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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命令我倒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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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书本上,但外头嘈乱的声音穿透紧闭的窗户,拼命朝他耳廓中钻爬,有人嚷嚷着要打电话报警,有人大骂刘广孝不是东西,有人说孩子他爸干不出这种事情。
他紧紧握在手中的笔,笔尖已不知何时扎透了试卷削薄的纸张,他听见孩子的哭声,像一把刀攒在他心窝里,那个男人是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赌的不是一笔钱,而是他老婆孩子的命。
冰冷潮湿的河风夹杂着深秋的蒙蒙细雨吹在脸上,陈未走下亮着灯的申水桥,寂静的沿河道旁高大的柳树已经开始落叶,夜里的河水黑漆漆的,只有路灯照着的地方泛着亮片一样的碎光。
宽阔平整的河道上空无一人,大路旁是一栋栋拉着提花铁门的别墅,姜城住的那一栋楼里没亮灯,他不在家。
陈未站在路边,望着对面房子的晒台和窗户,他猜不出那人会在什么地方消磨这样的夜晚,他只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帮他,那个人肯定叫姜城,所以明明下定决心不再给他添麻烦了,但在这个无助的时候,他还想再求他一次。
正出神间,远处突然传来一串刺耳的轮胎抓地声,他朝声音发生处望去,眼睛却倏得遇上两道强光,光线刺得他两眼一片黑,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汽车远光灯打来的强光,眼睛勉强能视物时,一辆马力开足,轰隆作响的改装车已飞一般驶了过来。
陈未望见正过到路中央的行人,脸色一变,当即不假思索地大喊一声,“小心!”
廖建章敏捷地避开接二连三,疾驰而过的飞车,他站在原地,拍拍衣裤溅上的泥浆,望着那群扬长而去,无法无天的飙车党,又惊又气地骂了一句,这才快步走到对面,冲人笑着道谢,“多谢你啊,小同学。”
陈未看看眼前面生的中年男人,摇摇头表示不用客气,正要转身自己走开,刚刚开走的那几辆车,眨眼间又以比方才只快不慢的速度去而复返,并且不但去而复返,还南北两面横起车身,将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车轮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连打了几个转才在跟前不远处停稳,陈未和身边的陌生人不约而同朝来人看过去。
为首的汽车车门被驾驶室里的人一脚踹开,廖建章看见从车里走下来的半大小子,面上显出吃惊的神色,没等他上前批评教育,对方却已大步走到面前。
少年回头看向急急忙忙从随后赶来的另一辆车上下来,小跑着奔到跟前的人,扬手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他妈不是说清场了吗?这两个东西又是怎么回事?专门从天而降来扫老子的兴吗!”
挨打的男人捂着脸,连声赔罪,“乾……乾少,是……是清场了,我……我也不知道这……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眼见少年不由分说劈手就要再打,廖建章忙伸手截住对方的手臂,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成年了吗?有身份证和驾驶证吗?这里是城市的公共场所,不是你的私人赛道,谁给你的权力这么开车?”
陈未暗暗皱眉,这人明显是外地口音,想是不懂得这里的地情,那位“乾少”小小年纪既然敢这么嚣张跋扈,身后一定站着能给他权力这么做的人,况且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不论该不该追究,此时却都不是追究的时候。
马少乾乐了,好家伙,宜城这地界儿还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哦不,第二次了,上回的场子他到现在还没找回来,这么快就来了第二个不怕死的。
他挣了挣被人捏在手里的胳膊,挣不开却也不恼,反倒欺身上前,仔仔细细打量起面前身姿笔挺,五官端正的男人,接着故作惶恐地攒起眉头,露出一副夸张到滑稽的神情,“我好怕呀,不过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质问你马爷?”
廖建章扫眼拿着铁管跟棍棒从另几辆车上下来,慢慢围到跟前的保镖跟打手,面无表情道,“没人告诉你,你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违法了吗。”
马少乾微微一愣,立时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跟我讲法律,警察啊?我他妈真是怕死了,那警察叔叔你有枪吗?”
