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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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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瞧您说的。”雅媚笑道,对静漪眨眨眼。

“若不是辔之的意思,我是不肯让麟儿看西医的。虽拗不过辔之,给他吃西药,也不能让他们的药针碰麟儿的。”符黎贞皱着眉。

“好疼。”麒麟儿忽然说。

“嗯。”瑟瑟也急忙答应。

静漪摸摸瑟瑟柔滑的头发,笑出来。

这时云板敲响,头一出《大闹天宫》便开台了。

戏一出接一出的上演,杨家班到底是京城有名的班子,杨老板亲自挂帅出阵,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卖力表演,自然看的底下众多戏迷如痴如醉。静漪存了心事,正算计着自己该如何见机行事,忽见斜对着的西边空着的包厢里出现了几个灰色的身影。她定睛一瞧,认出是陆大同、陆岐父子。刚要松口气,就见陆岐回头招呼人,后面依次坐下来的,竟是陶驷和陶骧!

“爹地!”瑟瑟叫道。

静漪抱紧了瑟瑟。

“爹地不在这里呢。”雅媚目不转睛地瞅着戏台。

杨老板一出《战太平》唱罢正退场,下面就是《霸王别姬》。

“爹地,七叔。”瑟瑟指着西边包厢,又说。

雅媚这才顺着瑟瑟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陶驷,她一怔。随着瑟瑟又一声“爹地”叫出来,那边包厢里,陆大同等人也发现了她们。

陆大同立即站起来,带着儿子便往这边来。

静漪看到陶驷与陶骧也一同出来了。

陆大同父子与陶驷兄弟是先去了陶老夫人所在的包厢。戏园子里嘈杂,自然是听不清外面什么动静。

静漪看看雅媚。

戏台上静场的铜锣一响,报幕的便说下面是杨老板和筱老板的《霸王别姬》。

包厢里也静下来,陆大同父子进来与陶因泽打招呼。彼此原就熟悉,陆大同也跟着陶盛川称呼陶因泽一声姑姑的。陶因泽性格豪爽,说着话,便请陆大同父子坐。静漪等人借机退了出去。符黎贞带着儿子悄悄去了一旁陶夫人的包厢。

戏台上霸王与虞姬的亮相引来雷鸣般的欢呼的掌声,廊子里这两对夫妇静默相对,气氛骤然尴尬。

静漪抱着瑟瑟,站在雅媚身边,看她一对清凌凌却又显得深不可测的眸子盯紧了陶驷,良久也不发声,只见她一手攥着帕子,指关节已经泛了白,不禁暗暗叫苦。

“二嫂……”她甫一开口,一旁的陶骧正巧伸手过来从她怀里接过瑟瑟。她看陶骧。

陶骧笑着说:“二嫂,陆叔是杨老板的拥趸,今晚是杨老板在兰州最后一场。陆叔特为包厢捧场,从司令部直接过来的。父亲要不是另外有事,也一起来的。”

陶骧逗着瑟瑟,似是并不为特地说明什么。

雅媚仍盯着陶驷,脸上竟是越来越冷的样子。

陶驷说:“七妹,请你和老七带瑟瑟回避下。我和你们二嫂有话说。”他温和地望着静漪。

“慢着。”雅媚开了口,“为什么要回避呢?既是来了,就好好儿看这一出戏便是。难道别人演得,我们看不得吗?谁也不是见不得光,要谁回避谁?”

她说着,先朝西楼包厢走去,脚步异常平稳坚定。

静漪看着陶驷。

陶驷跟了上去。

“走。”陶骧抱着瑟瑟,示意静漪跟上。

此时静漪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直瞪了陶骧两眼。有心不跟着进去,又看着陶骧怀里的瑟瑟可怜。她慢吞吞地和陶骧一起进了包厢,雅媚与陶驷已经并排坐在了前面。她见陶骧坦然自若,似是事不关己、己不担忧,越发的心绪不宁,哪里还听的进去戏。唯有瑟瑟一派天真,完全不知道此时的状况,只晓得她的爸爸妈妈和最爱的小叔小婶都在一处,简直是开心极了。

雅媚听到女儿笑声不断,回过头来温柔地教训她要懂得听戏的规矩。她说完照旧回过头去看戏,戏台上虞姬与霸王一段戏词正婉转缠绵……那筱玉仙的虞姬扮相柔美、身段优雅、字正腔圆,自有一股风流婉转,不仅台上霸王,台下观众为之倾倒者也不在少数。

陶骧看看静漪。

霸王唱到“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时,静漪秀眉一蹙,显然是受到了震动——虞姬缓缓倒在台上,那对眼睛竟不是望着西楚霸王,而是朝着这边来!

