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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飞龙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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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五岳尽颓,江河涸干,天变地动,只要我不死,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便会为你报仇雪恨,刀刀诛绝那些谋害你的畜牲。”
在棺中,贺苍的遗容可怖,唇角又有鲜红的血渗出,宫笠双目泪盈盈,他哽咽的道:“你安心的去吧!老贺,我会做到的。”
凌濮封棺落坑,默默的,却迅速的用一块木板铲土堆填,不一会,已形成一座土痕犹湿的新坟了。
宫笠与凌濮二人在坟前跪倒,垂头合目,做最后的祈祷。
天,不知什么时候又渐沥浙沥的落起雨来,四周也更为阴沉晦暗了,空中的云,黑霾卷堆,宛似要压到人的头顶,可是天黑了,阴雨天的黄昏后,更带着那么一种特别凄冷沉郁的意味。
新坟、湿土,幽林,哭雨,有惨惨的风吹拂着,有跪在坟前的活人咽噎着,这人生该是太落寞,也太悲惨了。
离开“千叠岭”那幢令人伤心的木屋已经三天了,现在宫笠偕同凌濮正向“鲁”境的老黄河口进发,从那里可以出渤海到一飞云岛“。
一路上,宫笠越现沉默阴森了,他常常老半天不说一句话,双眉皱结,脸色寒郁,怔怔忡忡的像是在苦思什么,仿佛一张迷蒙蒙的细网将他陷束住了,他每就在这种深沉的思忖中不知不觉的叹息着……手抚着贺苍遗下来的那柄厚背刀,流展在眸瞳里的光影是那么的伤感酸楚……
宫笠没有有将贺苍的兵器与贺苍同归黄土,他珍惜这柄刀,因为这是贺苍唯一留下来又值得纪念的东西了,每在看见这柄刀,抚摸着刀柄皮鞘的时候,宫笠便宛似在恍惚中重又面对着贺苍的音容及笑貌,似是在隐约里闻嗅到贺苍的体息,接触到贺苍的肌肤……刀上,有他老友的汗泽,有他老友的手渍,更有着他这位生平挚交的光荣与壮烈的岁月痕迹,刀不会说话,却宛似有灵。
满眼的凄迷凝视着迢遥的道路,宫笠说不出有多么的悔恨怅失,他巴不能一脚踏上“飞云岛”去弄个水落石出。
在蹄声清脆又单调的响声里,随后的凌濮小心翼翼的跟上了一点,轻轻的道:“头儿,可要歇一歇?”
望一眼阴沉的天空,宫笠无精打采的道:“什么时候了?”
凌濮道:“近午啦!头儿。”
点点头,宫笠道:“再赶一程吧。”
凌濮笑笑道:“是,头儿。”
顿了顿,他又道:“头儿,有几句话我想和你说一说,如果你听得不顺心,便当我放屁,千万不要生气。”
宫笠懒懒的道:“说吧!”
咽了口唾沫,凌濮道:“‘金牛头府’,头儿,是当今天下武林中最具势力的帮会之一,非但旗下兵多将广,好手如云,他们的影响力也遍布沿海四省,更有不少结盟的堂口为他们广为呼应,他们的大当家‘双手夺命’孙啸是江湖道中有名的魔星,挂了招牌的心黑手辣,赶尽杀绝。”
宫笠道:“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凌濮苦笑道:“头儿,我的意思是,敌众我寡,就我们两个人去找他们盘根底,万一弄僵啦干起来,是不是显得力量单薄了点?”
哼了哼,宫笠道:“你含糊?”
额上的疤痕立时涨红了,凌濮冲口道:“我含糊他个鸟。”
赶忙尴尬的一笑,他又道:“头儿,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一山还比一山高,我呢?或许有好些人远强过我,但我从来也没有含糊过任何一个,输赢是一回事。骨气却是另一回事,这些年来,头儿看我怕过谁来着?当然,除了你以外……,,宫笠冷冷的道:“那不结了,还罗嗦什么?”
凌濮忙道:“头儿,我是做万全的打算—…。”
宫笠斜了他一眼,道:“什么万全的打算?”
