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云胡不喜-第4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邢浮

原来也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天的。

有人说过她资质不够高,也许要比同学们多那么一两年,才能够从医科毕业,到那时候,她都要成为世人眼中的老姑娘了……因为成了老姑娘,再加上是个拿手术刀的,听起来更是怕人,可能会没人要……这么一来,某人就只好勉为其难了——静漪把相架放回去,擦了下眼睛。

她没有继续追寻这段记忆,因此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到底是谁。

是谁仿佛此时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梦想,如今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势的变化,不再确定……欢快的音乐隐隐约约的传过来,还有笑声。这就越发让她觉得心里酸楚。无论如何的否认和掩饰,今日与顾鹤的相遇,在她心中激起的波澜,远比她想要控制的还要剧烈。

她又喝口热茶定定神。

看到台子的角上有两个相册,她拿了一个,打开来发现是碧全的旧照。看日期,都是两三年前拍的了。很多都是合影,绝大多数是洋人。翻到后面两页,她看到了孔远遒,也有陶骧。三个人似乎是在什么地方旅行,风景十分的美丽。其中一张陶骧的单人相片,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镜头,没有笑……那时候他倒比现在要稍稍胖一些。面孔虽说棱角分明,冷峻之色却也比现在要浅的多。

静漪将相册合上,放回原位。

茶已经凉了。

她把茶杯放在一边,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自己该出去了。

走出房门时一抬头恰看到陶骧从院门外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他的近侍图虎翼。两人如出一辙的脚步有力且干脆,寒冷的冬夜里,似乎踏出来都能抖下冰屑。

“十小姐。”图虎翼在阶前站立,和静漪打招呼。

静漪只点点头。

陶骧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到门边都没有发现,来不及开口提醒她,她已经撞了上去。

静漪被门便撞的眼冒金星。

此时包括丹桂在内,陶骧离她最近,都没有及时上来帮她一把。她只好自己一手拉了门上的铜环,一手扶了额头。哪知道这门合页极灵活,手一上去,便要往门槛上合拢,她正晕头转向,眼看着就要跌了,丹桂叫道:“十小姐小心!”

静漪就觉得一股力量将她硬是拉了回去,她歪歪斜斜了一会儿才站住。

将她拉住的是陶骧。

“怎么了?”屋子里无暇等人被惊动,一起出来。

这扇门一推,眼看着又要撞到静漪,陶骧眼疾手快的将静漪往自己身边一拉,丹桂也急忙扶住门,方才让她躲过去这一下。

陶骧见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说:“没什么。”

都看到静漪一脸的别扭样,谁也不信陶骧说的“没什么”,可谁也没立时开口就揭穿,就连丹桂和图虎翼也噤了声。

碧全笑着问陶骧:“你怎么才回来?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

“怎么会。不过我确是回来告辞的。”陶骧说。

碧全原本想留他,见他确有急事的样子,知道他近日繁忙,便说:“那好。静漪啊,替我送送牧之。”

无暇见静漪怔住的模样,暗暗从后面掐了碧全一下。

碧全忍着痛,笑道:“我们这会儿牌正打在兴头上……不送了啊!”他说着招呼之慎等人回去。无暇转过身来瞪他一眼,他嘻嘻笑着,在无暇耳边说了句什么。无暇无可奈何的说了句“你呀”,也就没了话。

倒是赵宗卿夫妇特为的多停了一会儿,见静漪和陶骧一起走开了,才回了房。

静漪仍不时揉着额头。这一下撞的狠,额头凸出来一条痕,火辣辣的疼。

“回去。”陶骧走到院门处站住,对静漪说。

静漪抬头看他。

他身上的灯光暖暖的,好像阳光明媚的日间,从大树枝杈间撒下的阳光似的。

可不知为何,她看着衣着板正、面目严肃的他,就算是他被阳光笼罩着,仍然觉得冷意森森……看着她的大眼睛眨来眨去,也不知她是不是看的清自己,陶骧说:“下个星期在奥克斯照相馆拍照。”

