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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罩我去战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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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睨眼花枝招展的宋福气,心底噫了声,孤从前天天见皇叔的日子,也没在衣裳的事情上费过什么心,和你个老顽童出游还用打扮那么精心?

宋福气极会说话,不好意思道:“燕太子模样俊美,穿一身花反衬得俗气了,素素净净的才显少年英姿。”

岳麒麟细看他的着装,却发现这厮这身花衣裳是身猎装,奇问:“福气兄一会儿要去行猎么?怎的坐车不骑马?”

宋福气温和笑道:“丞相要孤同车,生怕燕太子跑了。”

岳麒麟觉得此间隐约有诈,一时却又实在看不出诈在何处,只得讪讪坐好,看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会将他们带向何处。

八月湖畔柳叶已然有了凋败之意,春上花开较早的那些灌木,诸如蔷薇连翘山吹,却再一次绽出些小花,星星落落缀在道旁四处。

热汤水下肚到底不同,岳麒麟赏看不同北方的楚国初秋,渐忘腹间不适,见同车的二位宝货皆没有吃出什么毛病来,便更安了心。

这两位宝货自然不能又甚了不得的事情可以诈她,车沿湖而行,便停在了湖畔的一个园子。那处草木丰茂,植物却生长得极有节制,像是长久有人打理。岳麒麟跳下车,一头撞在一个温软多肉的小怀抱里,卓成义泪如喷泉,搂上她边哭边蹭:“岳哥哥,要不是朕想见你,你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朕了是不是!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岳麒麟被他哭得糟心:“丞相邀孤郊游至此,难道竟是皇上约孤私会?莫哭莫哭,孤也很想念皇上啊,怎奈……”

怎奈孤是个信口伤人的王八蛋,再也没资格进宫伴肉包子你念书了。

怎奈现下孤与小肉包居然只能郊外私会,说起来的确很悲伤呐。

她揉揉那只肉脑袋,捧起来细瞧,果真是一只泪光盈盈,可怜巴巴的包子。卓成义眨巴眨巴泪眼,眼眶便又溢出两汪清泪来,他不管不顾,将满脸的眼泪鼻涕一齐朝岳麒麟身上重又蹭了蹭,再细细嗅了嗅……咦,螃蟹的味道?

肉包子气血上脑,又羞又愤,迫切想要气哼哼指摘岳麒麟说的是瞎话,忙着吃螃蟹哪还会想念他这个肉包?分明是将他彻底忘干净了!

卓成义忿忿将眼泪鼻涕又往岳麒麟怀里蹭了数下,一发都还未及发作,身子却微微从地上腾了空,被人往后提离了足足三尺。

“皇上人前人后,皆当顾及君王仪态才是。”

卓成义落地连声应是,丝毫未有惊色,岳麒麟却猛抬头对上了那双不怒自威的黑眸。

丞相竟然坑她至此……馋嘴老儿,下回还有什么好吃好喝,看她还给不给他留着!

皇叔身后的湖面里本来有天光云影漂浮,而他这身深蓝暗纹云锦的衣裳,恰映得他身后这面湖水愈发澄澈碧蓝,岳麒麟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被耀伤了。

而卓颂渊那双眼睛盯望着她一瞬未瞬,她怕伤了双目,很快低了头下去,恨不能将这颗头颅埋起来。

昨夜人散酒醒,其实岳麒麟曾在屋子里默背过一番话,大抵是有诚挚道歉的意思含在其中,以备万一今日在别邸遇上了皇叔,被当成飞贼捉去。结果任何准备不过是白费,那些话哪里经得起他这般咄咄逼视,她觉得那些句子就像被吞进了肚皮,没有半句可拽得出来见人。

“燕太子别来无恙。”

皇叔的声音目光有如芒刺,一一扎来她的心上喉头:“无……无恙。摄政王安好……否?”

卓颂渊原来听了久违的怯怯的声音,心头正暖,却又是头次听她用这个称谓唤自己,本来理所当然的称谓,此刻他却觉得周身如临霜降,缓缓答了声:“好。”

上回不欢而散之际,好歹还是唤他一声皇叔的罢。

卓成义边上嗅这空气中的味道,愈发生疑:二位寿星如何僵持成这个样子,皇叔方才还分明是切切盼着岳哥哥到来,如何人一来,他却全副收敛起来,一脸的孤傲相;这个岳哥哥就更过分,居然开口不叫叔叔!皇叔心都凉了你瞧不见?