舐舐唇,凌濮道:“譬如说,我们也可以事先安排一下,找几个好帮手,免得临时冲突起来而吃亏。”
宫笠毫无意义的一笑:“凌濮,这些年来,我姓宫的可曾吃过谁的亏?不错,孙啸是块狠料,但是,我也更不是叫人揍着长这么大的吧?”
吁了口气,他接着道:“老实说,孙啸的狂我是久已闻说过的,但他再是狂吧,也得掂一掂要卖狂的对象,‘金牛头府’名震天下是事实,不过,他要和我姓宫的硬碰硬的干,只怕却也得好生思量思量。”
凌濮呐呐的道:“头儿,如果说贺大哥的被害真与他们有关系,我们又找上了门,大概他们再是顾忌,也只有硬干了。”
宫笠面无表情的道:“如何老贺的死,真有‘金牛头腐’份的话,那他们除了流血之外,便没有其他选择。”
笑笑,凌濮道:“这是一定的了,头儿。”
两人说着话,已转过一个路弯,转过来之后,大路是一直往前去的,但是大路旁又多出了一条窄不了多少的石板道,蜿蜒的通向一片斜坡,石板道边搭了一座凉棚,斜坡上,却是好巍峨气派的一大片深广庄院,这片庄院光看外表,便予人一种震慑威严的感受——高大的青石墙围绕着层重的亭台楼阁,檐相结,顶脊相连,琉璃瓦闪耀着莹绿的光华,缒风铃在朱紫的窗栏之上摇晃,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一种财阔户的豪奢气焰,那么逼人的显露无遗,但是,这样的庄院,却有着另一股横霸的味道,格局上,不似一般有钱人家的住屋来得和顺平实。
由大路望上去,可以看见雄伟巨大的铁闸般的茂门正高高扯起,门外张灯结彩,人进人出,宛似正办着什么喜庆大事一样。
这时,在石板道路旁边的那座凉棚里,突然奔出三四名浑身灰色劲装的大汉来,他们直拦马头,一边口里嚷嚷道:“二位怎的如今才来?这边走,这边走,马上就要开始喽!”
勒住了坐骑,宫笠冷冷的道:“你们在搞什么玩意?”
灰衣汉子里的一个伸手来牵马口嚼,边道:“快点吧!
这位大哥,一交正午便开始比武啦!再磨蹭时间就来不及了,白跑这一趟岂不叫冤。”
说罢,他不由分说的牵马便走,旁边一个生了个蒜头鼻的仁兄跟着一路晓叨:“我们哥几个就专门在路口接客的,眼看着交午时啦,不会再有人到了,恐怕你们二位是最后一拨了,幸而你们还刚好赶到,再晚一步,我们就收拾摊子回去瞧热闹去唆!”
宫笠坐在马上被牵着走,迷惘的问道:“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牵马的回头龇牙一笑道:“大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蒜来着?我们‘王鼎山庄’的老庄主为独生闺女比武招亲,广邀天下好汉,齐请两道英雄,打算在其中物色一位才艺双全的乘龙快婿,来承继黄家的香烟,这桩盛举江湖中早已沸腾腾的传开了,你这位大哥可不是也来应试的么?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呆了果,宫笠道:“只怕你搞错了,我们另外有事路过此处,碰巧遇上了而已,我们不是来应试的,你放开!”
不等宫笠说完,蒜头鼻子已忙道:“这位大哥,你二位是诚心来比武应试的也好,凑巧碰上的也好,总也是场缘份,何不进庄里试试运气?说不定一个鸿星当头,魁元高中,非但凭空娶得一房如花美眷,更可继承‘王鼎山庄’大业,获得一笔终生享用不尽的财富—…。”
摇摇头,宫笠道:“我没有兴趣,也没有这个闲情。”
哈哈一笑,牵马的越走越快:“这位大哥,等你见到我们大小姐,就会有兴趣啦!我敢打赌,你这一生也没见过像我家大小姐那样的美人绝色,而‘玉鼎山庄’产业之丰,不用我夸言,你有眼睛看看这气派也自心里有数。”
宫笠温道:“不要强人所难,你们!”
