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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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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泛红,看上去是有些异常的红润。
静漪笑笑,说:“三嫂,我这不是好好儿的?若我失态,今日打的也是陶骧的脸,不是你们的。”她一回头,恰好看到之忱进来。
“你真是不像话。”之忱面上倒平常,语气却严厉了些。
静漪转身望着他。
与父亲极似的面孔上,冷的像敷了层冰雪。
静漪直视着之忱,说:“我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还没醉,更没乱来,就不像话……我若做出什么别的事来,三哥要怎么样?”
“之忱,”雁临扶了之忱的手臂,轻轻一拍,看看静漪,“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小十在这休息下就好了。”
程之忱便说:“时候也不早,休息好了,让牧之来带她回去。”
“三哥。”静漪听着,眉微微上挑。“我都说了我没醉。”
之忱仿佛是压了火气,静漪就非要把这火气给拨出来。索雁林看着这对兄妹,说:“坐下来好不好?小十,你三哥今晚也被石将军逼着喝了不少酒呢……”
静漪看着之忱,倒是毫无酒意的样子,心知雁林是极力想要避免他们兄妹的正面冲突。她不禁微笑,道:“三嫂,我跟三哥说几句话可以吗?”
雁临看了之忱一眼,他沉默,她也就往外走了。
静漪的目光跟着她,门帘放下来。她知道三嫂不会走远,而三哥,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像座怎么也推不倒的山。
“三哥,我做错什么了?”静漪问之忱。
程之忱转身倒了杯酒。
静漪过来,一把将酒杯夺过来,大口地喝下去。
之忱没拦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冷着脸说:“想喝多少,尽管喝。在这里喝不够,回去喝到够为止。”
静漪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倒酒的手发颤,酒很多都泼了出来。
之忱呷了口酒,只看着。
静漪看着洒在台布和地毯上的酒,忽然将酒瓶掼了出去,叮呤当啷的,滚落一地。
“但是你在这里,必须做的像个样子。你丢陶骧的脸,就不是丢脸了么?”之忱坐下来。
“我还做的不像样子?有比我更像样子的吗?谁?三嫂?”静漪连续问之忱。
她看着她这三哥。
他那考究的衬衫马裤长靴,将他的人衬的像雕塑一般。连坐下来的姿势,也那么标准和端正。
“三哥,人怎么可以那么狠的?”静漪转眼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泪。她没有忍,可眼泪也不往下落。这只是让她更加看不清这个近在咫尺的亲人,“三哥……在让我去戴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是必死无疑了吧?三哥你还让我去……”
冷冷的风雨中飘动的灵幡,雪白的,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简直就是会把她勒死的绳索。
是要让她死过一次,才能重生?
她如果就那么死过去了呢,有谁会真的想要拉她一把?
“我还得谢谢三哥……亏三哥推我这一把,让我下决心嫁了个好人家。”她微笑着,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了。
酒杯端端正正地放回桌子上,重重地一印。
“谢谢三哥。”静漪转身,微笑摇头,“真是……要谢谢三哥。”
“静漪。”之忱叫住静漪。
静漪站定。
“陶骧不简单,稳妥应对。”他说。
第十五章 如火如荼的殇 (四)
静漪笑起来。舒殢殩獍
她笑到浑身发颤,说:“三哥,他是我丈夫。我要应对什么?对他来说,我只要还有能够利用的一天,就算我惹事、就算我捅破了天,他也不会把我抛弃的——就算没有什么用了,他去哪里找我这么听话的太太,从来不会找他麻烦?还顶着程之忱十妹的名字,有谁不说能跟程之忱扯上点裙带关系,是明智之举?他且得把我搁在个稳妥的地方呢。三哥说,是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好。你要懂得保护你自己。”之忱说。
“如果我没在那家里闷死,迟早是要离开的。”静漪忽然说。
她说完这句话,扶住了桌子骅。
有一点头晕。
之忱看到,叫了声雁林。
“不用!”静漪粗声说。非常烦躁的样子坯。
她也不去看之忱的脸色究竟如何,也来不及,只听得外面有人在交谈,索雁临在问:“是不是来找小十?”
