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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石榴红-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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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得十分有必要,否则以老依诺的性格,难保在知道三人间的复杂关系之后出手,以她所认为的最简单办法解决事情。
这时梅六硬着头皮上前欠身行了个大礼,毕竟是纪十的长辈,与她自己的长辈无异。只是连对着十一郎那张脸都能若无其事,却不知为何眼前的老人竟让她不自觉从心底升起战栗。
“梅六见过前辈。”
如同打量子万那样,老依诺把梅六也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直看得她颈上寒毛直竖才转头对纪十道:“没阿妮好看……差得远。”
精神紧绷的梅六等了半天,没想到会等到么一句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将出来。大抵是女人都不会喜欢别人这样评论自己,尤其是骄傲的女人。对着老人她没法表现出心中的郁怒,但已牢牢记住,一定要私下向十丫头问出那个阿妮是谁。
子万大感同情,不过聪明地没显露出来,他可不想被人记恨,尤其是麻烦的女人。
看到梅六吃鳖,纪十表示非常地抱歉,当然,如果她眉梢眼角没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事实上她虽然总听老依诺说阿妮如何好看,但却从来不当一回事,想来在每一个母亲的眼中,大抵只有自己孩子最好看。毕竟从老依诺的脸上很难让人找到与好看相近的痕迹。不过如果阿妮真有一双与那白衣少年相似的眼睛的话,想来确实是好看的。
老依诺当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在三个小辈心中引起了多么热闹的反应,她淡淡看了眼子万,这时才回答他的话:“你们可以叫我老依诺。”说完这句,她便闭上了嘴,显然不打算再说话。
四人间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还是纪十开口打破尴尬:“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下山吧,明日再来。”夜晚山上寒冷,她们小的有武功护体没事,老依诺可不行。
对于这个提议,其余三人都没有异议,不过在离开前,竟是都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对面仍然空荡荡的柱顶,只是各人眼中含义不同罢了。
******
除了梅六一到便牵着驴子上山外,纪十两人以及子万都有在山下住过几天。子万是在客栈落的脚,而纪十更干脆,直接买了个院子与老依诺住着。
此时山下的客栈以及可供借租的民宅都住满了,还有很多人都是在野外随意将就,要不是归藏寺闭门不纳客,此时寺中寮室估计也不会有空的。归藏寺虽是天下名寺,但与武林素来无什么瓜葛,因此这一举动也没引起太大不满。好在天入四月,就算露宿野外也不至于太冷。
梅六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找到住处的,而且也没必要,自然是随纪十两人一同回去。
“子万哥哥,你也住过来吧,这里近。”纪十的院子就在山脚下,背山面水,绿树环绕,环境极好,是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而且里面还占了不少运气成分。若不是老依诺不喜与人相处让她动了买房的念头,加上房子的前一任主人急需用钱,她也不可能买到。
子万所住的客栈在镇上,下了山还要走上五六里的路,虽然不算远,但自然没纪十他们这里方便。当然对于子万来说,哪怕是每天来回跑个百十来里,也比跟纪十住一块儿好,然而拒绝的话在看到她眼中赤祼祼的戏谑与挑衅时不自觉便咽了下去。
纪小十永远不可能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和脆弱。就在那一瞬间,他赫然发现此次再见面之后自己竟然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点,似乎将她当成了普通的小女人一样,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生怕一捏就碎。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他暗自摸了把冷汗,不再犹豫地答应了纪十的邀请,不过要先去镇上退房,顺便拿行礼。
“那你给我们带只盐水卤鸭回来吧,就是那家叫小东乡的。”纪十毫不客气地吩咐,然后扶着老依喏迅速走上旁边通向家的桃花径,掩饰住了唇角那一抹得逞的笑意。