廖建章没有反驳,他是昨天刚到的宜城,还来不及去局里报到,非任务状态,便装出行自然也不会带枪,上级调他过来时,只说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他原以为一个内陆小城再怎么复杂也构不成什么特案,如今看来或许真是他小瞧了这个地方。
马少乾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看向自己那一帮手下,扬声问道,“我爷爷说了,警察天不怕地不怕,那你们知道警察究竟怕什么吗?”
旁人只顾笑,只有刚才挨打的人谄媚地接了一句嘴,“马少,警察怕什么?”
那人话音未落,陈未只觉后背叫人猛得一推,他脚下还未来及站稳,颈上一凉,一把匕首已经压在了他的颈动脉上。那个把他揪扯着拽到马少乾跟前的混混一脸猥琐地笑道,“乾哥说过,警察嘛,最怕的当然是人质,打不能打,杀也不能杀。”
第17章 气死了,嘤
廖建章瞧见陈未脖子上的刀,果然脸色大变,“你想怎么样!”
马少乾一脚踹开跟前殷勤的手下,“去你妈的,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警察,用得着人质?说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那人腰眼上挨了一脚,姿势夸张地摔了跟头,为了讨好老大,匕首也逼真地飞了出去,还把人质带得跌了一跤。
陈未机警地避开贴着额角呲出去的刀刃,再看时,马少乾已一脸阴沉地转向了那自己默认了警察身份的男人,“不怎么样,既然这么巧遇上了,想跟警察叔叔玩一玩而已。”他说着一把夺过保镖手里的棍子,照着男人的头就重重一棍闷了下去。
陈未见状呼吸一滞,险些跟着惊叫出声,直到他瞧见那人身手敏捷地避开攻击,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少年一击不成,手下们当即一拥而上,随之而来的混战,又叫陈未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着痕迹地将身体默默向后挪了三寸,抬头看了看那飞扬跋扈的少年和他身边的两个手下,眼见没人注意他,急忙伸出脚尖将那把掉在地下的刀子划拉到了跟前。
马少乾望着那个一把年纪了还很有两下子的警察,眼中迸出一丝亢奋的光火,他从小就爱看警匪片,可惜宜城没有真正的警,他们大部分是马家的人,至少听命于马家,极少数不肯“同流合污”的,也都做了不问世事的“哑巴”,他们只懂谈钱,从不谈法。
陈未的心卡在喉口,他紧紧盯着脚下的刀,又面无表情地望向人群中赤手空拳,毫无准备就敢以一敌众的男人,他觉得这警察要不是正直太过,那就是有点傻。
他不确定从自己的位置能不能把刀子踢给那男人,就在他抬起脚尖准备有所行动的那一刻,只听“砰”得一声响,紧接着对面那栋没亮灯的别墅的落地玻璃窗便哗啦啦碎得七零八落,破窗而出的一只网球不偏不倚砸在马少乾那辆豪车的引擎盖上,又跟着弹向他那张火冒三丈的脸。
马少乾急忙扭头避开,他抹把蒙汗的脸,瞪着刚刚上过漆的爱车上那个扎眼的凹坑,气急败坏照着对面的房子破口大骂,“姜城我操v你大爷!”
带着一脸起床气从大门里走出来的人只穿着一件紧身背心,皮带也没扣,牛仔裤裤腰松垮垮地吊在腰上,姜城不紧不慢走上前推开手持棍棒的流氓,扶了一把虽然挂了彩,但看样子还不算太坏的男人,路过陈未面前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隔着一步远停在了马少乾的车跟前。
少年跳下引擎盖,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阴恻恻笑得咬牙切齿,“舍得露面了?”
