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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罩我去战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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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觉着太后这娘当得甚是可怜,儿子沾点风流韵事,高兴成这样子!王爷这人平日冷情得很,看那小孩的眼神都是温温软软的,这哪里是在看一个小娃娃。依他无非的眼睛看,其中□满满,太后却还在此间自欺欺人。

无非灵机一动,恭顺道:“既然前嫌尽弃,今夜之月格外之圆,太后不妨请王爷来慈宁宫补赏明月,以全母子之情。顺便也好将纳妃之事同王爷提上一提。”

太后觉得这个主意还不算差:“纳妃之事暂且不告诉他,待一众闺秀的画片集齐了,哀家再给小四一个惊喜。王公公,那你便替哀家传小四晚上过来。”

王公公去而复返,摄政王果然不能前来。无非就知道,花前月下,托月寄情,昨夜小太子吃了一顿个糟心宴,今夜王爷能不将人哄在身边好生安抚?他可不信。

这包月事带真是麻烦,它肯定就是个障眼法,害得太后仍意识不到小太子的危害性。无非私托了宫外相熟之人,一定让查明白今夜王爷在哪里做什么。

**

卓颂渊确实接了薛云鹏的消息,真要去北寺山,聆审一桩案子。

北营定康仓的粮草前阵被查明以次充好,大量湿恶粮草混入仓中,很快霉腐殃及其他,损失不小。那渎职的仓廪官被押解回京之后,一直关押在北寺山监狱。此案本来说大不大,刑部预备押后再审。

如今摄政王对北营之事格外关注,薛云鹏认为此案关乎北营防务,便将此案提来了大理寺,打算提前审上一审,又送了秘信,让卓颂渊携燕太子亲来聆审。心中更是特地注明了便服前来。

薛云鹏通常很有决断,轻易绝不来麻烦他,这么一桩听起来并不特殊的案件,卓颂渊人虽领岳麒麟到了北寺山,依旧颇为不解:“此案有何特别之处?人押去城中不能审么?”

薛云鹏却笑:“王爷今日特意穿成个二十岁的模样是为那般?”岳麒麟陪着笑。

卓颂渊绷着脸孔:“本王在问你正事。”

薛云鹏单独拽了皇叔到了门外:“这是怕人家嫌你老么?不要凶我,臣真是为您高兴。”

卓颂渊面一沉。

薛云鹏只好答:“此案确然特别,王爷不妨一听。城中审案倒也不是不行,臣不过是为了一举两得。一来免得弄个囚车来回折腾,二来……一会儿审完案子,这北寺山上的北山寺,楼阁高百尺,手可摘星,今夜天气晴好,又是十六月圆,王爷便是亲手献个冰轮给小丫头表表心迹,也是可为的罢。”

卓颂渊恨恨瞪他一眼:“薛云鹏你以后不要同我嚷嚷公务缠身,你这脑子成天都在想什么!”

薛云鹏仍不悔改,嘀咕道:“一会儿臣又不会跟去的,想什么也看不到……”

“薛大人向来一心为公,如今怎么变成了这种人!”皇叔一掷袖,竟是兀自气得走了。

薛云鹏极委屈地追去:“臣变成什么人了!臣从来忠心耿耿!”

却听王爷在前头问:“穿这身颜色当真很不合适么?”

薛云鹏走急了没听清:“王爷您问什么?”

卓颂渊顿了顿:“那北山寺中的斋饭可好吃?”

41北山寺

北寺山监狱生得偏僻;前堂隔间造得也小,皇叔携麒麟坐在里间;便已然有些局促。狱监少有迎得卓颂渊到此的机会,恭恭谨谨地奉了茶;未敢多言;便小心退了出去。

薛云鹏已在前头升了堂。

那仓廪官巧舌如簧,明明因为渎职买了劣质粮草;差点毁损了一个定康仓;却仍振振有词。

薛云鹏听起来并不急,总像是在故意挑些不痛不痒的问。

“6仓官你但看你这账本子,银子不曾少花;买的东西却净是些污腐无用之物;6仓官以为自己是拿谁的银子在做买卖!”

6仓官道:“小的也是受了骗的;小的不想买好粮草么?小的就是不想给陈家赚钱!”