子万在原地站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挑眉,又摇头,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终于迈步往镇上走去。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如今在纪十面前总有些缚手缚脚,他甚至想过干脆娶她得了,等她成了自己的人,到时揉圆捏扁还不是随他,至不济扔到一边作摆设也好过像现在这样随时都觉得亏欠着她什么似的。只是,谁让他现在多多少少还有些良心呢。
回到小院,老哈依诺便自顾进了屋子。梅六去将驴子栓到后面牲畜棚里,回来时看到纪十正在给她和子万收拾屋子,抬眼看了眼院中半谢的桃花,她的心思在那被困在石柱顶上酷似十一郎的少年身上打了个转,便被压抑住。
“哎呀呀,懒虫梅六儿,还不快来帮本姑娘收拾屋子,晚上让你睡院子里。”忙着铺床的纪十无意间抬头,目光穿过推开的窗子一眼看到梅六正懒洋洋地坐在两株桃树下面的藤架秋千上百无聊赖地轻荡着。
第二十二章 (5)
杏黄的衫,月白的裙,飘落的桃英,美得似一副画般。她目光一凝,厉芒闪过,转眼被俏皮的笑靥代替,扬声威胁。以往也知道梅六极好看,可是她从来没有妒嫉过,甚至还很喜欢。但是如今却觉得像一根刺般,时时提醒着其与子万站在一起时有多么般配,还有他们之间那种平和宁远的氛围。捏着床褥角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她微垂的长睫因为努力压制心里阴郁的毒蛇而轻轻颤抖着。如果……她想,如果她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的好姐妹的话,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舒服。
梅六对于完全没有任何实行可能性的威胁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索性脱了绣鞋,背倚着秋千藤,双脚相交蹬在另一面,露出了穿着浅绿色罗袜的纤巧脚尖,由着风轻轻地摇晃着。斜眼风情万种地睇了屋子里心思百转千回的丫头一眼,她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娇声娇气地道:“哎呀呀,我的亲亲十姑娘,乖乖十姑娘,姐姐好怕黑呢。”
“哼,求饶也没用!”纪十被腻得打了个哆嗦,没好气地给了她个白眼,笑骂。
梅六莞尔,头微微后仰,看着顶上纵横交错花开半谢的黑褐色桃枝,以及被分割开的浅蓝色天空,惬意地舒了口气。
“十姑娘,那个帝皇蛊……少年与十一郎年少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呢。”她轻轻地道,并没想过能得到回复,毕竟在她心中,纪十与十一郎也不过只见过一两次而已。
纪十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干巴巴地接道:“是吗?原来十一郎哥哥长得那么好看……真可惜。”她终究年纪小,又遗忘了这么多年,尽管对十一郎极有好感,甚至为他感到惋惜,但却不会如梅六那般感触深刻。
“可惜……”梅六无声喟叹,眼中掠过一抹心疼与惆怅,而后沉默下来。她想,小十毕竟与阿郎不熟,能说句可惜大约便是不错的了。但是于她来说,那句可惜若用在十一郎身上,却成了一种轻忽,以及更深的不可言喻的疼痛。所以,不说也罢。
纪十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忍不住问:“六姐,天彻庄那边你还去么?”话出口又有些后悔,总觉得这样好像表现得自己很在意似的。
“自是要去的。”梅六理所当然地应。人一天没找到,她又怎么可能放弃。
纪十闻言停下收拾的动作走到窗边,手肘撑在窗框上,单手支颐,满脸好奇地问:“那假如她忘记你了呢?都这么多年了呀。”
“假如她变得很坏很讨人厌呢?”
“假如她还记得你,却并不想见你呢?也许你在她心里并没有像你以为的那么重要呢?我可见过好多人原本很要好,分开几年后便陌生了。”
一个又一个的假设砸得梅六头晕,顿了半晌,她才轻轻骂了句:“纪小十,你真讨厌!”看得出,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讨厌呀……那刚刚是谁又是亲亲又是乖乖的?”纪十撇嘴哼笑,低垂的眼中是浓浓的失望以及自嘲。
梅六笑了起来,只是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茫。
“六姐,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帝皇蛊少年才是你所说的那位故人?住在石榴林里的十一郎哥哥可是一点也看不清本来容貌的,你怎么就能肯定是他呢?”纪十突然转开话题,只是这一回的提醒貌似关切,实则含着深深的恶意。她既然不开心了,又怎么能放过令她如此的罪魁祸首呢,怎么说也要给其添些堵才好。
“不可能。”
“他不是十一兄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断然否定,一个则充满了疑惑。
子万一手拎着匹枣红马,一手拎着包油纸裹的盐水卤鸭出现在未关的院门口,马背上驮着个不大的包袱。他刚好听到纪十的话,也没闹清两人究竟在什么,只是听到十一郎几个字,于是有些奇怪地问。
