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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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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功劳。”杜氏微笑。

静漪低头听着嫡母同她说着这些,好一会儿,她才发觉,她始终是在微笑的……

晚饭后不久,索雁临就离开了。

静漪送她出门。她上车前拥抱静漪。

“欢迎回家,静漪。”索雁临看着静漪,说。“改天我让人来接你,带囡囡来和我们一道吃饭,好不好?”

静漪看着她,点了点头。没有犹豫,这一次是必须要见三哥的了。

她回去,依旧同杜氏等人坐在一处。杜氏虽是关心静漪,也体谅她旅途劳累,早早地便让大家都散了。

静漪待杜氏等人都睡下,自己将遂心安置好,到底心里不实落,下楼来,恰见李翠翘从程世运房间里出来,看到她,便说:“老爷今晚睡的安稳。有看护在,十小姐放心去睡吧。”

静漪看着李翠翘,点头,说:“辛苦翠姨了。”

李翠翘淡淡地笑着,说:“十小姐这是哪里话,还不是应该的么。”

两人都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于是就在起居室沙发上坐了。李翠翘叫了用人来,静漪看端上来的是牛奶,想着从前三太太最是爱浓咖啡和烈酒的人,如今竟如此素淡,真有些刮目相看。李翠翘也知道她的心思,说:“要照顾老爷,自然我很多习惯也听保健医生的建议。不太好的那些,也都改了。我倒比老爷听医生的话……十小姐也是医生了,回头见了老爷,千万劝着他些。恐怕十小姐的话,老爷才是肯听的。”

静漪也端了自己那杯牛奶,不过喝不下,依旧放回去。

“老爷这回生病,烧的厉害了,常常会认错人。老爷喊的最多的,除了二太太,就是十小姐。可见二太太和十小姐,才是老爷心坎儿上的人。”李翠翘轻声说。

静漪见她神色淡然间,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伤感。忽的觉得她有哪里像着自己的母亲。不由得看的呆了半晌,才说:“翠姨自个儿也得多保重身体。”

李翠翘对她微笑点头,说:“不早了,十小姐早些休息。”

她说着,起身先回房了。

静漪看她房间是在父亲卧室隔壁的,想来是为了方便照料的缘故。心里不由得感动,再想不到,翠姨待父亲,到底是真心的多。

她悄悄地走到父亲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看护给她开了门,请她进去。

这一晚她就在父亲床边的沙发上守了一宿。直到窗台上跳跃鸣叫的鸟儿将她吵醒,她揉了揉眼,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刚刚坐起来,看护也过来了。

就在她要起身的工夫,听到看护问:“程先生?”

“是不是静漪回来了?”程世运的声音极其清晰,就仿佛清晨的空气般。

静漪呼的一下从沙发上起来了,“父亲,是我。父亲您醒了?”

看护微笑着,退开去拉了窗帘再将窗子打开。

程世运躺在床上,望着近在咫尺的静漪,再次清楚地说:“醒了。”

静漪过来坐在他床边,看着父亲。

消瘦的很,眼神里除了温和,竟没有往常看着她时候的严厉。

“回来了?”程世运问。是父亲问女儿最普通的一句话,就好像她并没有一去多年,仅仅是出门一会儿罢了。

静漪眼里蓄了泪,点头间,泪便要往下落。

程世运摇摇头,没有说话。静漪点点头,没有哭。

“回来就好。”程世运说着,长长出了口气。

静漪握了父亲的手。

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牧之这一次要打硬仗了。”程世运好久之后才开口说。

静漪点头。

“这些年他不容易。”程世运缓缓地道。

他看了静漪,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静漪仿佛懂得父亲的意思,她点了点头。

程世运微微一笑。

“父亲,有件事我要和您商议。”静漪轻声说。

“说吧。”程世运转过脸来,看着女儿——清晨的阳光明亮中有些冷清,女儿的容貌格外清楚地印在他眼中……他听着女儿和他有商有量地说着话,不是别的,正是当年的那笔钱。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也许时间太久的缘故,或者是其实在他心里,钱从来不是那么重要。他只记得女儿和他的嫌隙及离散,却不记得到底是为什么了……他也老了。

“父亲,我想把这笔钱还给牧之。我想他会用在更合适的地方。”静漪说。

程世运说:“那是陶家的钱。牧之给了你,就是你的。要怎么处置,你看着办,不需征得我的同意。”

静漪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父亲。”

“姥爷!”卧室门一开,娇娇嫩嫩的一声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陶遂心这个小家伙。她跑过来先勾着静漪的颈子亲了亲说了句“妈妈早安”,接着便爬上床去,搂着程世运,亲了亲,说:“姥爷您可醒了……姥爷,您好点了没?”

