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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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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第五层,沈予径自从地上起身,轻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又躬身拾起了一样东西。然后,他从五层高的楼上凭栏一跃,似蹑云逐月般轻身落地,步伐沉稳走到天授帝面前,下跪行礼道:“微臣罪该万死,让圣上受惊了。”

天授帝面沉如水没有即刻回话,缓缓看向他手中攥着的那把匕首,笑道:“为了赢朕一个承诺,你算是豁出性命了。”

沈予闻言将头埋得更低,道:“方才是诚王殿下君子仁义,没有在微臣坠楼之时夺走匕首,否则它早已不在微臣手中……”他顿了顿,沉声再道:“这一次比试,微臣认输。”

出岫瞧不见沈予此时的表情,仅能通过他的身形和语调来判定他的心情。他虽是跪着的,然身姿依旧挺拔清俊,铮铮骨气难以遮掩;他语调沉稳铿锵有力,并无半分惊慌埋怨,甚至连一丝后怕也无。

可出岫自己却觉得后怕,既后怕于沈予兵行险招自救,也后怕于自己险些开口让竹影去救人……

越想越是一身冷汗,出岫觉得自己藏于袖中的双手仍旧颤抖不止,一颗心也难以平复,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跶出来。

就在此刻,聂沛潇也从摘星楼里出来,径直走到天授帝和出岫面前,亦是下跪请罪:“让皇兄受惊了,臣弟领罪。”

天授帝露出寥寥笑意,道:“经铎来得正好,沈予正在夸你君子仁义,说你没有乘人之危去抢夺匕首。”

聂沛潇干笑一声,郑重回道:“其实沈将军也是仁义君子,方才臣弟见他坠楼便有心拉他一把,他其实可以借力上攀,但他担心臣弟会止不住下坠趋势,所以宁肯自己悬空,也不愿借力。”

原来还有这一出内幕!出岫闻言更觉虚惊,天授帝却是冷哼一声:“沈予若胆敢借你之力攀回楼顶,害你坠楼……即便他活着下来,朕也必定要他偿命。”

这话说得重了,聂沛潇立刻打圆场:“瞧您说的,这不是虚惊一场么,再者沈将军与臣弟相识多年,他绝不是这种人。”

天授帝仍旧不松口,又道:“下次再有这种比试,还是听了岑江的建议,绑上绳子罢。”

聂沛潇哈哈大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遇上沈将军这等对手,估摸此生也就这一回了。臣弟遗憾方才自己身在楼顶,没能看清楚沈将军自救的全过程,反而不如皇兄和出岫夫人有眼福。”

“风凉话!”天授帝斥道,带着几分亲近之意。

聂沛潇见沈予仍旧不言不语地跪着,再想起方才天授帝允诺过的事,遂小心翼翼地试探:“皇兄,那今晚的比试算不算沈将军赢了?”

天授帝凤眼微眯,面上闪过一丝戾气。他转而看向桌案上的香炉,那柱香早已在沈予坠楼自救时已燃到了尽头,只剩下一炉子细细的香灰。

天授帝淡淡说了一句:“时辰过了。”

聂沛潇面上霎时涌现出失望神色,他没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他本以为要么是自己赢,要么是沈予赢,总归能有一个人替沈予开口求情……

沈予反倒显得很坦然,依旧跪地等待发落,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微臣惊扰圣驾,甘愿领罪。”

“是该领罪。”天授帝意有所指。

四人之中,唯有出岫不知内情,此刻不禁在心中暗自诧异。领罪?沈予连性命都险些丢了,怎么还要领罪?况且他是在姜地平乱有功的人!

出岫只觉得帝心莫测,想要开口替沈予讨个饶,遂故作镇定地从座上起身,笑道:“圣上,沈将军好歹是我云氏的姑爷,您不奖赏便算了,怎么还要罚?”

