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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青霜-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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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

“亲目所睹。”

“余再添何在?”

“受重伤卧地,我以为死了,想得剑,剑被乱茔中匿身之人虚空摄走,老婆子力敌不支,跟踪追袭,这隐身之人抢跑了垂死的余再添,扑向了东南。”

“我瞎婆子还在似信似疑之间。”

“请看二人致死之由,并且,查震那百炼精钢子母离魂圈碎了一地,这不是普通兵刃所能为力。”

“查震一身功力,也非凡比。罡气足以护住一般的兵刃,奈何他遇上的乃是千古奇兵紫薇剑。”

查三姑微一沉思说:“没你的事了,走开!”

六指魔婆一肚子气,因为别有企图,隐忍未发,冷哼一声,蹬足飞去。

百毒鬼婆查三姑草草的埋了辽东双热,一声鬼嗥,飘向东南。

信阳道上,车辚辚马萧萧。

一辆骡车,两匹健马,车轻马健,卷上扬尘。

车前,是个年近五旬老者,两道八字胡,一袭青土布长衫,车沿上系着一支铁串铃,摇荡着但没一丝声响。

车身似锦,骏马似雪,赶车人类似学究,但驾御之术异常高明,那么快,车身震动幅度极微,这表示出车坚马驯御术高。

与普通主相较,道上从无这么精致骡车,谁也舍不得买不起这么良驹驾车,又那来这么文绉绉的御车人,这就变成人车马三绝,异常扎眼。

不论三教九流,那一行人物。对这辆车的估价,没谁想到江湖两个字,全以为不知科家富贾豪商,王孙公子,高兴郊游,还都为之担心呢。

车中人语:“老前辈!两道援手,何止再造,再添这伤势,近期可愈么?”

“孩子!别耽心,再有三天包你复元,不但赶得上六月六落魂崖之会,最近还有一场热闹好看。”

“车里不辨东西,我们的方向?”

“向南,去白水湖龚家废园。”

“这不是背道而驰?”

“距六月六为期尚有半月,耽的什么心,孩子!我再警告你,安静的躺着,别坐起来,要知这次伤势与上次不同,内外全重,不听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是的老前辈,再晚遵命就是,莫非因伤势严重去白水湖调养么?”

“孩子!你太聪明了,聪明得使我不愿意告诉你,你明知千里迢迢去白水湖当非无故,转弯抹角套我此行用意是不是。”

“此行正是要你见识见识,告诉你自无妨。

“六月六落魂崖之会前,白水湖群魔聚会,筹商策略,保不定会有什么阴谋毒计,不可不防。

“再一点,这班邪魔歪道,全都狂妄自大,谁也不愿抵服于谁,我倒要看看这暗中鼓起风波之人,有何绝顶神功,能慑伏群丑,令其俯首听命。

“名次之争,地位高下,也必有一翻争执,说是探听虚实可,看场热闹也可。

“有一点要告诉你,看热闹,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六月六作一总结,胜负之数,尚难预卜。”

车行已缓,近了陆家山街道,车前一阵串铃响,走过来一位走方郎中,口中念念有词:“疗疮恶疽,五毒创伤,内外疑难杂症,莫不药到病除!”

走方郎中嘴里念着,摇动串铃,缓步进入方家老店。

御车人陡地一勒马,也在方家店前停车,店小二接过牲口骡车,拉入后院,车子是空的,别说人踪,连个货品全未带。

车老者一个人却要了两间上房,徐步进得后院之时,那走方郎中还在踱着方步,不曾入室。

御车老者抑拳拱手:“在下年过半百,迄无疾病,近来每患腰痛,尚祈一展妙术,以……”

这走方郎中呵呵一阵大笑:

“老夫子!上了年岁的人,血气衰微,这是通常现象,我开个方子,一帖包愈,请稍候一下。”

走方郎中开门进了房间,随身携带的文具,一挥而就,就窗口递出,笑笑说:“老夫子!我这方子,在街上铺子内包得着药,只是店内药材,不见得是倒地货。”

“你要是不怕费事,西南黄土坡前,个孤零人家,专贩药材,二鼓前会在家,晚了,恐他……”

