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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法医小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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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没骷痰泥枥锱纠采
宋余杭按着太阳穴,已经连着一礼拜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嘴巴里因为焦躁而起了好几个血泡; 她用舌头顶着; 用疼痛来抵抗倦意。
办公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有人一把接了起来; 然后回过头来喊她:“宋队; 有新线索了!”
宋余杭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嗓音有些不稳:“喂?!”
方辛替她举着手机,林厌趴在地上,用卷尺量着地上的痕迹,她平时有些咋咋呼呼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是那么亲切。
“150×70×60!我知道了!是鱼缸!鱼缸!先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丁雪是在哪溺死的; 直到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直到发现了这个”
林厌晃晃手里的小型水族箱:“应该是他买给女儿玩的金鱼; 养的很好; 这种东西娇贵; 新手玩不好一天就死了; 他很有经验”
“其次我们发现整个客厅只摆了沙发、餐桌,在本应该把客厅和玄关隔断的地方突兀地摆了一个书架,把架子挪开,发现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白色擦痕,测量后为150×70×60,符合市面上常见的海水鱼养殖的鱼缸尺寸”
她说到这里,望向窗外,外面大雨滂沱,闪电的光亮划过她冰冷的眉角。
林厌的嗓音低下来:“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我确认,死者丁雪的死亡原因是迟发性溺水”
宋余杭唇角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再一次进入审讯室,宋余杭只是来跟他做个道别,下次相见只可能是在法庭或者刑场上了。
“你是在鱼缸里溺死她的吧?”她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
孙向明蓦地咬紧了下颌,原本躺在长椅上休息的人豁地一下坐了起来看着她,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说完之后,孙向明看着面前警官冷静坚毅的眉眼又笑了起来,似嘲讽又似不屑一顾。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们找不到的,找不到就无法定我的罪,等天一亮,我还是会出去的”
宋余杭看着他,这下眼底倒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了:“其实我很想知道,当你掐着她的后颈把人摁进水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解脱还是后悔?”
如果真的是解脱的话,丁雪早就该死在家里了,不会多活那几个小时。
都说是学校打的那通电话救了她,殊不知,善恶本就在一念之间。
她说完,转身大踏步离去,任凭孙向明扑了上来撞在铁门上,又哭又叫又骂破了喉咙,也没有回头。
“外勤组全部出发,以孙家为圆心,辐射半径十公里内的所有垃圾场、收废站、旧货市场、二手交易中心以及回收出售渔具的店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知道了吗?!”
雨水滑过她的鬓角,制服很快湿了半边,面前年轻的刑警们目光锐利齐声喝道:“是!”
“出发!”
车门落锁,警车再一次开出了市局,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林姐,宋队他们在过来的路上了,我们呢”方辛拿着手机问她。
林厌把手套摘了装进证物袋里:“该干嘛干嘛,你们随意,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装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面色如常挥手走开:“你们先干着,我去个洗手间”
“我们小区的垃圾堆就在这了”物业打着手电引着一行人往楼背后走。
雨下得又急又快记,低洼处污水汇聚成涓涓细流,再加上雨水一冲刷,那味道更难闻了。
宋余杭穿着雨衣,她个子高,再合身的裤子都有些短,露出小半截脚踝在外面,蹚着水走过去,拿手电四下扫射着。
“前几天有没有人来扔过垃圾?很大的一个东西”
直径那么大的鱼缸他要处理无非就是卖废品或者二次出售,再或者狠狠心砸碎了扔,不论是哪一种都不会不引起人的注意。
物业公司的人猛地一拍脑门:“有,有,前几天504的业主搬了好大一个纸箱下来说是建筑垃圾,还怪沉的,我还搭了把手”
“东西呢?”这个垃圾堆不大,一览无余。
“早就运走了,我说警官呐,您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找什么垃圾啊!”物业呵欠连天的,显然对半夜里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感到十分不满。
“运哪儿去了?”
