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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月三十二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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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着,看上去非常耀眼。
——就像他站在华丽灯光下的这个瞬间一般。
刚刚跟两个进入文化出版届的学姐寒暄完,陆邱桥就感觉到有人在望着自己,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却发现十几分钟前交谈过的廖长晞隔着许多人在对他招手,他虽然并不非常了解廖长晞所做的一系列事情,但对于这个艺术界的学长却很多敬重,于是他温顺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廖长晞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餐桌旁他才看到廖长晞的面前还站了一个人,那人一直被其他人遮挡着,所以自己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让陆邱桥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太熟悉这个影子了,现实中看过无数次,又在梦里温习了无数次,他的心里瞬间百味错杂,实在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会再一次遇到他。
而温风至也显然意识到了陆邱桥的靠近,但是在廖长晞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出任何可疑的情绪,于是他咬牙转过身去,望着那个大步向自己走过来的青年。
可能是因为对这场聚会的重视,所以陆邱桥比上一次去商场确实要更打扮了一下,不过比起签售会上还是低调了很多,至少发型没有刻意做过,刘海散落在额头上,看起来整个人柔软了很多。但他的英俊是毋庸置疑的,本来就引人注目的身高加上一双长腿,几乎让每一个他经过的女人都会微微侧目。
“您好。”温风至在他开口之前先出了声,他确认自己的声音和称呼都没有任何破绽,果然陆邱桥听到他这样生疏恭敬地用词脸色一沉,反而并不看他,而是先向廖长晞伸出手去:“学长,您叫我?”
廖长晞有些奇怪为什么陆邱桥会无视温风至,难道两个人有些误会还是积怨?但是他们相差三年入学,好像也并不是什么会有很多接触的关系,况且温风至一直在国外画现代画,而陆邱桥在国内画纯爱漫画,这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像个不相关的行业,完全不存在会有工作上接触的接触的可能。
“啊,因为刚才这位先生也提到了我的那本《桃始华》,”廖长晞若有所思地说,他看了看温风至又看了看陆邱桥,然而两个人的额脸上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所以——”
“是这样的,”温风至轻声打断了他的话,非常从容地解释道:“我在美院读研的时候看到过陆先生关于《桃始华》写的读书笔记,所以记得他的形容,是我擅自引用了,”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陆邱桥,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不卑不亢,“希望您不要介意。”
陆邱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温风至恐怕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也与廖长晞谈及了《桃始华》那本画集,说了刚才自己跟廖长晞寒暄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句子,不过那个形容本来就是温风至当年说的,擅自引用的其实是自己。
“原来如此,”廖长晞听了温风至的解释,虽然其中有一点不和谐的地方但他并没有多想,反而笑了,“是我唐突,我还以为两位是旧识。”
“的确是旧识,”这一次开口的是陆邱桥,温风至听他这么说,有些惊恐地抬头望他,而陆邱桥却并不看他,而是冲着廖长晞笑了笑,“当年在学校见过几次,点头之交而已。”
于是温风至复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尖。
“那这么一来算是认识了,”廖长晞轻松地说,一手拍了拍陆邱桥的肩膀一手搂了一下温风至的胳膊,“大家是同道中人,互相照应也是好的。”
虽然在场的人都明白廖长晞所说的同道中人指的是艺术和绘画,但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却不由得同时僵硬了片刻。
就在三个人都有些尴尬的时候,长餐桌的另一边似乎有其他人认出了廖长晞,于是很激动地走过来打招呼之后便拉着他要去另一边见其他人,廖长晞有些歉疚地看了看被自己留在原地的陆邱桥和温风至,然后摆了摆手便走了。
温风至虽然加上单方面已经见过陆邱桥三次,但是这样只有两个人的场合还是头一回遇到,他瞬间觉得在那个人的阴影下自己有些难以呼吸,便放下酒杯想要离开这个没人能看到的角落。
他转身向餐厅外面的吸烟区走去,却没料到陆邱桥居然跟着自己出来了,他有些莫名害怕,脚步也加快了许多,但是他听到身后那人的步幅也随即加大,像是打定主意要追上他一样。