蒜头鼻子忙道:“别,你这位大哥别不高兴,我们庄主素喜交纳朋友,广结人缘,最是礼贤下士求才若渴,就算你们没有兴趣吧,进庄去歇歇脚也不碍事呀?反正你们也要打尖的,何不就在我们庄里打个尖?最近的镇集也在五十里开外,莫非你二位还非得在旷野中吹风不成?庄子里的招待,我包管使二位满意,愿不愿比试也悉由尊便,至少看看光景也不错呀!比武招亲这种事,如今这个年头可不多有了,这位大哥,你说呢?”
他是这样的客气、谦和、热诚法,尽管官笠心里仍不乐意,甚至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但却再不好意思发作出来,他皱皱眉道:“朋友,无端打扰,于心不安,盛情我们领谢,还是大家两便吧……请……”
蒜头鼻子笑道:“这位大哥,这你就不对了,一瞧你二位的形貌穿着,当然也是同道中人,江湖汉子讲究的便是豪爽干脆,你又何苦如此的拖泥带水,推推拉拉的?你二位便不比武,进庄去歇歇腿也成嘛!好歹大家交个朋友!
这种软请赖求的场面,宫笠还真是少遇,他不无可奈何的直摇头,一边回身望了望一样被牵着马跟在后面的凌濮。
凌濮一见宫笠回头,忙高声问:“头儿,怎么样?”
蒜头鼻子急忙代应:“大哥,你这位伙计业已答应进庄休歇一会啦!”
宫笠转念一想,也好,就权做进庄打尖歇马一会吧,说不定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场合中,能探听到一点意外的消息也未可知,反正等一下也要休息的,何况眼前对方的盛情难却。
于是,他点点头,淡淡的道:“我们去!”
凌濮有些迷惑的道:“去?去比武招亲?”
蒜头鼻子乐开了嘴,抢着道:“只要大哥你有兴趣,我们庄主哈哈,欢迎得很呢!”
宫笠没好气的道:“进去看看热闹而已,比什么武?招什么亲?”
回过头来,蒜头鼻子眨着眼道:“这位大哥,到时候你恐怕会身不由已了。”
双眉微扬,宫笠缓缓的道:“那也要到时候才知道。”
现在,他们已快来到庄门前面了,庄门之上,是一座了望台般的楼垛子,两扇大门,则是厚桧木包着铁皮制就,正沿着楼垛子后特建的凹槽高高的吊扯起来,显然这是用滑车辘轳为转动的,一旦放落。则便有如铁闸一样,封闭得密不通风。
楼垛子上结着大红花球,两边饰以彩带,彩带飘舞着,像将一份喜气扬漾到人心上了,左右门柱子上也张贴着红色酒金的一副对联,上联是“鹊桥架前”,下联是“能者先渡”,两个大红灯已挑起老高,灯笼上是斗大的“喜”字,倒颇有一番迎亲嫁女的味道,右边的青石墙上张贴了一张黄纸书就的告示,上面写着比武招亲的各项规矩及限制,宫笠淡淡瞥了一眼,也懒得去多看,向陪伴一侧的蒜头鼻子道:“朋友,那张告示上都说些什么?”
蒜头鼻子口沫横飞的道:“告示上么?首先表明我们老庄主这次比武招亲的目的及宗旨,显露老庄主的一番诚意,再就是说比武的规矩,不准因而结怨,不得执意伤害,更不能偷懒,只可点到为止,胜败一分立即收手,要保持君子风范,不论输赢,两方俱乃本庄贵客,胜者团中雀屏之选,败者仍受本庄之尊敬与铭感。”
宫笠笑笑道:“什么资格的人都可以参加比试么?譬如说,身罹残疾者,神智晕惜者,出身不正者,年龄太大或太小的人等!……”
哈哈一笑,蒜头鼻子指着告示道:“关于这一层,自然上面也规定了,但凡参加比试的人,必须身体健全,神智清楚,未生暗疾,且年在四十以下才行,至于出身正与不正,呵呵,那就难以分说了呀…这位大哥,道上不是有这么两句话么?‘英雄不问出处,好坏休究根由’,一旦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谁还管他过去?再说,出身正的人,不一定心肠好,出身不正的人,也不一定心肠就坏呀?这得看将来的造化,不是光凭过去的境遇哩。”
看了对方一眼,宫笠道:“你倒很会说话。”
蒜头鼻子笑道:“过奖了,你这位大哥,其实这次我们老庄主决定比武招亲这件大事的时候,即便向我们说了不少话,老庄主还讲过,一个人嘛,对品德的看法及标准总不太一样,要求也有高低,若能招到一位品德好的女婿自是最佳,否则,也就只有用后天的虔诚去感化他了,这里头也得看我们大小姐的命运及缘份……”
宫笠不以为然的道:“说是这么说,但如果你们庄主真弄了个德行不修的仁兄进门,恐怕再要感化他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蒜头鼻子忙道:“大概还不致于这么倒运吧!”
