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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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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是华盖仪仗、送亲鼓乐,后头是嫁妆箱笼、嵌金楠木。而新娘的花轿便夹在队伍中间,八人大抬、金顶红边,四对垂髫花童左右随送,每人都挎着一个花篮,其内是各色花瓣,沿路撒了漫天漫地。

花香袭人、落花纷纷,连带那接天红绸泛彩迎光,整个烟岚城犹如下了一场缤纷花雨。直至新娘的花轿入了云府,最后一抬嫁妆才刚刚走过中轴街道,盛大之景可见一斑。

黄昏时刻落日熔金,正是良辰吉时。云府的流离灯色映照了半个烟岚城,越发溢彩耀目。此时只见花轿稳稳越过火盆,入府落停。一身新郎喜服的云承身姿挺拔、当庭而立,依照习俗朝着花轿虚射一支红箭,“嘭”的一声定在了花轿门头之上。

喝彩声立时连天而起,宾客们纷纷拊掌叫好。这时两个喜气洋洋的婆子才扶着新娘下了花轿,将红结的一头送入她手中,示意新郎牵着新娘入府拜堂。

大红盖头遮住了庄怡然的全貌,她的一举一动全靠丫鬟婆子们在旁提醒。云承握着红结的另一头,稳稳当当将新娘引入迎客堂内,一连三叩首拜了天地高堂。

太夫人和出岫分坐于堂上的两侧主位,接了庄怡然递过的媳妇茶一饮而尽,又派了红封,说了几句吉祥话,如此便算是礼成。直至一双新人送入洞房,出岫才终于泪盈于睫。

如今云承已有十五岁了,那眉眼气质与云辞越发相似,几乎令出岫产生一种错觉,云辞未曾离去。

七年前,云府也如此热闹过,离信侯迎娶夏家小姐的景况盛大空前,曾是烟岚城里的一桩美谈。而出岫当时却被云辞的善意谎言所骗,躲在丫鬟的院落里落胎将养、暗自神伤,与外头的热闹格格不入。

也是那一日,沈予前来探望,不仅道破了鸳鸯匕首的含义,且头一次向她表明心迹。

两个男人,两种深情,一个选择以命换命,在九泉之下继续守护;一个选择此生不渝,在烟火人间默默等待。两份绵延不绝的情感成就了如今的出岫夫人,也是这六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

“夫人,该宴客了。”玥菀的低声提醒令出岫回过神来,连忙垂首忍住泪意。幸好满堂宾客的注意力皆在一双新人身上,便也没人去注意她的失态。即便瞧见了,也只会当她是喜极而泣罢!

出岫适时看向桌案左侧的太夫人,后者此刻亦是感慨万千。婆媳两人一同起身朝宴客厅而去,云羡也顺势招呼着宾客们前去吃酒赴宴。

不消片刻,云承将新娘子送入霁云堂,自己也换了另一套衣袍出来,举步迈入宴客厅一一敬酒。出岫与一干女眷们饮了一阵,已是熬不住酒劲上头,连连推辞不敢再喝,最后是借口去厨房催菜,才勉强脱身从宴席上出来。

还是太夫人高明,随意喝了几杯便自称年事已高、不善饮酒,笑眯眯返回了荣锦堂。

夜晚的凉风隐隐吹散了一些酒气,云府到处都是喧哗之声,就连知言轩里也听得清清楚楚。出岫思及云辞,心中又喜又悲,遂举步往静园而去,想找个僻静之处独坐片刻。

玥菀与竹影随侍相陪,知道出岫所想,也默默跟上。岂料主仆三人还没走到静园,路上便被一人唤住:“恭喜夫人。”

这声音其实颇为低沉,瞬间淹没在了云府的喧哗喜庆声中。可偏偏这个声音太过耳熟,出岫又太过敏感,因而她听见了,不由顿了顿脚步。

流光溢彩的灯色之下,青石砖路尽头站着一个萧条寂寥的男子身影,依旧是俊朗之人,却也沾了几分沧桑之色。是许久未见的赫连齐。

出岫十四岁与之相识,十五岁遭他抛弃,而今满打满算,两人已形同陌路整整八年。这八年里,先有云辞,再有沈予,出岫几乎要忘记那段身为晗初的岁月,还有那段岁月里遇上的那个人。