薛云鹏甚好奇:“陈家是什么来头?和你有甚深仇大恨?”

6仓官道:“别看陈国公府近年没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从前是原先是北方望族,燕南楚北皆有陈家血脉,高祖时立了点战功,在楚国封了爵,便举家迁入了京。结果那家子总还是惦记那点封地,这几年又在封地上钻营粮草买卖,那陈国公的弟弟很能折腾,教会那些牧民和百姓养草种粮的法子,再将牧民和百姓手上但凡的好一些的粮草,以好价钱尽数收走。这下可好,粮草的价钱现在全由得它陈家一家定……”

薛云鹏不问他为什么去买劣质粮草,反笑:“听闻陈家给的价钱也算平价,是不是……6仓官的油水让陈家给刮走了,心中记恨?”

6仓官结舌:“这……大人到这份上我也不想瞒您,要无这点油水,谁肯跑去那鸟不拉屎的北营当个仓廪官?”

薛云鹏嘿嘿一笑:“陈家不会那么不懂事罢,别人怎么都好端端同他买着?陈家想也是见过世面的,该有的孝敬……”

6仓官气得要死:“那姓陈的待人本身就有偏颇!小的没了辙,只好另外去买次货,账自然是走老账,不然小的赚什么!”

该问的全都有了,薛云鹏将手上案卷一撂,唤推丞过来接着审。

看的懂是一回事,忍得下又是另一回事,这蛀虫句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卓颂渊听得实在来气。若不是薛云鹏在审案,他恨不能上堂前将那昏吏提起来扔将出去。

岳麒麟坐在他身侧聆审,见皇叔几欲起身,神情甚是不悦,悄悄伸过小指,再次勾住了他的小手指头。

岳麒麟轻道:“皇叔让孤不要冲动,自己却这点事也要大动肝火么?皇叔同他生什么气?莫要气坏身子,孤看薛大人审得正好。”

微凉的空气再次腾地烧烫起来。卓颂渊小指被这么软软一钩,身子微震,原想训她一句胡闹不分场合,居然胆敢管他。然而照着她脸望去,那笑脸暖暖若秋阳……他心顿时放软,一动未动由她勾牢。

许是天干物燥,皇叔觉得口渴,本想用右手去端茶来喝,右手却恰是被她勾着的那一只,他下意识轻抽了抽,那个倔倔的小孩手里勾得死死,自然抽不离。他只得换了不趁手的左手,欠起身,揭开碗盖拨开茶叶,放下碗盖,这才端到了茶碗。

那推丞正审细节,忽听薛云鹏问姓6的:“陈家做不做燕国的买卖?”

6仓官想了想:“如今陈家经营得法,陈家封地成了楚北最丰沃的那一片,燕南那块贫瘠些,燕国若是想用好粮草来养燕军,也得找陈家买粮草,那是一定的。燕北更没有好粮草,说不定还得从南边调。”

岳麒麟一听他说燕国的粮草不好,心中极为不服,小声恨道:“一派胡言!”

卓颂渊极自然地将茶端去了她的唇边,笑劝:“同他生的什么气?喝口茶。”

薛云鹏问完话,径自出前堂,推门入隔间……王爷正在给小姑娘喂茶,二人的小手指就那么堂而皇之紧紧牵在一块,任是薛云鹏这样的老江湖,都没了面皮,匆匆退了出去:“微臣鲁莽!”

卓颂渊满心都是方才堂前说的那桩案子,不以为意唤:“薛云鹏你进来,本王正想与这位陈国公做一笔买卖。”

**

皇叔真是太素净了,岳麒麟发现近来同皇叔在一块儿,总在吃素。

以为今晚跑来监狱办事,总可吃上一顿大肉,结果监狱山上有座寺庙,吃的依旧是素斋。

北山寺的千张包里裹的是野菜,倒是的确有种平易动人的滋味。

皇叔给自己盘子里布一个,自己便吃一个,再布一个,再吃一个。皇叔看得高兴,这小孩也就真的没轻没重吃了一堆。

千张包里裹的是野菜,倒也有种平易动人的滋味。

寺里还有一种素食小酥糖,嚼起来松脆却不腻味,皇叔催着上北阁赏月,岳麒麟馋这东西,便将盘子里的黑心一把抓了,揣着嚼了一路。

皇叔早先找薛云鹏不知交待了些什么,薛大人听了连连点头,一派领命而去的样子,早就离了山。北山寺的这个北阁,静得像是整座山也都只有他们二人一般。

北寺山本就是京城第一高峰,那北阁又像是在山顶上建起的危楼,遥看仿佛摇摇欲坠,立于其间,脚底倒是踏实的,澄澈的天宇离人极近,流云仿似在头顶上滑动,随手就可拽一朵下来当作棉花糖吃。