“城北的垃圾填埋场”
宋余杭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物业追了两步:“诶诶,现在去估计什么都找不到了,按市政规定,所有垃圾都会在当天统一销毁处理,要么填埋要么焚烧”
走到楼门前的时候,技侦也刚好下来,林厌拿手挡着雨,抬眼看灰黑色的天幕,腕上的手表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荧光。
离天亮还有不到六个小时,时间不多了。
宋余杭走她身前过,带来一阵潮湿的风。
林厌略抬了眼眸:“我想你应该知道,即使找到鱼缸,上面残存的指纹也可能因为大雨的冲刷而不复存在”
宋余杭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身子看她。
林厌望进那双棕色眼睛里去:“退一万步讲,就算鱼缸上侥幸留下他的指纹,那又能怎么样呢,判不了死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了嘲讽的笑意:“死因是迟发性溺水,从主观上来说,当时没有立即致死,而且还有个三岁的孩子,我鉴定过的案子里有个因为情感纠葛砍了对方三十多刀的,残忍吗?可怕吗?丧心病狂吗?”
“但是因为是凶手拨打的急救电话,死者在送医途中死亡,所以最后被判死缓,现在也还没死成”
“宋余杭,放弃吧,孙向明早就知道他不会死,他有恃无恐,你此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从那嘲讽的笑意里咀嚼出了一丝冰冷的恨意。
她肩上的四角星花被雨水冲刷得雪亮,愈发衬得眉眼锐利,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雨帘,冷冷对望。
“那又怎么样呢,我承认,我国现行的法律或许是有不周全的地方,难道林法医要越过道德和法律的底线,去做那把杀人的利刃,以怨报怨吗?”
林厌唇角溢出冰冷的笑意,咬牙切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替天行道,又有何不可?”
宋余杭上前一步,她个头高,把昏暗路灯下那一丝残存的光线都遮蔽完了。
林厌笼罩在她的阴影里,仰起头,雨水顺着尖俏的下巴往下淌。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如果有那一天,即使是出鞘宝剑,我也不惜亲手折戟沉沙掩没它的锋芒”
宋余杭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双淡棕色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但是林厌相信她说的出做的到。
一想到将来会和这样的人成为对手,她勾唇一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竟然有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
她抬眸,轻轻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手柔弱无骨地放上她的肩膀,在外人看去,就是两个相当亲密的人在说悄悄话。
林厌揽着她的肩头,在她耳畔吐气如兰:“是吗?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宋余杭镇定自若,微微偏了头过去也贴上了她的耳朵,她不能躲,躲就是甘拜下风。
“会的,不会让你等记太久”
林厌的手顺着她的肩头往下滑,雨水钻哪她钻哪,和宋余杭一样,她太懂得察言观色了,尤其是某些方面的天赋简直是聪明过了头。
她是没躲没动甚至正面回应了,可是啊,紧绷的身体早就出卖了她。
林厌微微一笑,顺势把自己送上去,就像来了一个贴面热吻一般,她的耳朵轻轻擦过她的嘴唇,有些冰冷却柔软的触感几乎让她瞬间战栗了一下,这是身体本能和情爱无关。
“宋队——”有人来叫。
宋余杭不着痕迹退后一步,再次抬眸看着她,不愧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几个瞬息的功夫,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是在那之前,我有别的事要做,法律怎么判是法律的事,破案、搜集证据寻找真相是我的责任,我俯仰于天无愧于地,我对的起我身上的这身衣服,也对的起我的良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分外平静,不像是赌咒发誓,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她早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热血平息下来变成了需要时刻谨记的职业操守,在日复一日繁琐的刑侦工作里并没有消磨掉热情,而是变成了川流不息的河流,越是平静,越是暗流汹涌。
林厌浑身一震,咬紧了下唇猛地看向她,她却已经带着自己的人上了车。
一声令下,全员奔赴城北的垃圾填埋场。
江城市局刑侦支队倾巢出动,包括调休的,请假的,甚至是辅警可以用的人都来了。
冯局站在窗前,外面的雨根本没停过,他手里的茶已经凉了也顾不上换,就着抿了一口又放下。
有警员进来敲门,面有难色:“冯局,孙向明的律师来了,要求我们放人”
“去告诉他们,时间还没到,这个人不能放”他把茶杯放在桌上,负着双手烦躁地来回踱步:“派人联系宋余杭,这都多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都是干什么吃的!”