当年风流意气的赫连世家长子嫡孙,如今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故人罢了。出岫适时想起,今夜的宴客名单之上,好似没有赫连世家——自从明氏倒台之后,赫连氏受到牵连沦为二流世家,早已不复从前的盛名风光。

出岫不知赫连齐为何不请自来,不过帖子发出去了,来者是客,她总不能出言赶人,于是只得客客气气地俯身行礼,对赫连齐遥遥回道:“多谢赫连大人赏光前来,妾身不胜荣幸。”

她说得沉静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与怨愤,反而令赫连齐一阵失落。他举步朝出岫走来,本以为她会闪会躲,可他猜错了,出岫只是站着不动,维持着得体的笑意。

最终,还是赫连齐先败下阵来,停在距离出岫四步之遥,解释道:“今日我是陪着永平侯前来赴宴。”

出岫这才恍然,前几年,赫连齐的妹妹嫁入了南熙永平侯府,做了永平侯的继室。大约是今晚永平侯怕被灌酒,才让赫连齐一同前来挡一挡。

这想法刚一生出,恰有一阵清风拂过,顺带将赫连齐身上的酒气送入出岫鼻息之中,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既然对方来得光明正大,出岫遂盈盈笑回:“敝府招待不周,望赫连大人海涵。”

许是出岫一连几句客套话太过疏远,赫连齐的眉峰终于蹙起,脸上划过黯然之色。他沉吟片刻,又对出岫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夫人说,不知夫人能否屏退左右。”

闻言,出岫不假思索地回道:“夜色已深,妾身孀居之人不便单独见客,还请大人见谅。”

赫连齐很是无奈,却也没有多做勉强,想了想又道:“明璎也来了,不过明日她不会来府上。”

是了,明日才该是赫连氏前来赴宴的日子。赫连齐如今是赫连氏的当家人,倘若是他来喝喜酒,明璎作为正室夫人自然也该到场。但听这个意思是……赫连齐不让明璎来云府?

“犬子成婚,您既赏光前来,何不带着夫人出席?妾身自然欢迎至极。”出岫礼回。

赫连齐低叹一声:“是我不让她来,她自己也不想来。”

有些话点到即止最好,对方话到此处,出岫也明白过来,自然不会往下接话,再说出什么令双方尴尬的事情。她正想寻个理由告辞,此刻但听竹影开口道:“夫人,不能再耽搁了。”

竹影知道出岫的旧事,又在京州城外见过赫连齐本人。此刻他见气氛越发不妙,便适时开口替出岫解围。出岫自然会意,顺势朝赫连齐颔首笑言:“妾身庶务缠身,恕不奉陪。前厅宴席将散,大人还是早些回座为好。”

言罢她再次朝赫连齐盈盈一拜,毫不犹疑地从他身侧走过。直至走了十余步,出岫才再次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最近几日我会住在吹花小筑……我等你。”

一阵夜风恰时徐来,吹散了赫连齐的飘渺话语。出岫只当做没有听见,连脚步都不曾停留片刻,从容而去。

第245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三)

云承的婚事在一连三日的宴席后结束,可烟岚城里的热闹,却一直持续到了冬月底。左相庄钦果然教女有方,太夫人也慧眼识珠,庄怡然虽是庶出,但其才貌性情都无可挑剔。她虽比不过出岫的倾城姿色,却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云承与庄怡然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前者在婚后立刻变得成熟起来,处理生意上也考虑得更慎重、更细致;后者则是识大体、顾大局,温婉贤淑、恭顺谦和,赢得府内上下一片赞誉。

腊月在云承的新婚燕尔中悄然逝去,云羡夫妻和云想容则一直没有离开,留在府里过年。而太夫人对于云羡与鸾卿的婚事仍旧不表态,更绝口不提分家之事,只在表面上维持着淡淡的和睦。