薛云鹏那个臭小子不曾说错。夜间的山风温柔轻软,那轮银盘缓缓排云而出,亦是触手可摘的模样。

卓颂渊望着头上皎皎明月,亦忍不住心中欢喜,欲引麒麟去揽。不想这吃撑的祖宗这两天本就是嗜睡体质,昨夜又不曾睡好,这会儿更是吃得太撑,竟依着栏杆呼呼睡熟了,他生怕她着凉,低低唤了声:“麒麟?”

这家伙却换了个仿佛更舒服的姿势,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

月光映下,麒麟的侧脸看起来有层毛茸茸的光晕,皎白莹润。卓颂渊这个晚上其实吃得不多,特别是那盘酥糖,全让岳麒麟一人藏了起来,他不见得从小孩兜里骗一颗出来吃,可气的是她唇角这会儿还沾着几颗糖粒,恼人极了。

他闭眼嗅得到空气中漂漂浮浮,夹带着酥糖甘甜的青草香气,两人都不曾喝过酒,可这气味仿佛经了发酵,闻上去微醺……他缓缓趋她更近,不见得到头来让他一颗小糖粒也得不着?

熟睡的之人忽而又咕哝了一声:“皇叔……”

他仍闭着眼,干哑着嗓子应了声:“在。”

孰料这恼人的家伙自己根本就不曾醒转,狗鼻子嗅嗅:“唔?旧年的梅子酒。”

卓颂渊骤醒,猛直起身,他想起来,方才餐毕,寺中小僧是给他们端过一碗渍过的青梅,麒麟不由分说给他送了一颗,梅子酸甜。

他想起方才脑中闪过的千种念头,自己何异于禽兽……懊恼得无以复加,语气便没法好起来:“不是酒,是梅子。”

梦中之人竟然能有回应,麒麟的狗鼻子再次隔空嗅了嗅:“又凶……明明是酒……孤又没醉……”说完兀自换了个惬意姿势,睡得更香了。

那个软绵绵的身子抱在他怀里还怪沉的,卓颂渊想她是真的睡死了,下山时,却又听她嘟哝了一几:“皇叔。”

皇叔沉沉“嗯”了声,麒麟埋首在他肩畔,语气里仿佛埋怨:“凶了脸就会长,又不好看的。”

下山时无念自然不忍,冲上去道:“王爷,将小太子交给小的来扛罢。”

卓颂渊还念着那句“又不好看的”,半赌气道:“不必了,这孩子太重了。”自顾自下了山,将人一直抱到山脚车中。

无念呆呆的:太重?小太子最近难道贴秋膘贴得太猛了?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啊。

**

无非很神秘,他告诉太皇太后,据他第一手的可靠消息:王爷昨夜领小太子去了北寺山,夜里小孩是被王爷抱着下来的。

太皇太后本是个明白人,又一心排斥旁的答案,便只笑:“他们是去北寺山狱审案子了罢。”

可惜无非活得更明白,这厮摇头摇得很坚决:“显然是上高阁摘星揽月窃香去了啊,去监狱里审案,哪能审到半夜?”

话说到这当口,卓颂渊恰好请安来了,太后心内存疑,径直抓了儿子问:“有传言道昨夜小四去了北寺山摘星揽月窃香……此事当真?”