卓成义这个东道当得辛苦:“岳哥哥莫怪丞相,这本是朕的主意。朕得知岳哥哥同皇叔乃是同月同日生辰,简直大喜,擅自请得太皇太后旨意,欲在朕的西郊围场,替二位寿星办场与众不同的寿宴。皇叔亦是前天才知的此事。”

围场……这是个围场?

卓颂渊究竟大度,总算先降了姿态同岳麒麟贺寿:“太子殿下千秋寿诞,本王虽未备甚像样贺礼,但……”

岳麒麟并未留意皇叔的话,她只知自己身在围场,面上早已是刷白一片,颗颗汗珠子沁于额头:“让摄政王费心了,小小生辰,于孤不过又痴长一岁,苟活一年,原不足挂齿……”

卓成义蹙眉同她耳语:“岳哥哥,你是怎么啦?你脾气一向很好的,今天好歹给朕一个面子嘛,皇叔虽不擅言辞,却好歹当过岳哥哥几天师傅,哥哥就算不喜欢他,也该尊师敬老,先开口祝个寿罢?”

卓颂渊却留意岳麒麟眼眶里的泪就要汪出来了:“太子可是身子不适?”

岳麒麟摇摇头,几欲落泪,末了仍是生生将那两汪水忍了回去,只引袖拂了一把眼睛,振作抬头强笑道:“没有,没有不适,倒是孤疏忽了,孤恭祝王爷千岁千秋,楚国国运昌盛,国祚绵长,呃……敢问皇上饭桌何在?孤既是来吃宴席的,便不客气地先入席罢。”

卓成义瞪圆了眼:“岳哥哥你不是饿成这样罢?皇叔什么本事就不必说了,无念早早来,都已然斩获下一头小鹿,一串野兔。岳哥哥看,宋哥哥也已然入了林子,宋哥哥骑射必定不如岳哥哥这样的大燕男儿,你怎么也得进林子斩获一圈,让朕长长见识,也杀杀我皇叔的锐气才是啊!”

岳麒麟额上冷汗频出,低首看看身上衣物,寻了个好借口:“这个……孤今日来得仓促,未……未曾着装啊。”

卓成义面上得意不凡,唤过赵公公:“呈上来,朕早有预备,大小衣样皆是赵阿公在鸿胪寺取来的岳哥哥的衣样,不能有错。”

岳麒麟本以为着装这个借口绝佳,低首一瞧,赵公公手中托盘里,盛的竟是一身簇新的白色猎装,云纹织锦,还有寿字暗花。这肉包子真懂往人的心窝子上戳,岳麒麟推又不是,不推……自从去年秋狩,她再也不曾搭过弓拉过箭了。

然而皇叔好声好气:“太子久不出门,今日若是无心狩猎,换上这身,本王领太子进林子策马奔一遭,出身汗也是好的。”

皇叔这话十分暖心,岳麒麟根本经受不住,低头泪又欲滴,接过衣裳低头点了:“孤这就去换了来。”

岳麒麟换了猎装,小肉包拉着她瞧了又瞧,再打量自己家叔叔,饶有兴致凑去同丞相耳语:“丞相,您看燕太子同我家叔叔,两人立在一起这颜色好看不好看?”

丞相望着那一白一蓝,连连点头,摸着胡须啧啧称是:“一个皓皓朗月,一个是瀚瀚夜空,燕太子若是那中天月,王爷便恰是那月中天了。两种风华,一般养眼。”

岳麒麟瞪眼老头子,低头看看自己,又瞥一眼皇叔猎装的衣料,恰恰正是同款不同色的一系云纹织锦,再抬眼看人……皇叔嘴角噙笑,神色温润,也正望着自己。

这下她的脸怎能不红。她怕这面色根本无颜见人,急急低头独自踱去湖畔选了马,唤上隋喻便入了林子,卓成义在身后唤她等一等皇叔,她装作不曾听见,一等未等。

岳麒麟许是前一天睡得晚,快马颠出一身薄汗,竟觉四肢乏力,腹中空空,嚷着要回去吃东西。隋喻笑她:“殿下的体力真是大不如前,胡吃海塞三天三夜,居然还嫌饿?”

她揉揉肚子,对隋喻的揶揄并不往心里去:“嘿嘿,孤哪里比得隋将军,今日大约是饿鬼上了身罢。”

她入了花厅落坐,小肉包随即满脸通红亦窜了回来,咕嘟咕嘟先灌了一桶水下肚,方问:“岳哥哥可是去了东头?”