静漪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忽然就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是雪花飘飘摇摇的落了下来。

静漪伸手去接。

雪花落在她掌心,瞬间便化了。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降临了。

她忘了陶骧还没有走,静静的看着雪花往手心里扑来、化去……

“七少。”图虎翼低声。

陶骧手一抬,转身便走。

静漪回过神来,陶骧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雪下的大了,柳絮般飞舞着,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小十?”赵宗卿见静漪站在院门内似是发了呆,叫她一声。

“大表哥。”静漪见赵宗卿在她身后不远处,手中撑了一把油纸伞,不禁一怔,忙走过来,“你怎么出来了?”

“听说下雪了,出来走走。”赵宗卿说。

“是呢。”静漪见大表哥脚步缓慢,少不得放缓步子。“今年的雪来的早些。”

她缩了下手。

看看大表哥。他今天没有穿制服。但是她仍然记得他穿着那套黑色制服时的样子。此时也是马裤长靴,潇洒是潇洒的,她似乎还是能闻到那股发霉的味道。也许更重了些,他如今又升了级,北平警察署,他是头号人物了。

赵宗卿笑笑,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年年都要宝爷给你堆个大雪人,到开春还化不完。有一年生了病,不过几天没出房门,雪人不见了,还以为是谁偷了去。挨个人的问,都问不出什么来。等问到我这里,跟拿住了贼赃似的没完了——不就是我有那颗珊瑚珠吗?那是姥爷朝珠上的,你有一颗,我也有一颗。”

被赵宗卿说着小时候的事,静漪本该笑的,却不太笑的出来。

红艳艳的珊瑚珠做了雪人的嘴巴,漂亮的很。

赵宗卿收了伞,抖一抖,说:“西北酷寒,去了多加保重。兰州我也去过一回,冬天雪一下,静而无风,撒盐似的。你会喜欢的。”

静漪点头。

“多写家信。若没有工夫单独给你姑母大人写,就记得在家信里提几句,也好让她放心。这些日子她总是念叨你,十分的舍不得你出嫁。”赵宗卿说着也有些伤感起来似的,忍不住唏嘘,“眼看着你就要走,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什么都有了。”静漪说。

赵宗卿看着小表妹,一时有些话不忍就说出来。静漪却发觉。

“大表哥,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就。”她以为赵宗卿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她,到了说不出来。像之慎,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不能说。她也不想让之慎说。但是大表哥又不同些。

“从此安稳度日,也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敬了。遇到事情多想想舅舅、舅母和帔姨。”赵宗卿说。

他眼神中有一丝凛然的冷意,静漪察觉。

这丝冷意在她心底逐步的扩大,冬日里的窗子撕开了一角窗户纸似的,寒风钻进来肆虐……

“大表哥,当初若是我上了船,会怎么样?”她问。

赵宗卿望着静漪,笑了笑,说:“你上不了船。”

一声尖啸在静漪心底腾起,她几乎跟着那尖啸喊出来。

但她没有喊,她只是握紧了手。

门一开之慎先出来,急匆匆的道:“快,小十,我们回家。帔姨昏倒了。”

静漪脑中轰的一下,被之慎一拉,脚下趔趄。

雪地湿滑,雪花还在不住地往下落,此时无风,也真跟撒盐似的,簌簌的,落在脸上,落在肩上……静漪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手撑在地上,留下两个融化的五指印。

她盯着这对五指印,须臾,拉着之慎的手,挣扎着站起来。

雪下的愈发大了……

她是喜欢下雪天的,她也记得。

下雪天母亲不让她出去玩,但会让人给她来堆雪人的。母亲说,雪人就是她的玩伴……其实从小到大她最好的玩伴是母亲。可如今她觉得,母亲总有一天像雪人,忽然间消失不见。

第八章

【第八章?如玉如晶的雪】

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下的如此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随之而来罕见的严寒,更是把人冻的似乎骨肉都缩了三分。