卓颂渊没想到母后会忽而提这个,面上一派镇定:“儿臣昨日确然为北营粮草案去过一趟北寺山狱,却是无暇跑去摘星揽月的。”

星未摘月未揽,香也根本未曾窃得,人家不过抱了只小猪下山,无非这消息传得皇叔好生冤枉。

卓颂渊这些年经起伏太多,喜怒从来不形于色,但有一样,他的耳根泛红,这通常几不可察,只有太后这为娘的最为清楚。通常他耳根子一红,若非有甚当真害了羞的事,那就必是撒了甚么过意不去的谎。

卓颂渊一走,太皇太后方才安定一天的心,重又陷入了不安,太后不想当着无非急急认下,这会心底却是主意笃定:想让小四给她造小孙子,光给他安排选妃只怕远远不够,釜底抽薪这一招棋,如今看来是非走不可了。

太皇太后招来王公公:“你去鸿胪寺打听打听,这位小太子家中除了他那倒霉亚父,可还有什么可依靠的人?”

王公公喏声正要前往,却被无非拦住了:“公公不用上鸿胪寺,奴才曾经前去问过,早就倒背如流。燕国北面的启国国君,乃是这小太子的亲娘舅,那国君待小太子疼爱有加,太子来楚,他还赶往楚国亲送了一程!”

王公公甚惊:“这又是打算做甚?”

无非反问:“王公公,我记得您老家也有一个让您极其疼爱的小外甥?您若是听说外甥在外过的不好,还屡屡遇刺,您会怎办?”

王公公一听又是这些馊主意,扑通跪了地:“求太后体恤体恤王爷罢。”

太皇太后主意已定,置之不理:“研墨,取纸笔。”

**

岳麒麟并不知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慈宁宫猫上了,她一心只念着她的复仇大计。

卓颂渊劝说多次,又不是非得明刀明枪的干才算报仇,她却以为报仇唯有亲自手刃仇人,才算大仇得报。他一时无法指望她能对整个夺位局势有无比清晰的认识,也知道麒麟不是仇恨熏心的性子,多念叨几声反倒可以鞭策自己努力,便也由得她念。

岳麒麟本来骑射俱佳,荒疏一年,夜骢自从归了她,许是记恨旧主人抛弃,这家伙待岳麒麟总是一副很不待见的样子,回回见着她都倨傲得要命。皇叔时常会领着她一道骑它,岳麒麟不服,总想单独制服这厮,夜骢却好像并不怎么给面子。

这日天清气爽,又有空闲,岳麒麟便想邀皇叔再领自己去骑上几圈。孰料无念恹恹的样子,跑来告诉她皇叔身体欠安。她自然着急要过府探望,谁知无念神神秘秘拦了她不让上门,说王爷明日就会好的,并且交待下来,万万不让探视。

本来岳麒麟还并不觉得蹊跷。正巧这天喜宝回来禀告,神医本来都快到了京城,结果途径玟城时那个地方爆发了瘟疫,故而耽搁了行程,他给岳麒麟专门捎信回来,说如今许是要十月底方能抵京。

无念听闻神医又要晚至,颇多微词,嘀咕着:“那里等着救命,这里又何尝不是等着救命?真真急死人了。”

岳麒麟觉得十分好笑,数万染病的百姓不是人,就你无大人的亲戚是人?不想无念急得原地踱了数个来回,口中低低念着:“不成不成,我得去找一趟知恩大师……”

岳麒麟记得那圆觉寺的方丈叫的就是这个法名,忽而隐隐生出许多不好的预感,她回想起几个月前初见夜骢时的那天,在圆觉寺遭遇的一幕,那个老僧问的是:“您的毒发之痛近来可曾稍解。”

她愈想愈惊,匆忙拽了无念问:“你实话告诉孤……这神医,无大人究竟是打算为谁延请的?”

无念吓得失了语:“这……这……”

他一结巴,岳麒麟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42小闺秀

今日之事皇叔本不欲麒麟知道;也想过强撑着带她去骑马,孰料此番毒发之势愈发汹汹;晨间胸口竟是痛到几近窒息。

无念侍候他浅眠了一忽,这才偷偷溜去的质子府。

王爷自然千叮万嘱;此事切切不可让燕太子知道。无念一向为王爷十分不平;觉得王爷投了十分情意给那小太子,那贪吃贪玩的货约莫也只给了他三分回应。王爷只知道一味隐忍;无念却很想知道王爷在燕太子心中分量如何。

这会儿无念面色难看;坚不肯开口,岳麒麟登时明了大半。

也是难怪她一直没法往这个上头去想,皇叔平日身板俊挺不已;骑在马上更是一派英姿勃发;哪里有一丁点儿中毒的样子。

不过岳麒麟这人有个好处;她凡事只爱往好处思量,随即反出言安慰无念:“没事没事,无大人切勿如此悲观,孤五年前九死一生褚神医都救回来了,皇叔……”

无念怎么料岳麒麟连这都猜了出来,一时急了:“小的又没有同您说是谁!”

