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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爱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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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用力过猛,他的脸被磕得有点红,我摸了摸撞疼的额头,估计自己也是一样。
  我傻傻地笑起来。
  “你看起来并不糟糕。”他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面颊,冰冷的指尖触碰着我的嘴角,“我好想你。”
  我没有耐心去拿纸笔,直接用唇语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有没有被人发现?
  他摇了摇头:“我一间一间看的,有窗户的房间不多,没有花太多时间。”
  我侧身坐在窗台上,拉起窗帘挡住室内的摄像头,接着探头看向窗外,只见这间房外恰好有一大丛野蔷薇,而桑桑正站在花丛中,借着绿叶的掩映,俯身趴在窗前。
  乍一看他像一条从绿色的海中探出头来的小人鱼,乖乖地靠在窗口,等着遇见他的王子。
  我摸了摸他的头,依依不舍地品味着指尖的温度:快走吧,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房间里有监控,我们不能这样太久。
  他却执拗地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画册从缝隙里塞过来。
  我一看,是本连环画,标题写的灰姑娘。
  我哭笑不得:乖一点,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我想听你讲。”他固执地看着我,“我要你讲出声来给我听,听不到我就不走。”
  我一怔,明白过来。
  他想让我说话。
  应激性失语归根到底是心理上的问题,只要我迈过了这道坎,自然就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的桑桑在用独特的方式安慰我。
  我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张了张嘴,试图从喉咙中发出音节,却总是差了这么一点,于是我求饶地看向桑桑,希望他能改变这个天真的想法。
  他并没有妥协的意思,而是翻开了手中的绘本:“你不讲,就我讲,你喊我停,我才停下。”
  我叹了口气:别闹。
  他抬起头看我,一双眼角竟带着浅浅的粉红,好似两簇半开的花瓣,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素美,相较之下他的嘴唇却泛着无力的青白,透着许久没有歇息的疲态。
  我怔了神,特别想吻他,比从前任何一刻都想,想吻他的嘴唇,想吻他的眼角,想尝尝他的泪痕是不是像深秋路边的野柿一样,甜蜜却涩得让人嘴唇发苦。
  我无法把桑桑和眼泪联系到一起,我会怀疑,他的泪水流下来,是不是会变成珍珠呢?
  “孟哥哥,你开口说话。”他摇着我的衣袖,近乎哀切地求我,“只要你开口说话,我就满足你三个愿望,好不好?”
  我一愣,接着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我感到自己干涩的眼眶湿润起来,我伸手捻了捻他眼角不存在的泪,打趣他:“你还以为自己是神仙教母呢?”
  说着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太久没有发出声音,不仅音色沙哑得可怕,连吐字都变得像刚学会说话的幼儿一般含糊不清。
  桑桑却高兴得不得了,深邃的黑眼睛里陡的有了神采,折射着月光、绿叶与红玫瑰,熠熠如朝阳。
  糟糕,我更想吻他了。
  天花板上的星星逐渐散发出莹莹绿光,与窗外的蔷薇接映着,让我产生了一种置身室外的错觉。我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又变好了,我的桑桑可真是个稀世珍宝,他不仅可劲儿的甜,还说不出的贴心。
  仿佛只要有他,我就能做成不可能的事情。
  “你的愿望呢?”他眨着眼睛看我。
  我原本并没有把这个笑话当真,可他那认真的语调、专著的神态却让我情不自禁地坐正了:“我想出去,想亲亲你。”
  他扳着手指,示意我继续说。
  他的目光似是有某种魔力,能够让人倾吐内心深处的声音:“我想改变一些东西。”
  “还有呢?”他想牵我的手,因为密密匝匝的栏杆没有牵成,便伸了两根手指进来,勾住了我的手指。
  像是小孩子拉钩一样的动作把他的体温传递过来,并不温暖却足够让人安心,我粗粗地喘了口气,捏着他的手指,将额头抵在他的指关节:“我希望……这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大约是因为他传递过来的力量过于强大,强大到足以令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说完才发现自己许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
  他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松开勾着我的手,将手指送到唇边,在我触碰过的地方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这算是实现半个愿望了。”他微微扬起嘴唇,期待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夸奖。
  我面上发热,只觉得那个吻透过他的指尖传递到了我的身上,在我额头烙上了一个发烫的痕。
  单是想象就让我有些羞涩,我掩饰一般地说道:“我也实现你三个愿望,好不好?”