“好了。”程世运被遂心搂了脖子,笑微微地说。

“姥爷有没有想囡囡啊?囡囡可想姥爷了……”遂心娇娇地说。

程世运笑着点头,说:“想呢,姥爷也可想囡囡了。”

静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祖孙俩,简直瞬间当她不存在了,嘀嘀咕咕地说这说那起来。

“那姥爷,什么时候再带我去骑马?”遂心问。

“囡囡……”静漪叫她。

程世运摆了摆手,拍着遂心,说:“过两天,姥爷好了就带囡囡去。”

“好啊,姥爷快点好……”遂心又絮絮叨叨地和程世运说起了话,还时不时地咕咕笑着,吞着口水……静漪在一边看着,渐渐眼睛就湿了。

她趁着祖孙俩没有发觉,悄悄退了出去。

静漪从抵达南京家中,一直没能见着三哥程之忱。据三嫂索雁临说办公厅早有专人给她安排了会面时间,可是总有事情打断,好几天了也没能见上面。

索雁临既无奈又歉意。早早安排好的晚宴,也一推再推。

静漪还是很能体谅的。

程之忱如今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着的人么?是妹妹又如何?连嫡母都说,住在这里说近便也是近便的,一两个月见不着之忱也是常有的事。

静漪在家中倒能听嫡母和她说些家常话。杜氏旁敲侧击地问起陶骧,她含糊应对。并不想对嫡母撒谎,可眼下陶骧的态度是那样的,她纵然有心,也得寻着合适的机会……那日一别,她满心里都是他。不经意听到他的名字,心都颤上半日,难以平静。

她知道自己这次简直在劫难逃。

又或者,其实他就是她的劫数,她不管逃到哪里,从来都没有真正摆脱过……

父亲已经能起床了,今天早起恢复了打拳。虽然只能打一趟,但看得出精神不错。

她在楼上房间里看到之忓陪着父亲在桂花树下,也下去看看。她还记得那年,她在这里和三哥、之忓看着父亲打拳。那一趟趟的太极拳打的何其酣畅淋漓!只是当时的心情,完全不似现在……“三哥现在是没有这个空闲陪着父亲了吧?这么多年多亏之忓大哥在父亲身边。”静漪出来,站在之忓身后,轻声说。

之忓早已知道她出来了,但是没有立即回身,听了她说话,才转身道:“十小姐言重了。对我来说,没有比老爷更要紧的了。”淡淡的,但听起来,数十年沧桑仿佛也就在这几句话里了。

静漪看了他,听到声响,抬头看看,有一扇窗子关上了。她知道那是七姐之鸾的卧室,想必她是看到他们的了。她看了之忓,之忓脸上并无特别的意思,于是轻声说:“七姐的性子还是那样。就是这些年了,她也还一个人。”

之忓没有出声。

静漪晓得自己要是再说,恐怕就多了。恰好这时候程世运打完了拳,之忓忙拿着茶水和毛巾下去了。静漪叫了声父亲,程世运点点头。

“你跟他嚼什么舌根儿?”之鸾从屋内闪出来,低声道。蓬头垢面的,还一脸不高兴,显然是脸都没顾上洗,就特意找静漪来的。

静漪皱了眉。之鸾平时住校,礼拜日才回来。赶上她在家,之鸾还是阴阳怪气地对待她。不过静漪也不在意的,此时看之鸾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就起了逗她的心思,说:“七姐,让学生看见你这副模样,你如何教导人啊?”

静漪气的瞪眼,本想说两句顶回去,忽然间看到之鸾往自己身后看,她不由得大声道:“七姐,你……”

之鸾慌乱地捂着她的嘴,一把将她从门外拖进来,狠狠拍了她一巴掌,看看外面之忓和父亲一起转过头来看,诊幸好她,不然自己这副鬼样子……“作死呢?死丫头,一辈子找我晦气。”之鸾呸了一声,跺跺脚往楼上跑了。

静漪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七姐你还是加把劲儿吧!”