温风至匆忙穿过走廊想着这间酒店整一层的几个宴会厅公用一个吸烟区,那里无论如何会有几个人在的,然而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一天的宴会厅只预订出去一个,所以用作吸烟室的那个小房间里空无一人。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已经来不及再转身出去了,因为他听到自己身后的推拉门被关上,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跟着他进来的陆邱桥,他再也没有逃避的余地了。
“你跑什么?”温风至回头看他,而那个人的表情却非常凶恶,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双手握着拳头,像是马上就要走过来朝他脸上挥来一拳一样。
温风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到底要做什么,他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如果陆邱桥真的动粗,他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毕竟在国外的这些年他疏于锻炼所以身体羸弱,而且年纪大了肌肉也消退的厉害,反观陆邱桥却正值壮年,而且一副看起来就很能打的体格。
“我只是想抽烟。”温风至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来,即便是在这样完全不占上风的环境里他仍然不想对这个比自己年幼的人示弱,他认为自己从来强于陆邱桥,不管是专业能力还是精神力,包括在他们两人关系中的凌驾对方的魄力。
“你抽。”陆邱桥云淡风轻地说,然后退了两步在墙边的沙发椅上坐下,右脚搭在左腿的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温风至动作非常不自然地点了一支烟,看得出来他要么就是并不很常抽烟,要么就是这个时候他非常紧张。
温风至并不理他,点燃的香烟散发出灰色的雾气,沾染了两个人之间的空气,这无疑是有效的,不必看着对方的脸是一件让他能够稍微放松的事情。
但是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温风至尴尬地将烟头按灭在身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他静立了一会儿,点燃了第二支,而陆邱桥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眉目之间的线条越来越抽紧。
温风至一连抽了三支烟,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烟瘾也很少这么凶地抽烟,所以点第四支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有些迷离了,这个时候陆邱桥终于无法忍耐他一直用烟草来逃避他们独处一室事实的行为,于是猛然站了起来,温风至因为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那个高大青年向自己走过来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然而这个吸烟室的面积很小,他一下子就把自己逼退到了墙角。
“够了,”陆邱桥抓着他准备按打火机的那只手,他声音咬地很紧手里的力气也很大,温风至吃痛松了一下手指,打火机便掉在了地上,“你——”
陆邱桥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然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表情突然变了,眼睛也蓦地睁大,露出了很惊讶的样子,他右手松开温风至的手腕,然后向他的脸摸去,温风至吓坏了,他扭开脸想要躲避那只手,然而陆邱桥却并不允许他这么做,用另一只手固定着他的脖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温风至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那个少年在他的记忆中永远是温柔的,他不会露出这样暴虐的神色,他不会以这样可怕的眼神望着自己,但是七年的时间不知为何在他原本纯然的灵魂里注入了这样冰冷残忍的部分,他那双手仍然宽大温热,但曾经满溢的怜惜却已经消失殆尽。
“你……”他将一个滚烫的字眼吐在温风至的脸上,微微粗糙的大拇指拂过温风至眼部下方的脸颊,用非常惊愕的声音说,“你整容了?”
温风至愕然望着他,一时间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然而随即他就想到陆邱桥说的是自己眼下的那颗痣,他们上次相遇的时候他带了眼镜,镜框恰巧了一遮挡那部分皮肤,而这一次他因为场合比较正式所以带了隐形眼镜,再加上他们靠得如此之近,所以陆邱桥发现温风至脸上那颗标志性的泪痣消失了。
“我没有,”温风至用抓着烟盒的手去格挡他,“你放开我。”
于是陆邱桥便放开他了,过去这么久,他仍然像是以前一样听温风至的话,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手,但却并没有退后。
“上次我没有机会问你,”他固执地凝视着那张有些慌乱的脸,抛出了一个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那个时候为什么走了?”
这个句子甫一问出口,陆邱桥就看到温风至的嘴唇抿紧了,这是他并不愿意交谈也不想要放松警惕的证明,他跟过去还是一样的,那双嘴唇柔软如同深海的贝类,却也紧闭如同它们,咬合的样子除非砸碎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撬开。
“你是不是觉得,”陆邱桥等了两分钟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他愤怒的情绪愈发强烈,每一个字都咬着牙,“我没有知道那件事真相的资格?”
