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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璎珞-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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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除此之外,得知小诺的父亲竟另有其人,扪心自问,他不欢喜么?非也!
当初他曾想过休公主,却从未想过休了云思。他总以为这一生一世总是亏负于她,总以为这位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三奶奶会永远横在他和缨络之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这根骨头或许有一日也能名正言顺地除去——他从未做过那个梦。
可如今,好梦来了!
秦嘉怔怔地瞅着云思不说话。
此事一出,云思断不能再留在秦府。他与她原就是做给人看的假夫妻,既如此,想来绿不绿头巾的,也不甚要紧。况且他于这些俗世的宠辱,也并不太放在心上。别扭过了,也就罢了。可父亲母亲……
瞒是瞒不住的,也不该瞒着。可若说破其事,要如何收场?自己可以不在乎颜面,父亲一世好强,母亲成日说嘴,这桩丑事传扬开去,不啻于是要了两个老人的命。
秦嘉此时想的是秦府如何应对此事。并未理会那个许一诺。他笃定许一诺死不了,早晚毫发无伤地还给李云思——休回娘家的女子,还有人要就得烧高香了,李太原再不通情理,也不至于绝了女儿最后的归路。
他摇首苦笑。
李云思此刻哭得可怜。可须知要不了多久便是求仁得仁,喜出望外地夫妻团聚;蒙羞、倒霉、收拾乱摊子的却是我秦家!
李云思眼巴巴地瞧着秦嘉,秦嘉负手在室内走了几个来回,在心中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自觉前前后后都照料到了,这才开口:
“你放心,我救你表兄就是——你且不忙谢我,听我往下说。”
秦嘉看了一眼缨络,慢慢道:“我能助你夫妻团聚,却不能助小诺父子相逢。非但父子不能相逢,你与小诺,还须母子分离。”
云思闻言登时煞白了脸。
云思是当局者迷,在旁的缨络却是略一思忖便即想得通透:
休妻可以,休妻的缘由却是不能公之于众的,只能另寻借口。既要保全秦府颜面,隐瞒小诺的身世,这孩子便须留在秦家。这便是父子不能相逢,母子还须分离。
缨络想到此处,忽然忆起小诺降生的那一日,李云思曾亲口将他托付于己。没想到,这话到今日,居然成真。
最初的惊怔过后,李云思也已想得明白。虽心中一万个放心不下,也知道这孩子自己是决计带不走的了。她举袖抹了抹泪:也罢,就当是自家作孽的报应罢!
可秦嘉的话还未完:
“小诺留在秦府,便是我秦家嫡孙。从此以后,他一应饮食穿戴,求学入仕,所有花销都由你父亲承担。乃至将来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所得田产银钱,明里是我秦家给他,暗里……”
李云思含泪插话道:“这自然都是该当的,就如此,我李家也是一万个对不住你……”
秦嘉道:“就我本意,不愿与你计较这些。但要平了老爷太太这口气,也只得如此了。”
李云思连连点头,又不住称谢。
“此外,你去与你父亲说,要他亲身过来一趟,不说负荆请罪,总也该赔个礼才是。当初你我的婚事,我家虽有不到的地方,但却是事先说明,至于你家,原是有意相欺,更要乱人血胤,两错不可同日而语!”
云思点首而已。
“我说的这些,你都肯听,我有八分把握劝得住老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老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若实在劝不住,云思,你就……自求多福罢!”
“劝得住的,劝得住的……三爷,我给你磕头了!”
云思又复跪倒,要给秦嘉叩头,秦嘉忙扶住了。云思转身面对缨络,抖着唇道:“妹妹,我早知你是个良善人,我也不说别的话,小诺在这里,我……拜托你了!”
云思说罢,眼泪如绝提的河水般涌出。
儿子刚刚满月,就要离开父母的羽翼寄人篱下。他是这样的身世,等同秦家的羞耻,自己走后,他会受到何等对待不问可知。罪孽呀,罪孽,自己造的孽,如今要一个小小婴孩来承受!