老者接过药方,付了礼金,连声称谢的退了下去。

天色才黑,方家店扑出两条人影,全都着面具,分不清年岁面貌,疾如飘风般向黄土坡来,五七里途程,不过一瞬。

黄土坡前,有个破落庙宇,女墙已倒,房舍零乱倒塌,异常荒凉,这两条人思路不迟疑的扑入那东倒西歪的大殿。

微一瞻顾,全翻上了那面蛛网尘封的巨匾,匾后发出一阵悉声之后,一切立即归还了自然。

半晌,发出人声:“老前辈!走方郎中所述,我有点怀疑……”

“那是我铁铃帮下针灸堂香主,为人极为精细,禁声!”

一声轻唰,飘落一条人影,就如轻絮坠尘,着地无声。

来人手执炊火简,肩挂两条蛇,独目异光闪烁,异常丑怪,下场是那神女峰蛇谷主人,百毒鬼婆查三姑。

她落在庭前,独自环扫,一声冷笑,遥望长空。

一轮皓月,斜悬东南,晴空如洗,万点繁星,月下人影闪动,有如仙子下凡,俏立庭前。

这人身长玉立,月白衣裙飘飘,腰挂五雷鞭,正是那青锋教主夫人,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

独眼婆子冷然不屑的说:“田媚!神尼一生,谨言慎行,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圆寂不久,你却倒行逆施,包藏祸心!你约我……”

青娘子田媚倒身下拜:“老前辈是我师执,田媚不应也不敢辩,不过,事关师门声誉,不言则辱及家师。”

“田媚身在青锋会,并不曾为非作歹,何谓倒行逆施?安份守己,除照顾会务外,与人无忤,包藏祸心之说,令我不解。”

“事实所在,你还辩什么?”

“什么事实?”

“海上碧涛,西南白骨,数不清,道不尽的一班黑道中人,是谁约来?”

“老前辈!这不能怪我,青锋会开坛皖境,黄山派已封剑,居然连络人间煞星,崆峒笑然神裘腾,予我重创。”

“所以你就邀约这班魔头!”

“老前辈这话错了,各人宗旨不一,道统不同,所谓成则为王败为寇,历来中原武林得势,自命为武述正统,边蒲海外,是他们排斥对象,凭借的是什么?

“以仁义为标榜,莫非他们不杀人?什么是邪?何者为正?从何区别?欲上之罪,何患无词,他们势盛,谁敢与辩。”

“一朝这荒群雄得势,说他们是江湖蠢贼,武林败类,依样葫芦,谁日不宜?”

“前辈出山,意旨我明白,无非有人伪造家师遗书,欲抗一个人,其实你老人家与此人并无过节。”

“这伪传家师遗命之人,正是我师门弃徒,百计非难我,与我作对,前辈或许不信,这儿有家师亲笔遗书,要你老人家照顾晚辈。”

青娘子说到这儿,抽出纸柬,鬼婆接过一看,果如所述,默思良久,慨然说:

“我老婆子昔日不慎,遭受银蛇反噬之惨,幸蒙令师不弃,大施佛法,拯我与厄。才发誓非令师有谕不再出谷为非。”

“令师当时并许以条件,我出谷之日,许率意为之,当传令人来谷之际,我就道前言,要他代守师门话言。”

“如今神尼遗书两份,意旨不一,且背道而驰,老婆子不遵乱命,还我本来!再不愿多管是非,让你们胡闹下去吧!”

百毒鬼婆说到这儿,身形微震,就要归去。

青娘子一声:“前辈且慢!”

鬼婆冷然地说:“我不管就不管,别想找我入浑水!”

“前辈误会了,我仅是想知你与师门叛徒要约何事?万一于约之事未了,晚辈可效微劳。”

一句话不怎么,勾起老婆子报事,炊火筒铮铮两响,撞地有声,火星进射,石硝纷飞,恨声说:

“我要保全绿魅查震,却不料南阳道上,为旋风太保余再添所杀,老婆子即始归山,也不能轻放了他。”

“如此一说,老前辈就要与中原七大门户为仇!”

“危言耸听!”

