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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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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大人……出岫身形一怔,再回想那男子的声音,果然耳熟。他是……赫连齐。出岫心头一凝,不知应当是何滋味,毕竟她在他眼里也该是个死人了,更何况,她并没有料想到会在此时与他再见。

想到此处,出岫不禁将头埋得更低,又后退几步藏到屈方身后。

竹影知道关于出岫的一切内情,听到“赫连大人”四字之后,也不禁放眼打量一门之隔的年轻公子。年约二十出头,锦衣俊目、器宇轩昂,虽然比不得自家主子云辞,但也的确是一表人才。

“本官奉旨办差,恰好返回京州,不想遇见你们这群跋扈之人。”赫连齐语气比方才更冷,沉声再道:“诚郡王又在何处?本官倒想与王爷叙叙旧。”他尚未发现茶馆内究竟是谁,只不过在外头听到了几句对话,路见不平而已。

“这……”几个大汉面面相觑,磕巴着不敢回话。

赫连齐见状蹙眉,正欲再次开口质问,却被一阵有力的马蹄声所打断,继而远远传来一个清朗男声:“本王在此。”

伴随着一阵骏马嘶鸣,聂沛潇收紧缰绳停在茶馆门前,俯身看向不远处的赫连齐:“景越,许久不见。”赫连齐,字景越。

赫连齐勾唇一笑,没有半分怯懦惶恐之色,坦坦荡荡回道:“下官赫连齐,见过郡王殿下。”

聂沛潇从马上一跃而下,随手将马鞭递给侍从,重重拍了拍赫连齐的肩膀:“听说你升任刑部侍郎,真是可喜可贺。”

赫连齐闻言反而敛去笑意,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指着茶馆门内几个大汉,道:“下官路过此地,瞧见这几人为难路人。下官怕有损殿下威名,便多管了一番闲事。还望殿下莫怪。”

“为难路人?”聂沛潇眼刀瞟进门内,方才还颐指气使的大汉们立刻跪地连称“恕罪”。这几个大汉一跪下,屈方等人没了阻挡,也从他们身后显露出来。小小一扇茶馆门,里头站着几个布衣之人,聂沛潇却一眼瞧出不俗之处。再定睛细看,其中打头的男女还颇为眼熟。

这是出岫夫人身边的男女护卫!聂沛潇大喜,再也顾不得其他人,连忙上前两步相问竹影:“出岫夫人呢?”

竹影面上有些闪烁之意,再想到赫连齐并不知道出岫夫人是谁,才放下心来。他正待开口回话,但听竹扬已率先接话道:“我家夫人在此。”

屈方眼见这位诚郡王开口问出岫夫人,想着两人必定认识,遂知趣地往旁边侧身,将身后那张绝色容颜显露人前。

事到如今,出岫情知避无可避,只得无奈地抬眸,却不是看向聂沛潇,而是看向他身边的赫连齐。

后者在听到“出岫夫人”四个字时,已是浑身一震,再瞧见那素白衣衫映着的绝色容颜,心头更滞,足下也跟着踉跄几步,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是她!是晗初!

上千个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甚至不惜使出“金蝉脱壳”之计,只希望能瞒天过海让明璎死心。今日,他终于又见到她了!她果然是出岫夫人!果然就是沈予送给离信侯的婢女!

赫连齐张了张口,“晗初”二字竟然卡在咽喉中难以说出来。而出岫则一直定定看着他,眸中蕴含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冷淡、有漠然、有无畏、有警告,但……没有丝毫怨恨和情爱。

在场众人都感到了气氛的凝滞,还有诚郡王聂沛潇狂喜之后的释然。他只觉得一颗心重重落了下来,三日以来的担心在此刻全部被思念所取代。正想询问出岫的近况,聂沛潇终于发现她的异常。在看谁?

他循着出岫的视线转身望去,恰好看到赫连齐绵远而颇具深意的表情,好似欣慰、好似愧疚、好似心痛、好似炽热、又好似痴迷……

聂沛潇见状心中不悦。赫连齐这副表情,绝不是初见出岫夫人的惊艳,而是一种故人重逢的感怀……原来他们两个早就认识……想到这个可能性,聂沛潇更觉得不是滋味。

他再看出岫的表情,正琢磨着她是个什么意思,岂知出岫已将目光从赫连齐身上收回,转而笑看聂沛潇:“妾身见过殿下。”

“夫人无需多礼。”聂沛潇极力沉稳回道。

出岫笑意不变,抬手挽起耳畔垂发,莞尔再道:“殿下这是奉旨寻人?”