警员欲言又止。
冯局停下脚步看他:“又怎么了?”
“记者也来了,检察院那边也派了人来了解情况,张队正在接待,您要不要过去……”
他“看看”两个字还未说完,就看见冯建国眉毛一扬,破口大骂:“他妈的记者都是狗鼻子吧,闻着肉包子味了就一拥而上生怕跑慢了连口热狗屎都没得吃!”
警员想笑,又死命憋住了,赶紧稍息立正站好,目不斜视。
“去告诉他们,不接受采访,这个案子没什么可说的,一切等官方通知”
“宋队,给,擦一下”坐在车上,方辛见她浑身都湿透了,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
“谢谢”宋余杭坐在前排,回身接过来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水珠,坐在后面的人却又问了一句。
“宋队,您没事吧?看您耳朵都红了,不是在发烧吧?毕竟忙了几天也没怎么休息过……”
她不说还好,一说被林厌触碰过的地方就火烧火燎了起来。
她明明不在车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花香却始终萦绕在自己周围,挥之不散了。
宋余杭拉下车窗,让清凉的夜风夹杂着雨滴飘进来些许。
“没事,台风天难免闷热”
作为江城市最大的垃圾处理中心,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垃圾从城市中央运来这里统一填埋。
积年累月下来垃圾堆成了小山,车还没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宋余杭戴上口罩,跳下车,污水立马没过了脚面,众人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身前引路的工作人员快要被这股味道熏窒息了,摆摆手停下来,喘着粗气道:“前几天运来的垃圾都倒那边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望,黑压压一片,堆成了小山包记。
段城面如土色:“这……这怎么找啊?”
宋余杭没回头,吩咐手下的刑警都戴上手套穿好胶鞋做好防护措施,便带头扎进了垃圾堆里。
行动即是表态。
领导都这么做了,其他人纷纷也捏着鼻子跟上。
很多时候破案没有捷径可言,只有日复一日踏踏实实的付出与努力。
这才是制止罪恶的捷径。
像翻垃圾、刨粪坑这种事宋余杭也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汗水贴着额角渗出来还没感到一丝热意就被冰冷的雨浇熄了。
水滴顺着下巴往下淌,她也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汗,天色昏暗,雨势不见小,隔了三五米便看不清人影。
雨水眨进眼睛里,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她一摘风帽,用干净的肩膀揩了一把脸,再看一眼腕上的手表。
凌晨三点半。
心急如焚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嘶——好痛”也不知道是摸到了什么金属制品还是铁钩子,一个刑侦人员的手被扎了一下,顿时摘了手套大呼小叫起来。
旁边打着手电埋头翻垃圾的同事也有些忿忿不平:“我们在这翻垃圾手都不知道被扎了多少回了,天生贱命,有的人啊来都不来,别说垃圾了雨都没淋着一点”
宋余杭回头,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走到一旁,摘掉手套,从雨衣内侧的兜里摸出手机,抹干净水珠很快又被雨水打湿,反复几次才开了机。
她按下一串没有归属地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帮我盯一个人”
电闪雷鸣,狂风卷起气流在旷野里发出了呜呜的回音。
她嗓音低哑,听上去无端让人心惊。
第20章 对手
林厌抽完一根烟的时候,车到了; 她拉开车门上车; 从后视镜里瞥见身后不远处的一辆车也发动了引擎。
“小姐; 去哪?”
林厌系好安全带:“暂时没想好,随便开吧师傅”
等在城中绕过几个圈子之后; 那辆车还在身后穷追不舍; 他跟踪的方式很巧妙,距离隔得很远,但总能在她即将消失的时候追上来。
林厌唇角微勾; 有意思。
“师傅; 去市公安局”
天还没亮,市局门口就蹲守了一大堆媒体记者,她甫一从车上下来就被包围了,各式各样的长枪短炮杵到了身前。
“林小姐; 林小姐,听说这个案子也是您做的鉴定”
“林小姐,凶手是死者的丈夫还是另有其人?”
“听说死者私生活混乱,和江城市一中的校长纠缠不清; 这是否是凶手杀人的理由?”
