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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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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事,指的是陪他成长,陪他风雨兼程,甚至陪他犯罪。
  大家都知道白金实业的老板是路俊丞,可没有人知道白金实业的大脑是秦春岩;秦春岩是荣耀,可路俊丞是腌臢。
  他用腌臢堆砌起心爱之人的荣耀。
  秦春岩的目光没有一点闪躲:“不提输赢,你应该给我一个不告而别的理由。”路俊丞亦没有闪躲:“我不求回报的爱了你十二年,我不需要你的理由。而我不再爱你,我也不需要给你理由。”
  秦春岩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路俊丞闭了闭眼睛,手缓缓地从他的椅背上离开。
  “那,再见了。”
  再见。可两人都知道不会再见了。
  秦春岩的背影纤瘦,他绕开路俊丞,转而向门口的方向移着轮椅。路俊丞没有回头,可他还是不由自主静下来听他的声音,哪怕是轮子与地板摩擦的细碎的声响,哪怕是他的一声呼吸。
  “如果我说其实我早就已经接受你了呢?”
  秦春岩背对着路俊丞,他声音染着哑:“没人会对喜欢自己这么久了、好了这么久的人不动一点心。”
  他骄傲惯了,倔强惯了,他万万不会说出“我不想你走”这种话。路俊丞无声的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没人会对自己喜欢了这么久、好了这么久却还不为所动的人一直不变。这太累了,也太孤独了,就像一个人在漆黑的海上等一束光。”
  路俊丞想起飞蛾扑火般的这些年,他总觉得这世上没有比秦春岩更重要的人和事了。包括当初他知道楚甄是因为韩晨曦说有个新来的年轻人和寻常的年轻人不一样,他想确定楚甄足不足以担得起做秦春岩的替身。于是他设计,他虚与委蛇,他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俘获了这个确实不太一样的年轻人。
  可俘获了之后呢?他没想到那个人让自己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让自己看到了一汪清澈的爱情。火与花,枪与血,泪与叹息,楚甄为他展开的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明媚画卷,这是他阴暗晦涩的二十八年中唯一的色彩。
  第一次有人会为晚归的他留灯,为他盖好被子,为他热好牛奶还老妈子一般叨咕着让他带到公司去。其实这些好谁都可以给,可那个人身上的力量和信念,就像给了身处肮脏泥淖的自己一根救命稻草。
  路俊丞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腮边。
  “你认识我十三年,可你一只不知道,我的心脏长在右面。”
  “因为你从未想听过我的心跳。”
  究竟是什么会让人更觉得窘迫呢?承认不再爱对方?还是承认从未爱过对方?连现在这句承认都是假的?秦春岩努力控制着呼吸,极度窒息的感觉被他压回了胸腔:“就当做个了断,你还留着高中我们传的第一张纸条吧。现在,还给我。”
  ——我可以认识你吗?
  ——嗯。
  那时路俊丞紧张得一节课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以为秦春岩不会回。后来那张纸条被他珍贵的叠起来收进钱包,他在难熬而孤独的年月里无数次叠起又展开。他想,或许这诸多的爱恨,皆是从这一个“嗯”字开始的。

  ☆、厚雪

  楚甄回来的时候天已大黑。他在楼下看到路俊丞家的窗子黑着,于是焦急的跑上来用钥匙打开门再打开玄关的灯,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看到有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人正在客厅中央。楚甄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无论是明里暗里,包括他接触到的全部档案里也没有见过。
  他感受到自己腰间的枪柄冰凉。
  男人安静的望着他,琥珀般的眼睛沉静如一汪湖水。而他开口的时候楚甄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像了。男人说道:“我是路俊丞的恋人,和你不一样的是,我是被他藏起来的那个。”
  楚甄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他知道面前的人对自己毫无威胁,但他却非常想拿出枪来对着那个人的脑袋。年轻男人仍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除了我腿有残疾以外,我们的外貌年龄、性格、体态、甚至声音都相似。你现在觉得路俊丞是为了什么而接近你的呢?”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这个月份雪还没全消,他本以为不会再下了。楚甄没有理会那男人,重新扣起外套扣子打算往外走:“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吧?”男人笑笑,楚甄再次恍惚得觉得他与路俊丞竟然也如此相似。他心口隐秘的抽痛了一下,可他只看着那男人的眼睛什么都不说,仿佛能从里面看到路俊丞的去向。
  “其实你信了。”
  相当自信的肯定句,这也和路俊丞太像了。这抽痛的范围持续性扩大,楚甄仍旧只看着男人的眼睛默不作声。直到他再次开口说道:“他把你放在光下,所有明面上的宠爱和温柔都是你的,那么那些痛苦和恐惧也是你的。当然,你这都是为我而承受,我本应感谢你。”
  他的薄唇一张一合。楚甄想,原来路俊丞一向喜欢亲吻这种嘴唇。
  “他从一开始就预备着让你替我去死。”
  他还记得刚刚认识路俊丞时他喝醉时呢喃的那三个字——金?还是秦?还有路俊丞背对着自己的那颗泪,他不是没看到,可他从来都不敢问。
