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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游之矿工也拔刀-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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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上似乎有个人在日日夜夜地等待着,只不过谁也不知她究竟是在等待着什么……

后墙外,有条小小的弄堂,起风时这里尘土飞扬,下雨时这里泥泞没足,高墙挡住了日色,弄堂里几乎终年见不到阳光。

但无论多卑贱,多阴暗的地方,都有人在默默地活着!

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别处可去,也许是因为他们对人生已厌倦,宁愿躲在这种地方,被世人遗忘。

弄堂里有个鸡毛小店,前面卖些粗劣的饮食,后面有三五间简陋的客房,店主人孙驼子是个残废的侏儒。

他虽然明知这弄堂里绝不会有什么高贵的主顾,但却宁愿在这里等着些卑贱的过客进来以低微的代价换取食宿。

他宁愿在这里过他清苦卑贱的生活,也不愿走出去听人们的嘲笑,因为他已懂得无论多少财富,都无法换来心头的平静。

他当然是寂寞的。

有时他也会遥望那巨宅小楼上的孤灯,自嘲地默想:“小楼上的人,纵然锦衣玉食,但他的日子也许比我过得还要痛苦寂寞!”

一年多前,黄昏的时候,这小店里来了位与众不同的客人,其实他穿的也并不是什么很华贵的衣服,长得也并不特别。

他身材虽很高,面目虽也还算得英俊,但看来却很憔悴,终年都带着病容,而且还不时弯下腰咳嗽。

他实在是个很平凡的人。

但孙驼子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觉得他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

他对孙驼子的残废没有嘲笑,也没有注意,更没有装出特别怜悯同情的神色。

这种怜悯同情有时比嘲笑还要令人受不了。

他对于酒食既不挑剔,也不言赞美。他根本就很少说话。

最奇怪的是,自从他第一次走进这小店,就没有走出去过。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碟豆干,一碟牛肉,两个馒头和七壶酒。

七壶酒喝完了,他就叫孙驼子再加满,然后就到最后面的一间屋子里歇下,直到第二天黄昏时才走出来。

等他出来时,这七壶酒也已喝光了。

现在,已过了一年多,每天晚上他还是坐在角落里那桌子上,还是要一碟豆干,一碟牛肉,两个馒头和七壶酒。

他一面咳嗽,一面喝酒,等七壶酒喝完,他就带着另七壶酒回到最后面那间屋子里,一直到第二天黄昏才露面。

孙驼子也是个酒徒,对这人的酒量他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喝十四壶酒而不醉的人,他一生中还未见到过。

有时他也忍不住想问问这人的姓名来历,却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即使问了,也不会得到答复。

孙驼子并不是个多嘴的人。

只要客人不拖欠酒钱,他也不愿意开口。

这么样过了好几个月,有一阵天气特别寒冷,接连下了十几天雨,晚上孙驼子到后面去,发现那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这奇怪的客人已咳倒在地上,脸色红得可怕,简直红得像血。

孙驼子扶起了他,半夜三更去替他抓药,煎药,看顾了他三天,三天后他刚起床,就又开始要酒。

那时孙驼子才知道这人是在自己找死了,忍不住劝他:“像这样喝下去,任何人都活不长的。”

这人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反问他:“你以为我不喝酒就能活得很长么?活的很长又能怎么?”

孙驼子不说话了。

但自从那天之后,两人就似已变成了朋友。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就会找孙驼子陪他喝酒,东扯西拉地闲聊着,孙驼子发现这人懂得的可真不少。

他只有一件事不肯说,那就是他的姓名来历。

有一次孙驼子忍不住问他:“我们已是朋友,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他迟疑了半晌,才笑着回答:“我是个酒鬼,不折不扣的酒鬼,你为什么不叫我酒鬼呢?”