  “我只有两个。”他定定地看着我,“一个是想抱你,像两周前那样抱你。”
  我的脸一下烧红了,我不可能忘记,两周前正是他发情的那段时间,所谓的抱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拥抱。
  他没有放过我,只是缠着我问:“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赶紧岔开了话题:“第二个是什么?”
  “我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他认真地补充道,“都会实现的。”
  我捏了捏拳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桑桑,我没疯,只要出具证明,我就能离开这里。”
  他却没有同意:“没有时间了,明天,明天我就会带你走。”
  “你不要冒险!”我担心地抓住他的衣角,“会有办法的,你千万别再冒险了。听我的,赶紧离开这里,监控室那边有人注意到异常就不好了。”
  幸好他这回没有再拗,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把嘴唇贴在了栏杆上:“亲一下我就走。”
  我看着他的唇瓣被栏杆勒成一道一道的小鱼嘴儿模样,有点好笑,便效仿着他的动作与他嘴唇相贴。
  金属的味道涌入口腔,说实话,这样接吻的感觉并不好,我尝不到那股只属于桑桑的甘甜,也无法沉浸于那双薄唇的柔软,但他却吻得非常认真,灵巧的舌尖摩挲着我的舌苔,幅度细微地扫过我的齿沟。
  唇分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他的齿间叼着一片薄薄的芯片。
  我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别咬!”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芯片吐出来,丢进下水道,然后把另一样东西塞进了我的口中。
  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溢开,我马上辨识出,那是一枚石榴子。
  “路边摘的。”他抓了一把石榴子递给我,“要是饿了,就吃点甜的,不要把那种脏东西放在嘴里。”
  我忍俊不禁,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递给了我一样东西,我接过来一看,是一条用石榴子穿成的手链,晶莹剔透泛着粉红,十分漂亮。
  他扬了扬手腕,只见那白玉一般的腕子上也挂着一条一模一样的,依稀可见,用来串链子的银丝似乎是他的发。
  “我走了,明天等着我。”他飞快地对我说,清透的目光中映照着我的影子。
  我笑着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祝他今晚能够好眠。
  绿色的星光下,我小心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色泽明媚的手链,仔仔细细地品味着这个既甜又涩的夜晚。
  我的安琪,刚才是害羞了。


第17章 杀戮
  因为桑桑的探视,我少有的睡了一个好觉。
  桑桑离开的时候已然过了夜半,查房的护士长一大早就把我弄醒,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好精神,护士长瞧着我,又看了看头顶的绿灯,有些惊讶:“你恢复得很快。”
  “都说了是应激性反应。”我盯着他的眼睛,“恢复得快很正常——医生,我是不是可以再做一次精神检查?”
  他毫不避讳地回视我:“自然可以,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进检查室,在主治医师的引导下坐进了一个舱形的靠椅。
  深陷于仪器的包围中,我感到隐隐的不安,假作好笑地问:“这该不会是什么电椅吧?”
  “您说笑了。”医生面无表情地否定了我,“请抬头。”
  我抬头看去,只见靠椅的顶部悬着一块光屏,随着仪器的运行,光屏上开始出现不断增长的数字。
  “这台全方位精神探测仪会对您进行比较完善的精神检查。”医生解释道,“野蔷薇不会对你们使用外边那些出错率极高的低劣设备,在这里,你的每一项数据都会是最实时、最权威、最准确的。”
  “也就是说,我是否能出院,完全取决于这台机器的检查?”