青娘子一阵娇笑:

“前辈何多疑至此,目前,崆峒、华山、少林、武当、黄山、东海及铁铃帮接触频繁,铸七星剑七支,各门分掌。”

“七户共尊,誓灭武林,旋风太保余再添为崆峒掌门人笑煞神裘腾之侄,前辈杀了他,就惹上了七大门派,后果不堪设想,即使前辈听我良言相劝,消除此念,仍难安居!”

“什么意思?”

“谚云,卧榻左侧,岂容酣睡,神女峰并不是边荒之地。前益也非属于七大门派正传。”

“你是说七派不容天下武林?”

“也可以容,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俯首臣伏,听令七派,前辈垂暮之年,势孤力弱,舍此无他。”

老婆子一阵狂笑,声如枭鸣:“死可!难输这口气!”

青娘子正色的说:“前辈何不助我?”

“怎么助?”

“白水湖龚家废园之会,这荒群雄毕集,商讨对策,以抗七派,以前辈身手,自有武林一席地,要约得践,自身可保,何乐而不为。”

“何人为首?”

“武功高下,掌力定尊卑,但非自相残杀,为首之人,可能是前辈,可能是他人,但前辈必踞武林中极高地位。”

老婆子独目连翻,似在打主意,有倾,断然说:“好!数十年不履江湖,倒要与群雄一会,以定尊卑。”“

“前辈!这儿有信物,可入龚氏废国。”

鬼婆一声冷笑:

“信物!老婆子数十年前,纵横江湖,独来独往,什么地方没去过?区区龚氏废国,谁敢相阻,撞山仗下,必添冤魂!好啦!就这么说,我走了!”

鬼婆身形上起,朗月清辉下,闪一闪,踪影全失。

青娘子得意的一笑,也向南扑去。

又恢复了寂静。

破败的大殿内飘落两条人影,一个苍老的声音:“孩子!祸事了!”

“老前辈……”

“哎!辽东双煞奉查三姑之命,探活骷髅行踪,也算悔过迁善,结果……”

“唉!再添怎知会有此事。双煞又未说明,事已至此,六月六之会,再晚愿一会百毒鬼婆!”

“你逼战太紧,双煞性又继惊……此事成过去,说他无益,遇上查三姑,仅防他身上两条蛇,更要注意支撞山杖。”

“老前辈,再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端阳复派崆峒之时,我曾跟踪那瘦长怪人,蛇谷鬼婆的来路,我已大致了解,但虎牙山古墓出来的白无常,令人信不迭,怪人约他出山究系何意?”

“孩子!那是武林闻名惊惧的人物,外号白影神魔,姓什么叫什么我已弄不清,此人性躁易怒,瞪眼杀人,后遭人暗算,据闻已死,别的,连老夫也弄不清。”

“那瘦长怪人大概是西南神尼门下!”

“这又算被你问住了,我没听说神尼收过男弟子。”

“这班人似都与西南神尼有关连,神尼武术为人如何?”

“神尼出家人,以渡化为本,我没说她杀过人,至于武术,无法形容,那只能说神而化之。”

两条黑影边走边讲,扑向了方家老店。

五月二十,三鼓时分,下弦月悬挂东南,午夜回凉,清风阵阵,那么静,静得如一汪死水。

白水湖象个山字形,山头在东北,伸出老远。

湖尖端,就是龚氏废园,屋宇不整,花草零乱,但是,在那山水亭台的旧址上,可以察得出匠心独运,巧夺天工,气魄之大,占地之广,更不在话下。

湖边通往龚氏废园的小径上,埋伏着明柱暗卡,全是江湖中一流高手,布置周密,插翅难飞入园。

勾月朗照下,扑过来两条黑影,直闯龚氏废园。

两人似有所恃,并没把暗卡子放在眼中,步至园门不远处,陡闻人声:“喂!那路朋友请报号!”

两条黑影中一人答:“徐步湖边拆翠柳,顷聆莺语入园来。”

“朋友你有令箭?”

左面这人探怀摸出一枝细柳,笑笑说:“请验令!”

园中人一拱手说:“朋友里请!”