一转眼到了大凌天授元年,真真是新的朝代来临了!诚王聂沛潇及威远侯沈予顺利主持了受降仪式,北宣正式归降,至此,分裂近百年的大熙王朝正式成为历史,北熙、南熙再度统一,一个新的王朝就此诞生——“大凌”。

由于云府婚事所带来的影响,整个新年正月里,烟岚城一直无比喜庆;再加上改朝换代普天同庆,仿佛人人都是喜上眉梢。

过完正月,云承正式承袭了离信侯的爵位,这一次太夫人和出岫都不愿意再大操大办,一切从简,只让云承祭拜了天地君亲和列祖列宗,又广发粥米来昭告天下。天授帝也派了礼部尚书前来恭贺。

此次袭爵从简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云承乃过继的子嗣,倘若办得奢华会折了他的福气;二是因为其婚事刚过,不宜再折腾南北世家。

如此到了二月,云承正式接手云氏在南熙的所有生意,与此同时,出岫也将府内中馈逐渐转移到庄怡然手中。这夫妻二人都是天资聪颖过人,很快便手到擒来。

三月春暖花开之际,诚王聂沛潇带着归降后的北宣帝王、如今的靖义王臣朗返回南熙。虽然天授帝的旨意里是说靖义王“食邑同享房州”,可聂沛潇还是带着他去了应元宫觐见复命,而天授帝也顺势将其留在了京州,并赐下王府宅邸。

明眼人一瞧便知,如今是南北刚刚统一的档口,诸事正在磨合之中,天授帝自然要将靖义王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以防生变。

因此,诚王聂沛潇独自回了烟岚城——沈予奉命留在北宣整编军队,暂不返回,归期未定。

消息传来,出岫显得很平静,又或者说,此事早已在她意料之内。沈予如今是武将中的后起之秀,大权在握,天授帝派他去主持受降仪式,自然也是给他派了任务。北宣五州兵强马壮,军中能人不少,既然南北统一,这些军队自然也要整编收归,为天授帝所用。

出岫唯恐天授帝下令沈予常年驻扎北宣,如今还好,只是“整编军队”而已,算是比她想象中好上几分。可“整编军队”到底需要多久时间?出岫认为沈予自有主意,如此她倒也不太担心,显得很坦然。

而云想容则没那么坦然了,比之出岫多了几分急躁与不满,她面上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日里越发不苟言笑,还时常打听沈予在北宣的近况,教府里上下都知道她思夫心切。

太夫人知晓此事时,只是冷笑着对出岫道:“沈予不回来也好,她便没地方使什么争宠手段了,回头我直接送你去北宣,看她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在我老太婆这里没用,她若是敢在府里丢人,直接带着那孽种给我滚出去!”

许是沈予不在,云想容没了哭闹的对象;又或者是她畏惧太夫人,不敢在云府哭哭闹闹。总之,云想容在沈予面前“自寻短见”的把戏,在云府之中从来不曾上演过。

她每日就是与二姨太花舞英一道带孩子,闲暇时间则开始烧香礼佛。为此,云想容还专门来知言轩求过出岫一次,想让出岫在霓裳阁里给她建个简易佛堂,供她吃斋念佛、修身养性。

出岫没有理由不答应,她下令将霓裳阁里一间空置的库房拾掇出来,为云想容改造成了简易佛堂。太夫人听闻此事之后很是诧异:“哟!如今她也知道装一装大家闺秀了?就是抄上一万卷佛经,沈予还是瞧不上她,也洗不清她们二房做下的孽事!”