“这……”聂沛潇尴尬地轻咳一声:“不是奉旨,我府中逃出来几个下人,还偷走本王一件重要的东西,本王这是……来追人的。”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赫连齐所提及的争执,有些担心出岫会误解,忙又解释道:“若是本王的属下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夫人海涵见谅。”

“您言重了。”出岫的潋滟眸光能摄人心魂,诱惑着她对面的两个男人:“妾身在路上遇见几位故人,因而耽搁了几日行程。如今着急赶路,还是不打扰您寻人了。”言罢款款俯身行礼,又起身对赫连齐略微示意,带着竹影、屈方等人径直往茶馆外停着的马车上去。

一阵熟悉的幽香忽然袭面而来,经年未改。赫连齐脑子一懵,眼见出岫从聂沛潇身边擦肩而过,一时情急竟出手拉住她的右臂。

众目睽睽之下,但听“撕拉”一声,出岫的衣袖下摆已被赫连齐扯开一道裂缝……

134章:此恨无关风与月(一)

静默的气氛中,衣帛撕裂之声显得异常尖锐刺耳,仿佛是在平滑的肌肤上刺下一道血痕。出岫垂眸看去,自己袖口的缝合处已被生生扯开了线。她霎时娥眉紧蹙沉下面色,尚未开口喝斥,已有人先她一步,伸手捏住了赫连齐的右腕。

“景越!”聂沛潇面色不善,俊目斜睨赫连齐,一脸阴沉是勃怒的前兆。

赫连齐怔愣一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出岫的衣袖,极力克制声音的颤抖:“在下失礼,还请……夫人莫怪。”

此时,茶馆之外候着几拨人马。有聂沛潇所带来的手下,有赫连齐的随从,当然,还有云府跟从出岫前去京州的下人。方才因为要与屈方、玥菀叙旧,出岫便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竹影、竹扬在旁侍奉。可如今被赫连齐无礼冒犯,几路人马都瞧见了这一幕,出岫爱惜名声,面子上自然过不去。

忽然,几拨人马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哎哟”,只见淡心急匆匆跑来,不动声色将出岫的右手从聂沛潇的钳制中带出来,假装低头检查绣工,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夫人的衣裳开线了!改明儿您得训斥云锦庄的当家人,这等绣工还敢送过来让您穿!”

出岫冷凝脸色没有回话,淡心忙又对竹扬使了个眼色:“竹扬姐姐,咱们将针线盒放在哪辆马车里了?”

竹扬立刻会意,回道:“就在夫人所坐的马车里。”她想了想,又附和一句:“这衣裳其实不用缝了,夫人必定不会再穿。”一句话,双关意,竹扬还特意看了赫连齐一眼。

赫连齐一直盯着出岫看,仿佛是在等着她一句回话,可偏生,出岫只是垂眸不语,任由淡心在耳边说道:“夫人,咱们别再耽搁了,三爷捎了口信来,说是明晚要给您接风呢!”

出岫这才轻抬左手,缓缓抚过衣袖的裂缝处,继而抬眸对淡心道:“吩咐下去,继续赶路罢。再腾出一辆马车来给屈神医。”

她回"不用剧透了,我有2章番外是免费的,让她们周日来看吧!番外不仅告知大结局,连18年后的故事都有了!哈哈"

所以大家再忍几天吧!今天的番外就是免费的了!18年后的故事晚几天。可以自己去看不用我发站内信了

淡心立刻领命,请了屈方和玥菀先行上车。出岫又对聂沛潇颔首致意,一行人便各自上了马车,重新辘辘启程。

眼看云府的数辆马车已渐行渐远,聂沛潇才回过神来,看向失魂落魄的赫连齐:“景越,你与出岫夫人认识?”他问得小心翼翼。

赫连齐魂不守舍好一阵子,才缓缓回神,对聂沛潇道:“不认识……出岫夫人肖似一位故人,方才我一时冲动认错了。”

聂沛潇又哪里会相信?方才他看两人的神情,分明是彼此认识的。尤其出岫夫人向来温婉有礼,若是初次相见必定会与赫连齐客套几句。

聂沛潇情知问不出什么来,而且这事也与自己无关,于是便与赫连齐匆匆告别,又装样子在小镇上溜达了一上午,才策马返回京州。

翌日晚,云府一众勉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云羡根本不知道出岫到来的具体时间,便也没有设什么“接风宴”,这一切不过是淡心的说辞而已。