  “可以这么说。”他看着我,突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一张僵硬的面具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当然,如果你认为我们的设备出了差错,你也可以申请使用其他的设施进行复诊,但采用的设备必须经受过至少同级别的权威检查。”
  我不再说话,继续抬头看向头顶的光屏。
  绿色的数字逐行出现,包括身高、体重、心率以及呼吸频次,最后一行不断增长的则是此次重点监测的精神波动值。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它不断增加,毫无意外,它很快超过了150,变成了黄色,并且持续大幅增长着,当数值越过200后,增速才逐渐减弱下来。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医师,他的表情比我还要更加认真严肃,若这里不是野蔷薇,我一定会把他当做一个敬业负责的好大夫。
  令人庆幸的是,我的精神波动值在300之后就开始同时出现上涨和回落,上涨到350左右便基本不再有变化。
  “我想我的治疗可以告一段落了。”我松了一口气,“当时警察先生测出的数值可能与我突然遭受到的刺激有关,现在我已经平静下来,尽管数值还不在正常范畴,但至少不用再继续住在这里了。”
  医生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抱歉,孟先生,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身下的仪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我吓了一跳,想从靠椅上跳起来,扶手两侧“唰”的一声伸出两根防护带,将我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力地挣了挣,“你们的仪器坏了,快把它停下来!”
  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确实是坏了,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刚才。”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恐地发现刚才停止增长的数字突然间飞快地变化起来,几乎一瞬间就从黄变红,最后停留在一个让我目眦欲裂的数字上:“508”。
  “这不可能!”我咬紧了牙,“它刚刚明明已经停下来了,你对它动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医生伸出那双始终插在衣兜里的手,对我晃了晃,“我想刚才它或许出于某些原因误报了数据,但它是全智能化的,很快就能修复自身的问题,对错误的数据进行调整,我想,你现在看到的数字才是正确的答案。”
  “我不信——你让它松开我,我的精神波动值不可能一直没有变化,我现在能说话了,难道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自己也说了,你的失语是应激性反应,平静下来就能恢复。”他走近我,越过我,轻轻地抚摸着那台禁锢着我的机器,“所以这个数字反应的其实是你的真实状况,不是吗?”
  鬼才相信他的话!
  我想起了昨天那个病人对我说的话,这群该死的医生就是这样操纵着仪器,把这里的每一个住民都逼成货真价实的疯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况,我的精神没问题,我是清醒的,我不能像个疯子一样对他大吼大叫,这样只会给他添加更多的筹码。
  “不管怎样,请你让这台机器松开我。”我尝试着理智地与他商讨,“我从没有过任何伤害自己或旁人的举动,哪怕我的状况再不正常,也不需要被限制行动。”
  “很抱歉,孟先生。”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把你绑起来不是我的判断,是这台仪器的选择。我可以为您解释,您知道精神波动值超过500意味着什么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是犯罪。”
  “不仅仅如此。”他怪异地笑了笑,“您应该有了解过,哪怕是连环杀人犯,肢解受害者的凶手,精神波动值也可能只有480上下。”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您是没有,500以上的病人往往不屑于做这种事情,他们会通过更宏伟、更富有创造性的手段拉开自己的表演序幕,他们会把自己当成殉道者,但事实上他们只是反社会的疯子。”医生在我面前坐下来,双手交叉,平视着我的眼睛,“您说您没有杀人分尸,那您有做过别的尝试吗?比如放一把火把这里所有的医生连同病人烧成灰,又比如把整个码头都炸掉?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你有没有想过,用一枚小小的芯片炸弹,把自己连同这整个世界都炸成碎片?”
  我蓦地缩紧了瞳孔。
  如果说刚才我脑海中翻涌的还是熊熊的愤怒,但这一刻,它完全被恐惧所替代了。
  他们什么都知道。
  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不仅仅窥探着我的言行举止,还对我的每一个念想了如指掌。
  我的想法,我的坚持,我的欲望与执念,它们在我的脑海中无一不是生死攸关的重大抉择,在这群人的眼里,却像是电视节目里脱口秀的精彩片段,不必真情实意,只需配上一段欢乐隆重的罐头笑声。
  从浴室里响起那段音乐开始我就应该知道,我的大脑早已成了别人用来取乐的工具,野蔷薇迟迟不对我进行治疗,却像猫捉耗子一样玩弄着我的神经,一会儿让我相信自己是健康的、是有希望的,一会儿又把鲜红的数字拍在我的脸上——我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当的途径从这里走出去,我相信只要他们愿意,甚至不需要动手脚,任何一台仪器都会给出一个超过五百的数值。
  所有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那个疯子是如何在这个里里外外长满眼睛的地方弄到芯片炸弹的?