话虽如此说,太夫人倒也没有阻止云想容礼佛。于是,霓裳阁每日里皆是烟香袅袅,走到近处还能时不时地听见一阵阵木鱼声。

如此直到三月底,南熙各地各行业的管事前来报账,云羡在府里忙过这一阵之后,便带着鸾卿返回京州,继续处理京州的生意。太夫人没有留人,随他们去了。

二姨太花舞英却分外舍不得云想容回京州,再加上沈予没从北宣回来,威远侯府也没个主子,她便去荣锦堂央求太夫人留下云想容母女,太夫人痛快地准了。

四月,沈予依旧在北宣整编军队、接管兵务,算算时间,他留在北宣已将近半年光景。而云想容则越发谦卑,每日除了照顾女儿,便是抄写经文、吃斋念佛,十足十的一个信徒。

也不知她从哪里听说城南的岚山寺香火鼎盛,便每日都往寺里跑,烧香拜佛添了不少香油钱。而每次从岚山寺回来之后,云想容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整个人也焕发了不同以往的神采。

按道理讲,这是好事,可出岫瞧见这样的云想容,总会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亦或者说,是一种别扭的感觉,对云想容也更加愧疚。

后来就连庄怡然都觉得好奇,私下里对出岫问道:“那岚山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想容姑母每日去参拜上香?”

“别说你好奇,我也好奇。”出岫淡淡笑回。

每次瞧见出岫这种浅淡的倾城微笑,庄怡然都会在心中感到惊艳。此刻她亦是失了失神,才继续问道:“母亲您没去过岚山寺吗?”

“没有。”出岫摇了摇头:“岚山寺是去年中旬刚建造的,如今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时间,不过香火的确旺盛得很。”

“听说……很灵验?”庄怡然忍不住再问。

“怎么?你想去看看?”出岫听出了她话中之意。

庄怡然霎时赧然地低下头去:“不瞒母亲说,我嫁进来已经整整半年了,侯爷他待我很好,于子嗣之事也很上心,可我……一直没有动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你才不到十六岁,急什么?”出岫明白她是受云想容所影响,欲往岚山寺拜佛求嗣。不过出岫也不戳破,只对庄怡然笑道:“此事不能急,一急反倒不容易怀上。其实去外头散散心也好,你初来乍到对烟岚城不熟悉,去别的地方我也不放心,不若明日就跟想容一起,去岚山寺转转罢。”

庄怡然正是打算去岚山寺祷告求子,见出岫如此善解人意,给她找了一个“散心”的借口,感动之余连连道谢:“多谢母亲体恤!我这便去对想容姑母说说,让她明天捎上我!”

言罢,庄怡然已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还没转身,又被出岫再次唤下:“按伦常讲,你唤想容‘姑母’没错。但如今你是离信侯夫人,而她只是云府庶出的女儿,嫡庶有别,在太夫人面前可不能这么称呼她,会让太夫人生气。”

出岫提点至此,庄怡然立刻会意,忙道:“我明白了,是我考虑失当。她既已出格,我在人前就称她为‘威远侯夫人’,私下里再叫她‘姑母’。”

出岫闻言也没再多说,又摆手笑道:“快去罢,早些告诉她,也好早些准备明日外出的事宜。”

“是。”庄怡然再次行礼,施施然出了知言轩。

一炷香后,她又重新返回,对出岫道:“想容姑母说,既然我随她一起去,不若也叫上您一起。她说岚山寺香火鼎盛,风景也极好,即便不去上香,也可以游玩一番。”

去岚山寺游玩?出岫有些迟疑。

庄怡然却很是期待,忍不住进言劝道:“母亲您随我们一同去罢,人多也热闹些,更有意思。”

出岫经不住庄怡然劝说,只得笑道:“好罢!我让云逢提前准备准备,明日咱们就在岚山寺用斋饭,不过不能太晚,太阳落山之前可得赶回来。”

庄怡然连连点头:“这等小事何须母亲操劳,我去对云管家说一声。”

“那你去罢。”出岫没有阻止。

庄怡然莞尔而去。

待她离开之后,出岫才轻叹一声,对服侍在旁的玥菀道:“怡然到底还是年轻。”

“谁没年轻过?您多教教不就行了?”玥菀笑道。

出岫没有再往下接话,只远目望向窗外天色,似是想起了什么,良久又道:“岚山寺是谁出资建造的,你知道吗?”

玥菀想了想,回道:“既然是建在烟岚城外,莫不是诚王殿下?”