于是孙驼子又发现这人必定有段极伤心的往事,所以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愿提起,情愿将一生埋葬在酒壶里。

除了喝酒外,他还有个奇怪的嗜好。

那就是发呆。

他总是喝酒喝着就开始发呆,发呆发的老久老久,送驼子曾见过,他发呆发过整整一天,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实在是个奇怪的客人,怪得可怕。

但有时孙驼子却希望他永远也不要走。

这天早上,孙驼子起床时就发觉天气已越来越凉了,特别从箱子里找出件老棉袄穿上,才走到前面。

这天早上也和别的早上没什么两样,生意还是清淡得很,几个赶大车的走了后,孙驼子就搬了张竹椅坐到门口去磨豆腐。

他刚坐下就看到有两个人骑着马从前面绕过来。

弄堂里骑马的人并不多,孙驼子也不禁多瞧了两眼。

只见这两人都穿着杏黄色的长衫,前面一人浓眉大眼,后面一人鹰鼻如钩,两人颔下却留着短髭,看来都只有三十多岁。

这两人相貌并不出众,但身上穿的杏黄色长衫却极耀眼,两人都没有留意孙驼子,却不时仰起头向高墙内探望。

孙驼子继续磨他的豆腐。

他知道这两人绝不会是他的主顾。

只见两人走过弄堂,果然又绕到前面去了,可是,还没过多久,两人又从另一头绕了回来。

这次两人竟在小店前下了马。

孙驼子脾气虽古怪,毕竟是做生意的人,立刻停下手问道:“两位可要吃喝点什么?”

浓眉大眼的黄衫人道:“咱们什么都不要,只想问你两句话。”

孙驼子又开始磨豆腐,他对说话并不感兴趣。

鹰鼻如钩的黄衫人忽然笑了笑,道:“咱们就要买你的话,一句话一钱银子如何?”

孙驼子的兴趣又来了,点头道:“好。”

他嘴里说着话,已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浓眉大眼的黄衫人失笑道:“这也算一句话么?你做生意的门槛倒真精。”

孙驼子道:“这当然算一句话。”

他伸出了两根指头。

鹰鼻人道:“你在这里已住了多久?”

孙驼子道:“二三十年了。”

鹰鼻人道:“你对面这座宅院是谁的?你知不知道?”

孙驼子道:“是李家的。”

鹰鼻人道:“后来的主人呢?”

孙驼子道:“姓龙,叫龙啸云。”

鹰鼻人道:“你见过他?”

孙驼子道:“没有。”

鹰鼻人道:“他的人呢?”

孙驼子道:“出门了。”

鹰鼻人道:“什么时候出门的?”

孙驼子道:“一年多以前。”

鹰鼻人道:“以后有没有回来过?”

孙驼子道:“没有。”

鹰鼻人道:“你既未见过他,怎会对他知道得如此详细?”

孙驼子道:“他们家的厨子常在这买酒。”

鹰鼻人沉吟了半晌,道:“这两天有没有陌生人来问过你的话?”

孙驼子道:“没有……若是有,我只怕早已发财了。”

浓眉大眼的黄衫人笑道:“今天就让你发个小财吧。”

他抛了锭银子出来,两人再也不问别的,一齐上马而去,在路上还是不住探首向高墙内窥望。

孙驼子看着手里的银子,喃喃道:“原来有时候赚钱也容易得很……”

他转过头,忽然发现那“酒鬼”不知何时已出来,正站在那里向黄衫人的去路凝视着,面上带着种深思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孙驼子笑了笑道:“你今天倒早。”

那“酒鬼”也笑了笑,道:“昨天晚上我喝得快,今天一早就断粮了。”

他低下头,咳嗽了一阵,忽然又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孙驼子道:“九月十四。”

那“酒鬼”苍白的脸上忽又起了一阵异样的红晕,目光茫然凝视着远方,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问道:“明天就是九月十五了么?”

这句话实在问得很多余,孙驼子不禁笑道:“过了十四,自然是十五。”

那“酒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弯下腰去,不停地咳嗽起来,一面咳嗽,一面指着桌子的空酒壶。

孙驼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若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样喝酒,卖酒的也早就都发财了。”

黄昏时后园的小楼上就有了灯光。

只是孙驼子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个酒鬼。

他知道,也许那个酒鬼,再也不会来了。

酒鬼当然是白愁飞。白愁飞以前从不喝酒。现在却喝多少酒都不会醉。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年前的今天,他走出了天王镇,背上一世恶名。他并不后悔,却也没有半分高兴。若没有路过的这两个人,也许他还会醉下去,也只会醉下去。

可是看到了这两个人后,他就醉不下去了,他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只是认识这两个人骑着的马。那是李园的马,那样的马本来绝不该骑在他们身下!