摇摇头,宫笠没有说话,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荒唐及鲁莽,但他却不愿再表示什么,人家的事,他犯得着操什么心?况且,事情已经开始了,想转达点意见也嫌迟啦。
大门里外,穿着灰衣及各色各式装饰的人们进进出出,来来去去的热闹非凡,笑语喧哗声,叫嚷嘈嚣中,几乎将人的耳全搞痛了,进门后,有一张方桌摆在那里,一个师爷模样的干瘦中年人,跷着二郎腿在桌后坐着,他面前摊开一本绢册,上面业已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人名,桌侧,两名灰衣汉子左右侍立,显得兴趣高昂的正在相对谈笑着。
门里迎面便是一片阔幅极大的广场,大麻石铺成的地面,长宽何止五十丈方圆,广场中间,早已搭好一方擂台,擂台是用合抱粗的原杉为架,以钢丝缠结,巨钉钉牢,十分稳固的以十二根木桩嵌进地面,台面下一层是用儿臂粗细的桧木干排铺,上一层便铺设着平整的木板,台顶尚张着粗厚布的遮阳篷,擂台正面,悬挂一条红色横扯的布招——“比武招亲”四个金纸剪的金字,闪闪生光,台下便并排着百多张座椅,两侧有扶梯通向并没有栏干的擂台,甚至连台后的担兜都准备好了,一个蓄着八字胡的肥白胖子便坐在担兜旁,与几名手执药箱的仁兄聊天,看情形,这是专为那些败阵受伤的不幸者所特备的,白胖子大约是个大夫,那几个汉子则必属抬架担兜的人手无疑了!
擂台之后,嗯,即是一座恢宏矗立的前厅,厅屋后面,便是重叠连绵的楼阁屋宇。
对于“王鼎山庄”,宫笠以前也有个耳闻,他知道这山庄的主人黄恕言也是昔日武林中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但他业已在十年前退出江湖,听说此人资财颇丰,算是个富翁,可是他的“王鼎山庄”在两道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给人的印象也就只是一处当年的武林好手归隐后所建造的庄院而已,当然,这也难怪,一个不想再在江湖上打滚的人,既已退出此道,他又怎会在江湖上争什么名气呢?可是宫笠不解的是,黄恕言既然已经退隐了,如今他却又搞这一套“比武招亲”的把戏干什么呢?他招引了这批武林人物前来,不等于再度和他们拉上关系,这样岂非与他当年退出江湖的旨意相违背么?
下了马,宫笠正四处闲眺,蒜头鼻子已抢上一步,笑着伸手向侧:“这位大哥,请,请登个记,留个名。”
宫笠转头一看,那方桌后的师爷已笑容可掬的颔首道:“英雄贵姓大名?哪里人氏?相烦赐告,兄弟也好留个底…”
淡淡一笑,宫笠道:“我只是来瞧瞧热闹的,无意应试,先生,还是免了罢!”
那师爷征了怔,迟疑的道:“这…”
宫笠口气却坚决的道:“若是不行,我们可以转头离开!”