出岫进入京州城,尚且来不及安置歇息,第一件事便是直奔追虹苑——如今沈予和云想容的住处。

出岫吩咐无关之人全部回避,只带着竹影、淡心、竹扬和屈方父女二人入苑。追虹苑里没有任何仆婢的影子,株雪、流光也不见人,唯有云想容在苑门前迎接。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时隔四年之久重新回来,出岫不禁感慨万千。这里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格局都与四年前无异,唯有檐廊上的浮灰以及园子里的凋零,诉说着宿命的无奈,和世事的苍茫。

犹记得初入追虹苑时,她小小青楼女子是何等的惊叹!而如今故地重游,她又是何等的唏嘘……

“想容见过嫂嫂。”云想容一脸憔悴之色,礼数周全地拜见出岫,又见屈方在旁,微微一怔,继而笑道:“神医也来了,正好劝劝小侯爷罢。”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小侯爷’?你身为他的妻子,言语之中更应该注意,不要再给他惹来麻烦。”出岫薄斥云想容一句,在外人面前也算不留情面。不是她小题大做,也不是她矫枉过正,盖因事实太过惨痛。

沈予搬离文昌侯府的第二日,他的大哥沈赞被削去爵位,阖府妻小全部下狱。半个月后,因福王造反的连坐之罪,文昌侯府被满门抄斩。沈予之所以能留下性命,世人都说是云氏从中周旋,力保自家姑爷。

出岫没有去过文昌侯府,但也能想象出那座府邸该是何等凄凉景况。慕王也算仁至义尽,至少将沈予名下的这座私邸保留下来,给了他和云想容一个栖身之所。

单看追虹苑四周人烟稀落,已知沈予之凄凉。

出岫越想越觉得难受,四处看不见沈予的踪影,不禁向云想容问道:“他人呢?”

云想容憔悴之中又添黯然:“小侯……夫君他如今日日买醉,从没见过清醒的时候……如今在西苑里躺着。”

日日买醉?出岫心思一沉,连忙加快脚步往西苑里走,屈方等人跟在她身后。西苑里草木依旧,与她离开时没有太大分别,出岫凭着记忆走到主院,人还没进屋,已被一股子浓烈呛人的酒气给熏了出来。

她以袖掩面后退两步,转身对屈方道:“神医,麻烦您进去看看他。若是他醉得不省人事,只管想法子让他醒过来。”如此冒冒然进去,她也怕看到沈予衣衫不整的失态模样,再让彼此多添尴尬。

屈方早就料到沈予会是这种情形,便低头对义女玥菀吩咐了几句,玥菀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两只瓷瓶递过去。他接过之后专程拔塞闻了闻,确认无误才径直往屋子里去。

出岫等一干人都在门外等着,她见云想容咬唇不语,心中更为不满起来,便看了看淡心等人,道:“你们先下去,我与大小姐有话要说。”

淡心、竹影、竹扬、玥菀很是识趣,全部退到院子外头候命。出岫这才对云想容斥道:“你既然嫁给他,便该尽到妻子的责任。他买醉,他伤心,你难道放任着不管?”

云想容低头,苍白着脸色道:“我哪里能管得着?根本说不上话……成亲到如今,我和他甚至都没有圆房……”

还没有圆房?出岫心中一惊,不知怎得更为烦躁,再对云想容斥道:“没有圆房,你就不是他的妻子了?照你说来,侯爷过世快三年了,我连夫君都没有,又为何要苦苦支撑云氏家业?”

听闻此言,云想容这才露出一丝羞愧之意,又有些不服气地道:“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他连正眼都不看我……就算他不喜欢我,我好歹也算他的救命恩人……”

云想容说着已是一番哽咽:“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原本以为也能如此……陪他经历抄家下狱,我从没说过一句怨言……可他又是怎么对我的?嫂嫂,我不服!”

出岫闻言只得别过头去,沉默不语。要让她如何回话?她是最没资格劝慰云想容的人。

云想容见状沉吟一瞬,索性一股脑儿说出来:“其实嫂嫂不该来这一趟……他心里难受,他要喝酒,我都能陪着,我也能理解,至少他不会再想你……可如今你来了,我的努力都白费了!”