“哦?夫人还不知道吗?”天授帝挑眉,魅惑面容闪着阴测的笑意,重新坐定在椅子上,道:“沈予私自……”

“离京”二字尚未出口,忽听一个娇俏的女声嚷道:“咦?这柱香还没烧完!”正是淡心在说话。

若在平时,出岫必定要斥责淡心僭越,但此刻听她说了这番话,却是惊喜万分,连忙朝那香炉看去。只见淡心素手伸出,徐徐拨开香炉里层层覆盖着的香灰,果然有一小截香倒在香炉里头,而且,真的还在冒着星火!

这实在是难得一见,看来竟连苍天也在帮着沈予。天授帝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聂沛潇连忙走到案前求证,喜道:“皇兄!这次算是沈将军赢了罢?”

“君无戏言。”天授帝拈起一指香灰,在两个指尖内细细研磨,再看沈予道:“你先平身罢。”

“谢圣上!”沈予终于从地上起身,却是绕步走到出岫面前,将掌中握住的匕首缓缓递出:“完璧归赵。”四个字,重逾千斤,是他用性命换来的完整。

出岫方才在楼下观战,并不知道沈予为何会失足坠楼,更不懂他此刻平静语气中潜藏着的翻涌情绪。她皓腕伸出,缓缓接过那柄寒冷之物,险些手指打滑拿捏不住:“多谢将军。”

聂沛潇将两人这一幕看在眼中,终于醒悟到了什么事。别人不知沈予为何会失足坠楼,他却在楼顶看得一清二楚——因为那把匕首。他原本以为,沈予是太想要赢,太想谋求这个免罪的机会,所以才会不顾性命去保下匕首。

可眼前沈予和出岫之间的暗潮涌动如此明显,尤其沈予,在经历过方才惊魂的坠楼时刻过后,他的平静实在太过异常,这显然不是常人该有的反应,也唯有一个理由能够解释——伪装。

沈予是在伪装沉稳,那么出岫便是在伪装淡然,然而她眸底流泻出的闪躲之意如此明显,还有对那柄匕首所表露出的爱不释手……都意味着这把匕首有故事,而且沈予也知道其中的故事。

聂沛潇的脑海中闪过几道思绪,不禁心底一沉,变得黯然起来。沈予此刻也已退回原位之上,等待天授帝开口示下。后者敛声笑道:“朕知道你们所求为何……既然沈予夺了这把匕首,朕自然履行诺言。”

天授帝沉吟片刻,继续道:“沈予此次前去姜地平乱有功,功过相抵,他擅自离京之事朕就不予追究了。”

擅自离京?沈予何曾擅自离京了?出岫不明所以,一时忘记自己曾卧榻养病半年,在此期间错过了许多事。她原本想要问个究竟,但转念一想,既然天授帝已发话“不予追究”,自己再开口询问也没什么意思了,总之事情已经过去,有惊无险。

这边厢出岫兀自转念思量,那边厢聂沛潇亦是苦涩难当,再加上沈予心中翻涌起伏,这三人此刻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天授帝自己是过来人,也知道三角关系最令人头痛,眼见聂沛潇没有为云承请旨赐婚,暗道这个九弟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但细细想来,聂沛潇麾下有如此看重之人,也是一桩好事。

这顿夜宴至此算是到了尽头,帝心难测,显然这一次是天授帝给沈予的考验,而沈予也已经通过了考验。至于天授帝是存心想让沈予坠楼至死?还是会在关键时刻下令救人?

再也无人得知。

天授帝适时抬首望了望天色:“今夜不早了,都散了罢。”

他边说边欲起身,岂料淡心娇滴滴的脆声却在此时再次响起:“圣上!您还没奖赏沈将军呢!”

天授帝闻言不解,再看说话的是出岫身边的贴身婢女,也不好发怒,遂只做没有听见。

“淡心!”出岫见她忽然开口说出这句话来,也是吓了一跳。

聂沛潇唯恐天授帝因此再恼起来,也顾不得身份地位,连忙放下身段对淡心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沈将军前些日子犯了件错事,今晚他抢得彩头,圣上便许他功过相抵了。”

淡心闻言“咦”了一声:“奴婢正是疑惑在此。方才圣上明明是说‘沈予此次前去姜地平乱有功,功过相抵,他擅自离京之事朕就不予追究了’。听这话的意思,不该是说沈将军平乱有功,才功过相抵的吗?那与他今晚抢得匕首的彩头有什么干系?这彩头的赏赐还没给呢!”