“要脸不要,群殴老的,吓唬小的,这就是你马少的作风。”
“别他妈跟老子扯犊子,上回的事儿不算完,你他妈就为了一张借条,鹞山道上差点儿把老子弄死,今儿我把话撂这儿了,再来一场,无论输赢,爷都认了。”
借条?陈未愣住,他下意识想起了第二次见到姜城,以及他从跟前匆匆走过时,跟另一个人的对话,他虽然还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已足够他抓住一些重要的信息。
马少乾自认这话说得慷慨大方,在情在理,陈未却只看到姜城笑,笑完了又像个老友旧交一样倾身近前,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未猜不到内容,但那明显是一句火上浇油的话,因为刚一听完就恼羞成怒的人,突然出人意料地从后腰掏出一把枪,堂而皇之地顶上了姜城的头。
陈未一眨不眨地望着不远处僵持的两个人,他肯定对方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但他仍旧觉得,那黑洞洞的枪口只要再指着那人多一秒,他胸腔里狂跳不已的心就会恐惧到炸裂。
廖建章抬手擦擦额角淌下的血水,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老陈,你是我的老同志了,上次的抓捕行动虽然失败了,但各方都有责任,这次调你去宜城,绝不是对你的处罚。”
“我知道,我服从上级的安排。”
“好,你还记得我们上个月在边境查处的那桩毒品走私案吗?”
“当然记得!”
“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那群毒贩携带的枪支很有可能是私造的。”
“私造枪支!确定吗?”
“根据我们近几个月的排查,基本已经可以将制造窝点锁定在宜城一带,你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摸清那里的情况,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提供准确的信息,当然我会给你再指派一个得力的帮手。”
调令下达的前一天,跟上级领导在档案室里的谈话廖建章还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想到,线索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抵着眉心的那把仿制的美式柯尔特,枪身很沉,子弹的火v药填充量也极大,只要一颗子弹就能打烂他半个脑袋,姜城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模样,笑得马少乾怒不可遏还心里发慌,他从野路子弄来的枪,打过兔子和野鸡,却从来没有杀过人。
马少乾内心挣扎,额头上也在冒汗,恰在此时,远处倏得传来一声刺耳的警笛,吓得他手一抖,险些就扣下了扳机。
姜城睨了眼这怂蛋,轻而易举就将那把指了他半天的枪从对方手里截了下来,三两下拆得七零八落,不声不响丢进路边的草丛,只留下一梭子弹捏在手里把玩。
少年的动作做得很隐蔽,短短十几秒,廖建章却看得越发吃惊,当年他在部队里也不过这个水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却龙盘虎踞,深浅难测,看来这次的任务要比他想象中棘手得多。
路尽头首先开进视野的是一辆消防车,紧跟着是一辆急救车,再然后才是警车,马少乾面上一阵扭曲,“你他妈到底打了多少电话!”
姜城故作认真地盘算了一下,“不多,120,119,110,对了,还有你爷爷的。”
“我操!姓姜的你敢阴我!老子跟你势不两立!”马少乾大吼了一嗓子,拉开车门钻进自己那辆车里,也不顾周围有人没人,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便“嗖”得蹿了出去。
急救车带走了受伤的警察,消防清理了那面掉不停的碎玻璃,110也收押了没来得及跑掉的小流氓,姜城坐在河边的护栏上抽烟,他瞅着一声不吭扭脸就想跑的人,扬手甩出掌心里捂热的弹夹,不偏不倚正砸在对方提起的后脚跟上。
陈未在路中的水泥地上结结实实栽了个跟头,他想起自己出来时的目的,趴在地上仰头望着小城里格外安静的夜色,脑中又响起那个可怜的女人绝望的哭声,他正要固执地爬起来,却被人一脚踩在后背上,紧接着,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再看时,刚刚混乱中他小心翼翼拨到跟前的匕首,竟已结结实实扎进他脸侧的地面。
他听到对方冷声冷气的告诫,“英雄通常都死得很惨,别跟我说你也想试试。”
陈未心想,这人也太过聪明了,聪明到他也不确定对方是看到了他脚下的匕首还是刀尖呲过地面留下的划痕,但不论是什么,那人都一眼看穿了他不自量力,要开罪那群地头蛇,去帮一个陌生男人的用意。
陈未没反驳,也没狡辩,不远处的申水桥挂着五光十色的彩灯,他突然打开话匣子,说起了晚间站在窗前看到听到的事情,那些事好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又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生活里褪不去的悲哀的底色。
“没人告诉你,自顾不暇的人就不要再管别人的闲事了么?”