她不置一词,伸手拨开一条路; 有人在身后穷追不舍:“林小姐; 林小姐; 说说这个案子吧……”
追到大厅的时候被赶来的民警阻拦住了; 她得已成功脱身; 张金海正在接待检察院派来的人见她回来顿时眉梢一喜,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哟,林法医回来了,案子怎么样了?”
林厌不咸不淡应了:“啊,估计没戏”
张金海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愁容满面:“唉,我就说嘛,这次弄的,这叫什么事,就算找到了证据也未必能……”
在检察官面前他那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见林厌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样子,赶着献殷勤:“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林法医这次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林厌略一颔首:“成,我去睡会儿,今天有案子让上别的法医上吧”
等她走后,张金海又坐了下来和几位检察官侃侃而谈:“这就是我们市局新招的林厌,林法医,我看也不像外界传的那么不近人情嘛……”
湿衣服穿在身上难受,林厌边走边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余光不着痕迹往身后瞥去。
那跟着她的小尾巴消失了。
市公安局的走廊里人来人往。
她推开值班室的门走了进去,把外套甩在沙发上,人往铁架子床上一摔,开始养精蓄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值班室陆续又有人进出拿东西,林厌睡得很沉,她是真的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地工作过了。
直到清晨第一缕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床上,林厌睁开了眼睛,倦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神色清明。
“在江城市一中被害女老师案中昨日被拘留的死者丈夫孙向明,其律师已提起上诉,或因证据不足而于今晨释放,江城市电视台为您现场报道”
屋内没拉窗帘,依旧是漆黑一片,电视还开着,女主持人的嘴喋喋不休,画面一转,拍到了孙向明在其父母和律师的护送下往出来走,还朝围观的媒体记者社会群众们鞠了个躬。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觉得我们应该多多理解并支持警方的工作,毕竟,他们也是为了破案,还我妻子一个清白”
他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众目睽睽之下揩着眼泪,声音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摆手示意媒体不要再拍了。
随后,他跟着父母上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公众的视线里。
“砰”地一声,遥控器飞了出去砸中电视屏幕,嘈杂的声音中断,世界恢复了一片死寂。
电视机面前坐着的人咬牙切齿,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嘶吼,那向来清秀的面容逐渐变得阴鹜和扭曲。
大清早的市局是最忙碌的时候,往来穿梭的工作人员记,脚步匆忙的刑警,以及来办事的普通群众。
再加上出了孙向明这事,应付媒体应付检察院的问责,更是焦头烂额了。
冯局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还是得派几个人去监视他,绝不允许他离开江城市一步,社会舆论妄想干涉司法正义,可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免让人想到多年前江城市警界流传的传说。
“铁肩担道义,丹心筑警魂”这是他上任江城市公安局局长时赵俊峰送他的座右铭。
别看他现在年纪大了,身材发福了,身手也不如从前了,可年轻时也是跨省抓过毒贩,边境斗过歹徒,生死一瞬解救过人质,甚至在一场捣毁制毒窝点的战斗中挨了一枪还死死抱住制毒头子的大腿直到增援部队赶来。
冯建国一战成名,才有了后来的步步高升。
这些年来他不再上一线摸爬滚打,脾气日渐收敛,说这话的时候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小警员浑身一震,立马站直了敬了个礼,中气十足喝道:“是,局长,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让孙向明离开我们的视线一步!”
他转身欲走,冯局却又转过身来问道:“宋余杭人呢?”
小警员愣了一下答道:“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看着冯局的脸色,小警员心有戚戚地替他掩上了门,心想:宋队这次可是大难临头了,少说也得挨个处分吧。
他正想得入神,不小心撞到了走廊上干活的清洁工,扫把掉在了地上。
他俯身捡起来还给人家:“不好意思”
清洁工戴着统一的帽子和口罩,佝偻着腰,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了,嗓音也分外低哑些。
“没事”
说罢,又继续沿着瓷砖线清扫过道里的灰尘。
警员抱着文件夹继续往前走,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个清洁工好面生,新来的吗?