“不是诚王。”出岫面无表情作答:“是赫连氏。”

玥菀恍然:“难怪您从来不去。”

第246章:等闲平地起波澜(一)

翌日清晨,管家云逢来知言轩陈请出岫:“夫人,马车已准备就绪,可以启程前往岚山寺了。”

此时出岫刚用过早膳,想起膳厅剩下的一桌子菜肴,忽然生出一个主意,便对云逢问道:“府里的粮库,还有多少米面?”

云逢沉吟片刻,如实回道:“总有七八百斤不止。”

整个云府之内,主子虽没几人,但奴仆、丫鬟、护院等总计数百人不止,这几百人日日要穿衣吃饭,因而云府对于口粮的需求极大。出岫在心里大致盘算一番,才又命道:“既然去一趟岚山寺,那便趁机做些善事罢。你去粮库里取五百斤大米出来,今日府里女眷要在岚山寺施米。”

“夫人宅心仁厚,是云氏之福,是烟岚城百姓之福。”云逢诚心诚意地说了几句,便立刻领命而去。不多时,取了一本明细册子回来,对出岫道:“五百斤大米已经出库装车,请您签字盖印。”

云府的规矩是,府内中馈事宜皆要由当家主母亲自点头。不过如今庄怡然是新上手,因而真正的实权还在出岫手中。

出岫从云逢手中接过册子看了看,的的确确是出库五百斤大米,于是她取过印鉴盖上,细心嘱咐道:“你别忘了让米行赶紧再送些米面过来,否则府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云逢笑着称是。

由于临时决定施米行善,因此又耽搁了些功夫,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已是辰时。这一次去岚山寺,出岫并没打算带上玥菀,因为玥菀是云想容的旧婢,又曾背叛过云想容,为了避免尴尬,她便特意将玥菀留在了知言轩,只带了两个小丫鬟贴身服侍。

出岫携竹影和丫鬟来到云府门口,庄怡然和云想容还没到。她大眼一扫,除却三辆女眷所乘坐的马车之外,云逢又准备了十匹高头大马驮着大米,此外还有约莫五十名护院牵马待命。

“这阵势倒大,知道的是咱们云府女眷上香行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举家搬迁呢!”出岫揽袖而笑,再看府门前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转身对竹影道:“你回去照看竹扬和孩子罢,这么多护院跟着,不会出漏子。”

竹影却不放心,执意拒道:“属下是您的贴身护卫,自然要以您的安危为重。竹扬也理解我。”

出岫叹了口气,本想再劝,此刻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男声:“竹影叔叔回去罢,母亲有我陪着呢!”

语毕,但见云承已携着庄怡然,夫妻两人并步从府里走出来。前者一袭月白长衫,打扮如同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却难掩清俊出众的气质;后者一身淡蓝衣裙,烟纱飘渺步履轻盈,沉鱼落雁淡雅脱俗。

云承和庄怡然夫妻两个,一人穿白一人穿蓝,远远瞧着便如四月里的艳阳天,青天白云着实令人心情舒畅。

真是一对璧人!出岫在心中默默赞了一句,这夫妻两人已同时向她俯身行礼:“见过母亲。”

竹影亦是躬身见礼:“见过侯爷,见过夫人。”

几人如此客气一番,还是出岫率先笑问:“承儿今日也要去岚山寺吗?”

云承清浅而笑,侧首看了看身旁的娇妻,回话道:“我今日事务不忙,既是您和怡然想去,我便陪着一起罢。多一个人上香,也显得更诚心。”

他说完这番话,庄怡然已是垂眸低首,娇羞无限。出岫见状立刻明白过来,庄怡然既是去岚山寺求嗣,云承陪同而去,自然显得更加诚心一些。且不说佛祖是否显灵,至少庄怡然本人心里会好受许多。

出岫看了云承一眼,戏谑地笑道:“你倒是心疼怡然,知道做个体贴夫君。”