静漪立即撩帘子出去,果不其然,陶骧正在面前,她微笑着看他,说:“怎么这就找我来了?我跟三哥三嫂说了会儿话,倒忘了你说不要我走远。”
陶骧看着她,嗯了一声。
静漪挽了陶骧,站在雁临面前,等之忱出来,她笑着对他们说:“我们去跳舞。我今天就想跳舞……”
陶骧声色不动,见程之忱夫妇都是平常的模样,不见异样,听了静漪的话,雁临还笑着说:“可见今儿是真高兴了。去吧,只是别累着。”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程静漪有些过度的兴奋。
从刚才开始,她就有些过度兴奋。
“不会累。”静漪只一手拉了陶骧,倾身过来,扶了雁临的肩膀,在她面上贴了贴,又依样抱了抱之忱,“三哥、三嫂,你们也来呀……快些,不然舞会要散了。”
陶骧牵着她的手,将她带走了。
雁临转脸看看之忱,说:“不如我们也去跳一支舞?也差不多结束了。”
“好啊。”之忱微笑。
雁临看着他,说:“有点担心?”
“她什么都不说,我才该担心。她说了,我起码知道她在想什么。”之忱整理了下衣袖,身上被静漪那孟浪的倒酒方式溅了些葡萄酒。看他略显狼狈,索雁临倒笑起来。之忱倒也不在意,托起雁临的手,“小十不提,我真忘了,已经好久没有同你好好跳一支舞了。”
“你也知道?”雁临嗔怪地问。
之忱看着她,边走,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雁临顿时脸上飞红,但看着之忱微笑起来,她也微笑,陪着他走出休息区……今晚石公馆的舞会的确热闹。奢侈浮华的表象下,就像入海口处,各路洪流奔腾而来,暗嘲汹涌之间,之忱身处其中的感受,大约只有她能体会。她转头寻找着静漪和陶骧——很容易就看到陶骧的,倒是静漪,被陶骧挡住了,她看不到那纤薄的身影……
陶骧将静漪的腰托着,像托着枝叶柔软的兰花一样。他能感觉出来,离开那休息室,她就没有那么硬气十足了。她此时就像是一缕烟似的纤柔,仿佛随时都能滑走。他看她的笑脸,这堪称完美的表情,不止看在他眼里,恐怕看在所有人眼里,都会觉得她此刻是心情极好的……好到有些忘乎所以。也吸引到些忘乎所以的目光。
他的手抬起来,在她头顶处,她柔软的手在他手心,她旋转的裙摆扫着他的小腿……痒痒的,连同淡淡的酒气,不住地碰触着他。
他收了下手臂,她舞动的身子便离他更近些。
弦乐激烈地演奏到高?潮部分,她的舞步丝毫不错,他就只看着她微笑的面孔在眼前快速旋转,简直成了一个虚幻的彩色的影子……当舞曲戛然而止,她站住,整个人靠在他身前,紧贴着他。他能看到她发间的胭脂痣,看到她闭上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
好一会儿,当四周围成对的舞者渐渐散开,欢声笑语再次响起,他们仍站在那里。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静静地望了他。
陶骧看到隔了人群,雅媚在对他招手。他知道这是该告辞了的意思,终场舞已经结束。
他正要提醒她,她已经推开他,转身朝着雅媚他们那边走去。他跟上去,不住地有人同他们说再会……七少奶奶再会或者陶太太再会……静漪一一地微笑回应,偶尔回头看他,那是有要同他一起道别的对象。她记性真好,都记得那是谁。哪位将军夫人、哪位总长太太、哪位参赞姨太太……叫得出姓、喊的出头衔。她拖着他的手,落落大方中不失亲昵。有人就开玩笑说七少夫妇真是恩爱,简直还在蜜月中。她也不恼,只是微笑。笑中带着羞涩。非常自然的羞涩。
陶骧由着她,只管在她身旁。
她的应对是如此之好,好到出乎他意料。
但是这么的好,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上车吧,”陶骧最后说。她已经笑了整个晚上,连最后离去的无垢夫妇都在劝她回去得好好休息了。“可以不用笑了。”
她问道:“尔宜呢?还和文谟在一处?”