他转过身去看,走廊里空无一人,顿时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骂一声:妈的,大白天见鬼了。
宋余杭靠在车门上,血顺着指尖往下淌,手指被垃圾堆里的废旧玻璃渣割得血肉模糊,方辛拿了一包纸巾过来想替她捂上。
宋余杭不着痕迹避开:“没事,一点小伤,告诉兄弟们,收工了”
雨倒是停了,可天色还是昏暗,片状云压得很低,看上去倒像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风雨。
一夜未眠,宋余杭眼里都是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上都是垃圾味儿。其他人也都一样,上了车就瘫在座椅上没人说话,气氛凝滞而低沉,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
段城呵欠连天,强吊着一点精神在开车,宋余杭靠在椅背上,紧绷的唇角松懈下去,脸色是熬夜过后的青白,到底不是铁打的人,这个时候才流露出一丝疲惫来。
这车上的每个人都身心俱疲,她也不例外,以至于向来清晰流畅的思维也有些恍惚了起来。
一会是死者丁雪的脸。
一会是孙向明隔着铁门冲她毛骨悚然地笑。
场景一转,漫山遍野的白,她似身在芦苇丛里,手指轻轻拂过芦花,风吹上天盘旋着落在她的眉梢。
她听见有人悠悠道:“他买不起钻戒,我送你啊”
另一个熟悉的女声道:“不必,林法医的话,易拉罐环我都不想要”
她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循着那声音过去,却又跌入了一片冰冷的沼泽里。
她们如野兽般对视,恨不得扑上去拧断对方的脖子。
“既然天地不仁,那我替天行道,又有何不可?”
替天行道。
替谁,行何方道?
宋余杭咀嚼着这几个字,直觉得有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猛地坐了起来,外套从身上滑落,神色变幻记莫定。
“段城,换路线,不回市局了,直接去孙向明家!”
段城上下眼皮正在打架,被她这一嗓子惊地三魂去了七魄,结结巴巴地:“怎……怎么了宋队?”
“这个案子还没结束,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宋余杭七手八脚从兜里摸出手机,开始给孙家附近蹲守的外勤打电话。
就在刚刚醍醐灌顶的那一刹那,她想明白了更多的事。
她和林厌第一次去学校了解情况的时候,李诗平追着林厌问丁雪的死因,根本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出于对另一个人的关心。
她又想起那次去李家的时候,她墙上挂了很多奖状,全是教学竞赛的冠军。
宋余杭随口一问:“您是教化学的啊?”
李诗平抿了一口咖啡:“对,从初中起就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吧,本来想当科学家的,谁知道阴差阳错当了老师”
一个教化学的人办公室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英文原著。
答案不言而喻了。
还有橱窗里过分干净的照片。
以及那枚戒指,“S”可以是宋,可以是孙,当然也可以是“诗”!
林厌注意到的细节她未必没有留意到,那么究竟是什么遮蔽了她的视线呢?
是不愿意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感情存在,还是……
一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有一股隐秘的恐惧窜上了全身。
宋余杭把下唇咬出了血色,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她猛地一捋头发,把额前的碎发全部撩了上去,双目赤红。
“段城,再开快点!”