两条黑影从容不迫的进了园,行不半里,一丛矮松旁陡现人踪,拦住去路,扬声喝问:“朋友报号!”

“徐步湖边拆翠柳,顷聆莺语入园来。”

拦路人陡地纵声大笑:“好一个入园来,就怕你来得去不得!”

“怎么,这也是待客之道?”

“朋友!你只知外园令而不知内园今,想骗入内园,岂非妄想,识相点,乖乖给我躺下!”

“你露点什么!”

园中人嘬口吱地一声!

两人中一人陡地—扬手,园中人闷哼一声,倒手就地。

两人正待入园,园中吱吱吱应声相和,两人知难硬闯,且硬闯亦非本意,陡仰身向后暴射,晃眼已至外园门口。

黑暗里一声锣震,嗖嗖嗖扑出七八条人影,横截去路,闯龚氏废园的正是旋风太保金再添及铁铃帮主。

余再添道:“老前辈!怎么说?”

“按前议,你不得出手,由我来打发。”

老帮主控囊摸出一把青豆,扬手低喝:“躺下!”

一阵啸声过处,声声闷哼,躺了个横七竖八!

园中突发长啸,老人一带余再添,飘身扑出园来,隐入青棵中。

一瞬间,两人转入园左湖边,老人轻声一笑:

“孩子!我栽了,想不到青娘子田媚多诈,连我门下那位针灸堂主全上了人家当,今天要是进不了园,我这老脸可没放处。”

“老前辈!何不硬闯?”

“硬闯有违初衷,且此行意在探底。”

“那怎么办呢?”

老人手指湖中说:“就在这条爪皮艇身上。”

余再添低声说:“老前辈!这个交给我!”

“孩子!……”

他底下话没说完,余再添一个鱼鹰入水式,噗地一声已跳入湖中,水花一闪一冒,爪皮艇陡地一晃荡。

艇上人立足不稳,噗通,摔落湖中。

艇上人也是水路人物,仓忙中负手抽刃,手还没塔到刀柄,余再添一蹬水已到他左侧,陡伸手刁住对方脉门,左手倏伸,点了他穴道。

行动快捷,几个动作出于一瞬,这人哪有还手机会,不能言不能动,被人家弄上皮艇,驶向湖边。

金再添挟着艇上人飘身上岸,在老人面前相开这人穴道,低声说:“别轻动找死!问你几句话,不得虚言,|奇*。*书^网|否则,我叫你不得好死!

“入内园什么口号?进入内园是否还有暗语?你说明了我替你留退步,我进园后凿沉这条小艇,事后你可以说:小艇被船撞沉或水内巨鱼弄翻,了不起受责,不会要命。”

这人本不敢说,一听余再添替他留了退步,便道:

“我叫胡康,奉命巡湖,遇有可疑事入园报告,由陆路进园凭口号,由水路凭令牌,但这令牌不得入三园。”

“是真的!”

“我不敢对二位撒谎。”

“令牌呢?”

胡康由腰中摸出一支竹牌,上面刻有水路巡逻令牌字样,上有火印。

余再添伸手点了他穴道,笑对老帮主说:“老前辈!上艇吧!”

铁铃帮主笑了笑没说什么,上了皮艇。

老人对金再添这份水性机智,不由暗赞。

小艇破浪,其快如飞,转瞬已到了龚园临水一面,余再添那会弄沉小艇,阻了自己退路,他系艇阴暗处,上得岸来。

不远就是废国竹篱,查问竹符不过例行公事,轻易的就进了第二道园门,入园各处查看,知道各处均有有暗桩。

余再添这才深服老人远见,硬闯虽可进入,但绝无法探听什么,因为这种星罗密布的卡哨,再高能为也无法隐蔽行藏。

所谓一、二、三园,也不过这么名目,说实在的,竹篱尽毁,仅存石柱,但防守之人,内围较外围更严。

两个人人二园后就没向里闯,转至东北角上,一见有个红楼,高有数丈,两人立即进入楼中。

却不料顶层也有人问:“谁?这么快就换班了,我还不想走呢!”