“他们跟二哥一起先走的。”陶骧说着,扣着她的手腕子,将她往身边带了带。文谟和尔宜走之前,还和她说话呢,她都不记得了。可见她的心思不完全在这里……他留神看她的眼睛。
“哦。”她应声,四下里望了望,也避开了他的目光。
石公馆庭院里已经安静下来,宅子内外还有留下来的宾客,却不足以让这里再现那热闹景象。
“那我们也回家吧。”静漪抽手,拢了下肩上的纱,朝车子走去。
陶骧迟了两步才走过来,她走路已经有些摇摆。
细细的鞋似乎不太能承担她的重量……他过来,抄了她的手臂,带她上了车。
“开车。”他吩咐着,看她。
她显然已经不想说话,进了大门口,就早早地让车子停下来。
陶骧已看出她脸色不好,跟着下车,让司机先走了。
静漪疾走两步,在路边扶了树干,弯身便吐起来……她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吐的几乎全是酒。陶骧撑着伞,轻拍着她的背。
树干湿冷,她被冰了似的,身上发抖。明明吐的已经没有什么可吐的了,还是觉得恶心,冷。
她看着落下来的雨滴,溅到他的鞋子和裤脚上。
宅子里的路灯昏暗,他手里的油纸伞几乎是透明的……她擦着下巴,仰头看着油纸伞上的图案。
清秀的菊花,枝叶纤细,本是很好看的。
陶骧看着她望住伞发怔,伸手要扶她,她却躲开了。
陶骧眉头一皱。
“我没醉,这是在家里,也不用做给别人看,省省力气吧。”她说。
“你站住。”陶骧说。
她已经走进了雨中,并不想等他。
站住……谁都有资格命令她站住……她偏不要,“我今天陪着你演戏,也累了。二哥和二嫂总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步子大,已经走到她身旁,并没有再强迫她站住,伞遮到她头顶。
“过了今晚,人人都知道,七少爷是春风得意、稳重不足,随便就能带个女人玩空中游戏;七少奶奶轻浮孟浪、端庄不够,一点不像大家闺秀……这样的一对,远不足以担大事呢。是吧?这样的闲言碎语,应该是在你计划之中吧?”她微笑着问。
陶骧看了她。
他不说话,静漪就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
她笑笑的,说:“可是有什么用呢,西北军不迟早是你的?迟来的韬光养晦,便是欲盖弥彰。你不懂?”
她摇着手,往屋内走去。
门口人影一闪,她看不清那是谁,或许是尔宜,也可能是哪个下人……她笑着说:“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这才刚刚开始……”
陶骧走在她身后,听她低声说。
她没有回头看他,所以也就看不到他阴沉了的脸……
陶骧走了几步,又听她问:“我究竟是有多像她?”
“谁?”他问。
“谁……”静漪重复着这个字。
他们站在了枇杷树下,她触手便可摘到青涩的枇杷果。
甚至有一种淡淡的甜香,也许是她醉意朦胧,产生了美妙的幻觉……
“她呀……”她抬起手来,摸上他的下巴。温热的皮肤,有一点粗糙。那天下午,他带她去机场,天气真好。有点太好了,晒的他脸上没有被墨镜遮住的地方,这两天成了象牙黄色……他是很白净的。“虽然知道你是做戏的……不过,你想过的,要带着的她,上天去飞一次的……其实是不是,那唯一的一个她,已经永远不能了?”