岳麒麟看无念满头的虚汗,联想皇叔病情,更觉揪心:“是的是的,无大人不曾说过,是孤自己猜出来的的。无论如何,您的……那位亲友,吉人天相,一定可以挺过来。”

无念眼眶都红了:“借您吉言。此事关系重大,您可千万千万不能往外说啊,任是谁都不能说。您就看在他……待您这般好的份上,也要装作不知道才好。”

岳麒麟咬唇思索:“皇上和太后难道皆不知此事?”

无念点点头,又叹一气:“太子您还是不要再问了,他若是得悉您知道此事,小的还不知会挨何等样的罚呢。”

岳麒麟眼眶亦是红的,她攥紧拳头:“若是褚良春这个秋末还不能赶来京城,孤便亲自去接人,不怕他不来!”

得她这般承诺,无念心中也很安慰,岳麒麟这家伙虽然总不怎么靠谱,王爷到底不曾白疼。

无念暗自安了心,又问:“太子平素吃的小药丸可还有余?府上备的药丸不多了,若是有余,便匀小的一瓶子备着,小的便先不去圆觉寺找知恩大师了,免得王爷一会儿传唤我不到,等得心急。”

岳麒麟一惊:“药也可以混吃?”

无念没脸地低下头:“小的看过,你俩服的乃是同种药……王爷也说,是同一种。”

岳麒麟一心记挂皇叔病情,根本没有心思多琢磨,进房找了药急急送出来:“这是褚良春当年开给孤的方子,许是个通用方子?孤竟不知道它还有清毒之用。”

无念并不知内情,接了药只连声道谢,又仔细嘱咐:“明天见了人,您还同往常一样就好,只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

岳麒麟一整天揪着心过日子,究竟不能安心。

她下午骑上夜骢,要隋喻陪了在王府门外老远处守候良久,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未去叫门。皇叔一看就是个思虑过重的人,一张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说了不让她去,这会儿她硬闯可以,回头他的病容万一……是那种我见犹怜的,病愈了皇叔不得记恨自己?

还是忍忍罢。

夜骢好容易乖巧一回,知是来看旧主人的,竟也立着一动不动。

她又守了一会儿,却见薛云鹏一头扎进去。自从北寺山一别,岳麒麟许久不曾见过薛大人。听闻薛大人为了追捕那个越狱的燕僧负了伤,看情形这个家伙已然痊愈了。薛大人半点防身的工夫都无,凭什么追捕那燕僧,真是以卵击石,傻得可以。

岳麒麟望着王府那扇紧闭的门,心中十分失落。因为薛大人进去了半天,直至暮色轻笼,她骑马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路口,竟然不曾见薛大人从摄政王府内出来。

遇刺、癸水、得知父皇去世真相,她最难堪糟糕的一面早在皇叔面前暴露无疑,皇叔待她却是极有保留的。皇叔的病容旁人看不得,竹马的薛大人却看得。皇叔待自己再好,自己终是一个外人,远不如薛大人贴心体己。

隋喻讪讪调转马头:“殿下,我们走罢。”

岳麒麟觉得在隋喻面前丢了面子,咬牙不肯走:“哼哼,往哪里走?孤小风吹得正惬意。”

“殿下不饿?”