白愁飞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恶人,天下再没有比他更恶的人。可在看到朋友有事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个会想都不想赶去的白愁飞……

两匹马到的地方离这并不远。

可等白愁飞赶到的时候,马还在,人却已经不在了。

这一条很小的巷子,比沟渠也宽不了多少,也许这根本不是条巷子,只不过是一条沟渠。

沿着沟走,走到尽头,就是一道很窄的门,也不知是谁家的后门,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路。

这本是条死巷。

后门是虚掩着的,在推门的地方赫然有个暗赤色的掌印。

用血染成的掌印。

仿佛连阳光都不愿照耀沟渠,巷子里暗得就像是黄昏。

门后面更暗。

推开门,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扑鼻而来。

是血腥气!

然后,他们就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仿佛是野兽临死前的喘息,又仿佛是魔鬼在地狱中呐喊!

声音正是从地下发出来的!

地下正有十几个人,闭着嘴咬着牙,宛如野兽般在作殊死的搏斗!

没有人开口,甚至连刀砍在身上也不肯开口。

本来一共有二十七个人,现在已有九个倒了下去,剩下的十八个分成两边,占优势的一边人数远比另一边多出很多。

他们有十三个人,都穿着暗黄色的衣服,用的大多数是江湖中极少见的外门兵刃,有个人手里用的竟是个铁打的算盘。

另一边本有九个人,现在已只剩下五个,其中还有个是瞎子!

还有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他没有兵刃。

他的人就是铁打的!

寒光一闪,一柄鱼鳞刀砍在他左肩上,就像是砍在木头里,锐利的刀锋竟被他的肉夹住,嵌在他骨头里!

黄衣人用力抽刀,不起,大汉的铁掌已击上了他胸膛,他仿佛已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砰”,他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

但大汉的左臂也已无法抬起,忽然沉声道:“你们退,我挡住他们……快退!”

没有人退,也没有人答话。

本已倒在地上的一个人突然跃起,嘶声大呼道:“不能退,我们死也要把他带出去!”

这是个地下室,终年都燃着灯。

灯嵌在墙上,阴恻恻的灯光下,只见她竟是个女人,又高又大又胖的女人,一条刀疤从带着黑眼罩的眼睛直划到嘴角。

她的右眼已瞎了,只剩下一只左眼,瞪着那大汉。

这只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仇恨,仇恨……至死不解的仇恨。

“女屠户”翁大娘!

这大汉又是谁?难道是李园一别多年再无见过的铁传甲?

不错,的确是他!

除了铁传甲外,谁有这么硬的骨头!

翁大娘挣扎着,还想爬起来,盯着铁传甲,嗄声道:“这人是我们的,除了我们外,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手指,谁也不能……”

“唰”,寒光又一闪,她再次倒下。

这次她永远无法再站起来了!

可是她剩下的那只眼睛还是瞪得很大,还是瞪着铁传甲。

她死得既无痛苦,也无恐惧。

因为她心里剩下的只有仇恨,除了仇恨外,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铁传甲咬着牙,他身上又被刺了一剑,跺脚道:“你们真的不走?……你们若全都死了,又怎能将我带走?”

瞎子忽然阴侧侧一笑,道:“我们全都死了,也要将你的鬼魂带走!”

他武功虽然比有眼睛的人还可怕,但毕竟是个瞎子,交手时全凭着耳朵“听风辨位”。

无论谁在动嘴的时候,耳朵都不会像平时那么灵的,他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前胸已被一柄虎头钩划破了道血口!

钩再扬起,钩锋上已挂着条血淋淋的肉。

血,肉!

铁传甲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他也杀过人,但却绝不是凶手,他的骨头虽硬,心却是软的。

现在,他几乎连手都软了,已无法再杀人。

他忽然大声道:“我若是死在你们手上呢?”

瞎子冷冷道:“这里的事本就和我们无关,我们本就是为了你来的。”

另一人厉声道:“中原八义若不能亲手取你的命,死不瞑目!”

这人满脸麻子,用的是一长一短两把刀,正是北派“阴阳刀”的惟一传人公孙雨。

铁传甲忽然笑了,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而笑。

他笑得实在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大笑道:“原来你们只不过想亲手杀了我,这容易……”

他反手一拳,击退了面前的黄衣人,身体突然向公孙雨冲了过去——对准公孙雨的刀锋冲了过去。

公孙雨一惊,短刀已刺入了铁传甲的胸膛!

铁传甲胸膛还在往前挺,牛一般喘息着,道:“现在……我的债总可还清了吧!你们还不走?”

