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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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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骧看着她。

“我让妈妈拿给我的。”瑟瑟改了口。

陶骧摸了摸她的额头,说:“这才乖。”

静漪让秋薇拿湿毛巾来给瑟瑟擦手,给她吃东西,正忙着,听到陶骧说:“年下要用的东西我让秋薇放到你房里了,等下上去看看。”

“好。”静漪本就是想问他这个的,见他主动说了,倒省了她这一问。

趁着陶骧带瑟瑟进书房和白狮玩去了,她回房去。果不其然床头柜子上放了一个七彩锦匣,打开来看看,里面有两卷钞票,一本空白支票簿子,还有一大摞红包。打开红包看看,钱数有多有少。她忖度着,给下人的红包可以回来再说,给尔宜和瑟瑟麒麟的就得带着了。她拿了几个红包揣在身上,将锦匣收好了。

隐约听见钢琴响,咚咚咚的,想必是瑟瑟在楼下敲琴。

她看看自己身上已经是很喜庆的正红色裙褂,今晚也不用大妆,能应付的过去,也就不折腾着换衣服了。

倒是想起陶骧晚上要穿的,想拿出来准备好,秋薇却说:“姑爷的衣服都拿到隔壁房间去了。马副官过来和我说,让我收拾的。我问,他说是姑爷的意思。过午姑爷原是在书房休息的,被白狮吵起来,带着去院子里玩了。不知怎么他想起来这茬儿……难道姑爷知道小姐衣服不够地方挂?”

静漪略皱下眉。

“不过这样的话,姑爷可就真不用进这间房了,小姐。”秋薇低声道。

听得出来她有点儿忧心忡忡。

静漪半晌没说话,起身要出门的时候却说了句:“也好。”

省得来来去去,彼此都尴尬。

“那怎么行!你们不在同一间房里睡的话……”秋薇咕哝着。

“你这是操的哪份儿心哪?”静漪随口说着。

“谁让你们在北平时就没合房……”秋薇声音极细地说。

静漪听了这话,“啪”的一下把门又合上,回头瞪着秋薇喝道:“住嘴!”

第十一章 似真似幻的沙 (十三)

秋薇咬了嘴唇。

“这都谁教给你的这些话?”静漪薄怒,脸上通红。既是因为恼,还是因为羞。就算秋薇是她的贴身丫头。

秋薇其实是说溜了嘴,见静漪恼怒,她咬着嘴唇,不声不响地就跪了下来。

静漪同她明是主仆,情同姐妹。这是小错,她还不至于责罚秋薇的。只是眼下她忽然间心烦意乱,也不知该怎么发作,只好瞪着秋薇,半晌才说:“合着你是在身边儿看着我的?外面有一个之忓还不够,屋里还有个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坐下来,手里捏着帕子,就扣在桌案上媲。

“也……没有。我怎么可能看着小姐。是乔妈不放心小姐……临走嘱咐我,说要是小姐和姑爷……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秋薇灵活的眼睛转着,也不敢直视静漪,“就让我写信给她……她也好……放心。乔妈妈最挂心小姐,要不是小姐硬是不让她跟着来,她是要来的。”

“你会写信?”静漪嗤之以鼻丫。

“我不会,之忓大哥会啊!”秋薇立即说。

静漪一拍桌子,说:“胡说!”

“不是啦……我就让之忓大哥替我写句话……乔妈妈就知道了。”秋薇说。

“什么话?”静漪问。

“那不能告诉小姐。”秋薇撒赖。

静漪见她才说了几句话,又露出调皮相来,可见她是并不怕她的,只好咬牙说:“今儿晚上就留在这儿看屋子,哪儿也不准去。”

“有草珠和张妈看屋子……张妈说前面晚上放爆竹烟花好看的……”秋薇嚷道。

静漪瞪她,说:“要不是大过年的,看我能饶了你。走。”

“就知道小姐最好了。”秋薇乐颠颠儿地跟着静漪下去。

“不准多嘴。”静漪皱着眉。

秋薇眼珠子转了转,没吭声。

静漪先顾不得她,看时候差不多,提醒陶骧去换衣服。陶骧离开,她替着他的位置,陪着瑟瑟玩钢琴。不想瑟瑟玩儿了没一会儿,小脑袋瓜儿一歪,念着:“小婶婶,我困。”然后就钻到静漪怀里来了,竟就要这么睡起来。