  那根本不是什么炸弹!那只是一出戏,一个小巧玲珑的道具,让我产生无谓的希望,同时又证实了我的疯狂,野蔷薇给我抛了一个饵,我毫不犹豫地上了钩,把自己是个疯子的证据送到了他们的手里。
  如果是个正常人,在得到芯片的第一天就该产生怀疑,可我太需要它了,我迫切地接下了它,医生说的没错,我确实暗暗地渴望着,用自己的血肉把这个糟糕的世界一并炸毁了。
  我到底是不是个疯子?
  我到底是不是个疯子!!
  我仿佛听到我的头颅里传来喧闹的笑声,那是这个世界对我的嘲笑,紧接着耳边警铃声大作,我睁大了眼睛,目光是涣散的,眼眶似乎也变得空落,不仅如此,我的全身都变得空荡荡的,所有器官都消失了,身体里充满了气,气球一般漂浮在空气里。
  我要死了!我的身体要炸开了!
  恍惚间我看到光屏上映出了我的眼睛,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球恐怖骇人,深蓝色的瞳孔里映着三个血淋淋的数字:553。
  “精神波动值超过550,伴随有强烈的幻视、幻听以及反社会行为倾向,这样的患者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往往不是毁灭自己,就是对他人或社会秩序造成严重的伤害或破坏。
  需立刻介入治疗,且不具恢复可能。”
  ——《成人心理健康教育守则》
  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布置非常眼熟,眼熟得让人觉得亲切,我在白玫瑰工作的时候无数次走进过这样的房间,一张床,冰冷的插管,蓝色的培养皿,以及环绕房间一周的巨型超级计算机。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还在读书的时候,曾经天真地参加过学生组织,呼吁社会同等对待普通人与雌性,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原本就是一样的。
  插管将进入我的大脑,我的意识将被肆意的玩弄,如果现在我的嘴里仍然含有那一片芯片炸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咬碎它。
  躺上手术床的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枕边的手术刀,这让我想起上个世纪曾盛行过的脑白质切除手术,我一时间有些怀疑,他们是想切我的肉还是切我的记忆?太阳底下无新事,科技过了百年倒是进步了,同样是用手术把人变得驯良无害,后者至少保住了人的生产劳动以及繁衍能力。
  主治医师慢条斯理地带上白色的塑胶手套,礼貌地与身后编写代码的程序员打了个招呼,我趁他回头的那一会儿,飞快地将那把手术刀拿到了手里。
  这个动作没瞒过医生的眼睛,我也没指望能瞒过他的眼睛,我用刀锋抵着脖颈,微沉着手腕,确保只要有人与我争抢,我就能先一步割断自己的喉咙。
  “你可真会给我惹麻烦。”医生冷冷地抱怨了声,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若无其事地屈起指节,敲了敲手术台。
  我一凛神,然而下一秒,我手中的刀就不见了。
  一只冰冷的手捉住了我的手腕,像是要捏碎我的手骨一般用力地将我的手拉开,仅一瞬手术刀就到了他的手中,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它夺走的。
  “做得很好。”医师夸了一句,我愤愤然扭头去看,却只看到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纤瘦身影。
  大概是负责协助手术的助理。
  他的手仍然用力地包裹着我的手腕,我挣了挣,他却捏得更紧,触碰间,我忽然感到一丝湿滑,那只宽大的手掌间,似乎有着薄薄的一层蹼。
  我猛地停下了动作。
  那人手上的力道卸去了一半,他悄悄地用指腹抚摸着我的手背,安抚地蹭了蹭。
  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以我现在的精神波动值,产生幻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差点又不争气地掉眼泪了。
  主治医师一边为手术做着准备,一边戏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知道害怕了?要不然再做一次测试,低于五百五就给你缓刑。”
  我没理他,扭过了头。
  他恶意满满地俯下身看我的表情,然后就在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射而出,蓦地洒了我一身。
  我瞪大了眼睛,只见桑桑扯掉了用来遮面的蓝色口罩,一刀捅在主治医师的心口,他面色冷酷地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指尖的刀柄转了转,然后干脆利落地拔了出来,不久前还对我百般嘲弄的医生当即毙命,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尸体落地的时候一盘的程序员才反应过来,见了鬼一般往外跑,他看也不看,单手把我从手术床的束缚带中扯出来,染血的手术刀从他手中激射而出,猛地刺入那人的喉管,直直把人钉在墙壁上,动脉破裂喷射出的血液泉涌一般染红了整面墙。