“现在……有了。”
姜城拿家乡的方言骂了一句陈未听不懂的话,又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转身走回那栋仍旧没亮灯的房子。
陈未揉揉叫人踩疼的肩膀爬起来,也跟着重新走进自己的不眠之夜。
他没走多远,身旁却停下一辆低调的黑色银灵,车窗落下,姜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眼空着的副驾驶,说了句,“上车。”
陈未怔愣一瞬,听话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坐定以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去……去哪儿?”
“去找那个赌鬼。”对方说着,欺身近前,一把拉下他肩上的安全带,“啪”得一声叩进他座椅另一侧的锁扣中,不等他说话,便猛得踩下油门。
马少乾的车是半道上被人劫下来的,他被人拷在副驾驶上,恶狠狠瞪了一路握着方向盘的人,“你他妈用铐子有瘾哪!”
专注开车的人干干脆脆回了一句,“方便,好用。”
马少乾气得想吐血,“这回又要把我关哪儿去?我他妈到底是不是他亲孙子!”
赵钰想了想,“刘局长前几天特地给马爷通过气儿,说上面来人了,具体来查什么还说不了,我看过照片,很可能就是刚才你打的那个‘警察’,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能了,马爷叫我先送你去避避风头。”
马少乾闻说,忍不住嗤笑一声,“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不信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京官儿,还能在宜城这块地上搅出什么大浪。”
赵钰半晌没说话,想了半天才凑出一句俗语,“小心驶得万年船。”
马少乾倒倒烟盒,拿嘴嘬出最后一根烟,把脸径直伸到赵钰跟前,开车的人默契地掏出前胸口袋里的打火机,给人把烟点上。
马少爷靠回座椅,眯眼瞧着身边脸晒得黑漆漆的小青年,“你来宜城多久了?”
“三年了。”
“来宜城之前是干什么的?”
“我忘了。”
“你一来宜城就到了爷这里,可却从来不听爷的话。”
“你不靠谱,我听马爷的。”
马少乾叫人直来直去的回话逗笑了,这小子来历不明,却是个练家子,还有一手的好枪法,当年姑父和爷爷都说他有问题不能留,他却执意把人保了下来,就是因为喜欢他耿直的脾气,好在这三年这人也没叫他失望,动不动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就算了,还很老实听话,尽管听的不是他的话,却依然叫他倍儿有面子。至少说明他不瞎,没真像某些人叨咕的那样,任性妄为,领回一头咬人的狼。
第18章 赌徒
“一群废物!”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不得力的下属。
“洪爷,项目移交到市局,兄弟的门路就通不上去了……”
“你们的门路通不上去,老头子的门路怎么就通上去了!”
立在男人身后的手下适时开口道,“大哥,先别心急,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什么意思?”
“大哥,你想一想,这件事情风险自不必说,大哥的实力也不必我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这一点上来看,老爷子的本钱总归比咱们多,他既然想做,不如就交给他做,用马家的人脉与财力先把厂子建起来,到时候我们用这现成的东西,不比您自己劳心劳力强吗?”
男人渐渐舒展了眉头,回头看向自己的心腹,顿时哈哈大笑,“有道理,有道理,说得不错,让给他们,事成之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这么办!”