陶骧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上沾着雨水,搓着他的下巴。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她抽手出来,指着自己的胸口,“会疼……很疼很疼……想起来,就疼……但是又不会死。我是再也看不见了……索性看不见也好;你比我惨,还要看着……更要看着一个人,分明不是,却整日在眼前……陶骧,陶骧……”
她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微笑着。
她抬手遮了他的脸,歪着头看他。
她头发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何苦来的,功名利禄,转眼成空,有什么比人更值得?没有的……”她收回手来。
“小姐!”秋薇从屋子里出来,撑着伞。
静漪回头看到秋薇,笑了笑,等秋薇过来,给她披上外衣。
“干嘛这样?我不冷,热。”静漪不要穿外衣。
秋薇看她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又看看在一旁的陶骧的脸色,咬着嘴唇,
“秋薇先进去。”陶骧说。
秋薇担心静漪,没动。
陶骧说:“我来照顾她。”
陶骧的语气与平常虽然一样,还是把秋薇给吓了一跳。她有点发呆地望了下陶骧,再来看静漪。
静漪说:“你先去。”
秋薇无奈离开。
陶骧拉了静漪,两三步便将她拉着进屋。
屋子里果然安静的很。
陶骧从门边的架子上抽了毛巾下来,递给静漪,她接了,却没动,只是望着陶骧,看他擦去脸上和头发上沾的亮晶晶的雨珠,他的脸在她眼中,有些忽远忽近的……她听见自己在说:“陶骧,我不是容不得人的。”
陶骧手停了,看着她。
“我同你举行婚礼前,有个金润祺;初到兰州,我以为会多个马家瑜……结果她们其实都不能算。不过我今天正式同你讲,只要你愿意,我这里,并不成为问题。”她这才擦了下额头上的水。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顺着眉尖往下落,渗进眼中来,让眼睛疼。好像还不止眼睛疼,“我就同你说这些……这件事上,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你还真是会替我着想。”陶骧终于开口。
静漪看他,点头,说:“嗯。我当然要替你着想。替你着想,就是替我着想。”
“然后呢?”陶骧问道。
静漪想了想,说:“然后?要我去同母亲说么?若是奶奶和母亲那里说起来,我们成婚不过半年,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赞同……她们多半是怕我面子上过不去的。只要我不在意,也就没有什么不能够的……”
“那你告诉我,你又在计划什么呢?”陶骧靠近了她些。
第十五章 如火如荼的殇 (五)
静漪后退半步,仰脸看他。舒殢殩獍
陶骧不管,手中毛巾半湿不干的,拧成了麻绳似的,挂在她颈上。
她黑色的蕾丝礼服,密密匝匝的,肩颈处,隐隐约约地透露着肉色……那是能黏住人目光的诱惑。
陶骧眸色在加深。
“难道你以为,多了什么别的女人,你就可以不用履行太太的责任了?”他低声问骅。
“那倒也不是……”她也低声,轻轻转了转颈子,“可是,那样的话,我不就可以,去做点我想做的事了?”