见到他,纪十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下一刻人已从窗中翻了出去。就在子万以为她又要扑到他身上而背脊微微紧绷时,却见她一把接过他手中的盐卤鸭,拿到鼻尖闻了闻,欢喜地道:“就是这个味没错了。”
子万啧了一声,不知是不是该为人连只卤鸭都不如而感叹,但是看到纪十这个样子,他终于感到了些许轻松,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脑袋,手伸到一半才警觉不妥,于是迅速调转方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好在这时梅六的声音传来,免了一场尴尬。
“怎会是十一郎?”梅六因为他的话有些心神不宁,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十一郎比这少年大了许多岁,就算再像也不可能是吧,何况他的脸……”她像是在极力列出不合理的地方以证明自己的判断不是错的,但是或许更期待着别人能反驳掉自己。
“是呀,年纪和模样都不对呢。”纪十当然不会漏过子万的细微反应,心里暗暗窃笑,嘴里却随口道。
子万飞快地扫了眼她挂着烂漫甜笑的脸,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只一时也懒得寻摸是为了什么,牵着马跨进院子,道:“一个人的外貌无论怎么变化,他的眼神、气度以及一些小习惯变不了。我与十一兄相处时间不长,因此一开始只是觉得眼熟,并没想起是他来。”
梅六不自觉停下摇晃秋千的动作,脚踩在地上,有些紧张地等着子万下面的话。就连纪十也暂时抛开其他心思,专心聆听起来。
“凌云柱上的那位在发现被困后情绪没有丝毫波动,悠然从容如故,甚至于还有心思注意到下面人丛中的有趣之事,只这一份沉凝的气度便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能做到的。而我之所以怀疑他是十一兄,是因为眼睛。两人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看似清澈明净,实则深不可测,似温润可亲,实则隐含疏离,这样的眼神,我想大约也没什么人能假装得来……”
第二十三章 (1)
“你倒看得仔细!”纪十听到此,满不是滋味地插了句。
谁都知道子万喜好男色,这句话说得当真含意深远。若是平时,梅六可能还会打趣几句,但此时她全副心神都在十一郎身上,竟没听出这话中别有所指。
子万干咳一声,没办法否认自己对男人总是会多留意一些,只好假装没听懂,继续道:“若说容貌,这倒好解释。十一兄的脸显是被外力所伤,而非天生如此,若帝皇蛊真如传闻所言那般有修容驻颜之功,那他如今的样子大约才是本来的样子。”说到此,他想起那白衣少年的面目,不免有些心动,不料一转眼发现纪十那双乌溜溜的大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当下也不再多言,问清马厩在哪里,便牵着马走了。
梅六直听得心怦怦急跳,这时再顾不得问其它,穿好鞋就往外跑。
“六姐,你去哪儿,都要吃饭了。”纪十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明知故问。其实饭都还没煮呢。
“我出去一下,你们吃,别等我。”梅六头也不回,话音未落,人影已消隐在傍晚的桃花树影中。
“好吧。”纪十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转身,脸上一直漾着的甜笑敛了起来,显得表情有些平板。
*******
第二十三章
晚饭三人并不是在一起吃的,纪十将饭菜分了几份,一份送到子万的房里,她自己和老依诺另外吃。这让子万暗自松了口气,不免庆幸蛊婆性格多孤僻,否则自己晚餐只怕会食不下咽,如坐针毡了。
“阿嬷,他说的是真的吗?”老依诺的房中,纪十捧着个夹满菜的大饭碗坐在桌边,边吃边问。事实上,虽然两人是在一起吃饭,但饭菜却是分开的。这是老依诺的要求,曾经纪十不知道,撒娇地夹了筷她碗里的菜,又将自己碗里的鸡腿放进她碗里,没料到竟惹得她发了好大一场脾气。那次浪费了两碗饭菜,纪十之后就再不敢这样做了,虽然她还是不太明白这里面有什么说道,毕竟子万同样炼蛊控蛊,却没有这么多禁忌。或者这是老依诺独有的秘密吧。
老依诺平时说话就不多,吃饭时更不爱开口,闻言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这么说来,那个少年有很大可能真是十一郎哥哥了。纪十垂下眼,月牙眉微微地皱了起来。无论是幼时,还是后来再见面,十一郎都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她只觉得这事实在是无法袖手旁观。
“阿嬷,你想要帝皇蛊吗?”她有些不安。子万肯定是冲帝皇蛊来的,而帝皇蛊又可能是十一郎哥哥,如果阿嬷也想要,那事情就复杂了。她可不希望三人起冲突,何况还有一个绝对会站在十一郎身边的梅六。
“少年很强,我的蛊吞不了。阿鹤不要担心。”老依诺慢吞吞地道。显然老人什么都看在眼里。
纪十小小地松口气,又问:“阿嬷,他还跟正常人一样吗?”