公孙雨的脸在扭曲,忽然狂吼一声,拔出了刀。

鲜血雨点般溅在他胸膛上。

他的吼声突然中断,扑地倒下,背脊上插着柄三尺花枪。

枪头的红缨还在不停地颤抖。

铁传甲也已倒下,还在重复着那句话。

“我的债总算还清了……你们为何还不走?”

第三百三十章  感动

他瞧着另一柄花枪已向他刺了下来,既不招架,也不闪避。

公孙雨突又狂吼一声,扑在他身上,哽声道:“我们一定错了,他绝不是……”

声音又中断。

公孙雨背上又多了柄花枪,枪!双枪!

枪拔起,在晕恻的灯光下看来,地室中就像是迷漫着一层雾。

粉红色的雾。

血雾!

二十七人中,已有十六人倒下。

杀戮却仍未停止,强弱已更悬殊。

一个卖草药的郎中身上已负了六处伤,嘶声道:“姓铁的既已死了,我们退吧!”

他们这边已只剩下三个人还在负隅苦战,实在已支持不住。

一人手挥利斧,一着“立劈华山”砍下,咬着牙道:“二哥,退不退?”

瞎子厉声道:“退?中原八义要死也死在一处,谁敢再说退字,我先宰了他!”

黄衣人狂笑,道:“好,有义气,大爷们今天就成全了你……”

他的声音也突然中断,一双眼珠子立刻就死鱼般凸了出来。

死一般的静寂中,只听他喉咙里不停地“格格”发声。

他这口气还没有断,却已吐不出来,用尽力气也吐不出来,只因他咽喉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处伤口。

而他的身体还没倒下,所有黄衣人口中,都发出了类似的声音。

满是杀戮的地方,忽然间变的安静。

那瞎子突然道:“谁?”

他虽然什么也瞧不见,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却也已感觉到李寻欢的存在,他似已嗅到了一种慑人的杀气。

白愁飞没有回答

瞎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地坐了下来。

金风白和那樵夫也跟着坐了下去,就坐在公孙雨和铁传甲的血泊中,可是,看他们的神情,却像是已坐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世界里既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

白愁飞慢慢地走了过来,慢慢地走到铁传甲面前。

他的一双手是空着的,没有刀。

刀仿佛是在他的眼睛里。

然后,他就听到了铁传甲的声音。

他牛一般喘息着,血和汗混合着从他脸上流过,流过他的眼帘,他连眼睛都张不开,喘息着道:“易明堂……易二哥……”

瞎子石板般的脸也已扭曲,咬着牙,道:“我在这里。”

铁传甲道:“我……我的债还清了么?”

易明堂道:“你的债已还清了。”

铁传甲道:“但我还是有件事要说。”

高明堂道:“你说。”

铁传甲道:“我虽然对不起翁大哥,但却绝没有出卖他,我只不过……”

易明堂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用不着说,我已明白。”

他的确已明白。

一个出卖朋友的人,是绝不会在这样生死关头为了朋友牺牲自己的。

这不但易明堂已明白,金风白和那樵夫也很明白。

只可惜他们明白得已太迟了。

易明堂那已瞎了几十年的眼睛里,竟慢慢地流出了两滴眼泪。

白愁飞在看着,看得很清楚。

他知道瞎子原来也会流泪。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早已热泪盈眶?

热泪就滴在铁传甲已逐渐发冷的脸上,他俯下身,用衣角轻轻擦拭铁传甲脸上的血和汗。

铁传甲的眼睛忽然睁开,这才瞧见了他,失声道:“白少爷,是你,你……你果然来了!”

他又惊又喜,挣扎着要爬起,又跌倒下。

白愁飞跪了下去,跪在他身旁,道:“我来了,所以有什么话你都可以慢慢说。”

铁传甲用力摇了摇头,黯然笑道:“我死而无憾,用不着再说什么。”

白愁飞忍着泪,道:“但有些话你还是要说的,你既然并没有出卖翁大哥,为什么不说明?为什么要逃?”

铁传甲道:“我逃,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你为了谁?”

铁传甲又摇了摇头,眼帘慢慢地合了起来。

他四肢虽已因痛苦而痉挛,但脸色却很安宁,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恬静的微笑。

他死得很平静。

一个人要能死得平静,可真是不容易!

白愁飞动也不动地跪着,似已完全麻木。

金风白忽然大声道:“他隐瞒着的事,也许我知道!”

白愁飞愕然,道:“你?……你知道?”