余再添答道:

“千载难逢,错过今夜,那有机会看到这班江湖顶尖高手,你不走也不妨,人多还热闹呢。”

他边说边上楼,楼上人根本没看他,还在凭栏远眺,因此余再添轻易的点了这人之穴道。

楼上,居高临下,正对中间一处草坪,场中,布置着座椅十余张,一色的黄绫软缎围被,环绕着一张八仙桌。

势派倒不小,但放在这参差没落的废园中,异常不类。

场中静悄悄的,没一丝人形,寂静得令人不敢相信。

余再添怀疑满腹,转脸正待说什么,陡地,火焰飞空。

铜像三震,人影一闪下,场中坐椅上多了一个人,一身绿袍,双目深陷,正是那海外二霸主碧涛神鳌海渊,背对红楼,端然而坐。

废园右恻,一座破漏的房舍中,走出一个老婆子。

只见她手持龙头拐,走入场中,微一举手说:“霸主信人,如约而到,老婆子代主肃客,不恭之处,尚祈见谅!”

碧涛神鳌转脸扫视红楼一眼,鼻中微哼,面带不屑之色,那一股子傲气,委实令人受不了!

六指魔婆一声干笑,场中落坐,仰首长空,也摆出唯我独尊神态。

旋风太保余再添转对老人说:“这算是什么?”

“孩子!这班邪魔外道心目中只有自我,谁也不会服谁,瞧吧!看他们究竟玩什么花样。”

火焰再起,锣声又震,园内外一阵骚动,敢情连那班明桩防卡,全被引诱得忘了本身职责。

勾月朗照下,缓缓的走来个庞然大物,沙漠骆驼,前头,两人开道,后面还跟随着五个壮汉,手中各持着钢环驼走铃响。

一路叮当,上坐着一个大孩子,年约十六七岁,漆黑的面庞,配着一身杏黄衣着,要多怪有多怪。

行进三园,围内陡闪出两条人影,对驼上人一拱手说:

“奉令恭请漠北奇侠,但从人请留二园。”

驼背上孩子纵声一阵干笑:

“哼!从人不能入园,这是何意?要知我也不过是一个前站,算不得主,莫非也留二园?”

“在下奉令行事,不敢自专,既是前站,就请留步!”

少年面色一沉,陡扬声:“你是什么东西!躺下!”

仅见他一抬手,守园人一声哀号,倒于就地,双目尽亦,满地乱滚,两手不住捞抓,衣着撕成碎片。

驼上少年一声冷笑,推动骆驼,向内园走去。

他进得场中,没理睬谁,从人拉过座椅,大马金刀的落了座,好似桌上的东西专为他备的,毫不客气的大嚼起来。

碧涛神鳌海渊见少年目无余子,实在看不下去,缓缓的站了起来,正待发作,陡闻丝竹之声,由远而近,惊疑地又落了坐。

不过在他目中,流露出焦急不安神态。

火焰锣声又起,丝竹音中,夹着冬冬鼓声,一队人马过得园来,六个半裸少女吹着笔萧,两名壮汉敲着皮鼓,目不旁瞬,徐步八园。

在这八个人组成的行列后,一支黄罗伞高张,伞下人高约九尺,一身青绸长衫,虚飘飘的就如罩在一个衣架上,其瘦可知。

再向上看,不禁令人毛发皆竖,活脱脱的是个骷骸,要不是两个阴暗灰死的眼珠在转动,谁也不信是个人。

形容瘦子是皮包骨头,但他,确实是皮连接着骨头,及没骨头的地方,深深下陷,鼻子仅见两个巨孔。

守园人这遭学聪明了,绝没谁敢向前挪一步,眼看着一行人进得内园,方才喘了一口粗气。

这活骷髅进行场中,倒是大刺刺的对大家微一颔首,随行少女搬过椅子,拉出行列,这半人半鬼的东西落了座,坐下来也比常人略高。

黄罗伞盖高张,乐声又起,立即传出一阵皮鼓冬冬,他居然是个音乐欣赏者,垂眉合目,静聆乐声。

碧涛神鳌不安的挪了挪身子,六指魔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狂什么劲,比你狂的人多着啦!你敢怎么样?