“他是帝皇人蛊,就算看上去和人没什么区别,还是蛊。蛊有蛊性,与人有区别的。”想到少年的脸,老依诺不自觉放下筷子,有些失神。真是越看越像啊……
纪十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继续问:“那不能变回正常人了吗?”
老依诺沉默了许久,然后摇头,“把人变成蛊简单,但蛊变人恐怕不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先例。”顿了一下,她似乎这时才发现纪十对那人蛊少年的异常关心,不由奇道:“阿鹤不是喜欢子万少年吗?”不等回答,她又笑了,“人蛊少年也不错。如果喜欢都要了也行,我们清元女子是可以娶几个男人的。”
纪十听得瞠目结舌,慌忙摆手,连声道:“才不是,才不是呢,阿嬷不要乱说。他可能是我认识的一个哥哥,所以我才……我才不要娶两个男人呢。”一想到自己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甚至一堆男人的情景,素来喜欢美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觉得自己以后或许应该收敛一下目光了,不然再被阿嬷误解,说不定真给她娶回几个来,那可就糟了。
看到她着急的样子,老依诺不由呵呵大笑,很快便将那少年抛到了脑后。纪十知道被逗了,微窘,但回想自己脑海中浮起的画面,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完饭,梅六还没回来,纪十知道她大约晚上是不会回来的了。收拾碗筷时,发现子万已经将自己的洗了,不由怔了下,而后一笑。收拾好,她并没有立即回房,而是坐到了秋千架上,轻轻地荡着,目光落在子万所在房间的窗户,看着上面倒映出的不知在忙碌着什么的侧影,心思有些紊乱。
其实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努力不让自己多想,不去想梅六的处境,也不去想与子万有没有可能,她害怕自己会因此而心软和退缩。她并不想报复梅六什么,她很清楚梅六并不欠她什么,只是也不想与之相认,人不是东西,想扔就扔,想捡回来就捡回来。她想如果以后跟梅六成为陌路人一定比像现在这样做姐妹好,至少那样她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做伤害对方的事,若像现在这样下去……
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开,她脚下用力一蹬,秋千荡到了空中,扯动桃树,簌簌桃花如雨。夜风带着花香迎面吹来,让人头脑一清。
大约是听到院子里的响动,吱呀一声,子万那扇窗被撑开,里面的人手中拿着个匣子往外看,俊朗的脸上现出一丝错愕。
秋千荡得很高,高得几乎飞出院墙,颊畔碎发被风拂乱,半掩了芙蓉面。而那双在黑暗中仍然亮晶晶的双眸却一瞬也不瞬地与屋内人对视着,非关深情,只是久久不曾错开。
很久以后,纪十都会不时想起这一个夜晚。自己在秋千之上,那人在屋子里面,烛光在他身后晃动,映得他异常轩昂俊伟。纪十想,那个时候她其实是不懂情爱的,只是恰恰与那人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恰恰舍不得放手而已,于是不管不顾地一头撞了上去,哪怕明知对方不可能有回应。
第二十三章 (2)
梅六再次上到归藏峰顶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除了留守悬崖的人外,松林里也稀稀拉拉地坐着些不肯离开的人,东一个火堆西一个火
堆地燃着,有的上面还烤着野味。见到她上来,大都是看两眼,便不再理会。
梅六径直走向崖边空地。崖边风大,生不了火,那几个留守的人都躲进了松树林里,看她单身一个女子,也没阻拦。事实上,只要不是
企图飞渡到对面石柱的,他们都懒得理会。
走到山崖边,看着对面空空的柱顶,如果不是下午曾经看到过那个少年出现的话,梅六几乎要以为上面空无一人。
真的是他吗?在崖边站立许久,却始终不见人影,她心里有些迷茫,还有隐隐的害怕。低头看向脚下,此时漆黑一片,山风呼啸似嗥,
便如那九幽冥地一般。她不自觉退后一步,稳了稳心神,这时半轮明月攀上了石柱顶端,清辉洒下,登时将方才那种阴寒之感一扫而空。虽
不能照彻山涧云气,但已教人心神微畅。
再次抬头看向对崖,梅六怔住,心跳如雷。
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柱顶,月亮挂在他身后,如同一道玉饰。清润的月芒笼罩下,少年风姿益发出尘,让人不敢亵渎。此时他正
隔涧俯视着梅六,因为背着光,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梅六呆呆看着石柱上面的人,脑子有一瞬间完全空白,等重新恢复思考时,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大约是角度的问题,他看她的样子,让她无端产生他是九天上的神祗,而自己是地上蝼蚁的错觉。强抑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她稳了稳心