师爷忙陪笑道:“言重,言重了,既来寒庄,俱属嘉宾,兄弟怎敢怠慢贵客?好,好,不用留名好—…。不用留名。”
宫笠静静的道:“得罪了。”
说着,他与凌濮都将坐骑交予陪来之人,然后,他们悠闲的踱向广场一边,凌濮四处一看,笑笑道:“还蛮热闹呢,头儿。”
宫笠低声道:“我奇怪黄恕言以一个不论江湖是非的人,却突然搞起什么‘比武招亲’来,又引至这一群良分不齐,三山五岳的朋友,更将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寄在这一个可能全不了解的陌生者身上,这似乎是件十分离谱又荒谬的事情。”
点点头,凌濮道:“我也这样怀疑,莫非他骨子里另有文章?”
宫笠皱眉道:“很可能,这‘比武招亲’的后面,是不是还隐藏着其他动机?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问题潜伏着?”
凌濮忽然笑道:“我们不参加比试,头儿,管他这么多做什么?任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膏药,也只是姓黄的自己的事,和我们三竿子也捞不着边。”
宫笠道:“这件事倒令我想起一件故事来了,真胡闹。”
凌濮问道:“什么故事?头儿。”
宫笠润润唇,道:“王宝钏和薛平贵的故事。”
哈哈一笑,凌濮道:“在彩楼上丢绣球招亲的那一段?”
点点头,宫笠道:“不错。”
凌濮笑道:“恐怕连王宝钏都想不到这绣球一掷,竟会叫当时哪一贫如洗,几沦为乞丐的薛平贵捞到,他居相位的爹爹,也就更料不到啦。”
说着,他又低声道:“那段故事可真有点传奇性的荒唐,和眼前这黄大庄主比武招亲的把戏,委实差不多,有点叫人不敢苟同。”
宫笠平缓的道:“我替黄怨言提心,如果他也弄了个当初‘薛平贵’似的女婿,是不是也会和那故事里的王相国一样的反悔?”
凌濮笑道:“至少,这要比那段故事的内容稍强一点,姓黄的还得经过比试挑拣一番。”
宫笠哼了哼道:“一个功力好的人,并不一定什么都好!”
凌濮想了想,道:“头儿,会不会他们早已内定了,所谓‘比武招亲’只是个幌子?”
摇摇头,宫笠道:“不然,如已内定,何必多此一举?
没有这个道理,黄恕言必有其不为人道的隐衷。”
凌濮道:“但是,有什么隐衷呢?”
目光投向擂台,宫笠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顿了顿,他又道:“他似是非常殷勤的希望很多人来参与他这场盛事,他也似是急切要找到一个真有点本领的人。”
凌濮道:“当然,参加比试的人越多,他越可广为挑选,而且响应的人太少,也撑不起场面来……这……可能黄老头子退隐太久了,又想东山再起,拉几个硬把子做班底,这才搞出这番名堂……”
宫笠道:“这理由太牵强,而且不太可能。”
凌濮有些不服的道:“怎么不可能呢?”
宫笠道:“你不明白一个退出江湖人的心里,他既已对那种生活厌倦了,除非受了甚大的刺激,便很少有再跳回来的,而且,再回来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年华老大,人事全非,也不适合去争强斗胜了,如果没有一个目的及原因,不会有人单为了想再逞威风,便由退隐的生活中再回到原来的环境,黄恕言是白道中人,退出武林即是不问是非,避免麻烦了,他并不像黑道的朋友那样,靠这一行吃饭也靠这一行积名积财,他没有再踏入泥沼的必要——换句话说,他不该有今天的措施,除非他另外有什么问题……”
一仰头,他又道:“选女婿有很多方法,很多正当的条件,不必像这样的拐扭,诡异及冒险。”
沉思着,凌濮道:“说得也是,头儿。”
就在这时,突然楼垛子上传来一阵鼓响,散立四周的人们立即争先恐后的挤向擂台之前,叫嚷喧笑之声也变成了低促的私语,大家纷纷抢着争取前排的位子,刹时,坐得满满的,尚另有一小半无位可坐的人围站在周遭。
几名灰衣汉子与两个管家装束的人物,在场子侧旁负责招呼及维持秩序,只见那两名管家忙得满头大汗,一边拉开了嗓门嚷道:“各位英雄,各路好汉,比武大典即将开始喽,请各位安静一下,稍安勿躁,敝庄黄老庄主这就出来主持……”
另一个也叫着:“料不到莅临捧场的好朋友们有这么多,一时准备不及,招待不周,请各位多多原谅!”