缨络抿紧了嘴角,不知如何答她。
她有些尴尬,总觉自己在这房中是个异数。
三奶奶是咎由自取,三爷是无辜受累,似乎这件事中,里里外外只有一个人受益,那便是她苏姨娘了。此后秦府三房便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叫她如何开口?
她自觉心中隐隐欢喜,可又自责自私,脸上僵硬了线条,连个笑容也挤不出来。忽觉掌心一热,原来是秦嘉走来,拉住了她手。
秦嘉挽了缨络的手,向云思说了两字:“放心!”
秦嘉一夜之间出了大名,街头巷尾无人不议。
一年之内,一休公主,二休结发,拢共剩了个姨娘原是风尘女子,桃花满身却不惜福的学士原是还俗的和尚……
越传越奇越传越神,险些把缨络传成了狐狸精转世,把秦嘉传成了下凡受难的周天罗汉!
秦府谨遵夫人严命,关起大门来不问不听,只过自家的日子。
腊八这日,府里依着往年的例,安分过节而已。秦甘受了偌大刺激,大病了一场,这几日终于渐渐好转。
傍晚时分,秦嘉携着缨络去给父母问安。说了几句话,缨络便扶着双花回房。秦嘉却仍站着陪父亲说话。
秦甘终是心头郁结,叹口气道:“唉,好好的嫡孙,如今……”
秦嘉却全无心肝,狡黠地眨眨眼道:“父亲,圣人有句话说得好,父亲怎么忘了?”
秦甘咳嗽一声道:“哪一句?”
秦嘉道:“这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秦甘莫名其妙。秦嘉笑道:“好好的嫡孙,就放在您眼前,您偏偏不认!”
秦甘还未回过神来,秦夫人在旁笑道:“儿子埋怨你不给孙子名分呢!”
秦甘这才恍悟,苦笑一声道:“唉,你道我不上心么?我与你母亲早商议好了,缨络那孩子看着不错,是个本分的,现又有个郡主的虚名儿,算是多少盖过了出身,就有些闲话,我们也认了。况且……”
秦夫人插言道:“况且我们也算知道你了的,便金枝玉叶你也不放在眼里——正室的位子总不能空一辈子,罢罢罢,遂了你的愿了——我原说缨络快要临盆,不耐劳累,想等到孩子生了再办她的事,哪里知道你就这么等不得!”
秦嘉早已喜得无可不可,跪下来直叫:“儿子给爹娘磕头,那个,替你们未出世的孙子也磕一个。娘,依着我说,扶正的事还是尽早的好。早办了,孩子生下来就是嫡孙;否则,开头不光彩,孩子也不乐意不是……劳累些无碍的,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不妨事,不妨事……”
☆、76扶正
有了秦甘开口;秦夫人立刻便张罗起替璎珞扶正的事来。一来不愿声张,二来璎珞有孕,遂办得极是简便。秦嘉只要名分,只要尽早;是否大办;他亦不在乎。
因此不过是寻了个吉利日子;将万不可或缺的步骤走了一遍便罢。
下人们来拜时;璎珞留了心。当初云思进门;阔手面买得双花都不甘不愿说了她几句好话;因此她有样学样,早早备下了大幅赏封,将众人打点得欢欢喜喜。
她现是明公正道的少奶奶,余氏亲自又挑了五个丫头送来使唤,比自己和大奶奶还多两个。盖秦嘉虽行三,却是秦夫人亲生,余氏向来会做人,安排得极是周全。
璎珞原来房中的几个丫头,双花、小满、珊瑚、翡翠,都是比着众人多添了两倍的赏例。小满功成身退,不日便要回王府去,璎珞与秦嘉额外都有一份厚厚的心意。
一天热闹过去,晚间房中,双花替缨络卸了妆便福身退下。璎珞把房间细细打量了一番,看着满堂大红喜字感慨多多。
她出了会子神,伸开双臂舒舒服服欠伸一下,扶着桌角慢慢在桌边坐了喝茶。
秦嘉走过来,肃一肃面色,向缨络端端正正做了个揖:“夫人!”