  楚甄面无表情,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用力捏紧大腿:“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他现在还受着伤,我得快点找到他。”
  他们确实太像了。楚甄想着,就连这强撑若无其事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这雪说下就下,楚甄毫无防备就被冷风灌了一脖腔,劈头盖脸的架势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可越清醒越是觉得心口疼。那人说路俊丞在公司,楚甄现在就马不停蹄赶过去,只想早一秒、再早一秒见到他。
  路俊丞的确在办公室,楚甄到的时候他正站在书柜前找什么东西。路俊丞听到声音就回过头来,手里拿着一摞文件,地上都是散乱的书和档案袋。他眼圈泛着红,湿湿的,狐狸变成了兔子。
  楚甄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然后朝他走过去,伸出大拇指擦了擦他的眼睛:“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默契是一个极可怕的东西。路俊丞不说,楚甄不问,可他们心知肚明对方那句藏进喉咙的话是什么。楚甄握了握路俊丞缠着纱布的手:“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路俊丞垂着眼,拿着文件的手垂在身侧。
  “其实我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他始终没有抬起眼睛看一眼楚甄:“之前很多次明知对方有事瞒着自己,可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也就这么过去了。”
  风从没关紧的窗呜咽着钻进来,激得楚甄寒战两下。他停留在路俊丞眼角的手指抽搐了两下,随即,一阵仿佛不属于楚甄的嗤笑从他唇齿间泻出来:“你让我问什么?我问你你喝醉的时候念着谁的名字?我问你你究竟把我当做谁?我问你是不是……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盘算着让我死?”
  话到最后变成了将出未出的哽咽。楚甄的眼睛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几个来回:“我出生入死执行过这么多任务就从来没有不敢的事,我连死都不怕,可我偏偏不敢问你,我不敢。路俊丞,我第一次不敢。”
  就像被刀尖深深扎穿胸膛,路俊丞倏忽疼得有些眩晕,那些他们倚偎取暖和阳光下牵手走过的时日就像一个玩笑。梦醒了吗?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问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梦醒了,自己这种人怎么配有真正的爱情和快乐呢?所以那些他们相爱的日子或许都是一场大梦,梦得酣畅淋漓,梦得心无旁骛。
  唯有残缺的左手提醒他这一切皆是真实。
  “我想让你死,所以我留下你。你想让我死,所以你接近我。”路俊丞觉得自己像在空中飘浮着看自己在说话,他根本不知道此刻在说话的是谁:“那现在我们对彼此的爱,就是报应吧。”
  楚甄笑得嘴角都抽搐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表情。眼睛血红,泪水一滴接一滴打在衣服上:“我对你的爱打败了我的良心和原则,到最后换来你的一句这都是报应。路俊丞,确实是我活该。”他注视着路俊丞的眼,漆黑如泉水凛冽浸过,一贯沉静。只有路俊丞知道里面的柔情曾经何其汹涌,就快将他淹没:“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以前你是我留在这里的理由,而现在我没有理由了。”
  楚甄的手离开路俊丞的面颊,然后没有一丝耽搁的转身就走,他想在他摸到那个人冰凉的眼泪之前就离开这里。可他感觉到他的指尖还是湿了。走到电梯口的时候他有一种预感,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从这里走出去,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外面大雪霎时铺天盖地,地上厚雪没过脚面,令人步履艰难,恰似他曾经度过的惊心动魄的年月一般举步维艰。走出很远,末了楚甄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路俊丞没有追出来——意料之中,那个骄傲得把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一个自己而失魂落魄的追出来呢?楚甄这样想着就走得更快了,这让之前腹部未愈的伤变本加厉的疼起来。他在一片白茫茫中继续走着,可他眼眶里滚烫的泪水却越多——彻底离开这里就好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流眼泪,这太恶心了,这不像一个男人。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楚甄没有理会,可那铃声响个不停——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有拒接过路俊丞的电话,就算他在执行危险任务不能讲话的时候他都会接起来。即便是自己不说话,即便是被发现了自己可能会受伤甚至是死,即便那通电话只是路俊丞打来问自己晚饭要不要吃宫保鸡丁。
  楚甄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按了红色的挂断键,一瞬间他受过伤的胳膊疼得厉害。
  路俊丞的第二个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
  楚甄垂下眼帘,认真看着上面的来电人姓名接了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路俊丞却先开口了。
  “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你现在会信我吗?”