岳麒麟摇头:“孤是按沿路标记,一直往西行的啊。”

“朕拽了皇叔往西一路寻你,如何竟是踪影不见!”

皇叔笑着陪坐下来,温润笑道:“太子跑得快,皇上追不上的。”

卓成义并不以为意,唤赵公公:“吩咐下去,上螃蟹罢。”说的时候他还有意无意瞥了眼岳麒麟,朕就是那么大度的人,岳哥哥有螃蟹不想着朕,朕却时刻念着你。

丞相望着这一桌螃蟹,沉痛地打了一个饱嗝,宋福气陪着悄悄也打了一个。

岳麒麟腹中固然饥饿,见了这桌螃蟹亦无食欲,只好嘿嘿一笑:“孤今日吃素……吃素呵呵呵。”

丞相与闽质子忙附和也称吃素。

三个吃螃蟹吃伤了的不吃,小肉包很是扫兴失望,唤过一旁的隋喻:“这位隋小将军,不如你来陪朕吃蟹?”

隋喻勉为其难道了声不敢,反被丞相拆穿:“哈哈哈,小将军哪里是不敢,分明也是同我等一般,吃螃蟹吃伤了啊。”

卓成义气得流泪,可怜兮兮道:“赵公公吩咐上菜罢,将冰果酒端给岳哥哥喝。皇叔,还是您陪朕吃个螃蟹算了。”

卓颂渊居然不肯惯着他:“臣……不喜食蟹。”

肉包子见自己安排的寿宴如此失败,泪宽如粉条,哗哗直流。

岳麒麟心中愈发生怜,好言道:“孤不吃蟹,孤拆蟹肉给皇上吃可好?”

肉脑袋顿得小鸡啄米一般。

肉包子吃两口蟹肉,嚼一口蟹膏,唇瓣都变得肥腻腻,挑了块筷子蟹膏喂给岳麒麟:“岳哥哥自己也吃点嘛。”

皇叔在旁咳嗽数声。

岳麒麟避了脑袋笑:“皇上,孤是真的……吃伤了。”

肉包有岳哥哥拆蟹肉,早已消了早先之气,叹曰:“这楚国的昆郡螃蟹,乃是最肥最美之物,岳哥哥好没口福。”

“是么,孤只吃过丞相从鄂州弄来的江蟹,也是不错的。”

丞相得意点头:“今年的蟹真是不错,我们老少三人连吃三天,鄂州螃蟹很得二位太子赏识呢。”

卓颂渊已然质疑地望向无念,肉包手摆了又摆:“没的比,没的比,皇叔,昆郡前些天不也给您献了螃蟹?您自己不爱,何以不将它赠予丞相……”

无念以袖遮面,大气不敢出,偷偷同赵公公瞪眼。赵公公十分无辜。

蟹这个东西,自己吃两只就饱,岳麒麟这会儿拆了四只蟹,那肉手伸过来随拿随吃,她拆得累死累活,盘子里总算慢慢攒起一堆蟹肉来,看起来才有了些许成就感。

于是她鼓起勇气,推出手中碗,对着一旁示了声好:“摄政王可是……嫌蟹肉拆起来麻烦?不如从这碗中取一些来食用?”

卓颂渊看她埋头劳作,手指尖红通通的,心下不忍之极,几欲训斥侄儿懒惰,此时又如何肯下这个箸,淡声劝道:“不了,太子吃些别的东西,莫要再拆蟹肉了。”

岳麒麟早有预备会吃这个瘪,被皇叔当场拒了仍是心中不快,讪讪收回了碗,紧紧咬住了下唇。

这时花厅之外忽响起个熟悉的男声:“微臣请皇上万福金安,请王爷千秋大安,最后再请小寿星安!”

卓成义霎时如临大敌:特意瞒着薛爱卿办的此宴,千叮万嘱那些家伙不要让他知道时间地点,这厮怎的灵通至此,皮厚至此!

薛云鹏已经朗笑着跨入花厅,卓成义肉脸抖了抖,尴尬笑道:“薛爱卿到此,想来是有甚要务?”

薛云鹏是真有要务来禀皇叔,坦然接话道:“臣找王爷确然有事要禀,王爷,可否借一步花厅外说话?”