“你知道了又要如何呢?”温风至不甘地回望他,他脑海里出现了何意站在他旁边的样子,既然他已经大跨步的向前走了为什么还要逼迫自己告解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
陆邱桥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确实很幼稚,不管当年温风至为什么不告而别那个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他走了才是事实,而那个迫使他悄无声息远走高飞的理由并不能对今天的任何事情造成任何改变。
但他还是不甘,还是愤怒,他每每想起当年被留下的那天,他每每想起那个雨夜在公寓楼下等到凌晨的自己,他找不到那个人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天亮的时候他冒着大雨去警察局报案,却因为失踪不够二十四小时被赶了出来,那一天他想了很多,想了无数个可怕的结果,他不眠不休地淋着雨到处找他,他第一次绝望地意识到这个城市原来这么大,最后他昏迷在街边,被好心人照着学生证送回了学校。
温风至消失的第四天,陆邱桥才从薛青河那里得到了他的消息,说温风至已经退学,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切都像一场短暂而奢华的梦一样,梦醒了,所有消失殆尽。
陆邱桥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或许温风至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不认识任何一个温风至的朋友或亲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个朋友或亲热,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过什么亲密的关系,他只是憧憬那个安静的影子,他只是渴望那个很少笑但是笑起来极其迷人的学长,所有曾经经历的事情都只是他的臆想,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跟温风至说过哪怕一句完整的对话?
但温风至留下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那一年陆邱桥本科毕业,最后离开的那间公寓里有无数关于温风至的东西,他用过的画架他丢在阳台的松节油,他种的一大盆巴西木和那一整面他自己画的墙壁。
毕竟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带走。
孑然一身地走,如今有理所应当地回来,陆邱桥只觉得心里的愤怒在疯狂舔舐自己的心脏,让他觉得灼热,又痛不可当。
“我想听听看你当初是有什么样不得已的借口能走的那么决然,”他更逼近了一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碰到了温风至瘦削的腿骨,而他并不抑制自己的力气,反而狠狠地压着他让他的脸因此而微微扭曲,“给我一个释怀过去的理由,给我一个从此之后不再被你折磨的理由!“
“折磨?”温风至确实有痛感,他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那个有些尖锐的词语,但是不知为何他此时此刻心里不再有愧疚也不再有恐惧了,他像是被陆邱桥的愤怒感染,而对于他而言所有的愤怒都是冰凉的,那冰凉之后的情绪很快就转化成为刻薄。
“我在折磨你?”他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说地非常缓慢和清晰,以确保陆邱桥不会误解,“折磨你的不是你自己吗?这些年你不是事事都做得很好?不论是行业地位、事业甚至是……”他停顿了一下,毫不畏惧地与陆邱桥愤怒的双眸对视,“爱情,夸你一句人生赢家不算谬赞把?但是你为什么还要纠结于我当年是为什么走的,这有任何意义吗?”
陆邱桥猛地避开了他的目光,阔别多年他仍然在与这个人的对话中占不到任何上分,温风至话少但逻辑非常厉害,他们两个本来就很少吵架,那些年哪怕只是正常的争辩他都没办法招架温风至一个回合,没想到如今也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画你的作品。”在两个人都缄默的环境里温风至突然叹了一口气,他在不经意间坦白了一个陆邱桥并不知道的事实,那就是他已经看过了《极光森林》发行至今的全部内容。
陆邱桥惊讶地抬起头来,他没有想到温风至会看那个漫画,他对于这件事的一切情绪都是错杂的,他一方面希望温风至能看看,但另一方面又很恐惧,因为那里面都是他最软弱最真实的情绪,不管他这个时候将温风至逼到角落的行为有多么强悍,不管他这个时候说出口的话有多么锋利,他都没办法否认他在他笔下的那个故事里,对于那个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女主角,倾注了多少的眷恋和爱意。
在那个瞬间陆邱桥突然很想捂住脸,他就像是被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白化病人一样无措地后退了两步,但庇护阴影并没有笼罩下来,他还是能看到温风至凝视过来的目光,他的的确确感到不解和悲哀,但那些不解和悲哀在陆邱桥看来全然是年长者对于一个迟迟没有长大的孩子仍然如此幼稚的怜悯。
陆邱桥知道这场并没有什么意义的对话结束了,他问的问题也没有得到答案,也许这就是他能从温风至那里得到的最真诚的回应了,他本来就不该奢望太多,然而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听到温风至在他身后用一种模糊到几不可闻的声音问:“冷雨后来怎么样了?”