“瑟瑟别睡呀。”静漪也不敢乱动,想着她可能只是犯困,并不至于就睡着的。不料瑟瑟动都不动,小身子沉的什么似的,她就是想把她抱起来也有困难。正为难,身后伸过来一双大手,原来是陶骧下来了。她见陶骧毫不费力地把瑟瑟抱起来,问:“这怎么办?让她在这里睡吗?”

“醒过来要闹的。”陶骧让张妈去取了条毯子来,抱着瑟瑟出门了。静漪见他大衣也没穿,帽子也没带,只好拿了这些跟他出门。

陶驷夫妇住的恪园在陶宅的另一侧,紧邻着陶盛川夫妇的住处。这一程路途颇有些远。幸好陶骧熟悉宅内格局,抄的是近路,省了好些力气。饶是这样,到了恪园门外时,静漪已经浑身发热。路上紧跟着静漪的秋薇不时左看右看,陶宅内此时电灯已经全部亮起,途经之处不乏彩灯缭绕,比白天又另是一个样子。她看的十分喜欢,不知不觉就落下一段距离。静漪发觉时,见她身后还跟着图虎翼,也就没有出声催促。

陶骧刚走进恪园大门就站住了。

静漪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刚要问怎么了,就听到一声脆响,是什么摔碎了。接着便是陶驷高声几句。她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但显然是陶驷在发火。难怪这院子里人影不见一个。她掀开毯子一角,见瑟瑟在陶骧肩头睡的正香,对陶骧点点头说:“你等等的。”

陶骧看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向内高声叫道:“二哥,二嫂!”

屋子里霎时安静。

片刻有人除了房门,是陶驷,说:“七妹来了?快请进。”

静漪见陶驷连衣服都没换,笑道:“是,二哥。瑟瑟在我们那里睡着了。想着醒了一定是要找二嫂的,赶快把她送回来。”

陶驷招呼他们进门。

静漪等着陶骧。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陶骧声色不动地进了屋子。进门见屋子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连堂上蜡烛燃的那么喜兴、都遮不住冷清。他看了陶驷一眼,躲开陶驷要接过瑟瑟的手,问:“二嫂呢?”

静漪听他语气沉的很,抬手扯了他一下,说:“二哥,把瑟瑟放在哪里?”

陶驷还没说话,里间门帘一挑,雅媚出来了,微笑着说:“哟,瞧我这妈当的,一忙把闺女都忘了。劳烦七弟和七妹了……就这么抱着来的吗?辛苦七弟了。”雅媚让陶骧帮忙把瑟瑟送回她的房间去。

陶骧将瑟瑟妥当地放在床上,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静漪看着雅媚照顾瑟瑟。她看雅媚虽是笑着在说话,显然是哭过的模样,就说:“嫂子连衣服都还没换呢,还说让我不要迟到……我们先走。”

雅媚也没回头,只是说:“那等下见的。”

静漪站了站,看雅媚只对着睡沉了的瑟瑟发呆似的,悄悄走出房门。出来看着陶驷兄弟都板着脸,自己也没吭声,看看陶骧。陶骧轻推了一把陶驷,也不说什么,拉起静漪便走了。

静漪走出来才缓了口气,又觉得手疼,原来陶骧拉的是她那只伤手。此时陶骧也意识到,忙松了手。两人在园中四目相对,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静漪直觉陶骧是知道什么的,他同陶驷的表情太合拍,而雅媚不是寻常就会动气的人。

陶骧被静漪这样看着,倒也坦然,说:“走。去母亲那里等着。”

两人走出恪园,老远便看到有一群人前后簇拥着往这里来。静漪闻到一股浓烈的醋味。待他们经过身边,静漪便看到除了前后打着灯笼的,便是捧着正冒着袅袅白汽的瓦盆的,鱼贯而入,进恪园大门去了。

静漪问:“这就是‘打醋盆’了?”

