  其实许泽恩也想过,甚至为此窃喜过,第二人格的靳尧越是执拗于找他的麻烦,反而是在乎他的证明。
  他这样执拗地要跟进丛林里,也是怕靳尧第二人格苏醒时找不到自己出气,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靳尧不肯带他一起,许泽恩只好在那直升机回来后要求驾驶员再送他一次,他在路上看到了血迹蜿蜒的小径,便寻了过来,谁知一晃眼就看见了那块钢牌。
  许泽恩几乎在看到那泛着金光的两个字母的瞬间就联想起了靳尧,他决定要把那块钢牌带走给靳尧看一看。
  哪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整个人踏进了泥潭里。
  他先是挣扎着想自己逃出来,许泽恩知道这个时候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整个人匍匐趴在地上,但是为了减轻装备他并没有多准备换身衣服,许泽恩纠结着总不能带着满身泥跟靳尧会合,要知道现在围在靳尧身边的,顾擎陈啸然那些个人,哪个不是光鲜亮丽啊,自己这么灰头土脸的给情敌去陪衬,这绝对不行。
  许泽恩就这么左纠结又苦恼的,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个小时,等他想破釜沉舟爬出来,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既然自己出不去,那就只能等靳尧来救了,许泽恩手头有信号枪,他琢磨着反正要狼狈到底了,那当然越惨越好,至少得等到泥沼没到他胸部,等靳尧赶过来只看到他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奄奄一息那才能有悲情效果。
  许泽恩这个人,从来不惮以最大的狠劲来对待自己,尤其是他想对靳尧使用苦肉计的时候。
  哪知道靳尧这么快就到了,他的英雄小哥哥,从来见不得他多受罪。
  许泽恩一边观察着靳尧的神色一边满脑子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直到靳尧忽然跟他对上视线,许泽恩不由欣喜:“靳尧?”
  靳尧眼神里一片清明,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把那根长树枝扔给了许泽恩。
  许泽恩茫然地举着树枝,不明所以。
  靳尧眯起眼抬了抬下颌,示意许泽恩用树枝把那个吊着的钢牌给取下来。
  许泽恩挺高兴地照办了,他把钢牌捏在手里,又把树枝的另一端递给靳尧,靳尧把他拉了出去,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靳尧恨不得给这个傻逼一肘子,泥沼里面全是蚂蟥,这东西杀伤力有限,但是视觉效果十分渗人,一口下去血迹蜿蜒,许泽恩先前泡澡泥沼里只觉得身上又疼又痒不舒服,他第一次见到蚂蟥这种东西,钻在他的皮肉里蠕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别动!”靳尧打掉许泽恩要去拨弄蚂蟥的手,让他在干地上坐下,靳尧蹲下去,撩起许泽恩的裤管,这一看之下靳尧倒抽一口冷气,许泽恩自己也傻眼了。
  密密麻麻的软肢动物盘桓蠕动,比整条腿鲜血淋漓还要让许泽恩觉得头皮发炸,他紧紧咬住嘴唇,抑制差点冲口而出的惊呼。
  靳尧把许泽恩的背包捞了出来,还好这个人不像陈啸然那么离谱,包里食盐酒精应有尽有。
  “把衣服脱了。”靳尧理所当然地说。
  许泽恩愣了愣,明知靳尧只是要帮他处理蚂蟥,他的心跳还是不可遏制地漏跳了一拍。
  “裤子也脱。”许泽恩的手指头直打飘儿,差点连扣子都解不开。
  青天白日的湎北丛林里,许泽恩就穿着条内。裤,浑身上下血流成河,乍一看实在是惊悚,靳尧把盐溶进水里,用棉布蘸着给许泽恩全身都连擦带泼了一遍。
  这一弄干净许泽恩身上的伤痕就遮不住了,他原本皮肤就白,那些青青紫紫的於痕盘桓在身躯上十分打眼。
  “你怎么这么多伤?”
  许泽恩哀哀回头瞅了靳尧一眼,心里说这都是你每晚打的呀,嘴上却道:“不小心摔的。”
  靳尧嗤笑一声:“你这腿大概不太好使,不是往地上摔,就是往泥里陷,留着它们有什么用?”