程静漪这日照例守在母亲冯宛帔床边伺候她饮食用药。距离宛帔发病,已经过去了数日,她虽看上去已无大碍,静漪仍然不放心。

“今日不是约好去照相?你该准备出门了。别让七少爷等。”宛帔说。她的气息有些弱,比往常更让人觉得她弱不禁风。

“娘,我……”静漪刚开口,宛帔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嗔怪的看她一眼媲。

静漪便住口了。

她记挂的是上午医生会来复诊,把照相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丫。

“我不过犯了一回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已经好了。七少爷忙,事情安排在哪一日做都是有定数的。你不要临时改,让他为难。”宛帔说着,推了推静漪,“你听娘的话,去换衣服准备出门。娘也听你的话好好儿歇着。如何?”

静漪再三地确认她没有事,才去换衣服。刚刚换好,就有人来报,说陶家的车已经到了。静漪辞别母亲,又到上房和杜氏说一说。杜氏免不了又一番叮嘱。

“来了。”站在车边的马行健说。

陶骧在车内。

先从大门里出来的是总跟着静漪的四宝和秋薇。壮实的四宝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过了好一会儿,静漪才从里面出来。

马行健看到静漪,开了车门。

静漪上车坐到陶骧身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迟来。陶骧也没有问。

她看看停在后面的军用吉普。出去拍个相片,倒有两辆车跟着,本不觉得是件郑重的事,也显得郑重起来。

奥克斯照相馆在东长安街上,是北平最好的照相馆之一,摄影师是一对来自美国的父女。静漪曾经去照过几次相,那位奥克斯先生也曾经上门来照相,不算不熟悉。到了之后,马行健先带着人把东西送进去,奥克斯小姐马上就出来迎接了。

静漪看到橱窗里摆着的大幅相片,一左一右,是无暇和无垢同各自夫婿的。本就是俊美的两对,分别身着白纱礼服和黑色燕尾礼服,更多几分风姿绰约,器宇轩昂。

玻璃橱窗的倒影里,她看到陶骧。

两人的影子印在一处,静漪转头看他——有些不能想象,自己竟然会跟他来照相了……她拢了拢黑狐大衣。

雪后的清寒真让人难以忍受。

奥克斯小姐笑着过来说:“两位密斯赵的相片,也恰好是我们拍摄的。很荣幸也能为密斯程拍照……密斯程里面请。都准备好了呢。”

到了照相馆楼上,更衣间里秋薇已经把几套服装都挂了起来。奥克斯小姐是今日拍照的总协调,她已经不厌其烦的用她还有些生硬的中国话和秋薇沟通过拍照流程。秋薇按着奥克斯小姐说的,把服装排了序。

奥克斯小姐进来看了看,又出去找图虎翼,让他负责陶骧的礼服。

小小一间更衣间,特地放了一只炭盆。

静漪惦记着早些拍完可以早些回去侍奉母亲,也顾不得到底冷还是不冷,照着顺序先换上长袖旗袍出来。

陶骧是一身象牙白色的三件套礼服,白色的三接头皮鞋,已经站在他的位子上候着了。

静漪约莫好了位置,站到他身旁。

奥克斯父女见他们俩距离老远的站位,都笑了。

“二位靠近一些。”老奥克斯笑着说。

静漪看看陶骧,陶骧没动,她只好往他身边靠了靠。

奥克斯小姐干脆走过去,把静漪往陶骧身前一推,扯了陶骧的手扶在静漪手臂上,说:“亲密、亲密。”她重复着这个单词,手势是让两人靠的更近些。

老奥克斯拍了几张之后,说:“不行、不行。”他的手在自己嘴角的位置画着弧线,“笑一笑,笑一笑……密斯程,笑一下好吗?要知道今天你是最美的新娘。”