神,凝定目光,想要从少年身上看出些许熟悉的痕迹来。
面对她探究的目光,少年不避不让,静静地回视,唇角甚至带上了一丝浅淡的笑。那笑飘渺清透如林梢晨雾,虽不似十一郎失去神智时
的呆板木然,但也不似未失神智时的柔润亲和,更没有熟识的感觉……尽管也不会让人觉得陌生。
不,不是他……一定不是!梅六垂在身边的手攫紧,深吸口气,蓦然掉头就走,刻意忽略掉心里的那一份不安,以及恐慌。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松树暗影当中,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淡漠得仿佛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然而梅六没走多远,又倒转回来,并没有再去崖边空地,而是找了一株最高的无人老松攀了上去。靠坐在一处平展结实的岔枝上,透过
并不算密的松针望着对面石柱上背月盘膝而坐的少年,心中一片怅惘。
这一夜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脑子里全是与十一郎再相遇后发生的那些事,当年那个将她从马踢下救下的少年,如今石柱上的少年……
许多的事,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身影交杂在一起,让她分辨不清。
晨光破晓,又是新的一日,崖上像昨日那般再次陆续聚满了人。
“对面魔头听着,汝作恶多端,手段凶残,便是将汝碎尸万段亦不为过。然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尔肯自毁功体,束手就缚,吾等便
留尔一命。”一道沉厚雄浑的声音突然在崖顶上响起,直震得四周一片寂静,云气飘散。
等了一天,那些人终于有所行动。梅六揉了揉因满脑子混乱而隐隐发疼的额头,坐直身体往对面看去。少年已经站起,却并没往归藏峰
这边看,而是负手远眺东方,一片霞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芒。很显然,他在看日出,而且对自己如今的处境一点也不
担心。
究竟是太傻,还是胸有成竹?梅六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操这个心,毕竟那少年自己都不担忧。从树上跳下,她决定找个地方
洗漱一下,让头脑清醒清醒,然后再来看热闹,想必那个时候十丫头他们也该到了。
归藏峰林木秀美,山泉处处,梅六没有花多少时间便找到一处。水边已有几人,见到她,有和善的对她点头微笑,当然也有神情冷漠视
而不见的。洗漱的功夫,先到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身周只剩林风水声环绕。
清澈的水流从指缝间穿过,梅六往四周看了看,心想要找个什么东西装才好。这个念头方起便反应过来自己又在为那少年操心了,不由
无奈苦笑,谁让那少年与十一郎长得一模一样呢。其实,就算她真带了水和食物去,又怎么可能送到他手中去?这边人多势众,各怀鬼胎,
她是蠢了才会去冒那个头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只怕不仅帮不了人,还会把自己给陷进去。所以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了。
想明白这点,她不再耽搁,又对着水理了理头发衣襟,顺手掐了两朵翠蓝色并蒂野花簪在鬓边,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这才起身回
转。
出乎意料的是,今日山顶空地上挤满了人,不像昨日那样只站着几个头领样的人,有几个人在崖边忙碌地弄着什么。环视一周,并没看
见纪十等人,也不知他们还会不会来。从围观的人那里梅六得知,崖边那几个人是在弄渡过山涧的东西。原来那些参与围剿帝皇蛊少年的几
个首领经过商量,答应在他们出手之前,并不阻止其他人向少年出手,尤其是为了报仇而来的受害者家属。前提当然是有本事飞越山涧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所谓的正道首领是想拿其他人试水,顺便消耗少年的精力,等他们出手时,胜算自然更大,似乎他们一点也不担
心在这之前有人能够将少年拿下。然而就算明知他们的打算,仍然有很多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没过多久,渡涧之物已经准备好,竟是一巨两人高的巨型弓弩。弩箭是乌黑的坚硬金属所铸,箭头尖锐有爪型倒钩,箭尾系着一根发丝
粗的乌黑金属长索,长索另一端缠绕在崖边的一块巨石上。
只听一声大喝,两人壮汉共同用力,额上青筋暴涨,弓弩被拉开。旁边之人迅速将箭装上,在嗡地一声巨响下,乌箭脱弩而出,带着尖
锐的啸声直射对面岩壁。团在地上的乌金丝迅速减少,最后嘣地下抽紧,直磨得巨岩上石粉簌簌落下。