  楚甄一下子笑出声来,忽的一滴泪水掉在雪地里:“你真是觉得耍我很有意思吧。以前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现在不了。或者,可能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这么信你才对。”
  电话另一端传来很明显的、呼啸的风声,楚甄正疑惑路俊丞明明在办公室里怎么会有风声,这时路俊丞继续说道:“其实说到底我们都一样。就算你在我身边,可这也不妨碍你爱别人。”
  楚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抬手把腮边的泪水用力擦掉,说:“可我没让你作为他的替代,没把你当作他,我在认真的爱你。但你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盘算着要让我随时代替那个人去死……不是吗?我也是个人啊,路俊丞。”说完,他的眼泪忽的开始止不住的砸下来,但他看着泪水却觉得很陌生,仿佛那并不是从他的眼里流出来的:“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为什么当初不是你被送到韩三身边。”
  这时天地倏忽安静下来,宁静如斯,一切皆如初生的模样。
  路俊丞的呼吸滞重,和风雪,和哽咽交织在一处。楚甄突然明白过来路俊丞现在到底在哪里,他怔忪了几秒,然后开始踩着积雪拼命的往回跑,可没几步他就摔倒在地,腹部的伤口因为扯动而剧烈疼痛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甩开了手机,他没能听见路俊丞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还真希望那个人是我,起码你会有爱上我的可能了,不是吗?”
  

  ☆、Alive

  ——有时我真的很恨,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或者我根本不知你的存在也好,直接把我对这世界的最后一点留恋掐灭也好,总好过我得到又失去。
  血很快的浸透了楚甄腹部一块的针织衫,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好像是血又好像是泪,他觉得自己脸上湿得不行。来时的脚印历历在目,那比回忆路俊丞的面容还要清晰。
  楚甄从雪地上爬起来,他跪伏着,用手捂着脸,破碎的哽咽声从指缝一滴一滴坠在膝头——他也曾这般温柔的抱着路俊丞的头,很珍贵、很小心的吻他。
  你何尝不是我的宝物,我唯一的心上人呢?
  但回不了头了,我们都是。
  楚甄站起来朝刚刚出来的公司大楼跑过去,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去死:其实三天前他回到警局复命的时候他想了很久,最终他把手里所有与路俊丞相关的证据都摘除在外,甚至非常周密的把韩晨曦拉出来做了替罪羊,因为他知道韩晨曦一定会愿意。那么现在呢?他手里那些指向路俊丞的证据还有销毁的必要吗?