淡心此话一出,聂沛潇立刻被堵得无话可说。这个小小婢女竟是抓住了天子话中的漏洞,可是她又说得没错。方才皇兄的确是说沈予“平乱有功、功过相抵”,与今晚夺得匕首的赏罚没有一丝干系……

聂沛潇与出岫皆是大为无奈。天授帝闻言反倒挑眉,神色莫测地看向出岫:“连夫人的婢女都如此伶牙俐齿……该不会是夫人事先设计好的罢?云氏想为姑爷谋求高官厚禄?”

出岫心中一惊,正待起身回话,只见淡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眸看向天授帝:“奴婢斗胆,还是有话要说。”

天授帝转而看她,冷冷吐出一个“说”字。

淡心不愧是云辞教导出来的大丫鬟,此刻面对天授帝迫人的势气竟没有一丝畏惧,吐字清晰流畅:“圣上您方才说‘云氏想为姑爷谋求高官厚禄’,这句话真真是冤枉了我家夫人。”

“哦?”天授帝不耐地蹙眉,以为这小小奴婢要为出岫开脱。

岂料淡心神色沉稳盈盈回道:“刚才沈将军悬于半空中时,是您亲口说的‘沈予若连这点自救的能力都没有,朕为何用他?为何要许他高官厚禄?’这话难道不是您自己许诺沈将军高官厚禄吗?那又关云氏什么事?”

第195章:摘星夜宴诚王府(六)

淡心的这番话说得实在大胆,明面上是指天授帝说话前后矛盾,暗地里却是指他没有兑现承诺给沈予行赏,而且还冤枉云氏。

出岫在旁听了着实一阵心惊,立刻行礼请罪:“妾身的婢女出语无状,还望圣上恕罪。”

聂沛潇也反应过来,开口帮腔:“皇兄,切莫和一个小小婢女一般计较。”

天授帝并未回话,只从座上起身,双手背负走到淡心面前。他的皂靴上绣着长盘金龙,威严凛然,淡心跪在地上瞥见那双靴子,这才感到一丝后悔之意。她齿间咬着自己的舌头,口中传来一阵刺痛,以此来提醒自己行事毛糙,给出岫添了麻烦。

而天授帝依然不语不动,也不去看淡心,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忽而转身看向沈予,冷声问道:“你认为这婢女说得有道理吗?”

这明显是要将难题扔给沈予了。倘若沈予回答淡心在理,便是间接斥责天授帝没有践约;倘若他回答淡心不在理,只怕天授帝会顺手推舟给淡心治罪。

沈予与淡心相识多年,自问这话实在难以开口,更何况淡心的话中句句维护他,他又如何能反咬一口、恩将仇报?他唯有保持缄默,不予开口回答。

天授帝见状长叹一声,自行替他答话:“看来你也觉得朕说话不算数了。”

“微臣不敢。”沈予连忙跪地回道。

天授帝却没再多说,也没有发怒的迹象,只一径抬首望着天际那轮新月,良久长叹:“朕贵为一国之君,怎能在一个婢女面前失言?沈予你来说,你要什么赏赐?”

“圣上!微臣惶恐!”沈予很是讶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天授帝却是脸色更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既然朕方才都说了,要许你高官厚禄,而如今你也安然无恙地从摘星楼下来,那自然是要践言……否则,朕岂不是要失信于出岫夫人和她的婢女?”

天授帝说到最后一句时,还隐隐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思。他边说边瞟向出岫,阴测地再道:“沈予若是不说,不如夫人来说,朕该赏赐什么高官厚禄给他?”