之鸾啪叽一下摔在楼梯上,骂静漪骂的就更大声。

静漪笑弯了腰,要过去拉她,她早就爬起来跑上楼去了。

倒是慧安听见动静出来问怎么回事,静漪看了她,忍着笑,进去帮她准备早点了。

正忙着,柳妈进来找静漪,说三少爷电话找十小姐。

静漪擦了擦手上的水,出来时拿起听筒,里面却有个娇娇的声音在说话,说着三舅舅我还要上回那糖果……她怔了下,就听见之忱再说,好啊要多少三舅舅都给你拿来……她听着之忱和遂心说着话。

这哪里还是威严的长官程之忱呢?

好像知道有人在听,之忱沉默片刻。

静漪先开口说:“囡囡你把电话放下。”

“妈妈早安!三舅舅再见!”遂心急忙扣了电话。

静漪定定神,才说:“三哥早。”

之忱再开口,果然已经又是那副很严肃的口气了。他打来电话,也就是问候下父母亲,然后说了下让她中午过来七星桥一起吃顿饭。他今天中午可以空出时间来了。他特地嘱咐记得带上遂心。

静漪答应着,让之忱先挂了电话。

忐忑了几天的心放下来。

几年来她都回避见到的人,这些天一个一个见到。仿佛一个一个的魔障都在她面前碎裂了,她整个人都在焕发出新的活力……

她中午提早出了门,带上遂心乘车去七星桥官邸。

车子开进七星桥官邸,她朝外面看着。

七星桥官邸几乎完全保持了当年的模样。

看样子程之忱入主七星桥之后,是刻意保留了这里的传统。又或者是索雁林的意思。毕竟索夫人还健在。而这里,是她父亲曾经的官邸。

静漪下车来,看到给她开车门的程倍,恭敬地叫她十小姐。

她对程倍点点头。

“三少爷在等您。”程倍请她往里去。

静漪问三少奶奶呢?程倍说三少奶奶有事出门去了,但是交待告诉十小姐,她半个钟头之内准回来的。

静漪点了点头。她看看四周。这里并不是官邸的主楼,而是一所僻静的小房子。下车的位置,距离房屋门口还有一段,她和遂心需要走过去。

程倍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步履沉稳,照旧沉默。

官邸里的安静和肃穆比起从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静漪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非常压抑,但是并没有。

程倍让人进去通报的工夫,她就站在小厅里等着,没有坐。看了一眼女仆端上来的茶,也没有去动。遂心在她身边,十分乖巧。她看着,觉得欣慰。遂心表现出来的教养和风度,真好极了。

她轻声和遂心交谈着。

隐隐地听到里面有人高声,她也听不出到底是谁来。但是在这里……她抬头看看,在这里恐怕除了程之忱,没有几个人再敢高声了。果然不一会儿,书房门一开,出来两个人,一先一后地出了门,走在前头的那位满头大汗,掏出手帕来擦着。两人看军衔,都是一级上将,只是一个陆军,一个海军。

静漪看这样子,便悄悄转了脸。

程倍也并不过去。

随后书房里又出来两人,将那两位将军送出门去。

这回静漪认出来,其中一位是从前索长官的侍从室主任闾丘绍谦。如今已经是三哥之忱的幕僚长,可谓是两朝元老,位高权重了。另一位她也认得,是石敬昌将军。他们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都没有留意到静漪。

闾丘绍谦回来,刚定了定神,便看到静漪,忙微笑着过来,说:“十小姐到了,稍等。我让人通报进去。”他说着看向侍从室的温主任。

静漪微笑点头,道:“我等等没关系。”

却没有等人通报进去,程之忱已经从书房出来了。他看了眼静漪,一点头,先同闾丘绍谦说:“他们竟然同我打马虎眼!这是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替他们说情?”

静漪站着没动,见闾丘绍谦神色如常,显然是见惯了之忱这样发火。她看着三哥手中拿着香烟,衬衫长裤,衣着虽是普通,那威严真丝毫不错地都透出来……他站下,说:“让陶骧马上来见我。”

“陶司令刚刚才到,容他休息休息吧。”闾丘绍谦微笑着说。

“我马上要见到他。”程之忱又说。

闾丘绍谦点头,转身离开前,对静漪微笑。

“三哥。”静漪叫道。

484第二十六章 风轻云净的石 (六)

她牵着遂心的手。

程之忱看到遂心,脸色缓和下来,手中的烟一捻,扔到烟灰缸里,拍着手让遂心过来。遂心跑两步扑到他怀里去,搂着之忱的脖子笑着叫三舅舅。之忱将她抛起来,逗的她笑。深邃的宅内这孩子的笑声很突兀,也很快便被吸走了,可是毕竟是让人觉得轻松的动静。

之忱看了静漪,温和地道:“来,过来坐。”

“三舅舅,您要见我爸爸做什么?”遂心被之忱抱在怀里,认真地问。

静漪听着之忱如何回答腼。

之忱想了想,说:“要他来和咱们一道用午饭……好不好?”