“比如呢?”他问。
“回去读书?”她轻笑着。似乎自己也知道这是个很好笑的笑话,说出来,眉眼也弯了、嘴角也翘了……“这个条件如何?我帮你达成你的愿望,你帮我实现我一个小小的心愿……至于其他的,当我还是你太太,分内该做的,我都会做好的。坯”
陶骧收了下毛巾,静漪就又离他近了些。
“这想法有趣的很。”他说。
“有趣么?”静漪笑呵呵地,摇着头,抬手抓住毛巾的两端,使劲一用力,就将毛巾抽了出来,“你……好好考虑一下。”
陶骧往前走了一步。
她一身酒气和水汽,可能正在发烧,酒气暖暖的随着水汽蒸腾起来,她的脸上都烧的发红。
他抬手要摸她额头,被她趁着转身躲开了。
她边走,边说:“我好的很……不用担心我说的是胡话。我也没醉,这不是醉话。我说的每一句,都不会反悔。”
她走着,还是觉得头晕,地板上那小方块拼出来的图案,七巧板似的会变换位置……她身子往一边斜靠,一伸手触到百宝架。
她摸了摸那木架,回头看陶骧。
陶骧与她不过半步,她得往后仰一仰身子,才能把他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很平静,不像她,晕头转向间,心里烦躁的恨不得抓个什么东西乱摔一气,好出一出今晚郁积在心头的腌臜气……她歪了头,边退边说话。
陶骧看她那脚步虚浮,若烟若柳般的身姿仿佛一手就掐的过来,目光却像淬着火的剑。
他眯了下眼。
静漪看到,呵呵笑着,抬手遮了他的眼。
“……还有呢,若是哪一个不好进陶家门,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有个小公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听说了么?今晚上那些无聊的人,在说,陶骧带着女人上天……真讨厌,这有什么……段奉孝,段二哥……那时候认得了一个交际花,段老太太不让他娶进门,他就……对外说,那是他的私人秘书……私人秘书,女儿生了,一个两个的,都抱回大宅去养……”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这样的也不是不好,只要待你有情有义。不是不好……陶骧,最好还是不要那种特别复杂的女人吧,身份背景,深的摸不透……你说呢?”
陶骧听她说到这里,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的耐性,她像个醉猫一样,险些就要随便在哪里就卧倒、缩成一团了。
静漪在楼梯边站下,深深地吸着气。
走的真累,她扶着栏杆,回头看陶骧。
“你别生气,我不是成心招你难过的……”她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难受……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那就先别说了。明天如果你还想说,我们再说。”陶骧说着,就想拉她上楼。
“我自己走……”静漪甩他的手。
陶骧正和她的蛮力较劲,忽然听到电话铃响。他们俩同时怔了怔,静漪用力过度,险些闪了出去,陶骧急忙拉住她。听得楼上一阵脚步声,陶骧看到陶驷往楼下探身一瞧,看到他们,大声说:“老七,文谟出事了。”
静漪眼看着陶驷快步下楼梯,紧随其后的是雅媚和尔宜。她们的衣服都还没换,显然刚刚都在楼上……陶骧扶着她,问陶驷道:“出什么事了?”
“司机开车快了些,在前面路口翻了车。人现在就在附近的海总。我们过去看看。”陶驷说。
“好。我去通知白伯父。”陶骧答应着。
“我刚打过电话了。走吧。”陶驷说。
雅媚已经下来,说:“你们快去吧。家里有我呢。”
陶骧看看静漪,跟着陶驷下了楼梯。他步子反而比较快,几步便超过了陶驷……静漪站在那,一转脸看到雅媚。
她目光有些呆滞,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她还没有弄懂。
雅媚叹口气,说:“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她叫虎妞下去吩咐厨房准备宵夜,自己和秋薇要扶静漪。静漪不让,说:“你们别拿我当醉鬼看。”
她说着,推开她们。
“静漪!”雅媚叫她。
尔宜正往下走,听到雅媚这一声都止住了脚步。
雅媚抬眼看她,说:“尔宜,你去拧把热毛巾来。”她说着,硬是将静漪拖着上了楼,将她摁在沙发上,先拿帕子给她擦着脸,“你要好好儿的,谁拿你当醉鬼?”