卓成义正不知如何撒这口气,薛云鹏已与皇叔公然在花厅之外咬起了耳朵。

岳麒麟见着薛云鹏亦着了急,这么多天了,那和尚可曾有了下落?还有钱府究竟埋着什么秘密……她直觉一定是同她相关之事,不然薛大人当晚不可能那般欲言又止。故而她神情焦虑,亦往门口探了探脑袋。

小肉包瞧的十分焦灼,连声劝慰身旁小寿星:“岳哥哥,这个……薛大人不是故意来搅局的,他来找皇叔是真有要务……”

搅局?岳麒麟愣了愣,收回脑袋来继续拆蟹:“无事无事,皇上安心。”

卓成义亦同她咬耳朵:“岳哥哥,那晚朕托你办的事……皇叔后来真的看到不该看的事了么?”

岳麒麟回想一番,更是伤心,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薛云鹏同皇叔说完话,皇叔归席,薛大人重又入内跪下,说了番请安贺喜的话,卓成义很能装蒜,假意宽厚笑道:“薛爱卿平身罢,不如一起来用些螃蟹?皆是昆郡来的上好肥蟹。”

薛云鹏忙得焦头烂额,来的路上都在办公,何来这等闲心,望望皇叔,笑得竟是有些咬牙切齿:“不了不了,昆郡螃蟹近来臣都吃得快要吐了,府上还拆了包蟹粉给王爷送了去,想来王爷没有吃吐罢?不然也不能回了帖子连夸好吃。好了好了,臣还有急务在身,就此告辞,不扰皇上雅兴了。”

卓成义求之不得,允了他去。

薛大人留下的话涵义太深,花厅里一干人面色均不大好。

皇叔不吃卓成义请的螃蟹,皇叔也不吃岳麒麟拆的螃蟹。

然而皇叔给薛大人送了螃蟹,皇叔是吃螃蟹的,不但吃螃蟹,还连夸好吃,不但夸好吃,他吃的螃蟹还是薛府拆好的蟹粉。

这个薛狐狸,自己撇下这么通歧义丛生的话出了花厅,卓颂渊百口莫辩,只得低唤一声:“皇上……”

卓成义觉得累极,一搭都不搭理皇叔,沮丧往外走:“朕去林子里骑会儿马,岳哥哥你要不要来?”

卓颂渊又唤一声:“太子……”

正午的花厅亦被晒得热腾腾,岳麒麟咕嘟喝完手中冰果酒,亦不理他,径自追了出去:“来,来,皇上等等孤!”

**

卓成义人胖身法差,在林子里追逐一只兔子,不慎跌跤崴了脚,那些侍卫跟他们跟丢,那刻身边只得岳麒麟同隋喻两个伴着。肉包子痛得哇哇乱哭,于是岳麒麟差隋喻去取药,自己守着小肉包子。

卓颂渊听闻侄儿受伤,面色骤变,亲自领着无念、太医前往,一众人等听了,也吓白了脸前呼后拥涌去救驾。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卓成义的左脚踝上已然肿起拳头大一个小馒头,疼痛倒是尚好,已然能平心静气与岳麒麟聊天:“岳哥哥,方才那鹰眼看就要叼上了小雀,多亏你一箭吓走了那家伙。你箭术这般好,却仿佛不大喜欢行猎的样子?”

远处好似有人在喊皇上,岳麒麟咬了咬唇,仍坦言道:“并非孤不喜行猎,只是去年秋狩,孤的父皇……”

话说一半,早间那阵隐隐的腹痛竟骤然加剧,她瞬时发现手脚都变得冰凉无力,她只能以手肘半支于地,豆大汗珠砸在林间的枯叶上,清晰可闻。

方才……真不该贪凉喝了那么许多冰果酒的。

“岳哥哥?岳哥哥你怎么了?”

无念的声音愈发近了:“皇上……”

无念下了马,扑去皇上身边找他伤处,卓成义急道:“无大人不用管朕,先来看看岳哥哥,他好像病了。”

岳麒麟勉力撑起身子:“孤……孤没有事的,无大人身上可有热水可喝?”

无念神色慌乱:“这会儿小的哪里去给您变热水啊,王爷和雍太医就快来了。太子您面上何以全无一点血色?”