戏园子里一派寂静,所有的人都被虞姬这一“死”摄住了魂魄似的。

忽听的“啪啪啪”三声鼓掌,被惊醒了的似的,台下观众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

静漪看着带头鼓掌的雅媚。

雅媚目光仍定定地锁着台上的虞姬。

那虞姬似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自台上缓缓起身,竟不似唱罢“别姬”,而是唱上了“醉酒”,摇摇欲坠,对楼下大堂和楼上包厢左右施礼答谢。然后匆促间将霸王留在台上谢幕,独个返回后台……

雅媚这才站起来。

“你非要这样赶尽杀绝?”陶驷沉声问。

“你呢,也该信守诺?”雅媚同样声音沉重。

“雅媚!”陶驷喝道。

雅媚转身从陶骧膝上抱了瑟瑟,立即往包厢外走去。

“二嫂!”静漪想追上去,被陶骧拦住。

静漪看着陶驷追了出去,要甩手,陶骧却不松开。

“放手。”静漪憋了一晚上的火,终于对着陶骧发了出来。

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三)

陶骧硬是将静漪拉过来坐回原来的位子上,说:“你现在跟去能做什么?”

静漪被他的话噎住,发了怔似的望着陶骧的侧脸。

他的目光深沉悠远,望着戏台上谢幕的杨老板。

杨老板退场,又被雷鸣般的掌声唤回。这一次依然没有筱玉仙。

“多好的戏。”陶骧自语一般。

台上杨老板仰头对楼上包厢答谢,陶骧起身鼓掌媲。

杨老板加演了一个段子。是清唱的。满园子的人听的如痴如醉。

静漪从这边可以看到陶家那四个包厢——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戏台上那个唱戏的人身上,没有人发现陶驷夫妇已经离开……她转开脸。

秋薇给她倒了茶,她也没喝。倒是陶骧拿起杯子来喝了两口,看看她,说:“劝劝二嫂。二哥同那位已经没有联络了。”

“我不劝。”静漪望着戏台上。

陶骧见她冷着脸,说:“你再考虑下。”

“这事外人说的都算不得准。何况我相信二哥能给二嫂一个交代,但也该受点惩罚。”静漪说着,靠在椅背上。她心里乱,陶驷夫妇气头上说的话,也让她心生疑窦。

等戏散了场,陶家女眷出戏园子回家又是一番忙碌。静漪来时是与雅媚一道,雅媚此时不知所踪,她和秋薇便落了空。偏偏陶骧在,旁人也就不顾念着她。陆大同父子周到地请陶家女眷车辆先行。直到陆家父子也走了,陶骧让卫兵收队,招呼静漪上他的车。

陶骧让图虎翼开车慢些。

图虎翼就说:“七少,这二爷的车,我开的不顺手。”

秋薇在一旁小声地咕哝了句什么,图虎翼也没反驳。

静漪在后排往旁边撤了撤。

这车子坐着并没有轿车那么舒服。日常陶驷自己却喜欢开这辆车的。静漪把车子里外都看了个遍。要说从开什么车子也能看出人的性情来,可见陶驷是越见粗犷些。她还记得那日她心神不定地从戴镇回来,陶驷也是从这样一辆吉普车上下来,英武、风趣、开朗……他同雅媚在一起,是最最合适不过的一对。就像无垢和远达,无暇和碧全。得如此如花美眷,仍敌不过似水流年?不应该的……