出岫立刻垂眸回道:“妾身一介妇人,不懂朝政大事。”

气氛忽然变得凝滞起来,无人敢再多说一句。半晌,但听聂沛潇迟疑着说道:“臣弟斗胆有个提议,还望皇兄莫怪。”

“说罢。”天授帝的语气稍有缓和。

“您登基时曾经大赦天下,文昌侯阖府也在大赦的名单之内……既然沈将军该赏,臣弟斗胆提议,请求恢复文昌侯的爵位,由次子沈予承袭。”聂沛潇顿了顿,重点是在最后一句:“与此同时,撤销沈予的从三品将军一职。”

此话无异于平地惊雷,这下子不仅沈予和出岫难以置信,就连天授帝本人也没有想到,聂沛潇竟会说出如此请求。天授帝看向这个九弟,见他面上坦坦荡荡毫无遮掩,便也想到了他话中的深意——

侯爵之位有无实权,全由皇帝说的算,倘若只是恢复文昌侯的爵位,却让沈予卸下威远将军一职,其实是明升暗贬,将沈予的兵权剥去了……

与此同时,出岫也想到了其中关窍。聂沛潇的这个提议,不仅能够消除天授帝对沈予的疑心,同时也是保下沈予的一个方法。没有皇帝会对手无实权的侯爵抓着不放,所有皇帝都只会忌惮手握兵权却不听话的臣子。

显然,如今的沈予在天授帝心中,是后者。

不得不说这法子极好,皆大欢喜,但天授帝也有自己的思量。如今南北统一在即,虽说是计划不起兵戈、和平统一,可难保不会再起什么事端。如今南熙朝内文臣众多,武将却是后继无人……

此时如若架空沈予,剥夺了他的兵权,其实并非明智之举,更何况沈予的确有带兵之才,又刚刚打了胜仗回来。天授帝在心中暗自思忖,忽然心生一计——闲时可以免了沈予的兵权,等到战时再启用他。

想到此处,天授帝便对聂沛潇道:“你这个提议不错,但是有欠考虑。文昌侯府满门抄斩是朕摄政时亲自下的旨意,如若此刻再恢复这爵位,岂非是朕自食其言?”

聂沛潇一听这话,以为自己的提议没戏了,忙道:“是臣弟失言,考虑不周。”

天授帝浮起一丝隐晦的魅笑看向沈予:“当年你父沈淙以文采出名,才会获封‘文昌侯’,如今你是武将,再承袭这个爵位也不妥当。朕免去你的从三品将军职,册封你为‘威远侯’,将原来的文昌侯府改为威远侯府,也算变相遂了你的心愿。”

从威远将军擢升为威远侯,看似都在武职一行。日后若有战事,再重新加封沈予为“威远将军”也是光明正大。天授帝没等沈予本人反应过来,已再次开口补充:“这爵位不世袭。”

至此,众人才反应过来,天授帝金口玉言,赐沈予封侯了!不世袭的爵位只册封本人,不荫及子孙,虽然比之别的侯爵矮了半头,可到底是封侯了!何况沈予还是罪臣之后!

出岫最先醒悟过来,几乎是要喜极而泣,她情不自禁看向沈予,见他胸前起伏不定,两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面上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怔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聂沛潇立刻出言提醒他:“还不快谢恩!”

沈予这才回过神来,面上五味陈杂、喜不自胜,连忙下跪请道:“微臣,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

说出这句话时,沈予的声音还隐带颤抖,难以遏制的复杂情感从他心中喷涌而出。他终于等到了!重振门楣的这一刻!

从文到武,从文昌侯到威远侯,他终于为沈氏一族洗清罪臣之名!纵然要为此交出兵权,沈予也认了!更何况他从不稀罕这兵权,他之所以带兵打仗,也不过是因为他擅长此道,别无出路。如今能够轻装卸任,他求之不得!

疏朗清辉的月色之下,出岫分明看到沈予目中隐隐泛起了水光。是的,她明白,她懂得,兵权对于沈予而言绝不重要,他更看重“威远侯”三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深意。从文昌侯府获罪迄今,三年半时间,沈予只用了短短三年半就完成了蜕变,重振了门楣!

沈予、出岫、聂沛潇此刻都处于狂喜之中,只觉得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梦境。而天授帝却万分清醒,淡淡垂目瞥着一直跪地的淡心,冷哼一声:“你还要替你家姑爷说话吗?”