岳麒麟竭力想要站起来:“孤……想是螃蟹吃多……又贪凉……坏了肚子。”

无念点头,丞相也经常这样的,这些吃货,哎。

岳麒麟痛得无法直身,脚下一绊,差点朝前一个趔趄,却被个臂膀一臂捞了起来:“无念、雍太医,你俩近旁照顾皇上,隋将军护驾回宫。本王与太子有些旁的事情须得先走一步……”

无念喏喏应下,岳麒麟惊呼:“摄政王……”那人一言不发,岳麒麟竟已然被抱上了他的那匹黑骏马,她的身子冰凉,身后那个怀抱热得仿佛火炉。

远处群山的颜色青灰,初秋的艳阳似是染了层血色,天边的滚滚云海亦被渲染了颜色,一波一波,极轻缓地荡漾开去。然而马飞驰的时候,她只听得见耳畔风声猎猎,远近的一切,连同身上的疼痛,仿佛全都并不真实。

岳麒麟从痛意中勉强挣扎出一丝神智,低声探问:“摄政王?”

耳边扫来的气息低黯且灼烫:“为何不肯唤我皇叔了?”

岳麒麟身子慢慢有些回暖,她想说自己根本没脸唤他叔叔,出口的却是:“孤什么事都没有,您倒是放孤下来。”

皇叔不理,右手握缰,左臂间却将她环得愈发紧了。

岳麒麟不明所以,益发倔道:“放孤回去!”

皇叔无奈低低叹了一声,却以更低的声音在她耳畔道:“别动。太子怕是……来了癸水。”

33贺寿

岳麒麟脑袋里轰然作响;身子僵直几乎忘却了疼痛。

身后的怀抱许是觉察她的慌乱,快马飞驰一阵;终于又放缓了一阵马步,亦稍稍松开了臂膀。

其实怀抱依旧火热,然而柔细的秋风钻来彼此的间隙,岳麒麟半个刚被捂热的身子,这会儿生生打一个激灵。这倒是让她清新几分,振了振精神强笑道:“摄政王的话;孤……不大明白。”

岳麒麟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然而她的小腹之下;是真的有股小暖流异样悄涌……

卓颂渊只道她是不懂;心头微酸,清嗽一声;声音依旧温和平缓:“太子……可是初潮?”

**

岳麒麟自小有爹没娘,闺中女儿该懂的事,不过是少时乳母教过一些,乳母却亦早逝。从小扮作男儿长大,她亲近之人里头连个女眷都无。身边连随侍也是一群小子,喜望喜宝,外加一伙厨子。

喜望这厮倒像是早有预备,自年初起,他居然开始捧着本医书,开始附耳传授岳麒麟一些事项和要领,倒比个侍女还要周到贴心。至楚国后,喜望更在岳麒麟的贴身衣物缝上了备用的绸巾,叮嘱她时刻留心。还时常皱眉叨咕:“也该来了,怎的还不来呢?”

其殷勤悉心的程度,就好像在期盼一个远房的亲戚。

不过喜望再贴心周到,他终究是个男小厮,里外诸多不便。他只顾自己苦口婆心,岳麒麟从来是边听边翻白眼,就没有给过他一回好脸色。

若不是喜望这小子,岳麒麟平常基本忘了这茬。她从来就没想过,这门亲戚会来的那么不是时候,这头回造访,竟是悄声而至,偏又汹汹而发。前三天吃喝皆是寒凉之物,岳麒麟想起喜望说过那些饮食禁忌,冷汗暗淌,今日内外交困,可是有的苦头吃了。

**

卓颂渊见她久久迟滞不答,料这小孩子真是未经人事,便温声劝抚:“太子安心,方才虽是人多眼杂,幸而惟本王在太子身后……”

做什么问她此事全总是男人?岳麒麟面庞充血,羞愤之极:“摄政王的玩笑未免开得过了!孤铮铮男儿,何来初潮?”

她因为激动,嗓子都有些哑。

卓颂渊知她尴尬死鸭子嘴硬,便也不再详提。他感受道岳麒麟身上的冷意,将人重又贴紧了些:“这样可会觉得暖些?”

岳麒麟如临大敌,丝毫不能体察皇叔之体贴入微,身子恨恨挣了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孤热……得要命。咝……”就在说话间,小腹却又传来阵阵前所未有的翻江倒海,她痛到蹙起了眉头,却嘴犟着绝不肯认。

“很痛?再忍忍,我们无须入京,很快便会到的。”

岳麒麟为疼痛折磨,只是一味强辩:“谁痛了。孤……孤要回京,摄政王殿下满口呓语,难道就不怕伤了燕楚两国源远流长的友情!”