丝竹音转,声带杀伐,这骷髅人陡睁双目,一摆手,从人退于身后,园外传来一阵叱喝声。

第一道园门口,站着个形态怪异的老婆子,独目闪光,注视着身前七八个守园人,冷哼一声:“让开!我是第二道警告尔等。”

由园内走出一个人来,拱手说:“守卡人无知,冒犯老人家,在下奉教主夫人谕,在此恭候大驾,敬请人园。”

这人对守卡子的一挥手:“你们全是死人,连神女峰蛇谷主人都不认识了,还不给我赔礼认错!鸣炮迎宾。”

七八个人一声轰诺,敬礼如仪,老婆子独目瞧也不瞧,由这人陪导入园。

一声声炮竹里,进得三园,他尚未到场中之际,六指魔婆陡地一扬手,纸符已飞向活骷髅。

活骷髅拆开一着,没有皮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但那双灰暗的眼球,在流转不定,什么事?他打着什么主意,可就没人知道。

独眼婆子步入场中,立住了脚,死盯了活骷髅一眼,冷哼一声:

“我道全是班什么了不起人物,活死人,臭小子,鱼虾首领、花子婆,也算群雄大会吗?哼!”

在坐的表情不同,活骷髅咧着巨齿,两只鼻孔冒出三尺白气,那情形,似在强忍着一腔怒火。

六指魔婆双目飞霜,冷冷一声干笑。

碧涛神鳌面色倏变,黑绿眼珠一转,自然而然的提聚碧涛阴煞,准备出手。

那骆驼而来的怪少年,尚在箕踞大嚼,好似根本没听见,身后一排站着的七个人,全死盯着鬼婆,一瞬不瞬。

百毒鬼婆性至急躁,见这几个神色,从心里厌恶,冷哼一声:“瞧什么再盯着我老婆子,非叫你双瞎眼不可!”

黑怪少年倏地向后一摆手,呛当当一阵钢环暴响,掠出来五条人影,乌溜溜链索钢环,分五方罩向鬼婆。

一天环影,满耳爆音中,百毒鬼婆一声暴喝:“小辈找死!”

就见她炊火筒一扬,钢环爆音震耳,数声闷哼,环飞天外,人倒园中,五个人跌翻两对半。

怪少年鱼眼圆睁,一声狂吼,倏抖手唰的一声,飞落一天星雨,罩向列方。

鬼婆震声大笑,有若枭鸣:“小儿!你这把烈焰神沙,火候还差得太远,还不替我滚出去!”

就见她炊火筒一扬,单掌抵着火简下端,回环一扫,就如风卷残云,神沙四飘,无影无踪。

怪少年练来神沙不易,心痛飘散,不禁怒极,倏地暴身而起,单掌遥伸,一缕罡风,迎头罩落。

鬼婆怒气上冲,白发无风自动,炊火筒陡地一转,右掌一抬,正待击筒底,一声长啸,起自湖西。

红云飘动,疾逾奔马,凌空怒吼:“瞎婆子!你要伤了我小孙儿,驼子誓不甘休!”

声落人降,飘落一个矮驼怪物,倏地一抬手,轰地,遥空罡气互撞,如沉香坠地,嗡嗡余声不绝,震耳欲聋!

百毒鬼婆只眼连翻,怒叱:“驼鬼!四十年埋身边荒,我疑你早死啦!想不到你又爬出大漠。”

大家这才看清了,来人身高不过四尺,驼得象只元宝,两只火眼,一身红艳,与那骷髅一比,高矮之间,悬殊甚大。

矮驼嘿嘿连声:

“瞎婆子!别笑我爬出大漠,你怎地也钻出蛇窝?不分青红皂白,居然使出看门家当,你别以为撞山神功天下无故,要知我驼子化血沙手也……”

“驼鬼,你别叫阵,瞎婆子今日应邀与会,主要的是要会会你们这班八荒魔怪,以定尊卑。”

“哈哈哈……八荒魔怪?你算那一门?别一身绿毛说别人妖怪,瞎婆子!你照照尊容,该多秀气!”