场子里连坐带站的应征者,大约有将近两百人,没有谁注意听他们两人说的什么话,人人全都伸长了脖颈瞧向大厅前的出口处,几百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色,是期盼的,渴切的,贪婪的,自然,还有着些儿紧张,嗡嗡的低语声仍旧不息,显示着这群俱想人财两得的仁兄们心里的焦迫之情。
缓缓的,皮鼓又第二次敲击起来。
大厅正门人影连闪,六十名一式灰衣劲装的大汉,分成两排,疾奔而出,他们人人头扎灰巾,脚踏薄底快靴,打鱼鳞绑腿,手抱鬼头刀,甫一出现,立即两条长龙般的奔至擂台两侧,又形成八字阵式,向纵面一线排开,他们方才站定,厅门内又有七八个人簇拥着一位年已六旬,瘦长清瘦的老者快步行去,这位老者,身着一袭灰绸长衫,花白的头发梳着高害,双目有神,隆准薄唇,顾盼之间,无形中流露一种雍容自若又雄武慑人的威仪,是个角色。
簇拥着这老者的七八个人,肥瘦各异,俊丑不同,但却俱是步履矫健,神丰气足,一看便知都是颇有武功根试的练家子。
当几名灰衣大汉迅速在擂台前排妥九把交椅之后,这一行人已经来到近前,老者身边的八位人物背身对台,面朝台前的应征者,老者便独个儿沿着木梯大步走上擂台,往当中一站。
他先目光炯然的向台下那群引颈抬头的应征者巡视一遍,然后,大大方方的做了个罗圈揖,语声清亮的开口道:“老夫黄恕言,为‘王鼎山庄’庄主,当年闯荡江湖之际,也有个匪号,人称‘飘絮落锤’,大约在座诸君或者曾。经有过耳闻……,,歇了一下,他接着道:“这一次,老夫谨以至诚,广邀天下武林同道,为小女黄媚比武招亲,其目的在为小女挑选一位艺能出众又才貌双全的夫婿,老夫一生习练击技之术,是而也盼获得一位同道出身的半子以继香烟,以承产业,在座诸位皆是一时使彦,两道翘楚,想必有一位艺学超群之人得告中选,遂偿老夫夙愿,有关比试规则,相信各位业已深悉,这里老夫便不再赘述,但老夫却恳切的要求各位注意几件事情,其一,比试之终极结果,固是求中鳌头之选,但仍含有以武会友之意,是以胜者莫骄,败者莫馁,更勿因此而结怨在心,私相报复,那就大大的与老夫初旨违背了,其二,交手之中,只准点到为止,胜负一分即需收势,不可执意伤害和杀戮,其三,比武乃采取挑战方式,最后胜利者,即为老夫选中之人,双方较斗时力有不殆者,可出声言停止,自行退下,赢方不可追击,而中选者,当然为老夫之东床,今夜便与小女成亲,老夫百年之后,‘玉鼎山庄’及老夫所有产业便属归名下,向隅诸君,亦由老夫邀请参加今夜婚宴,并各奉赠盘缠纹银十两,聊表心意。”
台下,立时响起一片如雷掌声和叫好声,黄怨言双臂高举,要求肃静,然后,他又道:“因为老夫决定此次比试征婚之举过于急促,准备仍有失周之处,消息传告太晚,明是广邀天下同道赴会,实则参加的各位,大多为近几省的江湖朋友,远地各方的故旧知友们路遥山重,赶来的甚少,虽是如此,但参加人数之众,业已令老夫颇为欣慰自足,料想在座诸君中不乏能人高手,身怀绝技者大有人在,此处老夫预贺其中一位能竟全功,与老夫合一家之亲。”
掌声再起,喝彩赞扬之声久久不绝,黄恕言连连抱拳,又自走下木梯,与其他八位背台而立的人物一同坐落。
这时,第三遍沉重的鼓声又响起了。
“咚”“咚”“咚”……
一个腰粗膀阔的灰衣大汉站到台边,高声道:“比武开始,注意点到为止,哪一位先上场扬威?”