金风白的脸本是黝黑的,现在却苍白得可怕。

他用力咬着牙,一字字道:“翁老大对朋友的义气,天下皆知,你也应该知道。”

白愁飞道:“我听说过。”

金风白道:“只要有朋友找他,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他的开销一向很大,但他却不像你,他并没有一个做户部尚书的父亲。”

白愁飞苦笑摇头:“我不是李寻欢。”

金风白道:“所以他一直都在闹穷,一个人若是又闹穷,又帮朋友,又要面子,就只有在暗中想别的法子来弥补亏空。”

那樵夫耸然道:“你是说……翁老大在暗中做没本钱的生意?”

金风白黯然叹道:“不错,这件事也是我在无意中发现的,可是我一直不忍说,因为翁老大那样做,的确是情不得已。”

他忽又大声道:“但翁老大下手的对象,却必定是罪有应得的,他做的虽然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可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

易明堂的脸色已发青,沉声道:“铁传甲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金风白道:“翁老大做的案子多了,自然有人来查案,查案的恰巧是铁传甲的好朋友,他们虽已怀疑翁老大,却还是不敢认定。”

樵夫道:“所以铁传甲就故意去和翁老大结交,等查明了才好动手。”

金风白叹道:“想来必定是如此。”

他接着道:“铁传甲一直不肯将这件事说明,为的就是翁老大的确对他不错,他也认为翁老大是个好朋友,若是说出这件事,岂非对翁老大死后的英名有损,所以他宁可自己受委曲——他一直在逃,的确不是为了自己!”

易明堂厉声道:“但你为什么也不说呢?”

金风白惨然道:“我?……我怎么能说?翁老大对我一向义重如山,连铁传甲都不忍说,我又怎么忍心说出来?”

易明堂冷笑道:“好,你的确不愧是翁老大的好兄弟,好,好极了。”

他一面冷笑,身子一面发抖。

金风白道:“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铁传甲,可是我没法子,实在没法子……”

他声音越说越低,忽然取起了一柄刀,就是方才杀死铁传甲的那柄刀,反手一刀,向自己胸膛刺下,几乎也就和铁传甲那一刀同样的地方。

他虽也疼得四肢痉挛,嘴角却也露出了和铁传甲同样的微笑,一字字挣扎着道:“我的确欠了他的,可是,现在我的债也已还清了!”

他死得也很平静。

“唉,一个人要死得平静,实在太不容易了。”

易明堂忽然仰面狂笑,道:“好,你有勇气将这件事说出来,有勇气将这债还清,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中原八义’总算没有做丢人现眼的事!”

他的笑声听来就像是枭之夜啼。

那樵夫忽然跪了下去,向铁传甲叩了个头,又向易明堂拜了拜道:“二哥,我要先走一步了。”

易明堂笑声已停顿,突又变得说不出地冷漠平静,淡淡道:“好,你先走,我就赶来。”

樵夫道:“我等你。”

利斧扬起,鲜血飞溅,他死得更快,更平静。

白愁飞若非亲眼见到,简直无法相信世上竟有这种视死如归的人。

易明堂脸上,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道:“我还没有走,只因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白愁飞只能点头。

他喉头已哽咽,已说不出话来。

易明堂道:“你总该知道,我们一直都守候在这里,因为我们知道铁传甲总有一天要回来的,所以我们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他慢慢地接着道:“上官金虹的这个阴谋,我们几乎从一开始就知道——龙啸云也知道,我一直在奇怪,你怎么会和这种人交朋友?”

白愁飞皱眉,再次开口:“我不是李寻欢。”

易明堂轻笑:“我知道,你不是李寻欢,是白愁飞。”

白愁飞一怔,而后黯然点头:“我本来可以早些出手的,可是我……”

“我明白。”易明堂打断了他:“你怕自己名声太坏,让我们知道是你救了我们后,就是会自杀也不愿被你救。”

白愁飞仰头,他眼中已有热泪。

“你这一年,怕是过的不容易,也不曾听说过江湖上的事情。”易明堂叹气:“在你杀了那些人后不到几个月,你的恶名不过刚传开不久,李寻欢就单身上了少林。他拿他的名声,性命做保。说你白愁飞并不是一个那样的人。”

白愁飞猛的站起,抬头。在地上怪异的翻着跟头。他不想哭,不想流泪,可在这一瞬间无法控制。

易明堂在等,等白愁飞翻完九十七个跟头站回原来的地方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现在我们兄弟的恩怨都已了清,只望你能将我们合葬在一处,日后若有人问起‘中原八义’,也希望你能告诉他们,这八个人活着时虽然常常做错事,但死的时候总算已将债还清了。”

白愁飞没有阻拦易明堂。

因为他知道易明堂的确已没法子再活下去。

一个人只要死得心安,死又何妨?