有人走上前试了试乌金丝的松紧,然后回头对着那几个为首之人点了点头。很显然,这条悬在山涧之上几乎看不清的乌金丝便是渡涧之
物了。
第二十三章 (3)
乌金细丝如发,凭之借力,需凌波微步之能,需善辨精微之目力;方能在跃于万丈深涧之上而不至踩空,到达对面后可借助悬垂的铁链攀援而上,在此过程中更需防少年攻击,又或弄断铁索,一个不小心便是跌落深渊尸骨无存的结局。能够过去者,无不是武功卓绝,胆大心细冷静沉着之辈。
若在之前,隔涧仰望帝皇蛊少年时,任谁都无法将他与传说中的杀人狂魔联想在一起。然而当看到那个在上去前还一副睥睨天下绝世高手风范的中年男人甫一出手便被少年拧断脖子弃于一旁的时候,而少年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刚不过掸了掸身上的尘埃一般。空地上出现了瞬间的沉默,接着便群情汹涌,不少人破口大骂起来,显然少年的行为惹起了众怒。
在上得柱顶之时,那中年男人曾跟少年交谈过几句,但因着距离远而高,加上山风极大,下面的人一点也没听见。可想如今就算他们骂破了喉咙,只要不提聚真气,上面的人定然也是听不见的。而谁又会为了骂人而动用真气呢,有这能力的人多少还是要顾忌着身份。于是,远远看过去,便只见一堆人比手划脚地跳着,嘴不停地动,偏偏一点声音也没有,场面实在滑稽,少年忍不住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个笑容便似火上浇了瓢油,腾地一下惹起了万丈怒焰,连平素涵养极深的几个德高望重的领头人物都不由变了脸色。
“吾只道他们是为所谓的帝皇蛊嫁祸于汝,以图渔人之利,不想尔区区一黄毛稚子竟如此丧心病狂,出手便致人于死地,草菅人命至此,当真可恨可恼之极!看吾今日便替天行道,以尔之血祭奠所有无辜丧亡于汝手中的亡魂!”
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老道,少年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减,等他停下,才淡淡道:“你打不过我,走吧。”他的声音并没有少年应有的稚气,虽然清润如风,但却带着与面容不符的沧桑与透彻。因为他本不是少年。
无论是眼前之人,还是旁边已无气息的男子,他们来的目的都是一样,不管嘴里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实际上都是为了那个让他重拾旧容,功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的东西。他们趾高气扬也罢,痛斥愤怒也罢,他都不放在心上,他也并不想杀人,只要他们散发出的恶意与杀气没激怒体内那个怪物。
可惜真话以及善意对于贪婪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劝阻的效果,老道显然以为对方是在刻意羞辱他,怒极而笑,连声说了几个好字,话音未落,人已欺近,出手便是杀招。
对于这个结果男人并不感到意外,若是能这么轻易便听劝说离开,也不至于追到这里。杀气再次激起胸中平复下去不久的戾气,他不再迟疑地出手,手法与杀之前的那个人毫无二致,咔嚓一声,前一刻还能跳脚斥骂的人转眼便生机尽失,软软倒在地上,未闭的眼中有着不可置信。
男人低头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将尸体留在柱顶,如果有人来收尸,他自然不会拦着。
当尸体的数目增加到五的时候,一直叫嚣不停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许多人脸上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过去的几人,不说纵横武林难逢敌手,但却是谁都不愿招惹的狠辣角色,如今却无一人能在男人手中走上一招,这个事实让所有人开始真正意识到此次事情的棘手。
对手的强大远超过预料,一时之间无人再莽撞上去挑战。那几个领头人对视一眼,吩咐人看好连接两崖的乌金细丝,若对面石柱上的男人一有渡涧意图便立即用乌金刀斩断细丝,而后便齐齐离开,显然是去商量对策了。
大约是与尸体站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太好,男人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便转身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原本静得只剩下山风呼啸松涛阵阵的山顶仿佛被解了禁制,大松了口气的人们开始低声交谈,再不复初时的狂妄喧嚣,有的人甚至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这时,一个杏黄衫儿月白裙子的女子出现在绷直的乌金丝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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