淡心娇脆一笑,在地上深深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圣上英明神武、金口践诺,奴婢无话可说,唯愿吾皇福寿永享、寿与天齐,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授帝凤眼微眯看着淡心,也不命她起身,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忽而对她说道:“你倒是牙尖嘴利,很像一个人。”

淡心不解,跪地抬眸望去,脱口反问:“像谁?”

天授帝转而看向出岫,话却是对着淡心说的:“怎么?你家夫人没对你提起过?”

听到此处,出岫和聂沛潇同时反应过来天授帝所指何人——鸾夙。的确,天授帝的挚爱鸾夙便是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性子直爽、胆子也够大,不可否认在这点上,淡心的性子与鸾夙极为相似。

出岫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唯恐天授帝情殇至极,会将淡心看做是鸾夙的替身,再让她去进宫侍奉。出岫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否则他堂堂帝王怎会对一个婢女如此宽恕?不仅不治罪,还顺着她的话为沈予加官进爵?

出岫惊得背脊发凉,越发觉得今晚事多,不能再久留下去。于是她灵机一动,连忙抚着额头,佯作脚步踉跄,顺势往后栽倒。

“夫人!”与此同时,淡心、竹影、聂沛潇、沈予齐齐开口,唯恐她有什么闪失。

聂沛潇离出岫最近,眼疾手快扶她一把,任其靠在怀中,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出岫秀眉微蹙,不动声色与聂沛潇拉开距离,一手仍旧抚着额头,一手扶着座椅靠背,故作抱恙:“妾身忽然觉得头痛……许是吹风受了凉。”

聂沛潇不知出岫这病是真是假,再想起她今年三月才病愈,连忙招呼沈予:“你来替出岫把把脉。”

出岫缓缓坐回椅子上,摆手轻道:“不必,妾身还是早日回府歇息罢。”她认为如此一来,便可光明正大地回府,而淡心也就跟着自己回去了。

岂料天授帝并不松口,他见九弟如此担心出岫,也对沈予命道:“你医术不错,去给夫人瞧瞧是什么毛病。”

沈予自己也是担心不已,连忙走到出岫面前为其把脉,诊了半晌却没发现一丝异样,不禁抬目看着她无声询问。

出岫虚弱地蹙着秀眉,仿佛真得头痛一样,咬着下唇回看沈予一眼。

沈予立刻会意,再听出岫气息沉稳不似有恙,心中也清明过来,忙对天授帝禀道:“圣上,夫人是旧疾复发,须得尽快吃药安神。”

天授帝闻言将信将疑,反道:“这里是城南,要回城北云府还得半个多时辰。不如你就在此开方熬药,诚王府里也长年备有药材。”

言罢他又再次看向跪地的淡心,似戏谑又似郑重地命道:“你平身罢,好生照看你家夫人,若有什么差池,即便朕饶了你,诚王也会治你的罪。”

此话甫毕,天授帝竟是亲自上前,躬身虚扶了淡心一把。这一幕落在出岫眼中,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头痛了……

第196章:摘星夜宴诚王府(七)

诚然如天授帝所说,云府在城北,诚王府在城南,出岫倘若此时返回云府,路上耽搁时间太长,不如就地在诚王府医治。

他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出岫和沈予皆抓不住漏洞,后者唯有抱拳称是,向聂沛潇问道:“殿下,府上的药材库在何处?微臣需要去找几副药材。”

聂沛潇沉吟片刻,道:“摘星楼里有笔墨纸砚,你只管开方子,本王亲自陪你走一趟药材库。”

沈予摆手否道:“无需笔墨纸砚,药方已在微臣心中,劳烦殿下带路了。”说着他又瞟了一眼出岫,那目光颇具深意,仿佛是在示意她稍安勿躁。

既然沈予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必定会借机出去和聂沛潇商量对策,如此一想,出岫也稍感安心,用左臂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抚着额头娇弱地回礼:“那有劳殿下和侯爷了。”

