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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熊小姐-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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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谁知道……”相弥低下头去,想夺门而出,柏之笙死死扣着门把手,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毛,牙齿打着颤,陡然间变得异常想哭,咬紧牙关扁着嘴巴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没有被情绪撼动的痕迹似的,再昂起头来,落入了一个软软的怀抱里,柏之笙勾手去揽紧了她:“相弥。”

    相弥呆了呆。

    “我为什么来这里呢你是真的不明白吗?你留在这里是真的——”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听不懂,我脑子有问题,是神经病。”相弥有些语无伦次,竭力地挣脱了柏之笙的怀抱,深呼吸几口气,咧开嘴一笑,“我很高兴啊,一会儿要开会了,我去值班了。”

    柏之笙没说话,黯然地站在那里,头发温顺地垂下来在肩上轻柔而落,在胸前乱了一团,默然无声地目视着相弥离开,在走廊尽头身影匆忙地消失。

    手臂蓦地抽搐起来,哆嗦着伴随着神经末梢的剧烈疼痛,她扶了扶手臂倚在门边,回过头去狠狠压着疼痛的位置,倒吸着冷气把门带上,守在旁边,想了想,用毛巾把地上的血擦干净,又扯了被子摊开盖住了血迹和那块儿芯片,自己窝在里面等候今天她的值班护士过来。

    大家都没有隐私因此没有上锁,没有过四下游窜的先例因此对此的提防仅限于走廊里的监控和每个试验品的定位的芯片,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最多有值班的人员在盯着看,疏于防范,柏之笙感到可悲的是这样一个松散的组织居然到现在还是存留着并且愈发实力壮大,像是绝妙的讽刺一样,能够成为主流的,大家都认可的竟然都只是这种可笑的东西,福川的年轻人就被这样的东西蛊惑。

    柏之笙默然了很久,脑子里反复辗转过相弥来,终于弹起来,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第79章 chapter79生而为人的意义

    梦里总会有这样的场景,莫名的毫无次序,站在天穹上规划秩序的人已然手忙脚乱,命运丝线交缠如被猫玩弄的毛线团,相弥站在人群中,像是囚禁在笼子里一样,上面有人开始规划某某去哪里某某去哪里,规划了半天都好像笑话儿似的相弥莫名觉得讽刺,沉沉叹了一口气,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会议结束后留下待命。”

    嗯?相弥觉得结局也不会意外什么,最多是对自己刚才的严惩或者戒备,或者是对这个活动再给自己施加压力,让自己不至于跟着柏之笙跑。

    不出意外地,柏之笙也同样被留到最后,四下一观望,竟然只有她们两个这样特殊地留在这里,这是柏之笙第一次接触另一群实验品,站在下面只要不洗脸就是一群丧尸,就那样萎靡的状态,看起来浑身充满了戾气和不甘,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流着脓血散发着腐臭的气息令人作呕,她被喊出来的时候,众人冷笑着看她,那种目光冰冷而锐利,在雪地里埋藏的刀子一样在背后瑟瑟作响着,回过头来就是嘲讽的眼神。

    仇恨蔓延到了她的身上,没有人会想到罪魁祸首是叫她站出来的那些人,她默然站在角落上,而相弥才晃晃悠悠从人群中穿出来,在示意下走向自己这里,没有回过头看那些人,有些彷徨,软软地避过了自己的眼神,站在旁边双手握在胸前看起来像只胸脯凹下去的小鸟,柏之笙没再说什么,等候会议结束。

    结束之后就是对她们的任务安排,无非是在重要的枢纽地区去进行绝对性的武力打击,当然打击并不是最重要的,她们尚且还不是最完整的个体,敏学会的不支持让研究进展停滞了很久,只能慢慢记录数据,没人训练她们,而她们的作用是带去恐慌,超凡的力量,林家仁视频通话告诉她们具体的行动,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做出这样的指令,柏之笙仔细打量了这个男人,心里想着出去之后要如何把他绊倒,自己构想了一个美好的蓝图,抬眼看看相弥,相弥站在一边凝神在想着什么,忧心忡忡的模样,在视频的光打过来的时候侧脸有些美好,柔和着玲珑着,安静下来像是被用来装饰床的布绒熊一样可爱。