他似乎是真的在好奇那个剧情的结果,语气达到了这个晚上他所说所有话认真程度的巅峰,而陆邱桥却猛地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挫败感,那就是自己一直在被温风至的情绪牵着鼻子走,像七年前一样在他忽冷忽热的推拉中如战栗不已。
于是他在开门的那个瞬间停顿了半秒,冷硬的脸转过半面,咬牙切齿地回答了非常简短的三个字,每个音节都像是铅石落在了玻璃上,传出令人齿寒的声音——
“她死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言=3=
第7章 第七章 薛青河
07 薛青河
薛青河喝了不少酒所以想去吸烟区抽个烟醒酒,刚刚走出宴会厅就看到一脸阴霾的陆邱桥从吸烟区里走了出来,他一路都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到几步开外的薛青河。
薛青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陆邱桥是他的学生里面现在做的最好的几个之一,能在现在百花齐放的文化产业中立足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而现象级作品的诞生更是难上加难,但他却做到了,用刚才开玩笑的话来说就是整个06届所有人的微博粉丝加起来,估计只够陆邱桥的十万位后面的那个零头。
此前在一些其他的场合薛青河也见过陆邱桥许多次,他为人谦和又长得俊美,基本上交谈几句话之后每个人都会喜欢他,但是薛青河还很少见他这样愤怒又阴沉的样子,就像是刚才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老教授甚至错觉这个学生下一秒就要哭了。
陆邱桥一直走到距离薛青河只有三步远的时候才看到了他,抬起头的瞬间却仍然没能整理好情绪,薛青河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很多沉重的情绪,这不是这个孩子平常应有的样子,于是他有些担心,出声询问他的状况。
“我没事,教授。”陆邱桥向他微微躬身,否认了自己的状况,薛青河知道私人问题不好多问,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令他意外的是当他与陆邱桥擦肩而过进入吸烟区的时候却看到角落的地板上坐着一个人影,他一动不动地盘坐在缭绕的烟雾中,像是一座雕塑一样沉默。
薛青河感觉非常奇怪,便走进了想去看他的脸,而那人低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风至?”薛青河凭身材和感觉猜到了这个人是谁,于是更加意外极了,他刚才才听到廖长晞在说那个小有名气的现代画家温风至气质拔群,却没想到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他瘫坐在这里,像是一只丧家之犬一样颓败。
温风至听到他的声音才慢慢抬起头来,他的一张脸苍白如纸一样,眼睛里也没有神采,薛青河瞬间以为他喝多了才躲在这里,然而下一秒就发现他其实是非常清醒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青河非常意外地审视着他的脸,不由得想起刚刚从吸烟区怒发冲冠离开的陆邱桥来,难道说两个人有什么争执?但是薛青河下意识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温风至刚刚回国跟陆邱桥也没有什么专业领域上的重合,再加上他们两个念书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交集。
但是好像又不对。那瞬间薛青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当年陆邱桥因为家里的莫名的原因不得不在研三的时候突然退学,薛青河因为觉得可惜拉着他让他考虑了很久,然而那个时候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温风至战栗如同风中落叶,他不断乞求薛青河让他走,他说自己真的没办法再继续念书了。
薛青河并不理解他这样恐慌的原因是什么,还说不论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温风至的成绩和才华都很卓越,退学不啻是自断前程,他甚至还想要联系学校想想办法,然而就在他打电话的间隙,温风至逃跑了。