吉普车旧了,缝隙里钻进来冷风。

风里有一点呛人的味道,熏的她眼睛要流泪似的,忙拿了手帕擦一擦。才意识到自己戴了眼镜的。就这么戴了一晚上,忘了摘下来。难怪看什么都那么清楚……

她抬眼望着前方,街市上满是出门看灯的人。

“七少,这前面不好走了,绕过去?”图虎翼看着前面十字大街南北东西都是行进的社火队,车子要开过去有困难。冲散了他们的队伍也不好。

“秋薇没有看过太平鼓?”陶骧问。

秋薇听到他问,猛点头,说:“只听张妈妈和我说过。”

“阿图,把车子停在巷口。我们下去逛逛。”陶骧说。

“是。”图虎翼倒是很高兴。

静漪根本没心思去逛什么灯会,只是看秋薇高兴,原先也答应了她的,不好食言,也就没反对陶骧的提议。

图虎翼找了个僻静处把车停了。

此处靠近寺庙,白天香火便旺,临近佳节,夜晚来上香的人也多。路旁店铺都张灯结彩的,门前燃着火盆,也有篝火,路边悬着花灯,加上震天的锣鼓声,行走其间的路人摩肩接踵、人声鼎沸,这份热闹繁华真不是一言能道尽的。

“这两年,年景都好,也算太平,老百姓过年过节就舍得花钱些。你不要小瞧这些花灯,仔细看那上面的花样,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的……等会儿近了看,告诉你武威的花灯和凉州的有什么区别……”图虎翼走在陶骧和静漪身后,絮絮地说着。

静漪便听。知道图虎翼是给秋薇讲呢。恰好秋薇活泼,阿图风趣,这两人你问我答,她可以边走边听。这里的风土人情,她了解的也少,顺便听听也好。此时漫步在街上,抬头便能望见檐上花灯,文人小说下载美妙绝伦,低头能看到堆堆篝火,热烈燃烧,舞龙的争奇斗艳,火球在空中高低飞舞……远远的听到鼓声震天,应该是此地最有名的太平鼓来了。

“小姐,这就是太平鼓!”秋薇翘着脚,回头笑着叫静漪看。转脸问图虎翼:“太平鼓怎么个来历呀?“

“问我你算问对人了……”图虎翼好得意,“据说是明初徐达攻陷兰州时候,正好儿是元宵节,他让部下扮成社火队,把武器藏在鼓里进城,里应外合才把元朝守军王保保给击败的。往后太平鼓就传下来了,打太平鼓,‘江山一统,天下太平’……你听,每段鼓都有不一样的意思。‘咚、咚、咚’叫三点水、‘咚、咚’叫单条,三点水就是……”

静漪微笑了下。

图虎翼平时看着粗枝大叶的,原来也有点意思。

他们站在路边观望。

打头阵的是风婆雨师,这应是乞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意思。后面紧跟着的是舞狮、跑旱船、踩高跷……舞龙的队伍也极为壮观,龙首喷着火焰,上下翻飞,引得围观者惊叹。

陶骧将静漪往后拉了拉,免得挤挤挨挨的人将她蹭到。她顺势跟着陶骧上了两级台阶,站到高处,能看的清楚些。她见秋薇蹦蹦跳跳地还在往前走,想要提醒她小心些,发现图虎翼就在秋薇身旁,觉得自己担心也是多余,不如安心呆在这里好了。

陶骧在她身旁,并不同她讲话。

她也不想开口。

何况此时眼前景象正热闹,她看都看不过来,哪还顾得说话呢?

舞龙刚过,先有装扮如牛头马面一般的神怪走来,虽是凶神恶煞,手舞足蹈的,却也有趣。在他们经过之后,便是太平鼓来了。领队在最前面,手里擎着的一把丈许的“压鼓竿”,缠着红绿绣球,指挥着数百人的太平鼓队行进,蔚为壮观。鼓手们穿的也精神,下着黑色灯笼裤上穿白色褂子外罩黑色坎肩,腰间是大红的腰带,那垂下长长的穗子和帽子上的红缨缨随着鼓手颤动不止……

静漪是没有看过太平鼓的人,不免格外留意。

她见那打鼓之人手里拿的并不是寻常的鼓槌,而是麻绳拧成的鼓鞭。鼓也好看,或黑或红,不是绘着“二龙戏珠”就是“狮子滚绣球”这样的热闹图样,鼓面则是太极图。鼓鞭在鼓手手上飞舞着,鼓点齐整又有韵律,粗犷豪放里自有一种雄浑之美。