静漪被她说,心里倒反而安定些了似的。
雅媚在一旁坐下来,等尔宜过来,把热毛巾递给静漪,才说:“擦把脸,吃点东西就去睡觉。睡一觉醒了,有什么话好好儿跟老七说。”
尔宜抿着唇,看静漪将热毛巾敷在脸上,便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对雅媚示意。
雅媚点点头。尔宜走开,她看了秋薇,轻声说:“秋薇,去收拾下床铺,等下让你家小姐就睡的。”
秋薇见她在这里,自己也放心,忙答应着去了。
雅媚揉着静漪的肩膀,说:“你呀,真让人担心。”
静漪将毛巾拿下来,脸被热气蒸的微红。倒像是哭过了似的,带着鼻音说:“对不住,二嫂。”
“究竟为了什么?今儿一晚上都好好儿的,怎么回来就不对了?”雅媚也并不绕弯儿,直问静漪。
静漪摇头。
虎妞带人上来送夜宵,雅媚见她不想说,也不好再拿话逼问,打发了下人们离开,亲自看着她吃点东西。
“你晚饭也没吃几口。我还说你难道是想变赵飞燕么?”雅媚给静漪盛了粥。
静漪倒想笑,嘴角一翘。雅媚看着她,捧了粥碗在掌中,动一口都难似的,轻声说:“明天让医生来一趟吧,替你检查检查。我总觉得你这样子,像是有了……别忙着反驳我。别看你是学医的,到底年纪小些,也没经验,你这纸上谈兵的主儿,恐怕这事儿临到自个儿头上,未必拿得准。”
静漪正捧着粥,胃里虽已经空空的,根本也就吃不下。
雅媚说了这话,她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不会有的。”她说。她将粥碗放了。
雅媚看她脸色由红转白,问:“你一直在想办法避孕?”
静漪垂着眼帘,先是闷声不响,但雅媚的沉默,似乎又在逼着她说实话。
她轻声说:“这又不难。”
这么私密的事,对方若不是雅媚,她真难以启齿。
但说出来,她似乎也就放松了些,只是还不能看雅媚。
“唉。”雅媚叹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膝头,说:“你自个儿的身子,你自个儿最清楚。就是我得给你提个醒儿,照老七那脾气,这事儿你得和他说。”
“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儿,跟他没关系。”静漪说。
恐怕他也不在乎。他的心思,岂是放在这上头的……
“这哪里能是你自个儿的事?”雅媚又拍拍她膝头,说:“去歇着吧。喝了这么多酒,怎么也伤身。粥不喝,这碗解酒的汤你得喝了。”
她也不说别的了,看着静漪把那碗汤拿起来。
这碗酸汤倒是不像清粥那样闻起来就有些腻,静漪把汤喝了,觉得舒服好些。见雅媚还在看她,她脸上烧起来,说:“二嫂,真的不是……”
雅媚看她虽有醉意,讲话倒还勉强清楚,说:“你这么折腾自个儿的身子,没有也好。”
她也有些生气。对静漪,她没有那么多客套。看看秋薇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她说:“回房休息去吧。不管怎么样,回头还是请大夫来给你看看。等下去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省得着凉了。”
静漪起身,摇晃了下才站稳。到底先等雅媚也走了,才扶了秋薇回房去。
只简单的洗了脸,她便上床去。
被子干燥而且温暖,她躺在被窝里,许是累的很了,这样一放松下来,竟觉得浑身都疼。
她揉了下小腹,有点发冷,还隐隐作痛。
她忽的心里一动,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仔细想过,才松了口气。
这一来未免惊出一身冷汗,朦朦胧胧的睡意和醉意都被赶了个精光,她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黑影里只看到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微微的有一点光闪着。
她清了清喉咙,喉咙也有点疼……她习惯地缩在一边,却是越睡越觉得冷,于是身子就更要缩成一团。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她搂紧了,让她透不过气来……她使劲儿挣开,好透口气。后来终于是宽松了些,反而暖意融融,她才睡的安稳些……不知睡了多久,就有只很柔软的手在她脸上抚摸着。她醒了,但是不想睁眼。
那手摸着她的眉、睫毛……弄的她痒痒的,但她忍着。
有咕咕的吞口水的声音,忽的被粗重的呼吸声打断,紧接着是闷闷的一声笑,短暂的安静下来。
静漪睁开眼,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瓜就贴着她的枕头,圆嘟嘟的娇嫩的小脸儿几乎紧挨着她……她呼吸有短暂的停滞。
她不知道瑟瑟这小丫头在清早的光晕中,面孔是会像天使一般,发着光的。
“呀!”倒是瑟瑟被她忽然睁眼吓到,尖叫一声,扯着被单便滑了下去。
静漪便看到靠在床头的陶骧,她呆了一下。
陶骧伸手拍了一下被底的瑟瑟,说:“小乌龟又缩回壳子了?”