  他想着,泪水不知不觉落了满脸。顶楼确实更冷,等他走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法再张口说话了。一到天台,他看到韩晨曦抱着昏迷的路俊丞背靠着一堵矮墙坐着,两个人像是缠斗了很久一般衣衫凌乱,路俊丞裸露出来的脖颈一片青肿,应该是被雇佣兵出身的韩晨曦一掌劈晕的。
  韩晨曦穿得很薄,这个时候还在公司值班的只有他,而他是发现路俊丞在楼顶打电话而匆忙跑出来的。他看到路俊丞的时候他正面冲外坐在矮墙上,双脚悬空微微晃荡。韩晨曦没来得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他的衣领然后劈晕他再把他拽下来,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路俊丞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楚甄不由自主向路俊丞走了几步,可他又停下,没有过去。
  韩晨曦喘着气休整了一会,然后起身把路俊丞甩到自己后背上背着,胸膛被风吹得通红。在他走过楚甄身边的时候,韩晨曦低沉又透着一股狠劲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像从牙缝里进出来的:“我不会再让他见你。无论是把他捆在床上还是锁起来,我决计不会让你再看到他一次。”
  楚甄狠狠咽回喉头的酸楚,哽得像卡了一根鱼骨。
  “我确实不会再和他见面了,但还是谢谢你救他。”
  韩晨曦阴冷的目光从眼角流泻而出:“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我也就直接告诉你,你弟弟是路俊丞派我杀掉的,就在你受伤住院的那几天里。不然你以为是谁有闲心管你弟弟的死活?”他根本没管楚甄,像只是要把这些话说出来而已:“他要你在这世上除了他以外完全没有任何牵绊,他要斩断你的退路,他要你只有他。”
  “其实他一直都是病态的,但我没想到他病得会把自己手指切掉。”
  寒天雪地,楚甄像是一瞬间患了雪盲。韩晨曦向上颠了颠路俊丞,路俊丞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打在楚甄的肚子上,可能因为冻伤而血渗透出来。楚甄低头看着那道他衣摆上清晰的血痕,耳边铺天盖地的蜂鸣声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里都疼,眼睛痛,头痛,耳朵痛,后背痛,身上每一处未愈的伤口都在痛。可这些痛不知为何最终都汇做一处涌进心口,争先恐后把他的心脏撑破。
  “别走……别……”楚甄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说出口,他只看到那个双眼紧闭的男人腮边还挂着一滴泪。楚甄想伸出手拉住韩晨曦的衣摆拦住他:“你把他给我,我……我想等他醒过来问他,别走……别走好吗?”
  何为溃不成军呢?韩晨曦没有理会他,就像根本没有听到,这一句哀求掉在地上就像个天大的笑话。楚甄的手还维持着一个拉扯的姿势僵在半空,我想拉住的是韩晨曦吗?他回答自己,其实我想拉住的是过往吧,是那些彼此妥协、又彼此相爱的日子吧?
  ——后悔遇见我吗?
  ——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还愿意遇见我吗?
  ——不愿意了呢。
  楚甄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而且他的预感是对的,自从那天起,他真的没有再回过这里了。
  警局事务繁忙,楚甄终于寻了个合适的契机将手里掌握的证据毫无保留的全部上交。当初他怎样不着痕迹将路俊丞剔除,现今又怎样悄无声息将他归回原地。楚甄第四次回到警局的时候是个大晴天,初春冰雪消融,万物初生,一切皆是崭新的模样。  
  上了顶楼的局长办公室,当他把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交给江局时,不知怎的,楚甄忽然想起他和路俊丞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他觉得路俊丞这人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暴徒,既自私又虚伪,既花心又滥情,这种人挫骨扬灰死不足惜。可有一天他在办公室里不知怎么回事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他听到路俊丞在打电话。楚甄以为这通电话可能会和路俊丞干的违法的事儿有关系,他假装没醒。楚甄听着路俊丞说,哎你说我最近看上一个小混蛋,不是不是,他是个正经孩子……哎我还挺想追他的,就是怕他害怕啊。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哪有长性,但我偏生就觉得这次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也讲不出来,但我从来没这么迫切的想和谁在一起,甚至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过。
  可能是受到了嘲笑,路俊丞小骂几句就挂了电话。楚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看着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的路俊丞,心里还想着一定要把路俊丞喜欢的男孩查出来,可他万万没想到路俊丞却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朝自己走过来了。他心跳如雷,一步、两步、三下、四下。然后路俊丞轻手轻脚把外套盖在楚甄身上,一边还小声嘟哝了一句,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音量:“睡了快一个小时了,小混蛋。”
  江局座在椅子上边打开档案袋边看着楚甄:“怎么了小初,眼睛这么红?”