  许泽恩委屈地抿着嘴,不敢反驳。
  盐水起了效果,蚂蟥扑簌簌往下掉落,看得许泽恩头皮发麻,脊背上的鸡皮疙瘩冒了一身,靳尧憋不住笑了:“你个傻逼!”
  他这一笑,看得许泽恩心头一酸,又是一软,忽然觉得自己遭了这么大一罪全值了。
  许泽恩的冲锋衣和裤子脏得不能穿了,靳尧让他穿着贴身的背心和短裤就这么跟自己走,一直千依百顺指东不往西的许董此时却下意识地双手抱胸,誓死不从:“不行!你要我这个样子出现在人前,还不如再把我推回泥沼里去!”
  靳尧瞪大了眼睛:“一帮大老爷们在,你别扭个什么劲?”
  “那也不行!”许泽恩在地上赖着,“我绝对不能衣衫不整地让别人看见!”
  “卧槽!”靳尧火,“你个娘了吧唧的……”
  许泽恩咬肌迸着,十分不服气地瞪着靳尧,他什么都能退让,就是这条底线不行,让他在两个情敌面前这么敞着,还不如把他就地埋了!
  靳尧把自己的冲锋衣脱下来甩过去,火气满满:“穿我的!”
  许泽恩眼睛倏忽移开,不敢往靳尧修长漂亮的肌体上看,他抱住了靳尧的衣服,整张脸都埋在靳尧的气息里,嘴角忍不住往上弯,但是他的脑子很快回过神来,表情比刚才更凝重了:“不行!我不穿你的!”
  让靳尧给别人看这比自己露更他妈不能忍!
  “你他妈怎么那么多逼事儿!”靳尧抬起脚就想踹,又看这人一身光。溜。溜不说,还没块好肉能下脚,只得憋着气又把脚放下。
  许泽恩就垂着眼不说话,反正他现在在雨林里,靳尧也不能把他赶回去,而且第一人格的靳尧从不把他往死里弄,许泽恩有点有恃无恐。
  靳尧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把许泽恩的脏衣服和裤子一并抱起,丢下俩字儿:“等着!”
  许泽恩忙爬起来:“你去哪,我跟你一块!”
  靳尧抱着衣服直走,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个大溶洞,洞口有个天然洼地,里面盛着满满的水,靳尧把衣服在洼地里涮了几个来回,把水拧干,他看着许泽恩犹豫了一下。
  “没事,我就这么穿,这里天气这么热,一会就干了。”许泽恩机灵地把自己衣服接过来,就这么湿哒哒地穿上了。
  “随便你吧。”靳尧穿回自己的冲锋衣,转过身去,“走吧。”
  许泽恩非常痩,那么高的一个人,骨骼健康骨架饱满,却瘦得嶙峋陡峭,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看得人心惊肉跳,靳尧分明记得,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许泽恩的身体跟他一样,肌肉流畅,线条凌厉,是很漂亮的。
  如今他却这么瘦,像是一层皮裹缚着骨头,身上还到处是於痕,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靳尧心里泛起极细的说不上来的闷。
  “靳尧?”许泽恩跟在靳尧后面走,一边磕磕巴巴问,“你刚才,想起什么了吗?”