    她们分布在福川的东西两侧,有大队的带武器的辅助她们,用林家仁的话说,迫不得已的时机将她们提前放出,在此之后需要她们再一次进步,做相对完美的进化体。说得如同他自己也被自己所构想出来编造的内容蛊惑了一样,自我催眠了一通,柏之笙言辞恳切表示一定会以保全自己的生命为优先的情况下达到这次武装的目的,谈到相弥,相弥说,我知道的。

    林家仁说,你的感情太过充沛了一些,只是现在你的感情寄托的人都在这里了,我想不通你有什么理由去别处寻找你的自由。

    说到这里林家仁看了看柏之笙,柏之笙微微笑了下,不说话。

    相弥点了点头,您说的是。

    既然已经说的是了,也就没有了可以期待的下文,她们站在那里接受过各自的任务,背过身子走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待命,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得出去,然后,等福川的人们醒来,这一切都会翻天覆地一次。

    相弥觉得总是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停留了太久似乎失去了一些思考的能力,林家仁真的就指望她们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吗,或许还有其他的考虑吧,她是不懂那些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也不知道身处上位的人对这些东西的考虑是否如她一样简单,她趴在床上,既然已经要做了,她开始忘记自己的前尘往事,相弥也不应该再是相弥。

    “相弥。”有人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嗯?相弥爬起来,四下观望了一眼,天色暗沉下去,休息一段时间就立即起身,这种时候会是谁来,想了想,刚才的声音是熟稔的,只是朦朦胧胧的一时间判别不清楚究竟是谁的声响。

    “相弥。”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相弥一个趔趄,站在地上,眼睛注视着窗台,自己那盆干瘪的花剧烈地动了动好像扭了腰一样停在那里,枯干的姿态,花盆底下伸出了几根手指。

    “……”相弥站在床边,拿起了花盆,低下头去,柏之笙的影子一晃,从窗口翻越而来,递给她一把刀。

    明晃晃的亮闪闪的还带着光,相弥不知道这是什么用意,柏之笙深呼吸几口气,眼睛一动,挥刀而上对着她就刺了过来。

    什么情况!相弥傻了傻,为什么柏之笙突然会对她动手!还是拿着在这里禁止使用的刀子,除非她去厨房偷……等等问题不是这个,为什么要对她动手,一闪身让过了柏之笙的刀锋,她侧过身避开锋芒,拧腰把柏之笙拦腰抱下,摔在床上,劈手夺下了那把刀,丢在地上,有些诧异地看着柏之笙,柏之笙面无表情地一跃而起,地上几个翻滚将刀子捡起来重新指向了相弥。

    “你发什么神经?”相弥愣了愣,眼前的刀尖看起来不是用来吓唬小孩的,柏之笙那张脸肃穆地像是葬礼上挂着的黑白照,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相弥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柏之笙对自己动手的理由。

    “相弥。”柏之笙叹了口气,“算了,我想出去。”

    那你拿刀对着我做什么!相弥没说话。

    “我有一个不太周密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需要有你的参与,所以我想过来把你的追踪那个芯片挖出去。”柏之笙把刀丢在床上,“你看我还是很自私,为了自己跑出去还得你受皮肉之苦。”

    哦原来是这样。相弥有些高兴,柏之笙想通了,不用留在这里和自己接受这同样的无妄之灾了,只是中间也没见她经历什么就自己想通了,思来想去有些奇怪呢,抿了唇想了想,如果柏之笙让她剜掉芯片不是为了自己跑呢?这个念头蓦地出现,把自己吓了一跳,相弥愣了愣赶紧摇头否决这个想法,可是又必须得想一想这个可能究竟有多大,如果是这样,柏之笙的目的是什么,那么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自己带出去?