静漪掀了被单,见瑟瑟捂着头顶,忍不住想笑,翻身坐起来,去咯吱瑟瑟。
瑟瑟怕痒,在床上打着滚儿叫七叔七叔快救我。
陶骧没动。
看胖乎乎的瑟瑟肉团一样,和静漪滚在一处……都是水绿色的睡衣,在雪白的丝绸床单上,她们俩就像是春水上漾起的水花,柔软而美妙。
静漪气喘,坐在床边看着仍在打滚儿和陶骧撒娇的瑟瑟。
玩的有点疯了,她头晕目眩,只好坐着缓口气。
雅媚敲门来找瑟瑟,推门进来看到这场景,点着瑟瑟说:“一转眼就不见了,让我好找。怕你们还睡着,也不敢来敲门,谁知道这小丫头就真在这儿……你倒是怎么进来的,瑟瑟?”
瑟瑟站起来,在床上蹦了两蹦,掐着腰说:“开门就进来了。”
雅媚过来,揪着她的睡衣将她拎起来,看着静漪和陶骧因她来了,早下来穿了外衣,笑道:“你们以后不管谁最后进门的,可记得锁门。这淘气包无孔不入……快点洗洗,等你们吃早饭。”
“好。”静漪拢着头发,跟雅媚走到门口。
雅媚看她脸色发白,说:“给你炖了汤,快些下来喝。他们俩天亮才回,这一宿我都没睡好。让老七等会儿再睡的。”
静漪问:“文谟怎么样?司机呢?”
雅媚说:“他还好。司机重伤,刚刚脱离危险。”
“那就好。”静漪说着,抚了抚胸口。事情她都有些模糊,到这会儿才清醒的意识到严重性。
“我要去看白叔叔。”瑟瑟忽然说。
“好。过几天带你去。”雅媚说着,看了眼静漪身后,对她努努嘴,“关门吧,赶紧下来的。”
她说着就替静漪关了门。
静漪回身,陶骧已经进了盥洗室。她走到门边,看着他,腮上涂满了肥皂泡,胡子正刮了一半。
第十五章 如火如荼的殇 (六)
她留意到他手背上,那道伤口已经结了痂。他自己也抬手背看了一眼,说:“早就好了。”
“嗯。”她应着。
他身上清清爽爽的,一点都不像整宿未睡。反而是她,明明睡了一晚,却像打过一仗那么累。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还没吭声,他的手伸过来,她靠在门边。他手上有水,湿乎乎的,按在她额上。
“发烧了。”他说骅。
她拉下他的手,说:“没有的事。”
说是没有,头就昏昏沉沉的。走进去,人都有点歪斜。
忍不住懊恼,要跟自己生气,看他注视着自己,就更加有些火冒三丈。陶骧看她脸色难看起来,问道:“等下我还要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吧?弪”
“我不去。”静漪本能地说。她抽了自己的毛巾,“好好儿的去医院做什么?”
陶骧将脸上的泡沫擦净,听她如此声色俱厉地说着,倒有些奇怪,皱了眉。
静漪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岔了,抿了唇。
“那让二嫂带老八去好了。”陶骧倒也好说话。
静漪听了,却愈加觉得烦躁起来,说:“你就那么急着把老八嫁去白家?”
她不想和他一起挤在这里,说完就走。
陶骧身高臂长,一抬手,从她头顶越过去,门就关上了。
静漪猛的回头,陶骧声音低沉,问道:“你这究竟是为尔宜抱不平,还是为你自己?”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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