  不等靳尧回答他又急切道,“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告诉钟燃,钟燃说帮助你梳理记忆,是很重要的过程,就像一块拼图……”
  “我知道,”靳尧打断他,“钟医生都跟我说过,我想,这四年的拼图,我是找回来了。”
  许泽恩又喜又忧:“那……那四年,你……”
  那是许泽恩也不曾触及且再也来不及触摸的过往。
  不知是许泽恩被蚂蟥密密麻麻咬了一身激起了靳尧的怜悯,还是随着记忆板块复位越来越多,靳尧的心态渐趋平和,他居然很耐心地告诉给许泽恩:“最早的时候,我是带人在湎北守钻石矿,这个你也查到过的,那个钻石矿的主人昂基是反。叛军的幕后金主之一……原本他们湎北人打仗,不关我的事,我只要守矿领钱,保证自己手下的人活着就行……”


第43章 
  靳尧当年加入海登,带了一队人一起奔赴湎北; 其中有个叫作扎托的; 是海登派给他的副手; 跟他关系最好。
  靳尧这个人看着强悍,但是对情感十分依赖; 他和许泽恩相依为命二十年; 乍然分开之后简直像是迷了路的小兽,因此重得了一个与他同吃同寝同生共死的扎托,靳尧几乎是把对许泽恩的那些感情都移情到扎托身上了。
  当然他对扎托并没有嗳眛情愫; 只是当对方是兄弟一样肝胆相照着。
  扎托是湎北人,有一天他得了家里的消息; 他的妹妹玛莎被当地一个土绅丹拓看中强行带走了,湎北这个地方十分落后,还保留着许多旧时制度; 有钱有枪的人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靳尧和扎托查到了玛莎被卖去了当地一个很大的赌场,二人闯进赌场; 一路所向披靡; 把玛莎救了出来; 谁知那个赌场也是属于昂基的产业; 靳尧刚和扎托回到矿场,就被押送到了昂基面前。
  靳尧短暂地顿了一下; 神情变得有一丝微妙:
  “……扎托和兄弟们把我救了出来,但是整个湎北的反。叛军都得了令要抓住我,海登也不能明着袒护; 于是建议我加入政府军……”
  许泽恩微微皱了眉,救妹妹出火坑是理所当然之举,昂基也算是一方诸侯,因为这个事就对靳尧赶尽杀绝,这实在不合常理,更何况,玛莎是扎托的妹妹,怎么最后昂基的矛头好像全都对准了靳尧?但是他聪明地没有去打断。
  “我在政府军里打了四年的仗,到了最后,”靳尧笑了笑,
  “两方人坐下来谈判,反。叛军要求和解的条件之一就是交出我……”
  “咔嚓”许泽恩踩到了一根枯枝,他的脊背都僵住了:“政府军把你交出去了?”
  “那倒不至于,”靳尧回头看了许泽恩一眼,笑容加深,眸光却越发冰冷,“他们只是联合反。叛军把我逼近了这片林子里,就是你脚下站的这个地方,就是这片土地,当年反。叛军在林子外烧覃覃草,那几天雾很浓,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我们被困了三天三夜,政府军都没有援兵过来,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决定突围……我是唯一一个从这个林子里活着出去的人,不过在毒雾中待得太久,眼睛受了伤……”
  靳尧寥寥几句,轻描淡写着当年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他始终微笑着,仿佛那些烽火狼烟阴谋背叛,鲜血淋漓筋骨分离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小往事。
  四年戎马一世武勋,最后竟毁于政治野心家弹指间的脏污伎俩,英雄末路,徒留名姓——那一块闪着金属光泽的铜牌。
  如果不是靳尧说出来,谁会知道这浓荫蔽天的丛林里埋藏着许多不见天日的累累冤骨。
  “呵,”靳尧轻笑,“我那时候总算明白你以前给我说过的一句话,‘从来太平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啊’!我们这种人,从来都是棋子一颗,从这个棋盘上挪到那个棋盘上,从这个人的手心交换到那个人的手心,可惜我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付出的代价太大,我113名战友,他们原本早就可以接受新军拉拢收编,但他们一直跟着我,扎托最后为替我挡子弹而死,他死时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他们做错了什么,活活113条人命给我垫了背!后来我回过这里想给他们敛尸,但是这个地方,尸体腐烂太快了,骨头都被动物吃掉了,我几乎什么都没找到,就连那块钢牌,大概也是哪个猴子捡到挂在那里,至少当年我在这里是没看到的……”
  “靳尧……”
  许泽恩只觉得此刻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如赤脚踩在刀尖上,皮肤被撕开,血管被一寸寸割裂,鲜血从裂口中冒出,沿着靳尧当年突围的路一滴滴洒下,他紧紧捂住脸,呼吸沉重凝滞,他哽咽着哀求道:“你别再说了……”