    越想越有可能,她心里酸酸的,摇摇头,对上柏之笙有些疑惑的目光,坚定地摇了头,说:“我拒绝,你的计划我都不知道呢怎么配合你?”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柏之笙一下子张了张口没说话,停在原地僵直了身体,相弥抬抬眉,柏之笙的眼神有些漂浮,看起来略有些伤感,想不通在做什么想不通在想什么。

    “相弥……”柏之笙叹了一口气,“你真的不和我走么?现在,扯掉那个见鬼的追踪器,然后跟我走,我是往东边去的那辆车,我已经和那个司机说好了,晚上提前走人,用厨房的出门证,出去之后的事情,我再告诉你。”

    “我说了我不出去。”相弥歪歪脑袋,“你去就好了,你来这里一趟,多危险。”

    “危险又有什么!在这里难道不必什么都危险吗?你是习惯呆在这里了么,不是说想出去么!写给我的信也都只是随意一说么?”柏之笙皱眉,一把攥住了相弥的手腕,把刀递过去,“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所以自己把它拿出来,好么!”

    “你不明白。”

    “嗯?”

    “我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你被什么威胁了?”

    “……”相弥呼吸一窒,垂下头去,“和你没关系。”

    “真的吗?”

    “真的。”相弥微微笑,“我的死活和你没有关系啊。”

    “我们说好的不死不休呢?”柏之笙故意说道,下个米一下子哽住了,没说话。

    “让我猜一下,这里,你熟悉的人,让你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的人,除了我——”

    好自恋。相弥涩涩地想着。

    “就是阿姨了吧……”柏之笙抿了抿唇,这倒是难办了,她一开始设想过无数可能,包括有什么东西牵绊着相弥这种可能,也想到是相弥母亲留在这里被用作要挟的环节,想过归想过,只是想着坑蒙拐骗把相弥带走,之后再做打算,但是相弥的母亲的话,这样让她同样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这种情况变得分外糟糕,她挠了挠头,也没听过那些有异心的工作人员谈起相弥妈妈被关押的内容,也就无从下手。

    相弥没说话,默认了这个猜想,接着用一种“你都知道了就别问了”的眼神看过来,柏之笙觉得自己想象力丰富,一个眼神能看出这么多内容来,她从前高冷,画画时内心一团火焰专注地倾泻下来,想象力的情感喷涌而出,现实里压下来,变成冰冷的模样。

    “这样,相弥,即使你不走,你认为阿姨会被放过么?我有一个更好的打算,你跟我逃走,接着可以以你自己为筹码,和他们交换你的母亲,这样的胜算大一些,毕竟你是特殊的实验个体,而阿姨也只是多少工作人员之一。”柏之笙迅速想到了一个欺骗相弥也欺骗自己的理由,这蓝图描画起来好像真的一样,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变得坚定起来,没有那么多游移和不确定了,压下身体去,贴近了相弥的身体,对方陡然慌乱起来,涨红了脸。

    “我想想。”

    “没时间了。”柏之笙将刀递过去,在平常,这样的动作代表的含义大概是俩人不共戴天之仇吧才会递一把刀子过去说,你自己解决一下,而现在多了一份分享苦难的感觉,相弥哆哆嗦嗦地接过,想想她这么多年种下来的东西,又是在屁股后,能不能完整拿出来还是另一码事,不像柏之笙是那么轻巧可以拿,走进厕所去,锁上门,柏之笙的影子在外面绰绰闪动着,看不清楚,颜色也变得抽象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柏之笙会那样温柔地对待她了呢,以前就开始了吧只是后来才慢慢真的对自己存有长久的善意,顾及什么呢,她们都彼此顾忌什么呢?为什么至今才有这样的信任光景,递过刀子来也不会认为是要加害己身……

    柏之笙默然等候在外面,像是等候了一个世纪一样,看见了相弥扶着门,挪着步子从厕所走出来,拖出一把带血的刀子,然后把背压在门框上,抽出毛巾擦血,把明亮的刀子递给她,微微笑了笑,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疼。”