“夫人倒是改口挺快。”天授帝话中不乏暗嘲,出岫假作没听出来,仍旧装病,犹如一朵发蔫儿的花朵静坐无声。

聂沛潇担心出岫是真病,见状连忙催促沈予:“事不宜迟,咱们走罢。”

两人立刻朝天授帝告退,继而匆匆出了摘星楼的园子。出岫眼见两人走远,心中长舒一口气,暗自祈祷聂沛潇能想出法子阻止天授帝的心思。

不是她多虑,只是帝王之心实在莫测,眼前这位天授帝尤其如此。方才淡心三番两次顶撞于他,他不仅没有降罪,反指淡心性格肖似鸾夙……

出岫的柔荑依旧撑着额头,那宽大的衣袖流泻下来,恰好能遮住她整张容颜。她悄悄地抬眸去看天授帝,不看还好,一看真真是吓一跳,天授帝的目光正正落在自己身后的淡心身上,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右手还不住摩挲左手上的扳指……

这个意思是……出岫心中越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开口道:“圣上……”

与此同时,却听淡心也开口禀道:“圣上,可否唤来婢女给我家夫人添盏热茶?奴婢瞧着夫人她冷汗直流。”

淡心还真是越发大胆了!这不是自己找死么!出岫情急之下呵斥她:“淡心你做什么?我平日是如何教你规矩的?今日你三番两次顶撞圣上,圣上宽宏大量没有降罪于你,你还得寸进尺了?”

淡心以为出岫是真病,更不知道这其中内情,面上也是一番委屈的模样,咬着下唇不敢多言。

竹影见状,连忙在旁低声劝道:“夫人注意身子,别气得头更痛了。淡心不知礼数,您回去慢慢教便是了。”

天授帝冷眼旁观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半晌亦是笑道:“夫人有忠婢如此,不该生气反该欢喜才对。”

出岫又做样子呵斥了淡心几句,后者委委屈屈地道:“奴婢知错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天授帝见淡心装得有板有眼,心中只觉得好笑,继而也对出岫道:“夫人这婢女说得对,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否则朕的九弟可是要心疼了。”

“圣上……”出岫惊诧于他会说出这句话来,赧然的同时,也有些恼怒。

天授帝只作未见,继续道:“他很关心夫人,一片赤诚不似作假。夫人不妨考虑看看。”

出岫见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反驳道:“圣上今次微服入城时,难道没瞧见城门前头的四座牌坊吗?”

天授帝眉峰一凛,双手背负轻声笑道:“夫人是在怪朕不该赐立那座贞节牌坊?还是在提醒朕不该出尔反尔?”

出岫垂眸,一时也忘记自己正在“头痛”,低声且铿锵地反问:“圣上以为呢?”

天授帝朗声大笑:“夫人若当真动摇心意,那座贞节牌坊也不是什么难事。人都是会变的,朕当初反对经铎追慕夫人,如今朕改变主意了。”

出岫摇头叹气:“那也只是您的心意变了,而并非妾身。”

天授帝语中流露出一丝玩味:“如今朕也不知道,是该赞赏夫人心志弥坚?还是斥责夫人冥顽不灵。”

出岫哂笑一声,亦是复杂地叹道:“反正妾身打算卸下重担,孀居云府足不出户,大约以后与诚王殿下也没什么再见的机会……时日久了,他自然会忘。”

“只怕想忘而不能忘。”天授帝长叹一声,毫不避忌竹影和淡心在场,唏嘘再叹:“未曾料到,我兄弟二人在情路上竟然如此相似……不过经铎比朕幸运,至少他与夫人同处一城。”

闻言,出岫亦是沉默了,她不知该如何接话。鸾夙远走,天授帝甚至连她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这的确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一时之间,园子里陷入一片黯然的气氛,好在这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便被聂沛潇与沈予的返回而打断。两人身上都有一股浓重的药香,可见方才他们当真是去了一趟药材库。

聂沛潇先对出岫道:“夫人莫急,药已经熬上了。一会儿会有婢女送过来。”