陶骧看了眼静漪。

她脸上的笑容确实达不到标准。

“难道你们吵架了吗?密斯特陶,吻一下你的新娘好吗?让她甜笑。拍出来的相片才会好。”老奥克斯叉着腰说。样子很严肃,竟不像是在开玩笑。

静漪呆了一下。

“好。”陶骧说着,将礼帽摘了下来,仿佛真要吻了。

静漪虽然知道陶骧必是不会真当着人这么做,却忽然之间也有些心慌,她往后退一步,“恰好”踩在陶骧脚上。

“对不住……”她说着,忙挪开脚。却也往旁边又跨了一步,距离更远了。

“没关系。”陶骧面不改色,低声说:“要是你不想我照着奥克斯先生说的做,笑。”

静漪咬了下嘴唇,然后,绽开一朵微笑。

“好……好多了……再笑。”老奥克斯不住的重复他的要求。

他让一会儿两人并排站,一会儿是一前一后站……奥克斯小姐也不住的给换着布景。只一件旗袍拍下来,静漪已经累了。但看着陶骧不急不躁的配合着老奥克斯的要求,兴致盎然的样子,在她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不知道两人像木偶似的被牵着线拍照,他的兴致从何而来……难道看她这样别扭,就已经够有趣了吗?

“小姐,你像七少爷那样,自在一点。”秋薇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小声建议,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秋薇不敢再多说话了。

静漪换上裙褂,陶骧也换了长袍马褂,手里拿着一个瓜皮帽,却扔在了一边。只是静漪的鞋底薄,站在陶骧的身边,比他矮了好多。老奥克斯从镜头里看看,让女儿给静漪搬了一块木板垫脚,再在前面摆了一盆牡丹花。

静漪提着马面裙站上去,发顶总算够到了陶骧的耳垂处。

她没有盘头,戴着沉重繁复的金饰,站在那里几乎不想挪动位置。还好陶骧的状态更好,静漪只要配合他,就已经够了。老奥克斯挺满意两人的表现,这一组拍的就很顺利。

又拍过静漪的两身西服照,陶骧换了军装礼服与她合影之后,等着静漪换最后一身结婚礼服。

秋薇给静漪挽拖纱的时候发现静漪发抖,忙抓了她的手问:“小姐,是不是冷?”

静漪摇了摇头,说:“心慌。”

“惦着太太?”秋薇问。

她说:“你去跟奥克斯小姐借电话,问问太太怎么样了。”

秋薇答应着出去了。

静漪拿着唇刷,好一会儿才在脱了色的嘴上涂了两下。奥克斯小姐隔着门问她好了没有,她扔了唇刷,拖着礼服出来。礼服长,她须放慢脚步免得踩到裙摆。

陶骧正低头踱步,看到她,皱了皱眉。

静漪见他深灰色的军装礼服上挂着绶带和勋章,黑色皮靴齐膝,油光铮亮,白色的手套一戴,浑身上下无懈可击。幸好此时她的鞋跟够高,站在他身边,才不会显得过于单薄。

老奥克斯笑着竖大拇指,让女儿把布景换成最简单的。

正准备拍摄,陶骧说了句等等。

他抬手将静漪的下巴扳过来。

静漪见他当着人这样,立时脸色就一变。

陶骧也不说话,只是掏出手帕替她擦了下唇角。静漪看到手帕上一线深红,蚊子血一样,顿时脸上一热,夺过手帕来,狠狠的擦了下嘴唇,团了团手帕攥在手心里。

陶骧看她一眼,手上戴着象牙白色的丝质手套,还攥着他那条灰色的手帕,攥的那么紧,不用说是又慌乱又羞怯,弄的礼服都跟着簌簌发抖。他从她手中抽过手帕来,依旧放回自己口袋里。也不理会她瞪着老大的眼睛,那神情是恨不得当着这些人把他给掐死似的……他趁着侧身换站位,低声问道:“就这么一会儿,你不是都坚持不了了?”