站在擂台远处的宫笠与凌濮二人慢慢向前走近了点,凌濮悄悄的道:“老黄还搞得蛮像回事似的嘛,头儿,真就像是脱了裤子坐板凳—一有板有眼的哪!”
微微一笑,宫笠道:“女儿婚姻大事,加上可能的什么背后企图,怎能随意敷衍?当然要慎重布置一下,太马虎就显得有点乌烟瘴气了……”
场子里私语窃窃,交头接耳,这边望着那边,那边瞧着这边,就没有一个人先跳上台去。
凌濮喃喃的道:“怎么不见人上台?这近两百多位都要雀屏中选,人财两得的伙计们,莫非就这么面嫩?”
宫笠目光四移,低声道:“这倒不见得,据我看,大家都要先观摩观摩别人的身手路数,以为自己考虑进退的依据与较量时的参酌,留在后面上台,看看人家的玩意及情形如何,总也是件有益无害的事。”
咽了口唾沫,凌濮道:“我怀疑,头儿,这些人里面真的会有够份量的角色?”
正色的,宫笠道:“当然有,我已发现五六个人了,他们大都沉稳不动,含敛内蕴,但我看得出这几个人都是有几下子的人物。”
此刻——那魁梧的灰衣大汉,又一叠声放开嗓子催促:“时间不早了,请各位快点行动,哪一位有意首先登台亮相?请不要迟疑,比试完了还有点心茶水,等着各位去享用…”
凌濮瞧了瞧那张离地丈半高的擂台,小声道:“别出来一个宝贝连台面都跳不上……”
宫笠摇头道:“不会的,只要敢来应试,便会多少有点根底,否则,跑来出什么丑?很快就会有人忍不住要上台了,你看吧,”
望了宫笠一眼,凌濮低笑道:“其实,头儿你很可以上去玩玩,我包管只要你一上去,便所向披靡,不做第二人想了;”
宫笠撇撇唇角,道:“你何不一试?”
凌濮笑道:“我太老了。头儿。”
似笑非笑的宫笠道:“你并不老,只是太滑了。”
凌濮呵呵一笑道:“头儿,我说你不过。”
不待宫笠回答什么,只见场边人影一闪,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已跃上了台面,他一落脚,整个台面也不禁微微摇晃了一下。
一这粗大的汉子当台而立,重枣似的一张宽脸硬板板的,他一扬头,厉声道:“我是‘大力虎’孟修,哪一位上来比划比划。,目光一转。凌濮笑道:“这小子好粗好狂。”
宫笠道:“他十有十成要被揍下去。”
跟着,一个矮小精悍的半秃人物“刷”的掠上了台,那位仁兄面对面的朝孟修一站,笑吟吟的说道:“我叫方奎,人称‘小旋乾坤’,朋友,你上吧!”
就这么简单,再没有二话可说,孟修倏扑向前,拳腿飞出,方奎淬然贴地溜转,反手十九掌。
孟修大吼一声,抛肩退跃,但是,方奎短小的身形猛的球似弹滚而起,双脚暴出,一下子将盂修踢得往前抢出了好几步。
怪叫着,孟修双眼圆瞪的又待返身再扑,台下,黄恕言已大声道:“孟朋友,你输了。”
刹住势子,孟修气得狠狠的一跺脚,跳下台来,头也不回的直朝庄门外奔去。
黄恕言微笑摇头,无言坐落,台上的方奎向下面抱了抱拳,笑道:“还有哪一位来?”
“嚯”的有人一伸双臂,轻飘飘落向台上,这人是个瘦高条,青森森的一张面孔毫无表情,一讲话便露出了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道:“孙仁就是我。”
方奎微微一怔,打量着对方:“‘鬼使’孙仁?”
孙仁冷冷的道:“没有第二个。”
有些冒火了,方奎大声道:“你狂什么?凭你这个鸟名号也唬不住我。”
孙仁阴恻恻的道:“那就试试。”
方奎的动作之快,果然不愧有“小旋乾坤”之称,他身形一晃,即已同时攻出九腿二十一掌。
“呼”的退出,孙仁的一身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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