“多谢殿下。”出岫颔首而回。

天授帝听了这话,十分犀利地道:“也许你二人是白跑一趟了,朕瞧着方才出岫夫人好多了。”言下之意,直指出岫装病,沈予包庇。

聂沛潇方才也听沈予说了内情,便替出岫打圆场:“夫人去年底生了一场大病,直至今年春上才将养过来,今夜又瞧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武,一时抱恙也是寻常,她若是能自行缓过来,最好不过。”

沈予亦道:“夫人脸色是好一些了,方才煞白得厉害。”

出岫暗道自己方才是被淡心吓白的,正待开口说句什么,但见一个侍从匆匆跑过来禀道:“启奏圣上、诚王殿下,园子外头来了个婢女,说是送药来的。”

聂沛潇立刻精神一震,露出一抹难以辨认的狡黠笑意:“让她进来。”

沈予亦是勾唇不语。

片刻,众人遥遥瞧见一个绿衣女子端着托盘走来,其上放着一个药盅。出岫眯着双眸仔细打量,只觉得这女子身段娉婷,窈窕可人,身影甚为眼熟,尤其是这身绿衣……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已手执托盘走到天授帝面前,黄莺出谷般盈盈行礼:“民女子涵,愿吾皇万岁。”

一股药香霎时从药盅里飘出来,弥散在几人之间,也遮挡了子涵身上原本的兰芝草香气。天授帝看都没看她一眼,蹙眉命道:“服侍夫人喝药罢。”

子涵的身形一顿,似乎有些意外,继而低低回了一声:“是”。可那语气分明带着几分失落。

原来她就是子涵。出岫循着灯影望去,只能瞧见她一个侧脸,而且还不是特别真切。这子涵姑娘怎会出现在此地?诚王府里那么多婢女,哪一个进来端汤端药不行,为何偏偏是她?

出岫的心思顿时一沉,再想起这汤药是子涵端来的,也顺势联想到会是沈予吩咐她熬的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沈予今晚来诚王府戍卫还要带着他这位“救命恩人”!

想到此处,出岫只觉得口中泛起阵阵苦涩,分明这药还没有下肚,缘何会比喝了药还觉得苦口?是了,必定是她闻了太多的药味儿。

眼见那绿衣的子涵姑娘朝自己越来越近,出岫刻意不想去看她,拒道:“妾身觉得好多了,不必再喝药。”

而此时子涵已走到出岫身边,正打算端起托盘上的药盅递给她,听了这句话,手便晾在了半空中。子涵抬眸看向出岫,语气中有一丝不耐:“那您到底喝不喝了?”

出岫只得回眸看她,尚未回话,却因她的长相而大吃一惊,失仪地起身反问:“鸾夙?!”

粉腮朱唇、颜如渥丹,眉宇间难以遮掩的清高倨傲,以及那淡如烟的远山眉目……不是鸾夙是谁?

然而子涵却没有反应过来,杵在那儿一脸不解地问道:“鸾夙是谁?”

只这一个表情,出岫也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若是这位子涵姑娘静默着不动,那长相还当真是像极了鸾夙,可她一开口说话,还有那说话时的语态神情,与鸾夙实在相去太远了。

鸾夙虽然是风尘女子,但好歹出身于大家闺秀,又与几位人中之龙交往过密,浑身都是清高傲气;反观这位子涵姑娘,估摸是在姜地受惯了欺负,有些土土的气质,与鸾夙相比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若不是方才天授帝提起,出岫还真没觉得淡心与鸾夙相像。可如今与这位子涵姑娘一比,出岫竟也觉得淡心像了,与鸾夙的气质实在太像,虽然两人长得并不相似。

而这位子涵姑娘,长得虽像,气质不像。

出岫不禁在心中叹气,侧首看了看身后的淡心,又看了看眼前的子涵……若是这两人能揉在一起,那可真真就是第二个鸾夙了!

她兀自在心中对比着淡心和子涵,不远处的天授帝也成功被“鸾夙”二字吸引了注意力。他大步朝出岫的方向迈过来,突然一把抓住子涵的胳膊,狠狠强迫她回身。

子涵不期然地被人拽着转身,手上不稳脚下趔趄,捧着的药盅立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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