友情?

卓颂渊把缰之手寻到她右手,发现亦是冰凉透心,他捏过来一并握住了缰绳,淡笑着低问:“如此可好些?”

岳麒麟身子又是一怔,也只敢偷瞥那只右手,她的手背冰凉,他的手心却烧烫烧烫。她挣了挣那只手,真恨不能把这一只砍下来跳马溜了,却反被皇叔在手心里攥得更紧。

每一拳皆捶进了棉花里,岳麒麟忿忿咬牙:“摄政王……”

“莫说话了,太子此时最忌遇冷受风,太子且再忍忍,本王须得将您再裹紧些,冒犯之处还望宽宥。”这也不过只是皇叔的口头说辞,他似乎并不担心冒犯这小孩,勉力将怀中人箍得更为严实,催马疾驰。

他言辞凿凿,岳麒麟确知女儿身份败露无疑,心头无比绝望,拼尽全力想要挣下马去,奈何身子早被皇叔死死钳住:“摄政王何故如此欺侮人?”

“麒麟你听话。”

由于动静过大,岳麒麟藏于内衣襟的那卷小画轴落了出来,幸得皇叔眼快,腾出右手一接,卷轴便好端端卧在了他的右手。

这本是预备匿名送出的礼物,岳麒麟一向出手阔绰,哪里好意思当面送这破礼,慌慌张张夺回手里,再次往衣裳里头一揣,想起他方唤的是她名字,颊上绯红:“这个又不是送给摄政王的!”

这家伙此地无银,夜骢听了仿佛都有些不齿,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

卓颂渊低笑,无比自然地再次包裹起岳麒麟那只右手:“那要送给何人?”

岳麒麟咬牙道:“既已咬定孤是个西贝货,孤杀剐请便就是,摄政王何苦弄成这个样子!”

皇叔不理,低喝道:“改口。”

又一阵痛意过去,岳麒麟意识到皇叔究竟是那个受了骗的受害者,人家不曾勃然发怒,自己实在没理由凶悍至此。此事当下或只能顺毛卖可怜,思量片刻,她试着改了个口:“梁王……殿下?”

梁王的确是皇叔实际上的封号,可事实平常极少有人如此唤。

“哼。”皇叔催停了马步,令夜璁在平地上慢步踱行。

马速缓得似在闲庭信步,这样紧密暧昧的姿态骤然显得突兀尴尬起来,岳麒麟干咳数声,又挣了挣身子:“梁王殿下烦请松一松,孤……透不过气。”

又不曾勒着哪处不该勒的,卓颂渊神情依旧自若,毫无撒手之意,竟是无赖道:“先改口。”

岳麒麟都快哭了,这位是有多爱当叔叔!燕国派出的质子居然是个假小子,公然欺骗挑衅楚国皇廷,这难道不是眼下更要命的事情?

她闷闷道:“孤那夜出语伤人,心中悔极。然这些日子久不得您消息,孤只道皇叔冷了心肠,再不愿理会孤了。现在还来讨这一声叔叔,又有什么意思?孤不但辜负了您,还是一个假货,您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久不得消息!无念这个混账。

小孩百般扭捏,原来不是在同他置气?卓颂渊瞬间心化作水,低声笑问:“哪里辜负了?”

岳麒麟只觉耳畔又是一热,一时心猿意马,神思恍惚:“孤如今就是一个假货,是不是辜负了梁王,倒在其次罢。”

卓颂渊像是没听见她的假货论:“不肯尊老唤我叔叔,直呼名字也是可以的。”

直呼其名?她不要命了。

方才额前的冷汗已然风干,又一阵绞痛将她的冷汗重新逼将出来,额上、面颊皆滋出豆大数颗:“皇叔,孤这都改口了,劳烦您稍稍松一松手罢。”

岳麒麟的发带不知何时已然散落,几缕头发被风吹卷起来,丝丝拂在皇叔的面庞和下巴上。那些头发又滑又软,十分恼人,他紧紧抿唇,眉头亦紧了紧,却并不曾拂开去,反将手心攥得更牢,臂膀再度护紧,奋力策马疾驰。

马速行至山道时再次放缓,因为身后源源不断的暖意,岳麒麟竟稍稍有些犯困。

“麒麟?别睡,会着凉的,快到了。”