“驼子倒不是惧你,昔年曾有数面,各行其道,车船两不碍,没好也没坏,咱们是应青娘子邀来聚议,别主人未露面就打得乌烟瘴气,停会儿再一搏以定尊卑如何?”

“别妄想,驼鬼!老娘才不随波逐流呢。”

“也好!那就停会儿一博生死!”

两人正在争执,左侧凉亭里走出一个人来,两支红灯前导,后面正是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袅袅婷婷的步入场中。

田媚对大众—礼,扬声说:

“在坐诸位,不论年龄,武功,成名先后,在田媚来说,今是前辈,居然应田媚之邀,万里与会,田媚先行谢谢。

“目前中原七大门派行将连手,排除异己,详情诸位已知,这事关系着我们的生死存亡,田媚无能,不敢自专,今日诚邀前辈们来此,旨在商讨对策。前辈们全是威震武林高手,当有以教我。”

百毒鬼婆冷然地说:“田媚!你就别太谦了,试述你的主意吧!”

“老前辈!田媚已有腹案,拙见如不适时,再请前辈赐教,田媚以为,力弱则分,前车可鉴,既合力与中原武林对抗,必有组织,分主从,定卑尊,号令统一,才能不乱章法,制敌机先。”

“你且说怎么组织?老婆子要一明底蕴。”

“组五绝帮!以……”

“老婆子数十年不履人间,何谓五绝?请……”

“凡与五绝帮对抗的,杀其人!斩其徒!灭其族!焚其居!毁其武学!必使其绝而后已!”

“田媚!你重复了,人既死绝,还有什么武学可言。”

“不!老前辈!各门各派之学,莫不注有专册,如果不毁去其秘册,迟早仍会生事端的。”

“大概你是五绝帮主了!”

听,老瞎婆居然讥了她一句。

“老前辈!田媚何人,敢承担此一大任,五绝帮主以武功论高下,田媚有自知之明,绝不敢出手。”

“你脱身事外?”

“不!田媚仍然是青锋会,不过,一切事听令五绝帮,不但青锋会,凡武林同道,不论那门那户,全得听令五绝帮!

“依我之计划,五绝帮除了帮主以外,下设五绝令主,上承帮主之令,下管天下武林诸事。”

“我不关心这么多!”

形似活骷髅的冷冷地开了腔:“你关心帮主宝座!”

声音既尖又细,绝不似出自高达九尺的怪物口中。

百毒鬼婆这下可找着对象了,??瞟这骷髅架子,冷然一笑说:“活鬼!先会儿你很聪明,现在何以这么蠢!”

“瞎婆子!你还没忘数十年前往事?”

“虽然不是仇,但也属于恨,你知我老婆子重入江湖为谁?”

“老婆子!我已够忍耐的了!”

“我看你就发作吧!”

活骷髅霍的立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前一迈步,厉声说:“瞎婆娘!你坐僵三元洞,遭银蛇反噬,别人看一眼不行?凭什么要我救你?”

“老婆子一生不求人,要你救,笑话!”

“那么你口口声声无仇有恨,恨你家山主什么?”

“恨你这无知匹夫洞口一声冷笑,幸灾乐祸,还够不着毙了你?”

“如此说你诚心找碴?”

“不仅如此!”

活骷髅灰暗双睛一转,陡地一扬左袖,鬼婆暴喝:“你敢放飞蜈蛊,老婆子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知我撞山仗内养着什么?”

活骷髅迟疑的缘了手势,迷惘的说:“你还能养出好东西。”

“别想套老娘虚实,你总知你那飞蜈金蛊克星是什么?”

活骷髅面色没法看得出,但眼神里泛出迷惘,惊惧不安的神色。

矮驼子向前一迈步。“盲婆子!你是来寻私怒?夺帮主宝座!与众为敌?”

“全是!”

“我不解。”

“帮主宝座归我,不与尔等为敌,否则……”

“别否则,我驼子两把神沙解百毒驱邪祟,了不起两败俱伤,依我说:把芝麻绿豆大的恨丢过一边,言归正传,对付各派如何?”

“可以,由我发号施令,活死人也得当众道歉!”

“我不是向你来情,而是说如何以定尊卑。”

“你也有意为尊?”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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