  楚甄用大拇指擦了擦眼角:“最近忙着整理证据,用眼过度,不碍事的。”
  他从行政楼出来的时候看到外面花坛里冒出了新绿,有路过的警察和楚甄打招呼叫他初警官,他亦热情回应,可他总觉得这名字是别人的,与自己无关。
  他已经当楚甄当了太久了。
  可他明白,他和这个人,已经没有以后了。

  ☆、六道轮回

  定罪是一回事,下追捕令是一回事,抓捕又是另一回事。楚甄本想称病推脱,他想尽快给尸骨都不知在哪里的弟弟安衣冠冢,但他又觉得这或许是他见到路俊丞最后的机会了。
  “我应该在场的,江局。”楚甄说着,正了正警帽:“让我亲手逮捕路俊丞吧。”
  出警的那天风和日丽,碧瓦晴空,陈队和楚甄座在警车的副驾驶位上听着后排线人汇报,万氏倾颓,白金实业停业。万鎏已于两天前逃往别省,今天应该是路俊丞和韩晨曦赶向机场的日子。根据交警大队提供的录像,路俊丞的车一定会开上这座跨江大桥。
  楚甄的手心里都是汗。他把手攥紧,只觉得今天天气似乎真的非常好。
  突然,熟悉的玛莎拉蒂总裁进入视线——他也曾很多次坐在这辆车的副驾驶上。车如离弦之箭,警笛呼啸,楚甄的心越跳越快。他清楚韩晨曦的车技,他甚至有些担心自己会追不上拦不住。
  有多久没见了?一星期?两星期?还是一个月了?
  一辆警车打横逼停了玛莎拉蒂,陈队一脚刹车,楚甄的肋骨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只听前面一声枪声,他清楚这一定是韩晨曦放的,只有他有这个胆子在警察面前负隅抵抗。楚甄赶紧下车,只见有人反扣着韩晨曦压在警车上,有警员说有个人跑了。楚甄摸了摸腰间的枪,转头对陈队说了一句:“我有些私人恩怨没和他解决,您能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吗?”陈队迟疑了几秒,把枪放回枪套:“当然可以,你是整个案子的负责人。”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但别拿你的职业生涯开玩笑,知道吗?”
  楚甄没有回答。
  被十几只枪对着的感觉一定很恐怖吧,他一定很害怕。楚甄想着就跑得更快: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那个暴徒,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好像知道他会来,警员们自动分开了一条路。楚甄看到路俊丞站在桥前,背后是江水滔滔,隐隐约约仿佛是瘦了,好像随时都会羽化不见。
  他们之间是十米的距离。下午一点的阳光热烈而朦胧,像隔着层纱,把那人的身躯和面容氤氲得像初醒时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梦境。
  就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会来送我最后一程。”
  路俊丞手里的枪端得姿势极其业余,那双鬼魅一般诱人而漆深的眼正直直望向自己,如深潭千尺:“要不然我和韩晨曦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楚甄摆摆手,警员们纷纷迟疑着退后了几米,他觉得应该没有人再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了。
  “你的手还痛吗?”楚甄问着,漆黑如夜空的眼一时一刻都不曾从路俊丞身上离开:“我就想问你这一句而已。”
  路俊丞抬起左手挥了挥,笑,四根纤长如玉的手指:“不痛了,但痛我也不会讲的。”
  和煦春风,如落在唇上温柔的亲吻。
  他们沉默的注视着彼此。
  “如果,三月份的时候我们没被万鎏阻拦,你会和我走吗?”
  路俊丞问着,目光笑意含水,眼眶也微微红了。楚甄分明看到里面涟漪一样的哀愁和忐忑,可他还是摇了头:“不会,我会把你交给警察。”
  西风像划伤了他的眼角,路俊丞笑红了眼:“真的,这是你会说的话。”
  爱与被爱都是弥天大错。路俊丞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其实说不清究竟是谁更对不起谁。我想了很久很久,但最后,现在,就现在,我只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我什么都不要了——金钱,地位,权力,名誉,包括别人的爱慕。”他咬着颤抖的嘴唇,他很想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咬得嘴唇几乎快破皮流血:“我只是路俊丞,你只是楚甄,不是罪犯也不是警察,就是清清白白的两个人。”
  江风拂面,吹得楚甄眼睛很酸:“但这不可能了,下辈子吧。”他看见路俊丞的眉骨和眼窝间形成了一块阴影,但他知道路俊丞琥珀色的的眼睛一定含着笑:“你和别人约定过下辈子吗?”楚甄定定的看着路俊丞,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五官,像要把他的样子镌刻眼底:“我一定不会再选择走这样的路。如果有下辈子,还是不要了吧。”
  路俊丞笑笑,齿如编贝,依旧明眸皓目,那光彩淬了泪光,迷人恍若神子:“连一个虚假的承诺都不给我,你是真的狠心。”说完他举起了枪,楚甄明显看到他上膛的动作。路俊丞将枪口调转对准了楚甄:“但那又如何呢?你的眼睛里装满了爱。”
  楚甄有一瞬间的恍神,他眼里路俊丞的身影虚了焦。四周的警员纷纷举起了枪,而在路俊丞真正扣动扳机之前,楚甄的子弹已经飞出了枪膛——他的反应力和枪法一向数一数二。火光电石间,胸口中了一弹的路俊丞痛得额头爆出青筋,泪水飞快划过嘴唇,他用力挤出一丝笑意对楚甄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以为我会真的对你开枪,就像以前你一直坚信不疑我会害你。可你想想,我真的害过你吗?”