她只是听说除夕夜有“打醋盆”的规矩。应是将石头在灶里烧红,浸入醋盆中,再端着醋盆在宅内四处走动,要让醋味都散在宅内各处,保证来年百病不生。陶宅大了些,打醋盆的行动早早就开始了。

陶骧抽了抽鼻子,小巷子里醋味真重。

“酸酸的。”静漪说,嗅嗅,“挺好闻的。咱们那边也有吗?”

“有的。要放在花园子里的。”陶骧解释道。

“哦。”静漪点着头。这一路走,看到的新鲜物事就更多,院内屋中都有的火盆,据说是“聚宝盆”的意思……她暂时也便忘了担心雅媚。

陶盛川夫妇刚刚换好衣服。

见陶骧和静漪先来了,齐齐地站着他们面前,陶盛川原本节下心情就很畅快,看着温柔美丽的静漪站在英俊帅气的儿子身旁,不由的就笑起来。陶夫人知道他心思,本想劝他不要那么表露出来,但她自己看看,也不得不承认他高兴的有理,于是说:“倒是你们两个小的先来了。雅媚也不见,还说来帮我梳头呢。”

“二嫂原本要出门的,瑟瑟喊着要睡觉,她同二哥就被耽搁了。”静漪说着,就觉得陶骧是瞅了她一眼的,她只看着婆婆,问:“母亲,要我帮您梳头吗?”

陶夫人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过说说。老爷,早些过去,别误了时辰。”

“老太太呢?”陶盛川问。

“已经让人去接了。”陶夫人说着,替陶盛川整理下貂褂。

静漪看着穿了貂褂的公公,比平时又多了几分威严似的。陶盛川一向对晚辈话不多,对静漪已经算是格外宽和些,看她悄悄站在一旁不说话,出门时倒对陶骧说:“老七,顾着些静漪,不然她该想家了。”

陶骧听了笑道:“父亲若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她倒真要想家了。”

“谢谢父亲。”静漪说。她走在最后,跟着去了前院。

此时陶老夫人倒已经先到了。前庭停了多顶小轿,老姑奶奶们也到了。进了正堂,先来的已经分男左女右站好了。大少爷陶骏乘着轮椅,由福顺伺候着站在陶盛川身后,看上去已经全无异状。静漪看到大少奶奶符黎贞,便走过去站到她身后。符黎贞略欠了下身,并没开口说话。此时堂内电灯烛火交相辉映,亮如白昼,处处都焕发着光彩似的,花团锦簇中自有一股富贵逼人的气势。

静漪也屏声敛气。

不一会儿,雅媚静静地走进来,站到她们中间。

静漪看看雅媚,雅媚对她点点头。

她见雅媚气色已定,也就安下心来。紧接着听到钟磬三鸣,外面鞭炮声响起来,作为陶家家长的陶盛川立于供案之前,焚香祷告一番之后,将香插于香炉之中。

静漪在家时,这些礼仪中磕头都简化成鞠躬了。此时见公公领头行叩拜之礼,也不得不跟着三跪九叩起来。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结束向祖先遗像的叩拜。陶盛川请陶老夫人上座,自己和夫人要给母亲磕头,说:“祝母亲新年如意,福寿安康。”

陶老夫人坐了受礼,让金萱给他们一人一只荷包,说:“你们也新年如意。”

陶盛川夫妇起了身,往下从老姨太太开始,到陶骧和静漪,依次给老夫人磕头。陶老夫人看到静漪时,果然笑着说:“老七媳妇儿头一年给双份。”

“谢谢奶奶。”静漪接了,笑着又磕了个头。

“荷包拿双份儿,来年儿子也一抱一对。”陶因泽在一旁笑着说。

原本就已经活泛起来的气氛,因为她这一句话,除了脸红的静漪,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静漪只记得自己和陶骧一道,跪下去站起来也不知多少回,待到膝盖都酸了,手中的荷包红包也拿了一大堆。她让秋薇帮她收着,跟着一道往后堂去用年夜饭。

她身旁的位子原本应是陶骧的,不想雅媚却径自坐了。

陶骧过来一看,就明白二嫂是和二哥置气呢,便笑道:“二嫂您坐了我的位子了呢。”