“而且,马家现在还有几个能办事的人?说不好,到最后这差事还得落到洪爷头上。”
洪义心中满意,看这个机灵的手下也是越发顺眼,正要开口夸赞,外头的人已急匆匆禀报道,“爷,老爷子来了。”
乌烟瘴气的地下室里,浓烟缭绕,吊顶上悬荡的白炽灯,晃得人两眼发花,男人又一次扭过肩膀蹭掉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无意识地舔舔越来越干的嘴皮,颤巍巍按上方桌中心洗好摞齐的纸牌,摸摸索索了半晌才咬着牙起了一张,飞快捂进掌中,耸着眉头急喘一阵,小心翼翼瞄了眼牌点,又忍不住长舒一口大气,伸手摸起第二张。
叼着烟卷岔开腿坐在对面的胖子吊着一双三角眼,似笑非笑劝说道,“老刘,我看这把还是甭玩了吧。”
刘广孝将牌一扣,脸红脖子粗道,“王大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胖子笑笑,“老哥,不是我说你,这把再输,底下咱们可就没得玩儿了。”
刘广孝神情怔住,伸手往脚下的口袋里摸去,空挠好一阵,那张血色全无的脸这才露出几分惊慌,目光却越发急不可耐,“这一把,就这一把,老子绝对能翻本,有种你就押。”
胖子不置可否地扬扬眉头,瞧了眼手中的纸牌,大方地如了老伙计的意,一把将手边的牌点全推了出去。
车子径直驶入一座地下车库,陈未跟着姜城从车库另一侧偏门内的扶梯走上去,走道入口处直通一家迪厅的音乐走廊。
姜城跟应侍打了声招呼,接过对方递来的铭牌,领着身后的人又沿走廊一侧阴暗的窄道连下三层步梯,转进一间宽阔通亮的地下室。
两个无所事事的看守正倚着门框抽烟,姜城朝二人出示了手里的物件,其中一个看守照着手边的木门连敲三下,大门应声而开,里头浓烈的烟味儿熏得陈未睁不开眼,半开的大门里头桌椅摆放得很随意,每张桌上的赌具,玩法也各不相同。靠近大门处是一间柜台,柜台上除了烟酒食物,还有数十个堆摞的保险箱,里头也许都是钱。
姜城熟门熟路往柜台前一坐,掌柜的小姐立刻贴心地翻杯拿酒,张开那双涂抹艳丽的嘴唇,“今天打算玩两把吗?”
姜城摇摇头,他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伸长了脖子朝人堆里张望的少年,“去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陈未迈开脚步,一张牌桌一张牌桌地看过去,牌桌上的人相貌神态各不相同,疲惫的眼中却都带着相同的激亢,他其实很懂一个赌徒的心情,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有某些不得不赌的时刻,或许真正令赌徒们欲罢不能的,并不是牌局的输赢,而只是面对未知的结果时,孤注一掷的感觉。
陈未在靠里的倒数第二张牌桌上找到了刘广孝,他这把看起来胸有成竹,手里的牌好像也给足了他底气,但对面押上大头的胖子似乎比他更加有把握,刘广孝看着对方这样的表现,似乎又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胖子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身上破旧的工作服,“老哥,这把预备跟多少?”
陈未赶在他应声前,急忙打断,“刘叔,小航的病又严重了,婶子叫你赶紧回去。”
刘广孝望着他,虚白的脸上显出恍惚的神情,那双失神的眼睛好像许久才认出面前的人,“陈未啊,你回去……告诉你婶儿,我过会儿就回,过会儿就回!”他说完,又将视线移回手里的牌张上。
陈未一把按住他发颤的手,“过会儿可以,你告诉我,小航的救命钱呢?”
刘广孝不假思索地指指脚下的布口袋,指完又不由自主变得更加急切紧张,“这就回,陈未,叔这就回,就这一把,你回去告诉你婶儿,这一把我一定赢回来,赢回来我就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陈未盯着他常年辛劳,早已皱纹横生的面目,咬咬牙,恨铁不成钢道,“你赢得回来吗?”