静漪咬了咬牙关。

陶骧重新站好,握了她的手。

这一握手,静漪不由自主就睁大了眼睛,忘了笑。

他的手大而有力,将她的手裹在手心里。她其实没想要抽手,明知道这时候抽手回来是不合适的,况且应该也就只有那么一会儿罢了……就像他说的,就这么一会儿,她应该能坚持下来。

老奥克斯拍完了,懊恼的说着:“密斯程,微笑……笑……再笑多一点……”

好不容易老奥克斯满意了,静漪的脸已经僵了。

还好轮到陶骧去换礼服,她便在那张华丽的描金椅子上坐下来。

老奥克斯却发现这是个很好的姿势,又给她拍了一些。她已经笑不出来,幸好也没有人要求她硬是要笑。

等陶骧回来,静漪仍坐在那里。

“这下该足够了?”静漪问。是有点恨恨的,仿佛面前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陶骧闻言,把手放在她的肩头。

等静漪手一动,就被他即刻攥住,根本不给她机会,说:“看镜头。”

静漪转过脸去,镁光灯一闪。

她刚要站起来。

陶骧按住她,说:“四宝,秋薇,来。阿图,叫小马进来。”他一手指着自己身边的位子,招呼他们过来拍照。

静漪愣了一下。

秋薇他们被叫到名字,也愣住。见陶骧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才依次过来,竟不知要站在哪里合适。静漪让秋薇站到自己身边,其他人分两边站了。

只是这张照片,不是这个闭了眼,就是那个没有笑,足足拍了一盏茶的工夫才了事。

“去。”陶骧说。

静漪这才走开。

陶骧自己又拍了几张单人照之后,对老奥克斯说可以了。

老奥克斯还想要再多拍几张。陶骧摇手说后面还有事情,已经多拍了好些,不能再耽搁了……静漪在里面换衣服,听到陶骧说后面还有事情,静默片刻,问秋薇:“刚才是太太亲自接的电话吗?”

秋薇摇头,说:“董妈接的。说太太没事呢。”

静漪系上最后一颗纽子,摇头道:“我总觉得不妥。”

秋薇把衣服都收好,看着她说:“难不成董妈还能骗咱们吗?”

静漪摇摇头。

董妈是不见得骗她的……她站在穿衣镜前整好了衣服,头发上的饰物都取下来交给秋薇收好。

秋薇小声地说:“七少爷可真细心。小姐记得多洗一张相片,我要留着……哦对了小姐,我刚刚下去打电话,那个阿图听见了,问我什么事。我嫌他多事,没有告诉他。”秋薇淡淡的眉拧了拧,似乎很不愉快。

静漪倒没在意。

图虎翼虽然是陶骧身边的人,但是没有那么讨厌。

静漪想着,拿着手帕把嘴唇擦了又擦,下巴被陶骧捏过的位置留下了印子似的,真是想擦也没办法擦。她烦躁的将发辫甩了一下……

回去的时候照旧是她和陶骧一辆车子,却比来时更让她觉得不舒服。

正午太阳正好,雪化了些,路上有些泥泞,车子开的快,前挡风玻璃上都溅了泥点子。

静漪想拨开密闭的窗帘看看外面,哪知道手刚刚伸出去,还没有触到窗帘,就被陶骧一把拉住。她恼怒的抽手,忍了好久的怒气终于要迸发出来,却在转脸看到陶骧冷峻的表情时,愣了愣。

“这是北平。”静漪说。

“但你姓了陶。”他说。

“还没有。”静漪纠正他,“就算是,也远远没到会时刻处于危险中的地步。”

陶骧丢开她的手。

“去医院。”陶骧说。

“先送我回家。今天的事情已经完了。”静漪立刻说。

陶骧说:“帔姨进医院了。”

第八章 如玉如晶的雪 (二)

静漪呆了呆,没有再出声。

她没有问陶骧是怎么知道的,对母亲病情的担忧让她暂时将和陶骧的不快扔到了一边。

抵达医院,陶骧陪着静漪去了宛帔的病房。

静漪见宛帔在休息,没有贸然的进去,而是和守在病房外的之凤说话。

她没想到会是之凤陪母亲来医院的。之凤见她疑惑,解释说是早起去上房给嫡母请安,没有见到二太太,听说身子不适,自己和七姐跟嫡母一起去杏庐,正巧医生来给二太太问诊。是嫡母做主让二太太来医院做个深切治疗的。