雅媚却望着他一笑,说:“你和你二哥感情好的不得了,你去同他坐,我同七妹坐,好说话儿。”

陶骧见雅媚虽是笑着,言语眼神却透着刁钻,心知她有意为难,便也就一笑,过去了。

“雅媚这是干什么,诚心不让人小夫妻坐一处?”陶因清在一旁都看在眼里,笑着说,看看静漪。

雅媚笑着给陶因清布菜,说:“是呢,姑奶奶,我就诚心的。”

静漪见她也不等吃东西,先就喝了两杯酒,不由得有些担心。

这时候不知谁问了一句“谁看到老八了”?

“老八刚刚说有什么事,饭也不吃就去了。”陶因润倒是知道,说。

“饭也不吃?”陶老夫人皱了皱眉,“这孩子……漪儿先把那红枣鸡蛋吃了。吃了百病不生。”她特地回过头来嘱咐静漪。

“是,奶奶。”静漪微笑答应。

年夜饭用的时候颇久,因为身旁这个心情不好故此不住地给她夹菜的雅媚,静漪只觉得自己是没有住嘴的在吃。所以当撤了饭桌改成牌桌,一家人要在这里打牌玩乐,一同守岁时,静漪就说想出去走走。

陶因清拉住静漪不让走,说:“这桌三缺一。”

静漪牌上有限,一把没打完,站在她身后的陶骧便皱了眉。

雅媚说:“老七不准支招儿。”

陶骧说:“你们好不容易逮个送财童子,我不拦着你们发财。”

一桌子女人哄堂大笑。静漪气的咬牙。回头要瞪陶骧一眼,他已经走开了……她胡乱的打出一张牌去,雅媚就喊“和了”。牌桌上算钱的算钱,洗牌的洗牌,静漪却一转眼看到尔宜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进来,冲着陶骧就去了。

第十一章 似真似幻的沙 (十四)

隔的远,听不清尔宜在跟陶骧说什么。

“七妹?”雅媚叫她一声,见她留意那边,回过头去看看,说:“七弟和老八在说什么呢?”

静漪要摸牌,雅媚拦了她的手一下。

“去看看,牵肠挂肚的。”雅媚说。

“哪有。”静漪被雅媚时时取笑,已经习之为常。她又看一眼那边,陶骧被尔宜扯着走到后堂门口,正在等着他的衣服过去。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陶骧看到她。“到我了?”她忙看牌桌。

陶因清似笑非笑的,让丫头给她点了烟,说:“还没有。不着急。媲”

陶因润却笑着说:“我看是怕输钱,找借口溜?今儿晚上一大家子都在这儿守岁的,你可没跑儿。”

静漪笑笑,说:“姑奶奶,我不跑的。”

“你不跑,可有人惦着拉你跑——老七你又过来做什么?”陶因清故意板起脸。

静漪看到陶骧过来,正不知他要做什么,就听他说:“姑奶奶,让人替她,我有事让她帮忙。”

“你有什么事儿还非她去不行呐?”陶因清白了陶骧一眼。雅媚笑着转头看看陶骧。陶骧也不解释,抬眼看见正在一旁伺候祖母茶水的金萱,叫她过来。

金萱赶忙过来问:“七爷叫我什么事?”

陶骧将静漪放在牌桌一角的钱袋拿起来一放,说:“来,替七少奶奶打几圈儿。记住了,让老姑太太和二少奶奶赢。”他说着伸手将静漪胳膊拉住。

静漪见他虽是在说笑的样子,却也看得出来确实是有事,显然不想在这里说。就起身跟陶因清等人道了个歉,跟着陶骧往外走时,抽手道:“都看着呢。”

陶骧目不斜视地带着她出去,静漪只好随他。

“到底什么事?”静漪问。

尔宜等在外面,看到陶骧把静漪带出来,愣了下说:“七哥,叫七嫂来做什么?”