“好啊!”遂心高兴极了,搂着之忱的脖子亲了他一下。

之忱显然也是高兴的,和遂心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这段路颇长,静漪跟着他们走着,心跳缓下来……她应该想着如何跟三哥交谈,此时却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等下陶骧要来了…揍…

“小十?”之忱在沙发上坐下来,正吩咐人上茶点,看到静漪站在那里发了愣,叫她。

静漪回神,忙过来坐下。

之忱审视静漪。

静漪泰然自若地坐下来,边喝茶,边与之忱说着话……

这一处所在安静的很,且阳光充足。

静漪看出之忱有些累了,渐渐说话的语速放慢些。她看着三哥,不由得又想起陶骧来。都是这么辛苦……她不由得把从前对三哥的那些怨消减了许多。

听到外头有说话声,她辨出是索雁临。

遂心先起来跑出去了,静漪也站起身。

之忱却仍然坐着。

进来的果然是索雁临,与她一起来的却是陶骧——陶骧抱着遂心,进来时脸上有笑容。

他对她点了点头,将遂心放下来,过来同之忱打了个招呼。

没多久,两人就由平常的话题进入战局的讨论……静漪在一旁听着,心再次沉下去。可她并不方便参与,也觉得遂心在这里不合适。

索雁临招呼她们母女一同出来。

雁临看看静漪的脸色,轻声说:“担心了吧?前方情况不太好。之忱这几日心绪不佳。今天早起还发火呢。我看牧之倒比他沉得住气。”

静漪点头。

雁临低声道:“他这两日常说,若他麾下都是牧之这样的人才,他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静漪不语。

“外人就罢了,自家亲戚也不省心。”雁临笑一笑。

仆人来禀报午餐准备的情况,雁临先和她说着去了。

静漪却也知道雁临说的是谁。

之凤的丈夫孟鼎辰此时正任着军政部交通司司长一职。前一阵子被军政部调查,发现交通司自他以下,胡作非为者众。起因是有人跟程之忱密报,孟鼎辰本人还罢了,属下一律好赌。赌起来都是几十万银钱过手。此时打仗正缺钱,不想一个交通司就爆出这么大的丑闻来。程之忱下令彻查,查出来的结果更让他震怒。之凤不敢跟之忱求情,却跑到程世运夫妇面前哭哭啼啼。被程世运呵斥,不肯替他们到之忱面前求情。此时孟鼎辰正待发落呢……

静漪回了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来了之后,八姐之凤她还没见到,想必此时正被父亲命令在家闭门思过,又或许正想别的辙救丈夫呢。

静漪也耳闻军内**。这几天风声正紧,恐怕之忱在大战之前会痛下杀手法办几个。只是不知道孟鼎辰会否逃过此劫……她叹口气,相较之下,陶骧这人的清廉,在**横行的军中,简直如同一股清泉……

她正琢磨着,雁临叫她,说可以用午餐了。

雁临让遂心去请爸爸和舅舅来,看了静漪,低声问道:“小十,我也听牧之说了。你要和遂心留下来,但他想让你带遂心回美国去,是不是?”

静漪沉吟片刻,说:“三嫂,遂心不想离开她父亲。陶家老太太也离不得遂心。至于我,我自然是想遂心在哪里,我在哪里。”

雁临拍拍她的手,说:“我明白你的心情。这个时候,走和留,决定都不容易下。前阵子文谟打算送尔宜母子走,尔宜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硬是带着孩子同白家伯母回了乡下。文谟也没辙……早几个月,我就猜你不会不回来。果然回来了,我倒是更关心你现在对牧之,是什么心意?”