直至今天他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周二还好好交了期中测试作品的学生会在周五突然要退学,并且在周六薛青河再去他租住的公寓时,已经没有人应门了。后来又过了几天,脸色惨白的陆邱桥来上薛青河的色彩课,下课的时候薛青河告诉他们原本作为助教的温风至学长在上周退学了,因为温风至性格孤僻学生们对他也没有太多感情,然而唯一例外的那天一直心不在焉的陆邱桥,他突然从画板后面站了起来,薛青河才注意到他憔悴的不可思议,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了几秒钟,然后又脱力一般地坐了下去。
突然涌上来的回忆让薛青河不由得心口钝痛,他弯下腰去拉温风至的胳膊,想让他站起来,然而温风至整个人却瘫软如同没有骨头一样,他扶了一下地板却没有借上力,反而又向下滑了几寸。
“哎,你这是怎么搞的,”薛青河被他带了一下也差点摔倒,便埋怨着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温风至抹了抹自己的脸,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的情绪确实很差,摸索着又去拿烟,“酒喝多了。”
薛青河知道他在说谎,但是这种谎言又不忍心戳穿,便在他旁边坐下,自己也拿了一根烟出来,温风至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伸手过来帮他点燃了。
“宴会怎么样?”薛青河看他只是望着自己指尖的烟也不抽,便随口问了一句。
“很不错,”温风至点了点头,声音非常沙哑,“遇到了一些当年的朋友。”
“也要多认识一些新的,”薛青河下意识觉得他在说陆邱桥,心里又是一阵好奇,顿了几秒才艰难地抑制住没问出口,转而说了别的话题,“你虽然主要精力在国外,但毕竟艺术是共通的,这也是我硬要你来的原因,闭门造车是很难走远的。”
“我明白,”温风至又一次点头,“谢谢您。”
“没什么好谢的,你永远是最令我骄傲的学生,”薛青河声音低沉却真挚,“我永远记得你用画笔惊艳我的每一次,你会有更好的前程。“
温风至没有说话,不只是因为烟太呛还是什么强烈的情绪使然,他突然用力眨了眨眼睛,头更埋低了一些,鼻尖几乎碰到了自己的膝盖。
“我不知道你当年退学的原因,但我很高兴看到你没有因为退学而放弃画画,”薛青河没有拿烟的那只手伸出来拍了拍温风至的肩膀,“这些年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温风至用手挡住了眼睛,他一时间哽咽到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来,如果说对于陆邱桥他心里还有愤懑,但是当年决然转身不告而别真正让他感到全然愧疚的便是薛青河,他上一次就听闻薛青河说那些年他也寻找了自己很久,甚至还亲自去过他母亲居住的地方,只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再一次面对这位恩师的时候,却仍然没有办法将当年的理由解释给他听。
薛青河握着学生的手,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微微濡湿,虽然温风至永远是一副冰凉孤傲的样子,但是他能看到这个孩子坚强外壳下伤痕累累的内核和仍然纯净的心,画笔是不会骗人的,他如今画中的灵魂比起八年前没有任何不同,薛青河还是能够透过那些画布看到一个小心翼翼怀抱珍宝的孩子,那是个如此坚强的孩子,即便承受了那么多痛苦,遭受了那么多的打击,却从来没有一刻放开过自己的双手。
——
陆邱桥返回宴会厅又跟几个比较相熟的校友老师多说了几句话,但是他实际上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虽然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聚会这里等到何意的演出开始之前再开车到剧场去,毕竟两个地方距离不过几公里而已,但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很难把温风至苍白的面孔从自己的脑海中清理出去,于是趁着没有人来找自己说话的间隙,悄悄拿了外套溜到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他打开车子钻了进去又看了看表,时间还不到七点,于是便将车载音响打开又点了一支烟,准备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休息。
虽然如今有了自己的公寓和工作室,但是他仍然觉得车子是一个最封闭最私人的空间,完全不用担心被打扰也不用在发呆的时候管理自己的情绪,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思虑所有的事情,甚至在这个密闭的黑色盒子里大哭或者尖叫。
他没办法不想温风至。