身边很多围观的民众。他们说的话,静漪都听不懂。而她和陶骧的装扮在这里其实也有些显眼,加上心里还是惦记着雅媚,看过太平鼓,她就想回去。陶骧根本没有要回的意思,反而顺着街道溜达着,似乎是很享受这样难得的闲暇——真亏他有这个兴致——静漪只好跟在他身旁。他好像不管怎么走,都始终在她身边三步之内。

“这位太太买盏花灯?”一盏漂亮的莲花灯忽然举到静漪面前。静漪被吓了一跳,随即微笑摇头。她想要绕过花灯和擎着花灯的老汉,老汉却笑眯眯地望着她。“买个花灯好过节……莲花灯吉祥,吉祥如意,连年有余……”

莲花灯粉色的花瓣里烛火飘摇,在静漪面前晃着。

静漪正要摸手袋,才想起她的东西都由秋薇拿着呢。她不禁?看了眼陶骧。

陶骧还没出声,那老汉就笑眯眯地对着他又拎起来一盏金鱼灯,说:“这位军爷,连年有余哇、连年有余!”

静漪看陶骧的样子,就猜他大概此时身上也没有钱。她也不知为何,竟然想笑。猛地意识到自己还跟他生着气呢,就说:“我们不买。”

她寻找着秋薇和阿图,远远看到他们俩在前面摊上仰头观望着。

“五子登科?”卖花灯的老汉忽然拿出了另外一盏大花灯来。

静漪抿了下唇,就听陶骧问:“我看你这里还能赢花灯?”

老汉笑眯眯地说:“军爷,射箭,可不是火枪。而且说射哪个就是哪个,射中旁的可不算。”

陶骧说:“这个自然。”

“那请。”老汉把手里的花灯交给一旁的小子,手一摆,颇有一种豪气。

地上有一道彩绸拉的界线,里面地上摆了好多花式各异的花灯。静漪在一旁看着,莲花灯、虎头灯……五子登科、鲤鱼跃龙门,这些也有。只是这弓箭么……她看一眼老汉拿给陶骧的弓箭——她虽然不懂兵器,也知道这东西已经有年头了。

陶骧摸着弓箭却说:“这个弓好的很。”

老汉哈哈一笑,说了句“请”。

陶骧试着开弓。弓却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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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大家:

今天出了点儿差错,早上没更。抱歉。

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四)

老汉这铺子不小,灯棚也大,客人众多。陶骧人物又出众,打他站在这儿预备开弓射箭起就不少人被吸引驻足,此时见他一出手便失利,更觉得有趣,于是里三层外三层,这会儿倒不是他们看花灯,是看花灯的看他们了。

陶骧倒也不理会这些,只是将弓拿在手中又琢磨了下,摸着下巴说:“还真是我轻敌了。”

静漪见老汉依旧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心想原来如此,哪有那么轻松就讨了便宜呢?

陶骧索性将大衣脱下来交给静漪那好。自己伸展了下手臂,再去开那弓,比之前又分外重视了些。这么硬的弓,还是被他慢慢打开了。如此一开一合有三个回合,他方才比着箭,问静漪:“要哪一个?”

静漪看了看圈内的花灯,指着那个莲花灯说:“就那个。”她看莲花灯精巧,且是距离上比较适中的。

陶骧说:“就它了。”

他瞄准着莲花灯,嗖的一下将箭射出去。不想这箭出去之后竟像是偏了十万八千里,没射准莲花灯,倒把旁边一个五子登科给打中了。

身后的人群里一片笑声,听得出来是女子居多。

静漪看了陶骧一眼,他歪了下头,看那老汉。

“这不算的。”老汉笑着说,“不能算、不能算。再来、再来。”

静漪也笑,陶骧无奈地又连射两箭,竟没有再射中一盏。他不服气,正要再来几支箭。静漪看一旁有几个姑娘在拿着竹圈套花灯,就问:“那个是一毛钱一个?”