死,在他们说来,简直就不算是一回事。

但白愁飞现在瞧着满地的尸体,却觉得忍不住要发抖。

他发抖,并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他了解“仇恨”的可怕。

可是,无论多深的仇恨,现在总算已了结。

易明堂说得不错,这些人活着时虽然常常做错事,但死的时候却是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

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们这么样死法?

白愁飞四肢冷得发抖,胸中的热血却像是一团火。

他又跪了下来,跪在他们的血泊中。

这是男子汉的血!

他宁愿跪在这里,和这些男子汉的尸体作伴,也不愿到外面去瞧那些活人的丑恶嘴脸。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一个人若能堂堂正正、问心无愧而死,死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这么样死,可真不容易!


第三百三十一章  嫉妒

白愁飞已将这些人的尸体全部埋葬。站在坟墓边,他很沉默。

他不理解为什么李寻欢会上少林。为什么他一定要这样做。他相信李寻欢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他也相信无论什么情况,李寻欢都能活着走下少林。

只是这个事实并不是他不上少林的原因。

更不是他在犹豫要不要上的原因……

他又回到了酒楼,却不是原来的那个。静静的坐在角落中。叫上酒,却不再喝。他需要思考……

这间酒楼要比他原来呆的那家繁华的多,这已是晚上,却依旧有着进来。

第一批是两个人。

一个是满头白发苍苍,手里拿着旱烟的蓝衫老人。

还有一个想必是他的孙女儿,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比辫子还要黑,还要亮。

第二批也是两个人。

这两人都是满面虬髯,身高体壮,不但装束打扮一模一样,腰上挂的刀也一模一样,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第三批来的人最多,一共有四个。

这四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一个紫面膛的年轻人肩上居然还扛着根长枪,还有个却是穿着绿衣裳,戴着金首饰的女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姑娘,论年龄却是大姑娘的妈了。

看着的人只怕她一不小心会把腰扭断。

最后来的只有一个人。

这人瘦得出奇,也高得出奇,一张比马脸还长的脸上,生着巴掌般大小的一块青记,看起来有点怕人。

他身上并没有佩剑挂刀,但腰围上鼓起了一环,而且很触目,显然是带着条很粗很长的软兵刃。

酒楼一层里一共只有五张桌子,这四批人一来立刻就全坐满了,掌柜忙得团团乱转,只希望明天的生意不要这么好。

只见这四批人都在喝着闷酒,说话的很少,就算说话,也是低音细语,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

白愁飞只觉得这些人每个都显得有些奇怪,这些人平日本来绝不会到这种小店里来的。

喝了几杯酒,那肩上扛着枪的紫面少年眼睛就盯在那大辫子姑娘身上了,辫子姑娘倒也大方得很,一点也不在乎。

紫面少年忽然笑道:“这位姑娘可是卖唱的吗?”

辫子姑娘摇了摇头,辫子高高地甩了起来,模样看来更娇。

紫面少年笑道:“就算不卖唱,总也会唱两句吧,只要唱得好,爷们重重有赏。”

辫子姑娘抿着嘴一笑,道:“我不会唱,只会说。”

紫面少年道:“说什么?”

辫子姑娘道:“说书,说故事。”

紫面少年笑道:“那更好了,却不知你会说什么书?后花园才子会佳人?宰相千金抛绣球?”

辫子姑娘又摇了摇头,道:“都不对,我说的是江湖中最轰动的消息,武林中最近发生的大事,保证又新鲜,又紧张。”

紫面少年拊掌笑道:“妙极妙极,这种事我想在座的诸君都喜欢听的,你快说吧。”

辫子姑娘道:“我不会说,我爷爷会说。”

紫面少年瞪了那老头子一眼,皱着眉道:“你会什么?”

辫子姑娘眼珠子一转,嫣然道:“我只会替爷爷帮腔。”

她眼睛这么一转,紫面少年的魂都飞了。

那绿衣妇人的脸早已板了起来,冷笑着道:“要说就快说,飞什么媚眼?”

辫子姑娘也不生气,笑道:“既然如此,爷爷你就说一段吧,也好赚几个酒钱。”

老头子眯着眼,喝了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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