静漪转过身去,正对着门口——陶骧牵着遂心的手,正在往这边走来……她心被这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瞬间塞了个满满当当。

她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睛什么都说了。

她爱这个男人。

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地爱……此时看着他,她就想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再不放开。

她的眼睛太深,眼神太温柔,以至于陶骧走进来时,看到她,几乎是被定在了那里。他们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对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

索雁临悄悄地招呼了遂心和之忱先离开了。

她想他们是需要多一点时间独处的。

已经在南京住了有一个礼拜,静漪见父亲身体好转,上海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便预备要回去了。

之慎夫妇昨日便返回上海了,她和遂心又要走,杜氏难免不舍。程世运倒是催着静漪早点回去,毕竟公事也要紧。

在南京还有一天,她本想好好儿陪陪父母,不料早间一则消息让她瞬间火冒三丈——她亲耳听到陶骧的部队被调到第四战区外的最前沿去的消息,吃惊之余,立即决定去见三哥。

程世运没有阻拦她。

等她走了,杜氏倒有些不安,问丈夫道:“老爷,这事情,她就是有意见,去找之忱,也是碰壁呢。兄妹俩感情刚刚好一些,这一去……唉!”

“夫人呐,就让她去吧。这些闲事,你我就不要问啦。”程世运心平气和。

杜氏瞪了他。

他清了清喉咙,道:“小十为了牧之的事着急,夫人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杜氏不假思索。

“着哇!”程世运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杜氏琢磨了一会儿,骂道:“你这个老奸巨猾的老不死的老头子……就这么些儿女,你算计来算计去的……”

程世运由着她骂,半晌,嘴角浮起一丝笑……

静漪冒雨乘车赶到七星桥官邸,让人通报进去,自己要见三哥。

侍从室的人见是十小姐,告诉她长官在书房见客,请她到那边稍等。

她走到书房门口,侍从室温主任正在外头候着,看到她,轻手轻脚地过来,轻声说:“十小姐,长官在见客。”

“我马上要见到他。”静漪瞪着他。

温主任打了个顿,说:“十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马上要见他。我有事情要问他。”静漪没耐心跟温主任周旋。

温主任还想拦,身后的门一开,侍从官说:“长官让十小姐进来说话。”

静漪目不斜视的走进书房去。

侍从官关了门出去了,书房里只有她和程之忱在。

程之忱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有些累。

外面在下雨,书房里光线也暗。满屋子都是烟气,还有陈年旧书的霉味。

“坐吧。找我有什么事?”之忱问。

静漪看到茶几上两杯咖啡,都原封未动。

“三哥,你说良心话。”静漪坐下,气势汹汹的。对面沙发里的程之忱望着她,见她简直像对着老鹰护着小鸡仔的母鸡似的,简直炸了毛。“三哥你说良心话,你是不是故意让陶骧的部队去死守江口?”

之忱问:“什么时候开始,你要干涉我的军务了,嗯?”

“谁要干涉你军务?我是来同你分辨个道理。你大部队一个劲儿的后撤,就把陶骧的第四战区几个集团军都放在你的撤退路线上,让他做你的人肉盾牌吗?三哥,你怎么干的出来?”静漪连珠炮似的发问。

程之忱脸色铁青,隐忍不发。

静漪声音很大。

她也不管自己说的会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听到也没有什么,在这里的都是程之忱的近卫,什么不是听惯了的?她心里一团火,不找个地方掏出来是不行的。

“这些年,哪一仗,你不是把他的部队放在最前线?平新疆、平川藏,你让他冲在前面,倒说的过去;可是打云贵,你还千里迢迢调用他的西北军?你安的什么心?你怎么不用你的嫡系?你的嫡系装备精良,不是说对你忠心不二?那你就该硬仗都让他们去打。你这是以国家统一、抵御外敌之名,消耗陶骧的财力物力兵力,形同铲除异己!他输了你少一个心腹大患,他赢了你照样坐享其成!”

“静漪!”

“三哥你不能这样。你撤退到哪里算个头?好,你撤,可你若是你把牧之牺牲了,你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将才,你再也找不到更忠诚的部下!”

“你混蛋!”程之忱大喝。

“三哥你才是!你……你这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静漪已经火上眉峰了。

之忱站起来,挥手就想朝着静漪打来。静漪动也不动的,等着他这一巴掌。之忱却没有打下去。

兄妹俩正僵持着,就听着书房门外一阵乱,门被推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陶骧进了门,跟在后面的侍从官喊道:“总司令,陶司令他……”

陶骧直奔静漪身边,拉起她的手。

“牧之!”程之忱叫他。

侍从官拦在门口。

陶骧看着静漪惊愕的表情,说:“陶骧今日来,是特地告诉总司令,江口,陶骧部听从总司令调遣,死守到底,掩护大部队撤到后方。”

书房里死死的寂静,没有一点声音。

“牧之……”静漪眼里噙了泪。

“总司令,我们先走一步。”陶骧拉着静漪的手,走出了程之忱的书房。

之忱慢慢地走出来,看着陶骧那宽大的一口钟飘在身后,像只蝙蝠似的,静漪被他拉着,走的也甚快,陶骧都没有顾及到她的步子,只一味的向前走……

“牧之!”静漪拉住楼梯上的扶手。陶骧走的太快了,她胸口跟快裂开了似的,还跟不上他的步子。而且,她有话要和他说,“牧之!”