“说不定能帮上忙。”陶骧说着话,人就噔噔噔地下了台阶。

图虎翼要跟上,陶骧没让。静漪从秋薇那里接了大衣,也让秋薇回去了。只有他们一行三人;好在外面灯火通明,走在人迹稀少的大宅内,也不让人觉得害怕。

“我就说让骑兵团的马医来瞧瞧……七哥你就下个令嘛!”尔宜追上陶骧,着急地说。

陶骧瞪她。

尔宜闭嘴片刻,又说:“……性命攸关的时候,公私分那么清做什么……陶家的兵还不是陶家的?”

陶骧忽然站住。

尔宜和静漪也刹住脚步。

静漪见陶骧脸色冷峻,便又往一旁退了两步。

“这种话别让我听见第二遍。”陶骧的语气也冷冰冰的。“家里有马医。医术也是最好的。放着家里的人不用,调用骑兵团的么?”

“七哥!”尔宜被他板着脸训的发蒙,“那还不是陈伯救了一下午救不下?别跟我说用人不疑。我也不想这样。玛丽要出点儿事,谁会比我心疼?七哥你把玛丽给我的时候,它就是头小马驹儿……”

“既是心疼就该早想辙,到这会儿别说废话。要说废话这就给我回去。”陶骧说。

“七哥!”尔宜瞪大眼睛看着陶骧大声叫。

兄妹俩互不相让,就在这狭窄的小巷里,剑拔弩张。

静漪是头一次见他们兄妹争执,原本不想插话,到这会儿却不得不开口轻声道:“都说性命攸关了,这会儿还不赶紧去,倒说这些做什么……”

尔宜转头瞪她一眼。

陶骧也看了她一眼。

“那你们就在这里吵一吵,告诉我怎么去马厩,这儿路我不熟悉。”静漪说。

陶骧对尔宜说:“你回去。”

“七哥!”尔宜不依。却见陶骧眼也瞪起来,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陶骧带着静漪就走。

并不见尔宜追上来,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何苦来的让她不高兴。本来就够着急的了。”静漪跟着穿过一道黑洞洞的小门,说。

陶骧沉默着,走过去又回头看她小心地迈过门槛下台阶来。

不知哪里有人家在放鞭炮,吵的很。

静漪抬手堵了下耳朵,陶骧看看她跟上来,脚步加快了……

静漪这是第一次来陶家的马厩。还没进去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干草的呛鼻味道,混合着马匹的臊气。她虽有些洁癖,倒并不讨厌这个。本想提着裙子走的,打眼一看马厩里甚是干净,宽敞的道路上铺着黄沙,看来为了过新年,马厩里也用心清扫过的。顶棚上吊着巨大的面盆大小的油灯,这时候还特地拉了电灯进来照明,阔大深广的马厩里就明亮的很。

每间马舍门上也都贴着大红的福字。

陶骧走在前头,静漪心想也许是他身上的杀气太重,怎么这些马看到他都被他惊动起来似的,不是嘶鸣就是打响鼻儿呢……陶骧见静漪半晌不言语,以为她没跟上来,脚步一慢,就听到她踩着地上砂石发出的沙沙声响,被马匹的几声嘶鸣打断了。

他已经看到玛丽那间马舍门口围着几个人,发现他来了忙着请安,但是显然没料到他还带着七少奶奶一起,忽然都有些局促。

“怎么样了?”陶骧问。

马舍门前已被让开空间,他站过去一看,马舍内的草垫子上,家里的两名马医和两个徒弟正围在玛丽身边忙碌。看不到玛丽全身,只见它的头耷拉在一旁,缓慢地出着气……他眉皱起来。

静漪在陶骧身后,听着身旁的人跟陶骧解释。她看不太清楚里面的状况,只是听说玛丽这一天都在阵痛,就是产不下来,已经用过很多办法了,到这会儿小马也只是露了个小蹄子在外面,现在是玛丽已经没有力气,小马可能也已经胎死腹中……“陈大夫说,现在就看能不能保住玛丽了……”

“还有什么办法没有?”陶骧问。

里面的陈大夫起身,擦着头上的汗,过来说:“七爷,您可来了。”

他看到陶骧身旁的静漪,愣了下,打了个千儿请安,说声“少奶奶好”。

静漪点头,问:“我能进去看看吗?”她也不知道马医们是不是有什么忌讳,不过既然尔宜已经来过,说明有忌讳也不见得不能破例。果不其然陈大夫让了下,其他几位也往旁边闪避。