  我僵直了身体,一时间无法动作,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活生生地死在眼前,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鲜血。
  浓郁的血腥味让我无法呼吸,桑桑丝毫没有在意,像扛沙包一般把我贯在肩膀上,飞起一脚踹碎了钢化玻璃窗,揽着我纵身从破碎的窗窟窿中跳了出去。
  我简直怀疑自己实在做梦。
  这一切都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我看着下面晃得人眼晕的楼层,只见抱着我的安琪灵活地沿着墙壁借力下行,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在靠近地面的时候,他拽住一边窗帘,纵身而出,乘势飞跃到了海面上。
  我远远地瞧见了那只熟悉的快艇。
  他把我放在了船尾,接着再度冲向不远处的建筑,警报声响彻码头,野蔷薇不少安保已踩着水追上浅滩,我担忧地看向手无寸铁的桑桑,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喷溅的血液、狂鸣的警笛、越来越多的尸体,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他的力量完完全全超过了正常人类的范畴,他杀人的方式哪怕在影视剧中也闻所未闻,他能像一条巨蟒一样把人绞杀,能单手拧断脖颈,能把指尖刺入人的心脏。
  他的手指格外的长,杀人时微张的掌蹼仿佛是天然的血槽。
  我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产生了跳进海里逃跑的念头,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腕。
  陆绪言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我,用眼神对我说:不要逃。
  快艇越驶越远,海滩上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快我听到枪声,但惨呼声却并没有因为枪鸣而变少。
  我或许是疯了,但我不傻,此时此刻我能够确定,我的桑桑他不是个普通的安琪。
  不,他可能根本不是个安琪。
  他根本不应该像一件货品一样被困在展厅里,也绝不会因为豪金斯的报复而被迫成为我的妻子,那样的战斗只要看一眼就能判断出,他不是受过严格的正规训练,就是一台为杀戮而生的人形兵器。
  我不敢再往下想。
  这一切已然触及了我心底的禁区。
  海薇码头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中,一道雪白的身影从海水中腾跃而起,湿漉漉地站立在我的身旁。
  桑桑脱掉了那件染满鲜血的白大褂,随手把它抛往大海,被海风撕扯着的衣物很快就消失在黑色的浪涛中。
  他俯下身,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捧着我的脸,这双手看得出来已经仔细清洗过了,但指缝间仍然填满了无法褪去的暗红。
  “马上就要结束了,孟梁。”他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第18章 计划
  陆绪言打了清水。
  我抓住桑桑揽着我的手,默不作声地替他清洗着,我的安琪爱干净,盐粒、血迹、沙石,光是一样就够他受的。
  他安静地看着我,乖乖地摊着手掌任我搓弄,大约是因为海水浸泡过的缘故,他的手非常冷,捧在怀里像捧着一块冰,我想了想,打开陆绪言递给我的保温杯,调了温水让他泡着。
  “我不冷。”他轻声说道,“那是给你喝的。”
  “我不渴。”我随口应付了句,继续全神贯注地用毛巾绞他的手指,葱白的指尖这会儿被水汽熏得微红,拈着花儿似的,随便怎么动都好看。
  他的手是软的。
  我糊里糊涂地想着,与其说是柔软,不如说是柔韧,骨头硬,皮肉软滑,筋则是韧的,加之他的手指很长,能做出很多常人做不到的动作,自然也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力量。
  也正是这样的一双手,可以化为利刃,取人头颅,穿人心肺,若是这掌骨再宽一分,便难贯胸而入,若是这骨头再硬一分,便很难全身而出,那寻常看不大清的蹼在关键时刻则是天然的血槽,不知多少血浆曾从那处流泻而下,竟附上了一层暗色的红痕,无论怎么清洗,都难以擦拭干净,这是一个符号,就像战士身上的疤痕一样,是杀戮的勋章。
  我哆嗦了一下,想要松手,却在触及桑桑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后停下了动作。
  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转而把这双手抱进了怀里。
  一时间船上十分安静,倒是陆绪言发了话:“我们本来没准备闹那么大动静。”
  我没应声。
  “本来说好了,让你家小天使做个假身份打扮一下混进去,没想到这群疯子这么凶,居然直接把你搬上手术台。”他瞟了我一眼,“这还得了,还好他们再凶也凶不过你家这个小朋友。”
  我垂下目光,避开他的视线,哑着声音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陆绪言没客气:“我记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站在船头望了望,又道:“快到了!”