陶骧停下来,迅速的转身,将她抱起来。

官邸内的楼梯像从前的九道弯胡同,深邃而又漫长,静漪手臂搂住陶骧的肩膀,心跳的极快,可是她说不出一个字阻止他。明明知道在这里他们不能这样,但是他的手贴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全身都在软……刚刚对着三哥发火的气力似乎走已经耗尽了。

陶骧将静漪放下来。

静漪要推开他,却被他搂在怀里。

官邸的后廊下,还是每隔二十码就有一个士兵。他们木头人似的纹丝不动。

陶骧紧紧的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

他背转身去。

官邸口字楼中央的花园,阴沉沉的天都遮不住盈目的碧色。

静漪也转过身来,看着陶骧——他军帽下压低的发,一点点的在增加的银白——她哽了喉。

“你不该。”他说,“这不是个人恩怨。况且你如何不懂,要保存实力,就要战略转移,就必然要有人做出牺牲。这不是他个人做出的决定。段奉孝已经溃败,白文谟正在溃败,这个时候,也只有我们能够顶上去。”

“怎么只有你们?其他人呢?他手上无能者众、贪生怕死者众,唯独你不怕是么?可是你想想跟随你多年的那些人,他们呢?这些年你出生入死没错,他们也追随你出生入死,你看看到现在,你的嫡系牺牲了多少!余下的,敦煌、仲成他们,如今又都顶在最险的地方……牧之,我想想都要心疼死了!”静漪说到最后,不但眼泪下来了,几乎是在对着陶骧吼了。

“你在教我抗命么?”陶骧挑高了眉。

静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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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何尝不知服从对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抗命,然后大片领土,拱手送人?劳苦百姓,任人宰杀?静漪,我是军人。上峰有命令,我要守;上峰没有命令,该守,我也要守。总要有人牺牲。”

“你的牺牲换……”静漪再次哽住了。泪眼模糊中陶骧坚毅的表情却异常清晰。

“这不是换。是争取时间。战略转移成功了,我们即便牺牲,也有意义。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不能以一时输赢定论。你懂我的意思。”陶骧回过头来,看着静漪,“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带着遂心走。”

“遂心不想离开你。我听她的……下雨呢,这么冷,让四海给你换厚一点的大衣……”她说着,见他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回应,显得她特别傻似的,就想先走。

陶骧回身将她抄在臂弯间,低声问:“都这个时候了,听遂心的,你傻吗?”

静漪挣了下,陶骧的怒气都在眼睛里,瞪着她,好像这样她就会听了他的话似的。

她也学了他,不说话。

僵持着,两人谁也不先开口。

静漪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人影一闪,猜到是路四海等着呢,就推了陶骧一下,说:“该走了。”

“我送你。”他说。声音就柔和了些。她就这么在他面前,下一次相见不知是什么时候,多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有车来的。”静漪说。说完,咬了下唇。

陶骧听了这话,手臂收了一些。

两人身子紧紧的贴在一处,静漪更觉得难堪。她狠狠地又推他一下,不想陶骧带着她身子一转,站到后廊的阴影处,她心里一慌,险些就喊出来。陶骧也不进一步行动,只是将她堵在这里。黑乎乎的,她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仿佛很久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喜欢这样,突然的,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她有点迷糊,但接下来的亲吻却是灼热而真实的。她反应过来,攥着陶骧的手臂,试图将他推出去……她急的要命,可是又毫无办法。陶骧的亲吻,温柔起来的时候,她难以抵抗。

“让我放心上战场吧。”他在她耳边,低低的叹息,“我不能失去再多了,漪。”

他端正了下军帽,看着她,直到她在他的目光中不得不点了头,才静静地转身离去。

静漪靠在壁上,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才慢慢地顺着后廊走出去,刚好看到陶骧的车队整肃待发。陶骧没有再回头看,路四海在上车前回身对她敬了个礼……车队消失在雨瀑中,静漪却久久不动。

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

静漪转头看着之忱。显然他也是目送陶骧离开的。

“小十,我需要能打硬仗的人。为大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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