男人亢奋地睁大了眼睛,“这把肯定能翻本!任你想也想不到我这把牌有多好!”
陈未回头看向柜台处,姜城正端着酒杯跟掌柜的女郎说话,他似乎感受到身后的目光,扭过身来,眼里是他看不懂的神采。
陈未直视着那人的眼睛,又回头看了看小航爸爸脚下那只空布袋,眼中划过一丝气馁和彷徨,那个孩子的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得起又一个十年,就算等得起,那个女人受到这样的打击,还能重新拾起生活的勇气吗?
陈未看到这样的刘广孝,不知所措,可抬眼的一瞬间,他竟意外地看见了那胖子鬼鬼祟祟,暗中换牌的小动作,他微微一怔,目光紧跟着撞上一双阴沉的眼睛,不,是很多双,那些眼睛的主人有场中添茶倒水,上烟点火的,有散坐邻桌大摇大摆赌牌的,陈未吃惊地看向那胖子纹丝不乱,有恃无恐的神情,一时间猛然醒悟,王大军敢这么做,背后必是有人撑腰,刘广孝不可能是赌徒之中最有钱的,可对方连他都不肯放过,那么在这里被骗到倾家荡产的人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
在陈未的迟疑中,两人已摊了牌,刘广孝登时傻了眼,尖瘦的喉结滚了两下,却大张着两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胖子故作内疚,哥长哥短地安慰了他两句,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未一眼。
刘广孝一攫住王大军的手,“大军!大军!我求求你,你把钱还我吧……要不……借我也行,那是我儿子的救命钱!是我儿子的命啊!是我一时糊涂……大军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大军!”
王大军顿时拉下脸来,“老哥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你我是有交情不假,可也不能因为交情坏了规矩不是,这你叫在座的兄弟们还怎么玩?洪老板的生意还做不做?”
刘广孝惨白的脸上不停淌出冷汗,这个可恨又可怜的男人似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不是不爱妻子,也不是不疼孩子,他只是着了魔,被魔鬼引诱着,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陈未知道,他得想法子揭穿那家伙,但不能给姜城惹麻烦,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提着开水壶在牌桌间来来去去插科打诨,一脸油滑的青年,目光掠过他手里正蹿着白汽,还带滚声的铝皮壶,突然改变主意顿住脚,转而一步跨到失魂丧志的刘广孝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刘叔,输了就输了,婶子和小航还在等你回家,钱输了还可以再挣,回家吧!”
刘广孝喃喃念叨着“回家”,念着念着突然一把推开他,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说得轻巧!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家呀!”
陈未连退两步,突然脚跟一崴,咬足了劲儿猛得撞向拎着水壶的青年,那人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将没头没脑碰过来的人掀了出去,手臂连着晃荡两下,壶中滚开的热水顿时从尖嘴里射了出去,径直淋向那赢了钱,正要起身走人的胖子。
胖子见状,赶忙从座上跳开,被烫得连连蹬腿甩手,这一甩不当紧,藏在袖筒子里的纸牌也跟着飘了一地。
刘广孝一时尚没反应过来,却是邻桌方才输了钱的赌客大喊了一声,“好你个王大军,有胆子玩这一手!”
“去你奶奶的!瞎说可是要烂嘴的!”
“东西都掉跟前了,王八蛋你还狡辩!”
“你想干什么!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老子还就动了,我看你有多大能耐!”
不知是哪个先动的手,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大门一开,外头忽然哗啦啦涌入一群虎背熊腰,严阵以待的打手,跟着那群人走进来的是个四十几岁,衣着光鲜,很有派头的中年男人。
被几个人手脚并用按在地下痛揍的王大军,眼见救星到了,忙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洪哥来了,我看你们哪个还敢撒野!”