  “行吧,”靳尧耸了耸肩,“那就不说了吧。”
  靳尧在前面带路,颀长的身体挺拔如树,脊背笔直得像一杆枪。
  男儿顶天立地,再多的折磨和悲伤都不能压垮他半根筋骨。
  许泽恩泪眼朦胧地看着靳尧的背影,就在这之前,他一直笃定自己是对的,他放弃牺牲的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不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他根本走不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死不成,疯不了,就是一直坚信自己会跟靳尧有一个结果。
  可是如今他才意识到,无论那个结果是好是坏,是聚是散,靳尧经历过的一切磨难和悲苦都不可磨灭,那是他用再多的细心呵护和花好月圆都不能替代和弥补的伤痕。
  许泽恩被潮涌而来的绝望淹没,他此刻的目光是涣散茫然的,整个人像是被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潭里,一块巨石坠在他的心上把他往潭里压去,再压去,冰冷的水疯狂灌进他的耳鼻口舌,他无法呼救,四周也没有半根浮木。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和靳尧之间横亘的,那些利用和抛弃都不是靳尧如今恨他的理由,而是这些沉如千钧的,黑暗浓稠的过往,那些血肉横飞,白骨森然,是比感情背叛更实质更鲜明更深重更无法释然的心结。
  靳尧满身伤痕,心上更是千疮百孔,便是用许泽恩的血去浇灌,只怕也养不回一颗纯粹的初心。
  许泽恩扑过去,从背后狠狠抱住靳尧,靳尧其实是可以避开的,但是他此刻也已经摇摇欲坠,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绽裂,靳尧知道那是他的心脏,从最深处的地方缓缓地裂开,一片一片,一块一块,分崩离析着,痛不欲生的。
  命运犹如车轮,碾压过他的每一寸筋骨,剥离出所有的血肉,周而复始,靳尧不由好笑地想,自己前生是做了多大的恶,那些淬了毒的往事让他经历一遍不够,还要洗去他的记忆,再让他如今回想起来,靳尧依稀记得神话里有个人物,每天被鹰啄去肝脏,第二天那些肝脏会再长出来,鹰再来啄,日复一日,无穷无尽。
  悲苦折磨不可怕,可怕的是轮回的痛苦,不知道哪一天是尽头。
  那是漫长而绝望的酷刑。
  靳尧缓缓缓缓半跪了下去,许泽恩始终紧紧抱着他,他们都一语不发,但是热泪疯狂流淌,一颗颗砸在泥泞湿润的土地上。
  ……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教官,我的名字是JY!”那年风华正茂,靳尧一身戎装,却像个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指着他哈哈大笑,用湎北语喊他“小伢子”。
  靳尧也不恼,食指点了块头最魁梧的几个,微微勾动,唇边带笑:“你们几个,一起来,谁能打到我,奖金一万!谁把我打趴下,十万!”
  众大汉面面相觑,扎托拎着箱子,众目睽睽下打开,里面码列着成刀的,花花绿绿的钱币。
  终于第一个军汉对着靳尧扑了过去。
  靳尧一战成名,不久之后,那个兵团的头儿死在战场中,靳尧被推举为新的长官,但大家依然都叫他教官。
  之后靳尧带的兵团也成了湎北战场上的传说,反。叛军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判官”,他手中的枪便如同那阴阳点化笔,点到哪个,必是勾魂夺命。
  整个湎北都知道,判官只有一大爱好那就是——钱,每次政府军庆功褒奖,判官不要女人不要勋章,只顾伸手要钱,一刀刀一捆捆的现金,全部由他本人带着手下背回营,那时候所有的士兵都会一拥而上把他抬起来高高往空中抛,靳尧在半空中把钱漫天撒下,所有人再一哄而散去抢钱,由着他重重摔在水泥地上龇牙咧嘴地破口大骂。
  那是最简单的日子,人和人之间的维系只需要那么一砖砖五颜六色的纸币。
  但是时日久了,每一张纸币上都浸染着彼此吙热的鲜血,到了后面的日子,再多的钱都不能把他们相连的筋骨分离了。
  “教官,这仗打完之后,你要去哪里?”那时政府军和反。叛军进入谈判,傍晚的营地里,靳尧被一群士兵围坐着,大家都有些振奋,却也有一些茫然。
  如果不打仗了,他们这些人何去何从?
  靳尧想了想:“仗打完了,我就开个安保公司,你们无处可去的,便跟着我吧。”
  扎托笑道:“那咱们早晚能把海登都踩下去,以后世界第一保全公司就是咱们鬼魂兵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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