出岫早就知道云想容必定发现了什么,只是她没有想到,云想容竟能撕破脸皮说出来。而她也无从辩解。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按理说沈予只是她的旧主和恩人,如今还是她的妹婿,她来探望虽说是一番好意,可……

一个寡妇记挂着妹婿,的确惹人闲话。有一瞬间的冲动,出岫几乎要转身离开,可再想沈予如今这个样子……

曾几何时,云辞刚去世时,自己是多难受,险些就要殉情而去。当时沈予的关切劝慰历历在目,他的支持与付出,曾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之一。从某种程度上看,若没有沈予,也没有如今的出岫夫人。

世事如棋、宿命无常,现在换做他家破人亡,她又如何能不闻不问、坐视不理?单单救下他的人,若不能救了他的心,又有什么用!

想到此处,出岫也是一阵哽咽,垂眸克制了半晌,才凝着嗓子对云想容回道:“只这一次,让我劝醒他,从今往后再不相见。”

不相见,不代表不关心。她可以在暗中默默支持他,帮助他重新振作起来。

云想容张了张口,正待再说些什么,只见屈方已从屋子里出来,摇头叹了口气:“他本该清醒了,但还醉着。只怕他是……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失去至亲的痛楚出岫也曾体会过,那种不愿面对事实的心情,她怎会不理解?遂二话不说抬步上了台阶,转身又对屈方道:“无论屋子里发生什么,你们都别进来。”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失去至亲的痛楚出岫也曾体会过,那种不愿面对事实的心情,她怎会不理解?遂二话不说抬步上了台阶,转身又对屈方道:“无论屋子里发生什么,你们都别进来。”

言罢,抿唇进了屋子。

天色已晚,烛火摇曳。屋子里的酒气比方才淡了些许,出岫先将窗户全部打开通气,才绕过屏风,去看床榻上半躺着的男子。自从沈予逃出烟岚城迄今,已经整整十七个月了。十七个月未见,出岫几乎认不出他来!

第135章:此恨无关风与月(二)

消瘦、憔悴、颓废、眼底乌青、下颌之上也满是胡渣。这哪里还是从前玉树临风的沈小侯爷?!这简直如同鬼魅!更何况,他还蹙眉阖目,显然是不愿见她!

就在片刻之前,出岫还曾斥责云想容不该唤沈予为“小侯爷”,可眼下,她自己也险些这么开口了。

有时想想,习惯当真是可怕的,也是强大的。就如她已习惯了沈予的守护,如今彼此的角色颠倒过来,一时之间她还有些难以适应。

出岫站在榻前缓了缓心神,改了称呼低声唤他:“沈予。”一声落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那眉峰的隐动表示他是清醒着的,也知道来人是谁。

出岫深吸一口气,垂眸再对他道:“你睁开眼看看我,行么?”

沈予依然闭着眼,索性翻身背对她躺下。

出岫知道沈予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在逃避什么。遇到这种事,任谁都不愿轻易面对现实罢。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在被云起轻薄打入刑堂之后,她也曾想要逃避现实,也曾乞求沈予带她离开,离开云辞……

眼前这人,曾见过她最最不堪的一面,在她最伤心、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了莫大的支持。甚至是她落胎时、来葵水时,他也不曾嫌弃过她……用情之深、用情之专,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沈予……”出岫看着那个侧躺在榻上的僵硬背影,终于汨汨地落下泪珠来。而沈予只是无言地躺着,如同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没有生气,对周遭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出岫终于恼了。她擦干眼泪转身绕过屏风,拎起桌案上的一壶冷茶,二话不说返回榻前,扳过沈予的肩膀兜头浇下!

大约是这动作太过突然,沈予被浇得一个激灵,但依然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说话。茶水顺着他的俊颜一路淌下,下颌、脖颈、前襟……无一处幸免。而他,又变成了一具死尸。

眼看一壶冷茶浇完,沈予依然如此,出岫索性一咬牙,“咣当”将茶壶摔在地上:“你要醉生梦死,好,我陪你一起!”说着她已抬起手来,拔下绾发的簪子抵住自己咽喉:“我数到三,你若再不回头看我,我就用簪子刺死自己,先去黄泉路上等你。”

“一……”

“不要!”