静漪嫌身上的衣服啰嗦,把裘皮大衣脱下来,走近些蹲下,看到这匹奄奄一息的灰色母马。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一下玛丽的肚子,就像是包了个硬块。她就觉得马医的判断应是没错,恐怕小马已经胎死腹中……她听着陈大夫和陶骧说着,原本刚才是想冒险剖腹的,一来是没有做过,二来没有七爷的话,这险还是不敢冒。

静漪回头。

陶骧说:“救。”

“可是七爷,万一……”陈大夫还是犹豫。

“救。”陶骧一边说,一边将大衣也脱了,往旁边一扔,“不剖腹是死,剖了可能死,为什么不冒险一试?”

静漪看他过来,伸手摸着玛丽的脉搏。

“没有麻醉剂?”静漪轻声问道。

陈大夫说:“没有。只有我用草药配的麻药。不敢说能不能保证安全。”

陶骧轻拍着玛丽的脖子。

他转向静漪,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很冒险。”静漪老实地说。

陶骧却像瞬间下了决心,说:“你给陈伯打个下手。给人接生过,马也差不到哪儿去。”

静漪心想这是什么话,这人也太不尊重医生的专业知识了,哪有给人接生过就一定能给马接生的道理?况且这还是匹难产的马,而且这里还有经验丰富的马医……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蛮起来这么不讲理的人。

若不是不好当着府里下人顶撞他,她真想对他发火。

见她沉默,陶骧就说:“还不去洗手?”

静漪咬牙。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七爷,”陈大夫一头的汗,“别劳少奶奶动手了,太……”

“陈伯来。”陶骧并不听这些。

静漪起身去洗手。

预备的东西倒齐全,她反复擦洗着手。消毒用的是烈性酒,她把手浸在酒中,擦干了,从一旁陈大夫的徒弟那里接了件围兜穿上。进马舍见陈大夫给重新做检查,静漪就没有太往前。

陶骧发现她回来,一回手提着她的围兜带子将她往前推了推。

陈大夫问:“少奶奶不怕么?”

静漪摇摇头。心想到这时候,怕也没有用的。

陈大夫说:“我们来就好。”他看看陶骧。

陶骧倒站的远些,在马舍的角落里,阴影几乎是把他大半身子都隐了去。

静漪起初是有点紧张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精神集中到陈大夫的手中的那柄刀上……就在陈大夫手中的刀尖要碰到玛丽肚皮的时候,静漪忽然觉得不妥。

她轻声说:“等等。”

第十一章 似真似幻的沙 (十五)

陈大夫转头看她。

静漪想了想,问:“陈伯,能不能试试别的办法?”

陈大夫问:“少奶奶有什么好主意?”

“药熏。”静漪说。

陈大夫想了想,似乎脑中也是灵光一现,问道:“是葱须煮水么?媲”

静漪点头,说:“这个是个古方,药理陈伯知道,我不多说。陈伯想想能不能一试。玛丽如果恢复些元气,或许能将马崽产下。”

陈大夫看看玛丽。大眼睛已经半闭半合的玛丽,看上去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他原本就紧皱的眉头锁的更紧了丫。

静漪抬眼看看其他人。他们都噤若寒蝉。

陈大夫沉吟片刻,说:“七爷,不如我们试试这个办法。不成再剖。”

陶骧就说:“就这么办。”

陈大夫交待了要预备什么,外面候着的人忙跑着出去预备。

静漪帮着陈大夫给玛丽不住地按摩着。只消一会儿工夫,她手便被粗糙的马毛磨的生疼。陈大夫让人拿来燕麦粥。静漪后来干脆跪下来,给玛丽往口中灌放了糖的燕麦粥。

“不吃你就没有力气的,玛丽……你是女王知道吗?”她轻声地和玛丽说着话。粥其实很多都洒在了她身上,她也不在乎。待两碗粥灌下去,她继续抚摸着玛丽。在她的安抚下,玛丽半闭半合的眼睛睁大了些。