来不及了。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门口传来敲门声,孙向明刚洗好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凑到猫眼上看了一眼。
是楼下那家他常点的大排档,还穿着他家的工作服,举着袋子退后一步正准备给他打电话。
“来了来了”他把毛巾放在玄关上,把门打开一条缝,伸出胳膊去拿。
外送员却没给他,而是说:“先生,可不可以给个好评啊,简单写一下对我们的菜品口味评价什么的,老板要求的,请您帮个忙吧”
大夏天的,面前的人还穿着长袖工装,戴着印有店铺logo的鸭舌帽,为了干净卫生还戴了一个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隐隐流露出恳求来,那压在帽子里的鬓角渗出些薄汗来。
孙向明不耐烦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纸笔,在便利签上写着,边写边说:“上次点的那个炒花甲,味道不错,但是没洗干净吃了好几口泥沙,回去跟你们老板说……”
他话音未落,外送员点头哈腰:“是,是,您说的是”
他宽松的袖口隐约露出一丝寒芒,孙向明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对方仍然微笑着望着他。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有些面熟,又有一丝头皮发麻。
写到一半他不肯再写了,把便利签和笔一起塞回他手里,拿过他手里的外卖就准备关门,就在那个瞬间,李诗平动了。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用门砰砰地挤压撞着他的胳膊。
孙向明骨头都要被挤碎了,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地哀嚎。
黑衣人从四楼的天井一跃而上,窜进了消防通道里,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个人立马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身上的衣服除了内裤都被扒干净了,指尖触上他的颈动脉,还有气。
脖子上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应该是被药晕了。
来人不再耽搁,沿着消防通道向上跑,即将推开铁门到达五楼的时候,旁边的洗手间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耳朵上挂了一只微型麦。
便衣!记
来人心里微微一惊,旋即,眼里蓦地溢出一抹狠色。
两个人撕扯着摔进了屋内,撞倒了玄关,外卖洒了一地,孙向明想叫,女人顺手抄起掉在地上的毛巾想去捂他的嘴。
到底男女力气有悬殊,孙向明回过神来,掐住她的脖子把人踹开,又反扑了上来把人摁在地上死死卡着她的喉咙。
袖子里的针管掉落在了地上。
李诗平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白,她徒劳无功地挣扎着,去掰他的手指,脑袋逐渐偏向了一边,偏头看见那支针管的时候,眸中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就是这股力量驱使着她,张开手指一点一点把针管摸进了手里,她在这个瞬间难免想起了第一次和丁雪见面时的场景。
她认识她比孙向明早得早的早。
那时候她是老师,她是她的学生。
那天她刚和丈夫吵完架到学校检查值日。
“李老师早”
“早”
“早”
……
学生们陆续进校,少女扎着马尾辫一蹦一跳地走长街上过,彼时春光烂漫,杨花飞舞,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尘埃。
眼看着就快迟到了,她还一会去揪朵小花,又会去抓一朵浮在空中的柳絮。
她眉头一皱,又看见她停留在了校门口卖煎饼的小摊上:“还不快点,要迟到了知不知道?!”
丁雪回过头来,不情不愿地摸了摸肚子,还是把钱放进了卖煎饼大爷的铁盒里:“爷爷,您帮我留着,我明早来拿”
大爷呵呵一笑:“行,小姑娘快去吧,别迟到了”
她背着硕大的书包踩着铃声往校园里跑,跑过她身边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把刚摘的那朵玫瑰花递到了她面前。
少女眼睛亮闪闪得,语气也脆生生地:“老师,你眼睛好红,不要不开心了,我保证明天不迟到啦!这朵花送给你,要多笑笑哟~”
那样天真明媚的少年人又有谁能不爱呢。
丁雪就以这样仓促的姿态闯进了她的人生里,一待就是数十年。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李诗平把针筒里的最后一点液体全数推进了他的血管里。
她说的平静,却又不可抑制发起抖来,针管空掉的时候,她跪下来捂着脸哭了。
“是我,是我劝她结婚的,是我,是我……害了她,但凡我当时要是勇敢一点,她就不会遇到孙向明这个人渣,我们也就不会是今天的结局”
站在门口阴影里的黑衣人嘴唇翕动着,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孙向明静静躺在地板上,口吐白沫,了无生机。
他死了。
丁雪死了。
李诗平也跟着死了。
她在黑暗里咽了咽口水,把舌苔底下含着的药片彻底吞下去,接着从自己兜里掏出手机,锁屏密码是她的生日,她多想再看一眼她,可是视线却逐渐模糊了起来,她以为是泪,溅在手机上的却是血。
她伸手把手机上的血抹干净,露出女孩子温暖的笑靥。
那是丁雪大学毕业后回到江城市一中教学的第一年,在莲池公园,那个清风夏夜荷香阵阵的晚上,她跟暗恋了数年的人表白。
她还记得那个晚上清爽的风吹乱了她的发,她微红的脸和害羞的眼神,明明也是大人了,却紧张到手足无措。
李诗平在她俯身过来想亲她的时候没有拒绝,实际上手指早已紧张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李诗平笑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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