云承闻言轻咳一声,很是坦然地笑回:“被您识破了。”他这般一说,庄怡然更是大为赧然,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三人正在笑谈,云想容也来了,她每日前往岚山寺时从不带女儿,此次也不例外,只带了两个丫鬟。瞧见云承也在,她倒没有半分讶异,只俯身行礼:“见过侯爷。”

云承对云想容的印象不深,也没什么亲厚的感情,便略微颔首,算是回礼。

出岫见人已到齐,便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走罢。”说着又看向竹影,朝他摆手:“有侯爷跟着,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快回去罢。”

云承也是自信满满:“我这拳脚功夫虽不如竹影叔叔,但捉拿三五个贼人必也不在话下。”

有云承陪同,又有五十名护院跟着,竹影自然放心许多。他的确有些惦念竹扬和儿子,更感动于出岫和云承的体贴照顾,于是再行一礼:“属下谢夫人体恤,谢侯爷体恤。”

云承摆手催他:“做这些虚礼干什么?快回知言轩罢!”

“我送几位主子上车。”竹影固执地不愿违背礼数。

出岫知道他的脾气,又见云逢已候着多时,便对云承夫妻和云想容道:“快走罢,再耽搁下去,不仅午膳的时辰要错过,竹影也要站僵了!”

几人闻言轻笑,这才陆陆续续上车。知言轩、霁云堂、霓裳阁的主仆们分别乘坐各自的马车,带着这五百斤大米和五十名护院,浩浩荡荡往城南郊的岚山寺进发。

竹影一直目送车队离去,才转身回府。

*****

原本这一路之上平平顺顺,倒也轻松自在,可眼看就要出了南城门,云承却忽然喝止车队停下。出岫撩开车帘看向外头,低声询问道:“什么事?”

但见云承携着脸色苍白的庄怡然从马车上下来,徐徐走到出岫车前,回话说:“母亲,怡然她不舒服,半道上开始反胃恶心,还头晕难受。”

“反胃恶心?难道是路上颠簸的?”出岫关切问道。

庄怡然摇了摇头,勉强笑回:“我也不晓得,从前坐马车从来没有这样过,许是长久不曾出府一趟,如今倒不习惯了。”她看向出岫,逞强着道:“母亲不必在意,我下来歇歇就好。”

正说着,只见云想容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走近问道:“不会是有身子了罢?我当初怀敏儿时,也是反胃难受。”

“有身子?”出岫、云承、庄怡然三人异口同声低呼。云承表情隐晦,庄怡然将信将疑,倒是出岫醒悟过来,连忙下了马车,握住庄怡然的一双手,喜道:“这倒是很有可能!”

“可是……”庄怡然犹自不敢相信,四顾望了望,才低声对出岫回道:“可是,我上月初还曾来过葵水……”

“那也没什么,有的女子身孕初期,头一两个月还是会来的,不过就是少量罢了。”不等出岫反应,云想容已接过话茬,秀美的面上亦是带着几分喜色:“我刚刚生养过,你听我的准没错。”

听闻此言,庄怡然的美眸之中也绽出几分期待之意,看向云想容:“您说的是真?”

云想容点头笑道:“我都说了,岚山寺灵验得很。”

庄怡然闻言更加信了几分,不禁低声自言自语:“难道真有这么灵?我还没拜佛就……”

“好了好了,瞎想什么呢!当务之急还是回府让大夫瞧瞧。”出岫打断庄怡然的胡思乱想,郑重道:“既然你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要去岚山寺了。不管是不是有了身孕,都不宜舟车劳顿。”

庄怡然也知道兹事体大,倘若自己真是有了身孕,必定不能再乱跑。等会儿在岚山寺又是上香又是施米,万一推推搡搡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想到此处,她也没有拒绝出岫的提议,只盈盈回道:“原本是我要出来上香,如今反倒是我身子不爽,让母亲白跑一趟。”

“怎是白跑?我带了这五百斤大米出来,还得去施米呢!”出岫适时安慰庄怡然,言罢又看向云承,嘱咐他:“你也不必去了,同怡然回府罢,路上好生照看她。”