  血与泪交错如烟花绽放,路俊丞的身子向后仰去。他倒向身下这江水汤汤,如解脱般去向这万丈深渊。楚甄的泪水一瞬间涌出了眼眶,风卷起他呼唤他名字的声音,落进路俊丞的耳朵里就像情人的呓语——今天可能要晚点下班了,你要不要等我,然后一起回家?
  “好啊。我等你。”
  路俊丞这样回答着,身体顷刻被冰凉的江水吞没。像一枚掉进海里的贝壳,可他却觉得如同回到情人的怀抱。
  江面一朵血色的花绽开。楚甄呆怔站在原地,无论四周有多么喧闹,他都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可你想想,我真的害过你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Restart

  打捞队在附近水域连续搜索了半个月依旧没有找到路俊丞的尸体。陈队为此被顶头上司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回来就对楚甄大发雷霆:“我是不是告诉你不要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结果呢?你冲犯人开了一枪,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陈队清楚但凡被打中心脏的人都不可能有机会活着,那天他们是眼看着路俊丞心口结结实实中了一枪,他不可能生还。
  楚甄平静的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离职申请书。
  “对不起,我引咎辞职。”
  陈队看着楚甄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他忽的沉默了。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收拾行李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五月份了。他记得刚搬到路俊丞家里那天也是个晴天,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刚想到这楚甄就使劲拍了拍脸让自己不要再想了,他旋即把收拾整理出来的几个大纸箱踢到墙角,刚准备坐下休息一会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电话。他疲惫的出了口气,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是一串陌生的来电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
  “哥,哥!”
  楚甄觉得自己是出幻觉了,电话里分明是弟弟的声音,他愣了一会,然后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小玥?”那边的回应确确实实就是初玥:“之前有个人带我办了转院还叫我不要随便联系你,说你不安全,我担心了好一阵子啊……今天陈警官来医院看我的时候告诉我我可以给你打电话了我才给你打的。哥,这几个月我好想你啊,你都没来看我。”
  男孩的声音委屈又动听,楚甄确信初玥果真还活着,他的声音发颤,拿着手机的手也在剧烈颤抖:“我以为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失去你了,玥。”
  说完,原本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的楚甄就像被什么东西当头打了一棒:“等等,是谁带你办了转院?什么时候?”
  初玥有点意外哥哥会这么问,他想了想:“应该是今年元宵节的时候吧,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见过一次。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挺高的,长得很好看。他说他是替你保护我的,还出钱做的换肾手术。护士姐姐说他交完手术费之后一次性付了半年的住院费就走了,还给医院留了自己的号码说钱用光了就找他。我都没机会说句谢谢。”说完,初玥又补了一句:“哥,你知道他是谁吗?”
  楚甄垂着头:“哥哥也不知道,哥哥猜不出来会是谁。”
  是了,元宵节的时候万鎏因为怀疑自己的身份而到医院与他对峙,路俊丞为了保护初玥而私下替他转了院。如果非要判断对或者错,那就是路俊丞告诉韩晨曦要说初玥已经死了,他实在很怕楚甄会因为弟弟而不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
  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就是一个谎言。
  楚甄沉默的坐在床上,他听不进去电话那边他的宝贝弟弟还在叽叽喳喳着什么,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哭还是该笑。下午一点的阳光正好,他的背影蜷缩,恍惚间想着那个人狐狸一般狡黠的面容,觉得这一切都宛如美梦一场。
  “操,下辈子也给你好了,路俊丞。”
  故事讲到这里,还是叫他楚甄吧。最终楚甄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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