然而她懒懒的,眼皮子耷下来,不想管他。

“醒醒。”皇叔很烦。

岳麒麟迷糊道:“唔你别吵。”

然而山道清寂,别邸山下的松针泛出的味道清新醒神,夜骢跑时带起了风,道旁枝头的枫叶便簌簌作响,这些枫槭仍是绿色居多,有一些已然开始渐渐转红。

头上的天色清朗,层云里偶能透出些嫣红的光缕。

岳麒麟微微清醒,垂首意识到二人马上姿态,面烫久久难消。皇叔就是一个骗子,分明还有一阵子才能到山上房子的。

**

岳麒麟被皇叔从马上抱下来的时候,听见皇叔轻声嘱咐:“不要乱动,此地很安全,不必担心。”

担怕身上有甚不妥之处,岳麒麟自是乖巧将脑袋埋于皇叔怀间,一动不敢动弹。

守在别邸中的无尘神色平静,听候卓颂渊吩咐:“多送些热水至卧房,再取一身我的干净便服,还要些棉纱……再烧个暖炉送来。”

岳麒麟脸蒙在皇叔怀中,简直无地自容。

无尘懵懵应着,想不大通透:要这些奇奇怪怪东西做什么用?再瞧王爷,护这岳麒麟护得死紧,连张整脸都不让露,无念一直揪心今日寿宴,嘀咕着说要让王爷同这孩子破镜重圆。如今的情形,这算是圆了罢?

**

无尘再见着岳麒麟,恰好是他端碗汤水给王爷送去的时候。

岳麒麟那小子正龟缩在卓颂渊里间的卧室榻上蒙头大睡,从露出的衣领子看,他的身上衣衫仿佛还是穿的王爷的。无尘远远看得见岳麒麟睡得迷瞪瞪的半个小圆脑袋。

“王爷,这是您要厨下煮的红糖姜茶。”

“放在桌上就好。”

“现在还有些烫,王爷过会儿记得喝。”

“知道了。”

“素面已然备好,只待王爷说一声,便能下下去了。”

“好。”

皇叔也不抬头,坐在外间的椅子上阅一轴小画卷,无尘小心探身瞄了一眼,不禁奇问:“王爷这画上的钟馗,何以竟骑着一头驴呢?”

卓颂渊黑着脸抬眼看了看他,心情尚算不错,反问他:“本王长得很像钟馗么?”

无尘平日话少,能发此等感叹实属难得,要不是因为实在奇怪,他根本不会有此一问。不想王爷这般反问,无尘于是重将此画扫视了一回。

画以百寿作底,看起来倒也费了一番心思,可是这画底下那团黑黢黢的东西,难道是夜骢?这分明是头驴啊。驴上之人身形倒是颇英挺高大,形似王爷,然而王爷丰神俊朗,画上之人的面目却凶得像个夜叉……

“呃,原来这是别人给王爷贺寿的图啊。”

卓颂渊只管再次低头打量他的画,嘴角噙笑:“画得不错罢。”

王爷的眼光素来挑剔得无以复加,今日这眼神是怎么了?

无尘一头的汗,只好违心附和着:“呃,还真是……不错。”

34温经汤

岳麒麟悠悠醒转时;窗子外头夕光轻笼,她一伸头便可望见屋外案边的那个人。桌角已然掌起了一盏灯;桌畔之人正握着一册书卷,神情专注,神色恬淡,似乎丝毫没有因为刚刚被燕皇所骗,吃了个大亏而气急败坏。

而岳麒麟这个被燕皇送到楚国的倒霉棋子,不但没有被捆绑起来遣送会燕;这会儿还霸占了皇叔的卧寝;睡了个天昏地暗。

岳麒麟益发的无脸见人;将脑袋深深埋进了被褥。

身畔的那只小暖炉尚且温热;被褥当是吸收了充足暖阳,嗅起来有温暖松软的阳光炙烤过的香味。她不想钻出来见人;只敢窝在里头回想方才刚到别邸时的情形。

**

无尘送水至外间,皇叔知她不肯见人,竟然亲自送水入内,又递过手中衣物:“别邸之中所备本王衣物,皆是全新,太子不要嫌弃,大可放心穿用。”

岳麒麟嗤道:“孤才不会嫌弃的。”

她出口方觉此话无比歧义,羞愤交加地补瞪了他一眼。

卓颂渊嘴角轻撇,另给她一包物品:“太子可知此物……该当如何……处置?”

岳麒麟抓过那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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