出岫刚开口说出第一个数字,但见沈予立刻翻身而起,一个箭步就要下床。出岫见他终是有了反应,这才缓缓放下执簪的右手,一双清眸还盈着泪意看向他。

没了发簪绾系的青丝垂肩而下,丝滑如缎直到腰际,比那夜色还要漆黑几分。屋子里两扇窗户都开着,恰有一阵清风略窗而过,拂起这青丝随风飞扬,也让出岫美得如隔云端,不似凡尘。

十七个月没见,将近一载半,冗长的时光并没有将沈予的爱意及思念减淡,相反愈加浓烈起来。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不是不想睁眼看她,只是……

她还是如此之美,甚至比以前更美,但他再也配不上她了。

烟岚城一别,他曾意气风发地许诺她,甚至以吻定盟……可惨痛的事实却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直至云泥之别——

(对不起,过节家里来了一堆人,一直忙着招待啊啊啊!围着孕妇问东问西~)

她是名动天下、柔情铁腕的云氏当家主母;他是家破人亡、被扣上“造反”罪名的落魄子弟。沈予从来没觉得“婚姻”二字会成为他们彼此间的阻碍,可如今……他再也没有颜面去执着于这份感情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她的帮助,一而再再而三地教她失望……晗初,不会喜欢他了!这辈子,他们无望了!

从没有如此气馁过绝望过,更不想面对亲情与爱情的双重打击……只差一点儿,沈予几乎就要痛哭失声。长久以来憋屈在心中的痛苦,犹如汹涌的潮水想要迸发出来。然而,作为男人的自尊与骄傲,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他不愿表露出脆弱的一面,于是只能克制着道:“你来做什么。”

这并非疑问,而是避见。被烈酒浸灌了数日的咽喉,早已没了往常的温润与磁性,沈予喑哑着嗓子,沉声再道:“你若只是来看看我……你可以走了。”

“一年半没见,你就对我说这些?”出岫直直看着沈予,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费尽心思救你出来,不是看你日日买醉的!”

沈予没有再说话,靠在榻上又想要翻身躺下。出岫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拉住他垂在床边的右手,阻止道:“沈予,你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沈予面上闪过一丝黯然,继而自嘲地笑道:“我知道,我早就让你失望了。我无能,我配不上你,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

他双目之中布满血丝,刚毅的脸部线条掩藏在颓废之下,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自暴自弃。

“你什么意思?”出岫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沈予比她预料的状态还要糟糕几分。

“没什么意思……”沈予甩开出岫的手,摸了摸自己泛青的胡渣:“晗初,你不该救我。”

“这话你该去对想容说,不是我。”出岫凝着嗓子刺激他:“若不是你云氏姑爷的身份,我想救你也救不成。”

这句话到底戳中沈予的痛处,他也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微阖双目道:“是我欠了她……我让她走,她不肯。正好今日你带她走罢。”

“啪”一声脆响突兀地传来,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无比生硬。出岫重重一巴掌打在沈予脸上,直恨得咬牙切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气得想要掐死他,但又舍不得下手。

“若要说起家破人亡,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自幼沦落风尘……你要自暴自弃,要自怨自艾,也得看看这天下有多少人比你更惨!沈予,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出岫平复半晌,看着他再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直到现在,我也这样认为……倘若两任文昌侯还在世,瞧见你如今这副模样,他们只会心痛,而不是欣慰!”

沈予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右颊,唇畔浮上一丝诡异的嗤笑,打定主意对一切充耳不闻。

从烟岚城到京州,出岫酝酿了一路说辞,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沈予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大道理,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了!该怎么劝他?怎么激他?出岫又急又恨:“从前那个重情重义的沈予哪儿去了?”

“重情重义、顶天立地……”沈予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一直笑,直到流下两行男儿清泪也浑然未觉,捶着自己胸口问她:“晗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跟我扯上关系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先是云辞、然后再是整个文昌侯府……怕只怕,下一个会轮到他心爱的女子……

沈予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冰凉,满室的烛火也不能捂热他的胸膛。他看到出岫望着他的眼神,他理解为这是她的怜悯,这个认知也深深刺痛了他:“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走罢……再也别来了。”

出岫踉跄着后退一步,听了这话险些气得晕倒。她抬手作势要再给沈予一巴掌,只恨方才打得不重,没有彻底打醒他。

岂料,沈予自觉地回望过来,神色没有丝毫躲闪:“我就知道你方才手下留情了。你打罢,今日让你打个痛快。”他再次抬手摸了摸右脸,其上还残留着火辣的痛感,遂自嘲地再笑:“就怕脏了你的手。”

“沈予,你这是在折磨谁?!”出岫恨铁不成钢,终于明白当初自己寻死觅活时,沈予是什么滋味儿,只差剖心相告了!

她知道沈予是想气走自己,那即将打下去的一巴掌也顺势停在半空中,良久良久,出岫才颤抖着将手收回,平复下心情问他:“你记不记得,我头一次被打入刑堂时的情景?”