  我这才想起来问他:“我们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一上岸就得被抓进监狱。”他的模样有些兴奋,随手拿起一旁的望远镜丢给我,“前几天我怂恿豪金斯在他家被彻底搞垮前买条船,他还真的弄来了。”
  我接过一看,竟是一条中型游轮。
  “短时间内这大概就是我们仅剩的活动范围了,虽然我很想念我在海薇花园的公寓,但很遗憾,托你的福,我们回不去。”话是这么说,他脸上没有半点遗憾的样子,“朱莉娅的信号屏蔽装置能保证我们至少三天内不被发现,三天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开始在末路上狂奔了!”
  “你有什么计划?”我完全不认为穷途末路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倒是陆绪言,他的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火,隐隐地透着一股子疯劲。
  或许是这几天我看疯子看得多了,看谁都有那么点疯狂,又或者是因为我自己那定时炸弹一般的精神波动值,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正常人。
  “保密。”陆绪言的手指在唇间一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我没有什么追究的欲望,桑桑更是头都没有抬,自顾自地把手伸进我胸前的衣襟里,取暖似的到处乱摸,把我的衣服拽得乱七八糟。
  我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穿着灰白相间的病号服,我家安琪第一讨厌白色,第二讨厌黑色,这算是犯了他的忌讳,我哭笑不得地把衣服脱了下来,光着上半身:“你想冻死我么?”
  他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粉色毯子裹在我身上。
  我抓了一把,毛绒的,这是桑桑睡觉时最喜欢盖的毯子。
  当时我被警察匆匆带走,一时半会没来得及和他解释,也没交代他什么话,眼下看来他带出的全部家当只有这一条绒毯和他身上穿的兔耳睡衣,后者还被血染得不成样子。
  我不知道他在我走后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联系上的陆绪言,怎么找到的野蔷薇,怎么扮成了主治医师的助手,我也不想质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蓝宫展厅,为什么成为我的合法配偶,为什么会和我相爱,愿意为我做这么多。
  我不想问,也不敢问,更不敢质疑,我如今一无所有,一身恶名,似活非活,似死非死,陪在我身边的终是只剩下了一个桑桑,一个曾说过只有他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桑桑。
  我不愿去踩那片雷区,我怕它陡然崩溃,把我炸得灰飞烟灭。
  “孟梁。”桑桑在我耳边低低地喊了声。
  我回过神,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冲我笑了笑:“我实现了你第一个愿望。”
  我想起来,那天私会的时候,我对他说,想离开野蔷薇,想要一个吻。
  冰凉的嘴唇触了触我的脸颊,我蓦地转头看去,夕阳的余晖下,桑桑扣紧了我的肩膀,柔软的唇沿着我的颌骨游移,轻轻地在我的下巴上咬了口,然后贴上我的嘴唇。
  只是相贴,没有深入,这样的亲吻对他而言并不常见,更是与不久前的三尺血溅的酣战截然相反,这是一个冷淡的吻,但我知道,于我家这只美丽的野兽而言,冷淡的亲密才是一种过分的温柔。
  他和我一样,在试探着,在不安着。
  我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小声问他:“想要奖励吗?”
  他微微一怔。
  我抱紧他的腰:“我也实现你的第一个愿望,好不好?”
  他猛地反应过来,用力地把我拉进怀里,他开始毫无章法地胡乱咬我,像一只在撒娇时无意间弄伤主人的小动物,他带蹼的手掌钻进毛毯不住蹭弄我的腰,把我弄得全身发软。
  “桑桑,我不会怀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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