诸人一听,面上顿时露了怯,一旁呆立良久的刘广孝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大骂一句,飞扑上去狠狠一拳砸到王大军眼窝上,王大军哀嚎一声,二人立刻扭打在了一起。
洪义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彪形大汉急忙上前将拼命撕打的两人架开,这才侧身移开一步,将身后满头花发的老者让了进来。
老者扫了眼乌七八糟的场子,黑着脸哼了一声,待得目光落向立一旁无所事事看热闹的少年,眼中又露出笑,“年轻人不在上头耍,跑这底下来凑什么热闹。”
姜城叫了声“马爷”,也跟着笑道,“上回听马少说下面比上头好玩,没想到……是够好玩的。”
第19章 恩威
洪义面上有些不好看,王大军是他的人,平日里在他这里小摸小挠,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天叫老头子撞上了,他警告地看了眼被老头子的手下按在墙角里,瞧着他战战兢兢,欲言又止的人。
老者气愤地摆摆手,“让你笑话了,头一次来就瞧见这档子腌臜事。”
“马爷言重了,规矩是人定的,有人守规矩,自然也有人坏规矩,只看定规矩的人怎么处置了。”
老者微微一笑,“阿义,你的地盘,你说说怎么处置为好。”
洪义笑着打了个哈哈,“爸,这事儿是我失察,稍后一定妥善处理。”
“怎么个处理法?”
洪义下意识皱起眉头,这些年老头子身体不好,已鲜少过问底下的事,今儿个反倒不依不饶起来。
他看着老爷子的脸色,斟酌道,“胆敢出千的人,往后马家的场子绝容不下他,至于客人的损失,理当补偿。”
陈未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刘广孝能拿回他的钱,王大军以后也不能再继续祸害别人,可没等他高兴,老者却转脸问向面前的峻峭少年,“阿城见的世面多,依你看该怎么处置为好?”
“马爷这可就为难我了,插手家里的事,我还不够格儿,哪里谈得上见世面。”
老者豪爽地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你爷爷老糊涂了,我可不糊涂,你在这里,便跟自家一样,不单这里的事,就是马家上下的事,也任你插手,今儿你怎么说,我就叫他们怎么做!”
姜城想了想,也跟着笑道,“既然马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有费费脑筋,津江的场子里从来没人敢出千,马爷晓得是为什么吗?”
老者顺嘴应道,“为什么?”
“因为敢出老千的人都把双手留下了。”他说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王大军跟陈未却霎时都白了脸。
陈未下意识地看向说话的人,王大军已经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有眼色的手下立刻堵住他的嘴,他口中的叫喊顿时变成一串可怜的呜呜声。
老者听了姜城的话,当即豪气干云,抚掌大笑,“说得好,去取一把开山v刀来!”
手下听得吩咐,不多时便捧来一把开了锋的阔背长刀,陈未被刀刃一晃而过的寒光刺得心惊肉跳,他一把拉住想也不想便上前试刀的人。
那人伸手摸摸他的头,扭脸又对马老爷子大大方方应承道,“那我就借一步替马爷立立规矩了。”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陈未看着马家的两个手下在那人的示意下押着涕泗横流,像条野狗一样死命挣扎的王大军转进赌场后墙由一扇铁门连接的旧仓库,片刻之间,里头便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哀嚎。
呆立在场中的赌徒听着那叫声,个个脸色苍白,不多时,再看提着那把沥血长刀从铁门内走出来的人,更吓破胆一般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朝外涌去,主人不发话,门前的打手也不拦,任由那些张皇失措的赌徒你推我攘,飞快抢离。
陈未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姜城脚下的血迹,胃里又生起熟悉的呕吐感,他咬紧牙关一动没动,仓库里的惨叫声还在继续,那人路过他径直走到一声不敢吭的刘广孝面前,男人两腿发软地被架在两个壮汉中间,惶惶不安的一张瘦脸上露出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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