岳麒麟抚抚肚皮一想:“那你去买个鸡蛋灌饼罢,孤要两个蛋。”

薛云鹏好生冤枉,他其实是来禀告北边进展的。

其二是中原玄学大师杨天命,也就是薛大人的朋友杨半仙,中秋之后离京北上,至今已逾一月。

杨半仙甫到商都就给镇北将军算了一卦,说北营有一支驻军近来位置选得不好,恰恰扎在了龙咽喉上,龙被扼了喉咙,是要咳嗽生病的,故而不出一月,北军必得顽疾。镇北将军听了不快,置之不理,并没有给这位半仙多少好脸色。

九月之初,北方遭遇了一回急寒,北营竟真的一夜染了大片疟疾,镇北将军这才悔了,又急急将已然返程的杨半仙请回去破局。

杨半仙立在沙盘前,将营旗插在了雁门。镇北将军无奈照做,下令举营迁离商都,依杨半仙之计,移去了雁门。有杨半仙亲手画的符压阵,北营的疫情居然不曾因为接连劳顿继而恶化,反在迁移完毕之后逐渐转好了。

杨半仙在北营被奉为上宾,好吃好喝招待着,混迹到了九月中旬,一天晚上人忽然不见了。有人说杨半仙去了燕国;也有人说,他被一个和尚给带走了,总之一夜间,劳苦功高的北营功臣杨半仙,失去了下落。

卓颂渊听完点头:“按部就班便好。”

薛云鹏却另有担心:“您的身子……”

卓颂渊神情淡然:“早间不怎么好,已然无事了。人到了燕国之后有何消息?”

“这老狐狸病急乱投医起来,真是引人发噱,居然请我们半仙替他求子,真拿杨半仙当观世音使啊。”

此前皇叔料得不错,燕皇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儿子,一年间求子庙都盖了数间,现在这个举世追捧的通灵半仙就在雁门,他岂怎能放过此等良机?他正苦于无门可以认识这位半仙,结果刚回国的秃驴声称可以引荐,燕皇大喜过望,事便这么成了。

“杨半仙怎么应对的?”

薛云鹏很得意:“杨天命离京之时臣专门提点过他,他晓得此中厉害。这小子很聪明,求子的事情他知道没法正面应付,却回头就替燕皇算了一卦,燕皇听后欢喜无边。”

卓颂渊满意笑了:“云鹏果然懂得人尽其用。”

杨半仙告诉燕皇的是:不出半年,陛下的后宫,必怀皇嗣。

然而他只说了皇嗣到来的大致时间,却未指明究竟是由哪位贵人怀上的。当时燕皇也曾追问,杨半仙面朝东方,只神神秘秘竖了一根食指。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杨半仙这一卦,在燕国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后宫忙得团团转,争相邀宠,生怕皇嗣之花落入别家。

“后宫争宠,燕皇疲于应付,更得疲于日夜造人,想必无暇再搞那些暗杀之举,至少您的小太子这里足可松口气了。”

卓颂渊颇忧心:“不可掉以轻心。”

薛云鹏笑劝:“好的好的,不轻心。臣还听闻,这老狐狸的女儿亦是作男儿养大,只是此女与您小太子性子恰恰相反,暴躁刚烈,权欲熏心,很得燕皇欢心,此番若添皇嗣,不知这位公主殿下又作何想……拭目以待。”

卓颂渊明了其意,欣慰道了声:“此事云鹏多多费心。”

薛云鹏望望他的面色:“气色这般灰,小太子一天不曾来过?不若臣去接了人来陪陪王爷?”

“不可。”

薛云鹏只道上回在北寺山,这对小鸳鸯大约莫是有了神一般的进展,他一向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得空一过问,王爷竟是踟蹰不前的样子。他很替此二人着急:“您道这样将门死死关了,便能拒人千里?臣斗胆问问,您的心门呢?”

病痛是可怕的东西,它能夺走期待,亦可消磨意志。卓颂渊此刻心如死灰:“将死之人……”

薛云鹏心中难受不已:“犟得和牛一样。既是将死之人,您晚上还约我同去陈国公府作甚?当在府上坐安天命才是。”

卓颂渊并不理他奚落,竟起了身:“你不提我倒忘了,时辰不早,走罢。”

薛云鹏瞠目结舌:“不是将死之人了?”

卓颂渊人已然出了书斋,催促道:“快点。”

岳麒麟眼巴巴望着王府的门打开了,骑马出来的却是两人,出门取道另一条路走了,往的并非大理寺方向。薛大人后面那个锦袍之人不是皇叔又是谁?