云承犹自怔忪懵懂,仿佛是不能置信庄怡然已有了身孕。出岫连唤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沉吟片刻,斩钉截铁地道:“让丫鬟和护院们送怡然回府就成了,我得陪您去施米上香。”

“怎么?你舍得让怡然自个儿回去?”出岫笑问。

“我既答应了竹影叔叔,自然是要陪您一起去。再者我还没见过施米,也想去看看。”云承回道。

庄怡然也十分懂事,赶忙在一旁附和:“母亲不必担心,让霁云堂的丫鬟和护院们送我回去就行了。侯爷平日生意繁忙,好不容易觑了空闲,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云想容也开口帮腔:“嫂嫂,您就让侯爷随咱们一起罢。万一他真是有了后,此次去岚山寺上上香,也是为子嗣积德添福,让佛祖保佑云氏嫡脉繁荣昌盛。”

瞧见几人都在劝,出岫也不再坚持,妥协道:“好罢,那让云逢护送怡然回去罢。”

出岫再次对庄怡然嘱咐了几句,又私下招过云逢,命道:“侯爷夫人今日身子不爽,你带上十个护院送她回去。回府之后立刻请大夫给她诊脉,病情如何记得派人来岚山寺禀报一声。”

云逢领命称是,将施米之事交托给了一个领头护院,自己则护送庄怡然返回云府……

第247章

庄怡然坐着霁云堂的马车半途返回,云承便索性改为骑行。如此一来,云府众人的脚程也稍稍快了些许,一出烟岚城便直奔岚山寺而去。

本已到了岚山脚下,出岫一行正欲拾阶上山,岂料就在此时,一辆快马嘶鸣不止,从后头疾驰赶来。马上之人乃是云承手下的一个执事,平日里很得器重。

云承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生意,连忙下马询问。那执事只将一封书信呈上,在云承耳畔低声道:“闵州支脉的当家人云潭,携一家妻小前来府里拜见。”

云潭!正是云承的生父!七年前太夫人为嫡脉选嗣,云潭父子二人在路上遭到阻拦,险些错过这一机会,幸好在最后时刻赶了过来。而这之后,已整整过去七年光景。

虽然如今云承已认在离信侯府嫡脉之下,拜云辞为父、出岫为母,可云潭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这父子之情血浓于水,又是时隔数年不见,此刻忽闻云潭来访,云承如何能不激动?

尤其,云潭丧妻之后一直鳏居,而方才执事的禀报是“云潭携一家妻小”,可见他是再娶了。云承打心底里高兴激动,几乎要难以遏制心中的迫切之情。他连忙执着书信去向出岫禀告此事,话还没说完,出岫已知其意,笑道:“也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事情都凑在一起了。那你回去罢。”

“母亲……”云承有些为难:“我还是陪您上完香。”

出岫轻声赶人,笑着打趣:“得了,你快回去罢。云潭毕竟是闵州一脉的当家人,他既然携妻小过来拜见,你不在府里也不合适。更何况怡然身子不适,必定想你得紧。”

云承沉吟片刻,仍旧坚持己见:“无妨,我先陪您上完香,施米的时候提前走一会儿即可。父……云潭既然来了,也不差多等这一时半刻。”

出岫闻言再笑,又调侃道:“你倒考虑得周全,两边儿都不得罪。”

云承无奈地摇头:“今日应该翻翻黄历,大约是我不宜出门。”

刚说到“不宜出门”这四个字,云想容也凑了过来,问道:“侯爷要回去?”

“上完香再走。”云承不欲对云想容多说,便如此答了一句。

云想容闻言,面色有些不大好,说不上是不悦还是怎的,沉了沉声音,峨眉微蹙道:“这可对佛祖大不敬了,你们夫妻二人都是半途离开。”

云承知道这话的意思,不禁有些尴尬。本来今日大家都是为了庄怡然才来,岂料却是他们夫妻最先离开,的确不大妥当。

云想容平素说话还算客气,此番言语倒有些逾越分寸。出岫忍不住替云承解围,对她道:“心诚则灵,云氏行善无数,佛祖都会看在眼里。再者言,侯爷夫妻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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