“帔姨还不肯,母亲说让帔姨要康康健健地看着你出嫁,不然不准她出席你婚礼。详细的病情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帔姨有心气痛的老?毛病,近来操劳过度,犯了病。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之凤小声说媲。

静漪点头,问:“是哪位医生看的?”家里聘着的中医西医各有一位。母亲平常却是用中药的多。这一次还是她坚持,才肯用西医。她十分的后悔没有早些将母亲送医。

“是这里的施耐德医生。刚刚才离开,护士说他去门诊了。”之凤解释道,见静漪若有所思,她说:“进去看看帔姨。”

“七姐也来了吗?”静漪听到之凤说起之鸾,问道。

之凤笑笑,说:“来是来了。可她现在恨你都来不及,看你到了,早先一步从那边走了。”

静漪见之凤挽起手袋,也是一副要走的样子,便说:“八姐也回去,我在这儿就好。辛苦你们了。”

“那你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打电话回家,我们就来的。”之凤看看不远处背对她们的陶骧主仆二人,低声说:“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七姐也怪有意思的。你有七少爷在前,还能看得上别人么?”

之凤说的直白露骨,静漪也不由得看了陶骧处一眼。

看样子陶骧是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的。

“八姐……”静漪仍觉得不便,想阻止之凤。

之凤却仍低声道:“不怕跟你说,七姐那里我也觉得多亏你。就算我们是庶出,现如今也不太讲究这个,门第人才还不尽着我们挑么?父亲再信任之忓,也不过是个奴才。七姐是糊涂油蒙了心……我得走了。下去晚了,七姐该拿我撒气了。你也别太忧心,眼瞅着就要做新娘子了,让你自己个儿美美好好的出嫁才是正经。”

之凤对静漪夹夹眼,朝陶骧的方向努努嘴,低声说了句“你可别像七姐那么糊涂,要紧抓牢了他”,娉娉婷婷地走了。经过陶骧身边的时候,特地站下,寒暄几句才离开。

静漪满心挂着母亲的病情,之凤的话虽入耳却都没有放在心上。她一看到护士从病房出来,忙上前去询问。护士极耐心的跟她解释宛帔的病情。静漪听的护士说宛帔目前病情稳定,并无大碍,余下的便也就都不在意了。她长出了一口气,送走护士,向陶骧走过去。

陶骧陪她上来之后,就安静的等在这里,并不着急。

“谢谢你送我来……”静漪踌躇着开口。陶骧这样,虽是出于礼貌,不得不来,她却也觉得自己有必有正经地谢谢他。

“我也该来的。”陶骧说。

“小姐,太太请七少爷进来。”翠喜从病房里出来,轻声地说。

静漪原本是想请陶骧先回去的,母亲既然有话,她少不得遵从。只是看着陶骧,欲言又止。

陶骧倒从容,让她先走两步,自己紧随其后。

他们进了病房,发现宛帔并没有像平常病人那样在病床上,而是穿戴整齐的坐在下面。看起来虽然有些憔悴,但是妆容素雅大方,气度丝毫不减。陶骧微怔,立刻明白宛帔是因为他在才特地如此的。

“帔姨,您该卧床休息的。”他立即说。

静漪过去,蹲下来扶着宛帔的膝头,话还没说,眼里已经起了雾。

宛帔拍拍静漪的手,却是对着陶骧说:“哪里有那么要紧呢,不过是太太看重,施耐德医生仔细,非要我来做个详细检查。要我说大可不必……相片拍的顺利吗?什么时候能取?”