沈予自然记得,当时晗初还来了葵水,哭跪着求他带她走……他怎能忘怀?事实上关于她的一切,他一直记忆犹新。

出岫见沈予面无表情没有反应,继而再道:“当时你对我说,‘晗初,别折磨自己,都不是你的错,何必?’”

出岫想起往事,更觉得哽咽难受:“今日,我也将这句话还给你。自欺欺人没有用,权谋之争没有对错,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你用这种法子惩罚自己,是懦夫的表现!”

“我一直是个懦夫……呵!”沈予呢喃了一句,没有丝毫触动。

出岫见状忍不住再叹:“侯爷死的时候,我曾想过殉情自尽,还躺入他的棺椁之中……沈予,当时你看我如此,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由己及人,你也该体会我如今的心情。”

她想了想,如实道上一句:“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情分,我总是很珍惜的……”

也不知是出岫的一番劝说起了作用,还是最后这句话让沈予动容,他终于肯直视她,颓废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期望,殷殷切切看向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骗你么?”出岫垂眸叹气,绝美的容颜上飞快闪过一丝红晕。虽然屋内昏暗,可迎着烛光,沈予还是捕捉到了。

心中已经死寂的某处,好似又恢复了跳动,一种温热的、叫做“血液”的东西重新在胸腔之中涌动起来,先是缓慢,继而加速,直至汹涌澎湃。

沈予觉得难以呼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僵硬的肢体变得疼痒难忍,这是一种复苏的前兆,他又要活过来了!

出岫看沈予抚着胸口剧烈喘气,吓得慌了神,连忙俯身探去:“你怎么了?”

她一只手刚伸出去,沈予已一把使力拉过她。出岫重心不稳向前一栽,恰好跌坐在对方怀里……

出岫眼看自己跌入沈予怀中,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可这声惊呼只到一半,又被她倒吸一口气咽了回去。浓熏的酒气扑面而来,和着沈予独有的味道,他就这么……吻了她!

出岫想闪躲想出声,奈何朱唇被沈予柔软的唇舌堵得密不透风。紧接着,她感到自己的腰身也被他环住,一只温热的手掌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带着无限的宠溺与深情。

口中被迫摄入微甜的酒气,来自沈予的唇舌。出岫霎时觉得醉了,头脑昏沉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忘记了再挣扎。

幸好,这个男人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只是吻着,虔诚地吻着……直到出岫快要窒息时,他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

“晗初……”沈予转而将下颌抵在她肩上,轻轻摩挲着她的香肩。

饶是隔着衣衫,出岫还是能感到沈予的胡渣刺痛了她的肌肤,细密疼痛而又微痒的触感很是难受。她终于回过神来,想从他的怀中挣脱而出,但却被揽得死紧。

出岫大感无奈与窘迫,又想到沈予如今这副状况,便也只得放弃了挣扎,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屏息不语。

方才一壶冷茶灌下,沈予的上衣几乎湿透,此刻两人身子紧贴,出岫察觉到自己的衣衫也被氲湿了,那股凉意沁在肩颈和心口的肌肤上,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为了你,我会振作的。”沈予犹自未觉,痴迷地把玩着出岫的秀发,只觉这一刻来得太不真实,恍如一场浮梦。

听到这句话,出岫终于安下了心。她将彼此微微挣开一点距离,长舒一口气道:“不要去找慕王报仇……你该想想如何重振门楣。”

沈予“嗯”了一声,沉溺在这来之不易的美好之中,不愿醒来。许久,出岫终觉得胸口气闷,咳嗽一声道:“你再不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听闻此言,沈予这才轻轻松开手,改为握住她一双柔荑,再问:“你真的没有看不起我?”

“岂会?”出岫清浅一笑,眼眶还有些泛红:“若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醉花楼里了。你救过我多少次,如今我只是还了利息而已……至多咱们算是扯平。”

“对!扯平!”沈予抚弄着她的雪白柔荑,更为爱不释手。他的神情终于渐渐清明,方才晦暗无神的双目之中,霎时聚拢起希冀的清光,如波闪烁。

沈予看着出岫,扯开一个振作的俊笑,同时也下了极大的决心:“为了你,也为了父侯和大哥,我会重振门楣。”

“不是为了我……”出岫想起方才对云想容做下的保证,鼻尖又是一阵酸涩:“为了你自己,也该振作起来。你……好生待想容,我才能凑着这份关系帮你。大丈夫忍一时之辱也没什么,往后路还长。”

大约是因为提起云想容,沈予脸上又有些黯然:“我答应你好好对她,但她不会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不会。”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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