葱须水煮出的味道本来就怪怪的,陈大夫又往葱须水中加了几味药,混合着马厩中原有的气味,简直是说不出的古怪。

他们想办法把玛丽的四肢绑起来,将它吊高些,放置于木排之上。木排下面摆了两只巨大的木盆,葱须水在木盆里还滚着气泡,蒸蒸热汽……陈大夫让人拿了被子来给玛丽保暖。渐渐的玛丽抬起了头。

“有好转。”陈大夫语气中有惊喜。

静漪也看到玛丽的腿在动。它挣着想起来,又跌回去。

马舍里热的很,陈大夫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虽然紧张,双手还是尽力地稳住,替玛丽正着胎位。静漪安抚着玛丽,示意身旁的学徒去给陈大夫拭汗。她留意看着,棉被被撤下,玛丽鼓鼓的肚子起伏的幅度比先前大了很多。

玛丽血红的双眼瞪着她,她看的心惊,简直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好在众人合力,恢复了些元气的玛丽这时候也许是知道自己将是最后一搏,就听着哗啦一声巨响,随着玛丽四肢的剧烈挣扎颤动,木排被它掀翻……玛丽打了个滚儿前腿弯折跪在草垫子上,咕咚一下歪倒。

“出来了!”陈大夫大喊一声。

静漪就看着陈大夫拎着**的小马驹,倒提着站在那里。

其他人都忙着去照看玛丽。精疲力竭的玛丽没有力气再动一下,眼睛却望向那小马驹。

陈大夫把小马驹放在玛丽身旁,一动不动的小马驹儿脐带都还没断。陈大夫摸着小马驹的脉搏,遗憾地说:“憋的太久了。”

“扔出去。”旁边有人说。

静漪看看地上这一坨死肉似的小东西,同玛丽一样是灰色的毛,不知为何它看上去并不像真的已经死了。也许是刚脱离母体,身上还带着它母亲的温度……静漪伸手过来摸摸小马驹。湿乎乎的,似乎是有一点脉搏的。她要再试探一下,这时候陶骧过来,也将手探向小马驹的脖子。

静漪看到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两人几乎同时的咦了一声。陶骧果断地弯下身去,将小马驹的嘴巴掰开了。不止静漪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就连陈伯他们也呆住了。只是静漪反应更快,她趁着陶骧给小马驹做人工呼吸,便协助他给小马驹做着肺部按摩……时间过去了好久,小马驹没有苏醒的意思,陶骧却还没有放弃。

也没有人敢先开口说让他停下。

陶骧额头上渐渐地凝了豆大的汗珠子,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的时候,听到静漪说“它动了”,他动作顿了顿,果然。

静漪就看着被放在草垫子上的小马驹,肚子一鼓一鼓,四肢一颤一颤,像是攒足了力气似的,颤巍巍地翻了个身,从口中吐出黏糊糊的东西,一口接一口地吐,玛丽发出低低地嘶鸣……她一把抓住陶骧的胳膊,“它活了!活了!”

小东西慢慢地爬到玛丽身边去了。瘦嶙嶙的四肢,简直撑不起小身子,可是还知道它的妈妈在哪里……静漪眼前一派模糊。

“救活了!竟然救活了!”陈大夫兴奋地大叫起来。老头子手舞足蹈,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竟过来抱着陶骧的肩膀摇晃着,“七爷了不起啊!真了不起!”

静漪在一旁看着他们,悄悄地擦了下眼角。

马舍里一派欢呼。

陶骧仰头,大叫一声,说:“拿酒来!”

静漪看着玛丽温柔地舔着小马驹,也笑出来,要起身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僵了。

陶骧一伸手将她拉起来。

静漪站不稳,不由自主地倒向陶骧。她迅速地抓住栅栏,扶稳。

幸好此时大家都忙着,还有找酒的找酒,拿碗的拿碗,没人留意他们俩。

陶骧若无其事地接过陈大夫递给他的酒碗,顺手就给了静漪。静漪犹豫一下还是接了。刚刚的惊险万分和绝处逢生,实在是非一碗烈酒不能压住心头的激动。她忽然间很能理解为什么男人们在战场上都不忘来一壶酒。在没有语言可以表达的时候,酒可以……七八只粗瓷碗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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