    松了一口气,释然一样笑了笑,相弥把另一只手手心攥着的芯片摊开看看,小小的不规则图形,应该是被刀子硬生生砍断了,估计会有几小部分留在那里,以后再去做手术取出来吧,现在的条件大家都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全是撑下来凑合的,柏之笙把芯片缓缓放在床上,这样那些监视她的人会觉得她一直都在床上,做得不算毫无纰漏,但是也足够忽悠一段时间,柏之笙拉开了窗子,往下面看了看,指了指东南角的位置,一跃而下,在地上轻巧一磕,回身一看,相弥也跳了下来,比她轻巧一些,是比她更能适应这与常人不同的身体,一路往东南角等待的车子而去,坐在车里的是和她友好交流过的那个工作人员,柏之笙察觉他的心思有异,索性拉来入伙,大家一同出去,相弥只觉得屁股疼,不能坐,扶着前面的椅背微微弓着腰趴着。

    “过来。”柏之笙拍了拍自己的腿,“枕着。”

    相弥摇了摇头。

    “出门口的时候有监视探头,你把脸伸出去,拍到就不好了。”柏之笙低声说道,相弥动了动,她扶着柏之笙的肩,小心翼翼地把上半身压过来,柏之笙由她趴在自己腿上,像是抱着一条小狗一样,她观望着后视镜,知道自己做得光明正大无异于在告诉他们,嘿我跑了,快来追吧,就这样的,但是目前为止,后面的疗养院沉睡着,没有人追上来,像是毫不知情。

    只剩下梗在喉头的那根刺,相弥的妈妈留在这里这一个问题让她忧心忡忡,比起这个,相弥被她带出来,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之后就是去自己平时会过来的港口,不是主要港口,适合旅行的风景优美的地方,不大会引入注意,是小众的文艺青年会了解的地方,她以前在那里写生,去那里就可以了,然后,只要登上了回大陆的船,事情就变得十分容易,人民自由先进党势力的触角虽然到了大陆,但没有了追踪的条件,找她们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

    似乎前景乐观了不少,柏之笙微微叹气,这一声叹气却好像洪钟一样落入相弥的耳朵里,相弥有些不安地看她,她微笑起来,装作自己没有忧心忡忡的模样。

    车子是钢铁的怪兽,从黑暗的浓雾中一路撞破而去,在小路上蜿蜒而去,一路朝着港口的方向而去,车灯开得小心而隐秘,司机在前面一言不发,严肃地要命,相弥只记得在她上车后这个男人似乎和柏之笙说过一句话:“要走出去啊,不要忘了我们,这里有好多可怜的孩子。”

    相弥突然就想起来被自己甩在身后的那些流浪儿被收容到这里,像是斗蟋蟀一样被缩在一个狭小的容器里互相争斗,赢了的有食物,输了的什么都没有,自己在还尚且不记得记忆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被放置到这里,人生没有归途走起来像是在风雨中漂泊流浪。

    是这样的,相弥坚定了自己要出去的想法,如果困守在这座荒芜的没有希望的城里,被自己的感情牵绊着孤独着像是垂死的病人等待自己陨灭的那一天一样倒数着人生,毫无意义地活着等待命运到来,就和她以前的人生信条悖逆而行了,这是不对的,她定了定神,挪了挪脑袋,柏之笙的衣角垂到自己的颈窝,痒痒的,侧脸看看,柏之笙呼吸平稳。

    她于是十分安心。

 第80章 chapter80最终的结局

    夜幕一跃而起从海里翻腾起高涨的泡沫来,渐渐地露出泛白的天空,晨光微熹渐渐晕染了整个天幕,潮湿的风有些入骨,穿着单薄站在岸边,船尚且不开,没到时间。

    相弥微微弓着腰,给自己的屁股减轻负担,尽管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因着还有碎片留在里面所以疼痛加身如影伴随。半倚着柏之笙,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一样任由她靠着,轻声说:“饿么?”

    “哦。”相弥点了点头,把自由川疗养院丢在后头之后站在这里,蓦地感觉到,似乎自由的空气笼罩过来,柏之笙开始语调轻柔地说起这里的鱼丸面和烧红薯,这里没有被大家称之为r组织的势力,因此放松了不少,像是风平浪静了一样,柏之笙也感觉肩膀松了松,可是依旧需要保持着警惕,找到自己经常会去的那家店里,才刚刚掀开帘子,去得太早,坐在一边,等候着,柏之笙支着胳膊看相弥,也看四周,相弥竖起耳朵来,没有听见异样的动静,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个很恬静的微笑,把筷子墩齐递给柏之笙,咬着沙冰的勺子看柏之笙的脸,柏之笙也看她。