听她巧妙的转了话题,陶骧便知道她不欲多谈病情,于是说:“很顺利。马上安排了冲印,应该赶得及下周中给报社排版发稿。”

宛帔点头说好。

下个周中就会登报公告陶程联姻。相比订婚时的低调行事,这回结婚可谓风头不让索程联姻。宛帔看了眼低垂着头的静漪,有心说一句操办婚事不要过于铺张,转念一想这事陶程两家的家长陶盛川和程世运自有主张、各有考虑,也就罢了,只是说:“那就好。真想早点看到你们的相片。”

陶骧少坐片刻,告辞出来。

宛帔让静漪送送陶骧。

陶骧等一出病房门便拦住了静漪,说:“留步。”

图虎翼见他们出来,上前来把一个锦盒交给陶骧。

陶骧转手递给静漪,说:“这个你拿着,到时候要用的。”

静漪接过来,点头。

“阿图带人留下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陶骧戴上手套。

“是。”图虎翼答应。

“不必了,这儿是医院。”静漪拒绝。这样的安排,比父亲给她身边安插保镖还让她觉得不舒坦。

陶骧却也不等静漪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剩下静漪在原地站着,几乎是被他的行为噎了个气儿不顺……

马行健在楼前等着,见陶骧这么快下来,急忙给他开车门。

陶骧上了车,说:“去怡园。”

怡园是程世运给小女儿静漪的陪嫁。

此次婚事议定之后,象征主权的大门钥匙已经交到了陶骧手上。现在陶骧将怡园用作了他在北平的落脚处,很多事情都在那里运作。只是晚上他照旧还是回陶驷那里的。

陶骧觉得脚下有什么低头一看,是个小巧的怀表。

一定是她的东西。

好像这怀表她是不离身的。落下都不自觉,可见刚刚是有多么的心慌意乱。

他拿起来按下弹簧,表盖弹开了。

怀表里镶嵌了一张相片,粗粗一看,还以为那美人是程静漪。他直觉并不是。果不其然拿近些细瞅,真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看年纪当时也只比她略大一些,远比现在要丰腴,也比她更有一种怯弱的美。

陶骧将怀表拿远些看。

她们母女,怯弱大约都只是表面。

程家二太太看着他的时候,他总觉得她的目光尽管柔亮似清泉水,还是有想要看穿他的力量的。就算是他自觉没有什么足以令他在她面前俯首,也不能不在这样的目光中收敛些。

表链在他掌心缩成一小团,掌心痒痒的。他挑着表链提起来一看,原来是搭扣松了。

下了车,马行健问道:“七少,十小姐的东西还在后面车上,是不是给送回庆园?”

陶骧点头。

“是。”马行健答应着,正要招呼人,就听陶骧又叫他。

“把这个拿到亨得利紧一紧搭扣,一起送过去。”他将怀表交给马行健。

“是。”马行健接了怀表,“七少,晚上段家的舞会,金小姐说她会去。”

陶骧却问:“二少奶奶昨晚上是不是说明晚她要在家设宴招待远遒和碧全夫妇?”

“是说过。还问过您要不要去?要是去的话让您请十小姐一起。”马行健说。

陶骧沉吟片刻,说:“知道了。你去。”

他这才想起来,原本今天他是要问过静漪明天晚上有没有空的。

看这样子,起码这些日子她是完全没有心思的了。

“姑爷。”正在门内让人擦拭门上那碗口大的铜钉的怡园总管事程大安见陶骧回来了,恭敬地问候。

陶骧点点头。

自他进了怡园,自程大安往下,一概的称呼他“姑爷”。

起初听不惯,这几日下来,竟然也顺耳多了,并不觉得太别扭。

他一路往里走,想着事情,程大安陪着他,到正房坐下之后,上了茶,给他交代着这两日的安排。

无非是婚礼筹备的各项事宜。在北平不过是简单的仪式和宴客,住在怡园充其量也不过两三个晚上而已,程大安却样样细致。从他做事,就知道程家的规矩有多严。而且程大安对他甚为尊重,并不因他年轻而小视。

只是他听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