“是。”老汉都没有再问,就把十个竹圈给了静漪。

静漪接着,陶骧在一旁看媲。

哪知静漪套圈儿的手段比陶骧射箭还差劲,十个竹圈扔出去,连碰都没有碰到。

陶骧看她撅嘴,忍不住笑道:“干脆让阿图来救驾,这儿的灯你要全都买下来也成……”

“不要。我才不信我们一个都赢不到。再要十个圈,咱俩一人一半。都是你,你怎么那么笨啊!射箭射不中……掷圈总掷的中?”静漪好胜心一起,早忘了这时候是什么状况,马上支使起陶骧来,也不看陶骧的脸色是不是要黑透了。她刚要让老汉再给她拿竹圈,忽然听到身旁有人笑道:“这位姑娘可真好胜。只可惜手上没准头。”

静漪转头看,一旁站着几个人,看打扮有男有女,人人都戴着面具,阎罗王驾前的小鬼也似,一身打扮像是从戏台上下来的。

“这位姑娘要是不好胜,老爷子挣的谁的钱呢?”其中有个女子笑吟吟地说。静漪看她手中一把竹圈,说着话转身甩手便是一抛,竹圈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套在了那个莲花灯上。又一连两个圈掷出去,圈圈不落空。只不过她掷了三个竹圈之后就住了手。老汉把一把花灯拿在手上给那女子,做出哭丧脸的样子来说:“都跟你手头这么准,我做生意要赔大了。”

“老爷子当然想着还是这位手上没准儿的姑娘多些就好了。”那女子戴着面具,说话有些不便,嗓音就见了沙哑。

静漪一笑。此时她心情见好,也不理会她调侃。看着阿图和秋薇正往这边走来,她回手搭在陶骧手臂上,说:“咱们去那边猜灯谜?”

陶骧吩咐阿图把账结了。

图虎翼边掏钱边把嘴张的老大合不拢。陶骧瞪他,他才咬着牙忍笑把账付了跟上来,到底没忍住说了句:“爷,这怎么可能……”

静漪故意叹口气。

“姑娘留步。”那女子过来,将手上的莲花灯给静漪,“看你喜欢,这个送你。”

“谢谢。”静漪大方地把莲花灯接过来,对她笑笑。

一转身,她把花灯举高些看着。

“不怕这东西有毛病?”陶骧问。他回头,那几个人还在原地,倒像是目送他们离开。他略一颔首。其中一位举了举手上的三节棍致意。

静漪瞅他一眼,说:“在你眼皮子底下,他们不会。”

“不是不敢,是不会?”陶骧又问。

“逄氏世代以扎花灯竹马为生。灯市上接洽的生意,决定他们大半的收入,毁了可得不偿失。再说,伏龙山不是刚刚受到重创?若在这里生事,毁了逄家的生意不说,他都出不了城。就算做了伏龙山的头把交椅不也等于拱手让人了?”静漪歪着头看莲花灯的构造。真精巧。竹子做成的支架,细若发丝。纱灯细密的很,绘制的图案也不是寻常的手法。可见传承日久。

她把花灯的横杆拿在手里,手指一划而过,横杆的尾部有小小的一个“逄”字,是炙在上头的。此地花灯多是秸秆制作,用竹子为材料的极少,可见逄家的花灯为保自家传统不失,不惜成本。

陶骧脚步慢下来,问:“这都谁跟你说的?”

“什么?”静漪反问。

“伏龙山的事。”陶骧说。

“就大老姑奶奶提了一嘴,其他的都是我瞎猜的……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对你来说,只会贩卖烟土的伏龙山倒不足为惧,清洗掉了这些的逄敦煌才值得重视?”静漪手腕翻转,莲花的灯在横杆上旋转起来,仿佛飘在水上的莲花,美极了。

陶骧问:“你怎么认出他来的?”