    等等,有些怪异,互相对看这是怎么一回事,相弥别过头去,面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她埋下头去,门后却轻轻传来一个声音:“两杯芒果汁。”

    相弥一下子呆了,抬起眼来,咬着面条还没有咬断,母亲的身影立在门口,有些消瘦,颇有些狼狈的态势,只是挺拔了起来,和素常所见的母亲一样,而不是在r组织见到的那副模样,定了定神,看看柏之笙,柏之笙也在观望着,静了静,母亲往这边笑了笑,径直走过来。

    是独身一人。

    柏之笙松了一口气。

    芒果汁上慢腾腾地插了吸管,相弥看着母亲缓缓地将芒果汁递给自己和柏之笙两人,叹了一口气:“你们还是出来了。”

    “妈你不是——我——你怎么出来的?”

    “趁乱就出来了……”母亲的眼神有些闪躲,“那不是个好地方。”

    “是啊,太好了,妈,正好,你出来我就不担心了,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回大陆去,然后媒体什么的,或者直接写信到中央,不管怎么样,有办法把这个地方曝光的,那些被抓起来的孩子也一定会得救的。”相弥故意把事情的态势说得极为乐观,分明自己也不明白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这样说总好过唉声叹气地过这一天好,反正已经出来了,出来了就好,她这样想着,捏了吸管,挥了挥手还为自己构想了一个宏伟的蓝图,“我还可以开自己的网店,我还有积蓄,以后的日子也很好过的,真的。”

    “相弥……”母亲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留在疗养院里呢,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好么?”

    “妈你为什么老是说这种话!”相弥皱起眉头有些生气,把吸管丢开,柏之笙低头用吸管搅着芒果汁,实惠极了,划出一道道的印子来,一瞬间又合上。

    “这是我的家……我出生在这里,我不能走……”母亲极为痛苦地拧起眉头来,半晌,把她手里的杯子打翻在地上,转头,柏之笙面前的杯子已经被推开了,那个自己女儿极为看重的女孩子面对着她微微抬起眼来,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有罪……我……你们快跑……”母亲将相弥一把推向了后门,店里的老板娘愣了愣,柏之笙紧随着相弥跑去,把钱塞到老板娘手里,一刹那闪身出去,身后砰砰两声枪响,接着是一声闷哼。

    “没用!没用的东西!”有人怒不可遏地吼叫了起来,相弥一回头,想要跑回去,柏之笙拦腰把她挡下,跑出店里,狭□□仄的巷弄里揽着不情不愿哭泣的相弥跑出去。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违背了她一生的信条,但是她又爱你。”柏之笙回答地迅速,也不知道自己跑得像是一道飓风一样,甩脱了后面的人。

    相弥只隐隐约约觉得屁股有些发麻,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可能是伤口还在愈合当中,咬了咬牙,甩脱了柏之笙的臂弯,自己扯着她开始跑了起来,她比柏之笙快上几分,逃上游轮,钻入货仓里,才静了下来。

    柏之笙探手,想安慰她什么,却发现许多话哽咽在嘴里一句都吐不出来,阿川的脸蓦地也出现在了脑海当中,接着是秦虚,傅冬荣,还有自己恨了一生的父亲的脸都统统冒了出来,这是一条让人压抑的线,一直沿到现在,灌满了死人的脊髓还有自己那茫然无措的错误,接着相弥母亲的那张脸出现在这条线的末尾,尽头却依旧是灰蒙蒙的空白,似乎还有什么在召唤着,还没有结束,她狠狠地敲着自己的额头,深吸一口气,相弥静静地坐在一边的箱子上,抬眼看了看,外面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转头看向了她。

    “我——”主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意识到好像说什么都不大对头的样子,相弥舔了舔下唇,看起来有些惘然的模样,只是眼睛亮了起来,抓起她的手,柏之笙低头,被相弥牵过去。

    “一会儿,船开了之后我们就出去,到客舱去,然后回大陆,把这些事情告诉媒体,或者什么都不做,不管怎么样,船开了之后一切就都过去了,是吧?”