那个人像是一辈子都戒不干净的毒品,沾上一点点就搭进去整个人生,他在遇到何意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解脱了,那个不再回来的人就当他已经死在了国外,他还有大好的未来五十年可以逍遥快活,但两周前在悦意文化办公室里看到的一大堆画作和堆叠在画作上的海报让一切都功亏一篑,他就算认不出那个人的画风但至少认得那个人的名字。
【新锐现代华裔画家温风至个人画展】
那一天他才把《极光森林》十六卷大结局的分镜交给裴艾夕,那是个他们一年前就已经敲定的结尾,是个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版本。然而悦意要帮温风至办画展的事情像是一根毒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痛苦,每说出一个字都难过的快要死去,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太过讽刺了,冷雨与男主角终成眷属完美落幕的时候,他却时隔七年再一次听到了那个人的消息。
而最终压垮一切的是裴艾夕无意识的一句话,那是温风至在地球另一端坐上飞机的时候,中国还是凌晨,整理单行本稿件的他听到靠在咖啡机旁休息的裴艾夕说她一会儿要回悦意一趟,陆邱桥问她有什么事,她便说那位要办画展的温老师已经从欧洲离开,正在航班上到杭州来,所以何愿明天要去机场接他,她必须提前把分镜交给何愿。
那一秒钟对于陆邱桥来说像是一万年那样漫长,他几乎不需要确认就能笃定那位温老师是谁,他心里不断回响着裴艾夕的那句话,那句话里唯一的重点就是他要回来了。
七年,那个销声匿迹的人穿越三千公里,就这么突然说他要回来了。
裴艾夕走后陆邱桥在空无一人的工作室里呆坐了许久,他的脑海里像是缠了十吨麻线一样纠结,他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将那个故事画下来的那天,当时他只是因为自己满心的郁愤和无力没办法得到纾解,所有关于温风至的回忆对于他而言都是凌迟,于是为了宣泄那些情绪他开始画一个碎片的情节,最开始是他们一起搬进单间公寓的那天,后来又画了他在树林里第一次亲了温风至的耳廓,那个阶段他的画风比较凌乱人物的设定也非常模糊,甚至就连那个齐耳短发主角的性别都不明确。
等到剧情画的稍微连贯之后他注册了一个新的BLog将那些长条的漫画贴了上去,那时候这个故事还不叫《极光森林》,主要画的是主角们在大学的故事,前因后果都没有交代,甚至连每一次更新的时间线都是散乱的,因为他本来就是靠着回忆在画,想起哪一段就画哪一段,但是没想到就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个人原创漫画,居然被悦意文化的老板何愿看中,陆邱桥最初拒绝他的原因就是他心知这个故事是真实的,用这种真实的故事来创作既愚蠢又危险,况且他那个时候还在一心钻研插画,完全不想走上一条画少女漫画的道路,但何愿说的也是对的,悦意能给他带来巨大传播面和阅读量,如果这个作品能够大热,那么温风至很有可能会看到。
那个时候他的确是希望温风至看到的,所以在后来具体描绘冷雨的时候他将那个女孩的发色瞳色包括眼下一颗小痣都描绘地非常细致,以至于温风至哪怕是只看到一张海报,也能产生好奇。
但他一画就是三年,十六卷单行本加起来买了上亿本,那个人仍然毫无音讯。
直到去年春天他在某个海外艺术论坛上看到了一组非常精美的现代画,贴主的搬运授权方是一个Twitter账号,那个账号的ID里有一个“Feng”的字样,于是陆邱桥照着那个ID去Twitter上看了一圈,发现那个是个居住在亚特兰大的现代画画家,他的作品不多但是水平很高,也有着数量不小的粉丝群,陆邱桥一路向将那个账号翻到底,发现他早期的作品让自己不得不在意,那个人的笔触和用色真的很像温风至,但是情绪和画风却又有些出入,虽然没办法真的理解他画这些画想要表达的深层含义,但是他至少能确认一点,那个画家并不快乐。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以为那个画家就是温风至,于是打探似的发过邮件给他,然而大约五封全部石沉大海,心底燃起的一点希望再度熄灭,于是他只能又一次放弃,将那个账号的关注删除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决定彻底忘记温风至,为此在两个月后他终于接受了一直陪伴自己的何意,他确认自己不会再努力了,并且在年中的项目会议上,向裴艾夕提交了《极光森林》直至完结的剧情大纲,在他最初的设想里,《极光森林》在第十四卷 就会完结,两位主角在大学毕业之后结婚,然后这个故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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