“给我莲花灯的是他的结义妹子。我记得她手上有道疤,很深。脸遮住了,疤没遮住。”静漪说。但是她没承认,其实她最先认出来的是逄敦煌——就算是戴着面具,逄敦煌那如电的目光也锐利的很,她几乎是在转头的一刹那便认出他来了。紧张也有些紧张,可不知为何她并不觉得怕。大概是他的目光尽管锐利,却并不凶狠的缘故。

“你不是打算今晚活捉他们?”她问。

“我倒不知道,你还和土匪有交情了。”陶骧说。

静漪顿了顿,才说:“谁和土匪有交情了……”

陶骧看看她手中的莲花灯,道:“看在这莲花灯的份儿上,让人护送他们出城就行了。”

他语气里竟有几分戏谑。

静漪放开陶骧的手臂,转过身去,倒退着走,说:“你缴获的那些烟土,值不少钱?”

陶骧眉一挑。

静漪这样一步一步退着,顽童似的,也不看路。

陶骧扫了一眼她脚下,没回答她。

只看她顽童似的样子,断然想不到一个钟头前,因为那样的事还和他起口角……他清了清喉咙。

“这个好玩!”静漪指着一家酒楼在门前搭的灯棚,许多精美的花灯挂在棚中,灯下垂着布条上写着谜面。她拿着莲花灯就走进灯棚去了。

陶骧看着她,温暖朦胧的灯影下,她的面庞看上去线条格外柔和些,又一扫刚刚那天真无邪的孩子气了……

灯棚挨着灯棚,静漪一家家逛过去,看的多,猜的少。偶尔紧跟着她的秋薇问她谜面上的字怎么读,她才给她解释下。

陶骧跟在他们主仆身后溜达着。

图虎翼不时地前后左右望一望,陶骧倒嫌他烦,瞪他一眼。图虎翼委屈地说:“爷,要不您就别带我出来,带老马出来,老马话少。您带我出来又不让我担心,这太难为我了……”

陶骧哼了一声。

图虎翼摸摸后脑勺,说:“是,我一边担心,也没耽误了逛灯会。爷,要不要买几个葫芦?少奶奶没见过这个,准喜欢,这家的好……等会儿去买点烤面筋啊、甜醅子、灰豆子什么的?还有糖油糕!先买葫芦……”他引着陶骧往一旁卖葫芦的摊子去。

陶骧看了眼静漪——她正在仰头望着一盏美人灯上的谜面……

“使小生……目……视东墙,恨不得……什么什么于汝台左右……小姐,那两个字怎么读?”秋薇指着一盏美人灯下书着谜面的布条,问静漪。

“腋翅。使小生目视东墙,恨不得腋翅于汝台左右……这句是出自西厢,你知道的,就是崔莺莺和张生……”静漪说。她仔细看着谜面,“这个有意思……是什么呢?目视东墙……可是‘面壁思过’?”静漪的手触到布条。

“面壁思过!”有一个柔美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隔着美人灯,那声音的主人握着的是灯下穗子。

“唷,这可巧了。二位同时猜对了谜底。”看灯棚的伙计笑呵呵地说着,回头喊道:“掌柜的,这里两位同时猜中灯谜该怎么算?”

静漪略偏了下头,手松开布条,那女子也松开灯穗,对静漪微笑颔首。

静漪打量着对面少妇打扮的女子:一身素服,身姿婉约,高挑飘逸,面上不施粉黛,暖光下仍有种苍白瘦削之感,身旁的使女家奴护着,更显得弱不禁风。静漪见她气度不俗,恍惚间竟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一愣之下,少妇经身旁使女提醒,抬眼一望,似也是愣了愣。

“这位是陶家七少奶奶?”她轻声问道。虽是询问,语气却笃定。

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五)

“正是。”静漪听她这么问,可能是熟人,只是自己对她毫无印象,便问道:“请问您是……”

“我家大小姐是府上的大少奶奶。”少妇身边的使女代答,“这是我们二小姐。”

静漪这才明白自己刚刚并不是错觉。

这位符二小姐通身的气派,与符黎贞可不是一个模子磕出来的?眉梢眼角都满满是书卷气,只是更年轻也更美丽些,于是也就更加风采夺人丫。

静漪看了便觉得心里喜欢。

她最爱的就是有才情的女子。

“原来符姐姐。失礼。我初来此处,许多亲戚不曾见过,请符姐姐看在大嫂的面子上多多包涵。”静漪说着,示意秋薇去请陶骧来。符家二小姐衣着素净,连头上的钗簪都不见华丽,是在服丧的。可如此年轻貌美,又令她难免产生几分恻隐之心。