    柏之笙点了点头。

    腹部贴上来相弥的毛茸茸的脑袋,她环着自己的腰,定了定:“我们还是不死不休比较好是吧?”

    现在的“不死不休”的含义变了,两人都心知肚明,好像海誓山盟一样的感觉,只是谁也不吐槽这话不恰当,也不吐槽这话矫情,柏之笙想了想:“我不明白。”

    “嗯……?”

    “我总是做很多错的决定,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还是会害了你。”柏之笙低声说道。

    “没关系啊,大家互相连累。”这话显得没心没肺的,但是突然有了相弥以前的感觉,这语气活泼起来,柏之笙将心放松了一些,摸了摸她的脸,摸出一手的湿意来,安静地不予回应。

    “学姐……”相弥突然出声,还是这样像是巧克力奶糖一样泛着甜味儿的叫法,柏之笙呆了呆,有些诧异,这是多久违的称呼,似乎相弥是在用这样的称呼,让她们回到过去,回到起初互相耽搁的日子,还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狗血事情。

    “嗯?”

    “你看头顶,好像有人。”相弥松开了她,抬眼往头顶看过去,柏之笙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似乎看见个人影一晃而过。

    “我去看一看。”柏之笙提起一口气来,满身警惕地走过那边去,货仓里的东西摆得并不是很满,但是走起来也有些费力,她走过去,那个影子又是一晃,她皱起眉头来,想回头和相弥说一句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可是一回头,相弥原本坐着的地方,已然空落落一片……

    只剩下相弥坐着的箱子稍微挪了一点点的位置证明相弥曾经坐在那里过。

    柏之笙骤然感觉自己浑身寒冷,皱起眉头来,紧张地四下看了看:“相弥?”

    无人应答。

    骤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头晕,重新陷入了一种虚无里。

    该死的七年后的自己。

    推开箱子,柏之笙站在那里愣了愣,四下无人,这里全然陌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记忆里好像有这么个似曾来过的地方,她想不明白,七年前,这里进展到什么情况?自己走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从那个扭曲的房间里出来,越过重重阻碍,齐文轩在外面接应她养伤,好过之后她重新来到这里,看见的就是大堆货物堆放的密闭空间。

    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她跑出去,吃了一惊,愣了愣神,这是福川的一个小港口,她心里升上来了一种诡异的不安来,似乎有什么正在重写,重写过之后结局也没有变得更好,只是不断重复着同样的情节,用不同的语调叙述一遍而已。

    嗯,这次没有无关的人员,云继明,徐若水都不在这里。柏之笙跳上岸去,它竟然还没有开船,相弥呢?相弥出来了没有?留在了自由川?她满头雾水地后悔自己冲动地在什么都没有掌控的情况下来到了七年前,踟躇着在沿途小街道走着。

    “你还好吗?”

    柏之笙应声回头,一家面店的门口站着个有些年纪的老板娘,只是太久了她不大记得这个女人了,只知道自己见过,女人揉皱了她自己的围裙,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刚刚那些坏蛋追着你们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

    “还有个矮个子的姑娘啊,她被坏人抓去了么?”老板娘有些诧异,把围裙放开,“你不记得了么,那个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姑娘。”

    相弥!

    柏之笙愣了愣,七年前的她把相弥带出来了!但是刚才自己来的时候相弥不在,那么——相弥,又重新失踪了……?

    她静默在冷风中,感觉无数的悲哀涨潮而来,是的,她再一次让相弥失踪了,除却可笑的时间跨度,什么都没有改变,所有的一切按部就班朝着从前命定的方向去了,抖落一路的尘埃,有些绝望地站在那里,有个人从她身后快速掠过。

    柏之笙敲着自己的额头,默然往前走着,有些不甘心地呼唤相弥的名字,一时间全都慌了神,耳畔有什么声音掠过,一点点和心脏共鸣,日光凌厉起来,带着骤然间排山倒海的水流声一起卷向头顶。

    她猛地一皱眉,回过身去,没能躲开背后而来的巨大疼痛。

    最后听见的是像是幻觉一样的相弥的声音:“七年了,我们说好的不死不休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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