身子欠佳不让她看,却锦衣夜行,盛装出门,这是要去哪里花天酒地?麒麟打马跟了两步,夜骢仿佛认主,不松不紧沿了皇叔行马的道,一径尾随。

到了地方,黑暗里岳麒麟勉力定睛看了个仔细,陈国公府?

陈国公这个名字一定在哪里听过的,她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的呢?

隋喻幽幽道了句:“殿下过去喜欢什么东西,从不踌躇,一派天经地义的样子,不若现在这般委屈求全。”

岳麒麟面上有些烫,死命掉转了马头:“回府回府,隋将军一饿就爱胡言乱语,打小如此。”

**

卓颂渊次晨再见岳麒麟,她偷眼看他,觉得皇叔面色尚有些苍白。

而她因为知了一些内情,竟是不敢造次嘘寒问暖。况且明明瞧见他前夜还出去玩过一遭,料得也无大事,倒是闭门不肯见她这回事,让岳麒麟心中很有些不忿。上车便只同皇叔招呼了一声,再不肯发一言。

皇叔昨夜之事谈得顺遂,心情甚好,还当小孩子昨日没有骑成马心下不愉,轻声哄道:“昨日我的确染了些风寒,在府上昏睡一天,今日已然好了,下午早些出宫,我们走一趟马场可好?”

岳麒麟却是真的忧心皇叔病情,皱着鼻子劝:“您还是多歇着点罢。”

皇叔只道小孩闹小脾气,温声道:“已经无事了,去罢,马场今日来了一批大宛驹,是谁总说不愿夺我所爱的?你占了我的夜骢,难道不该替我相一匹新马?”

岳麒麟一听有良驹可看,旁的事情一气抛诸脑后,十分爽快:“好的!”

皇叔又道:“不过下午恐怕得让无尘单独送你去马场,我与薛大人另有要务,办完径直去马场会你。”

麒麟欣然点头:“身体要紧,您记得一路骑得慢点儿。”

“嗯。”

**

午间薛云鹏来宫里等皇叔一道走,这厮是抱着一堆案卷袋来的。

岳麒麟想事不看路,迎面同薛大人撞了个满怀,薛云鹏的案卷袋翻了一地。其中有一个纸袋子里震出来一地的小画片。

薛云鹏看那一地的小画片竟是呆了,低头边捡边埋怨:“老太太当真是打算弄死我……”

岳麒麟也帮着一道捡,那些小画片攒一块儿总有一摞那么多,净是些美人儿小像。论扮相,看上去倒都是些大家闺秀。

43小白夜

这些画片的确是晨间薛老太太为薛云鹏准备的。

“全是这些日子孙官媒送来的各家闺秀小相;八字全都同你的合过,你自己过了目;看上了哪家的孩子就告诉娘,我好请人立即去提亲。免得到头来让你说为娘不开明;为娘要多开明就有多开明!”

提亲?老太太又异想天开了;那时候薛云鹏着急出门,嗯嗯啊啊随便敷衍着:“好;好。”

老太太怕他不上心;径直将一摞小相塞进了刘头手中的卷宗袋:“让大人抽空就过目。”

这会儿薛云鹏措手不及,一地的闺秀小相,捡得他十分没脸:“咳咳;让太子见笑了。”

谁还没点小癖好?薛大人勤勉如此;将美人画片夹在卷宗里忙里偷闲看一眼这种事情;只要不让摄政王殿下知道,还是无伤大雅的嘛。

岳麒麟反对着那些小相指指点点:“这个好看,这个端庄,嗯嗯,这个俏皮些……”

薛云鹏狠不能挖个地洞钻:“这些东西并非本官所有。”

岳麒麟拿起地上最后一张小相,不以为意道:“大人放心,孤又不会说出去的。啊,这个看起来高贵冷艳……”

翻过来一瞧,发现每张小画片的方面竟还是标了明姓的,她便照着这一个高贵冷艳的闺秀念出了声:“陈婉秋……好名字。”

不像自己,不是麒麟就是祥瑞,再如何神兽也是动物一系,听起来固然……气派,想深了又觉得其实憨傻。

下方仿佛还密密麻麻书了些什么蝇头小楷,岳麒麟尚未看清,薛云鹏哭笑不得一把抢了,岳麒麟了然窃笑:“原来薛大人是相亲用的小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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