那符二小姐望着她,含笑道:“早知道是七少奶奶,方才不该一时口快。媲”

静漪微笑道:“符姐姐说哪儿的话呀?这既是你我各凭才艺,也是缘分。难道这家就只有一盏美人灯?若只有一盏,符姐姐再谦让不迟。”

符二小姐见静漪言谈爽利,也不禁一笑,并没有再谦让。她看到陶骧走过来,点头向他微笑道:“七爷。”她身边的随从急忙向陶骧行礼问好,极为恭敬。

静漪微笑着转头看陶骧。

陶骧垂手,握了静漪的手。

静漪不想他当着人又这样,而且又是如此文静娴雅的符二小姐、大少奶奶的妹子,顿时发窘。

陶骧却很自然地问道:“你们这是见过了?”

符二小姐微笑道:“见过了的。七少奶奶人品出众,很好认。”她说着将面前这两人一并瞅着。

静漪窘的很。陶骧的手偏握的紧。她看看陶骧,陶骧也看着她微笑。她就愣了一下。

陶骧转而问符二小姐道:“二小姐是自己来的?”

符二小姐说:“同我哥嫂带侄儿们一起的。我爱看看这灯谜,他们别处逛去了……不来看灯谜,也遇不到七少奶奶了。”她语气温婉,也望着静漪微笑。

静漪被她望着,也说不出为什么要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好说:“大嫂前些日子还说您偶感风寒,在家养病,不然早就来看她了。不知如今是否痊愈了?”

“谢谢七少奶奶关心,已经痊愈了。一场小病,倒惊动了很多人。”符二小姐说着,对陶骧微笑,“家瑜说她在医院见过你们。”

静漪冷不丁听她提到家瑜二字,又是在医院里,那定然是马家瑜无疑。她没想到符二小姐和马家的人有联系。

“她倒没提住院的人是你。我事后才知道。”陶骧从容地说。

“是我不要她声张。家瑜的性子虽然急躁,我说话她还是肯听的。只是那日想必有些言语不当,我替她讨个人情。”符二小姐轻声道。

静漪略低了头。

陶骧握着她的手动也不动,始终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但她好像觉得陶骧的人瞬间就冷了下来似的。

果不其然听他淡淡地说:“二小姐如今还管这些闲事。”

静漪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帽檐下压着的一圈碎发,被灯光染成了金色……有点刺眼。就像他说话,随时准备刺人心。

她摇了下他的手。

陶骧皱皱眉,看她。

符二小姐看看静漪,说:“不打扰七爷和七少奶奶了,我们别处逛逛,也就回了。改日再去府上拜见老夫人和夫人,看望家姐。”

陶骧点点头,说:“欢迎之极。”

“七少奶奶,我们改日再会。”符二小姐望着静漪道。

“符姐姐拿了灯再走。”静漪微笑着提醒她。

“我竟忘了还有这个。”符二小姐停下脚步。

这时候掌柜的挑了一盏美人灯来,又把挂着的这盏取下来,向静漪和符二小姐一人送了一盏,笑道:“多谢二位捧场。”

符二小姐让使女拿了灯,带着随从翩然离去。

静漪倒站在原地看了她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汇入人群中。陶骧拉着她的手,她只觉得手心发热,看他一眼——陶骧正望着她。比起刚才看符二小姐的时候,他目光温和许多。

“难道她得罪过你?”静漪问。手动了动,没能摆脱他的掌握……他的手掌心有一处硬硬的厚茧,应是时常拿枪磨出来的。

陶骧抬手拉了下帽檐。

“真没风度,当面给人没脸……到底是大嫂的妹子,亲戚呢……”她声音细细的,边走,边说。

陶骧只听着。

静漪手里的莲花灯换成了美人灯。

灯也大了,也亮了,还美了,又是赢回来的,她却不知为何看了并不觉得高兴……也许是符二小姐那张带着淡淡忧伤的面孔,被灯影暖光都暖不过来,该是何等的寂寞呢?

秋薇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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