缨络登时红了脸,想回句俏皮话儿,却不知怎地,往日最是口齿敏捷的人,此刻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话说。
秦嘉挑着尾音又唤了一遍:“夫人?”
缨络嗔道:“我听见了,只管聒噪什么?”
秦嘉沉了脸,故作不快道:“我费了打死老虎的劲头才换得今日堂堂正正叫你一声夫人,你不褒奖也就罢了,还来煞风景。”
他涎着脸一副邀功求赏的模样,就差了摇一摇尾巴,缨络瞧了只觉可爱至极,方想顺着意思拖长了声音甜甜地回他一句:“官人——”却忽然改了主意——
当下垂了眼帘只管弄衣角,将大红的锦衣几乎搓弄掉了颜色,这才低声说道:
“我有一桩心事,今日想说给你听。”
秦嘉一怔,道:“何事?”
缨络拿捏着慢慢说道:“嗯……说来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秦嘉皱了眉头,审视地打量了缨络一番:“究是何事?”
缨络不答,却扯了他衣带讨“免罪牌”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秦嘉仰天打了个哈哈:“连云思的事我都不曾怎样,我自家都忍不住纳闷儿:难道真是慧根深种早晚要修成罗汉?不的怎就将嗔念断得如此干净!说来听听,我倒想见识见识,还有何事能叫我生出气来。讲!”
缨络嗫嚅道:“倒是不比李云思的事大……”
秦嘉不屑道:“我量你也闯不出比她大的祸来了。”
缨络慢吞吞道:“可也不比她的事小……”
秦嘉诧异道:“同她一般大?那我可想不出是何事了。”
缨络低下头道:“不比她大,也不比她小。那就是……就是同她……一样了。”
秦嘉愣了半天,似乎浑没解过这句话来。
缨络只低头坐着不肯吭声,忽觉喉间一紧,身子已给秦嘉攥住衣领提了起来:
“说清楚!”
他咬了牙一个字一个字向外扔,硬邦邦地砸得地面砰砰作响。
缨络将眼一闭,再做出副“心一横”的架势,颤声颤气道:“我本不敢说的,可见你并未将云思怎样,这才……才……我有个一厢情愿的想头,你既能对她网开一面,自然也不会对我……怎……怎样……”
耳听秦嘉冷哼了一声,缨络只觉胸口一畅,已给他松开双手按回到椅上。
秦嘉蹲□来,在缨络隆起的小腹上轻轻一拍,似笑非笑问道:“我的第一个儿子姓许,这第二个又姓什么?”
缨络今番答得极快:“姓孙!”
她不说这话还好,“孙”字一出口,秦嘉登时就变了脸,咬牙切齿忍了半日,终是忍无可忍举起手来——却苦于无处下手,斟酌再三还是在她腮上狠狠拧了一把:
“小丫头片子,我惯你惯出格了,这样的话也敢拿来玩笑!”
缨络吃痛,立时叫起屈来:“姓秦的你处事不公,一样的错处,两样的处置!”
秦嘉道:“这么说,你适才的话,竟是当真,并非玩笑?”
他语声清冷,缨络忽而有些胆怯,却又不肯服软,硬着头皮道:“当真,你待怎样?”
“嗯,当真!那便是……是在‘梅花别业’时的事了?”
缨络一愣,心下当即忽忽悠悠起来:难道他竟真信了?
“是,是在‘别业’时了。”
“既如此,我却有一事不明,要请你指教:李云思原是罗敷有主,你却不同,我秦嘉自问待你不薄,你却为何对我不住?”
他面容沉着,看不出喜怒。缨络更是狐疑,想了想道:“那日管家去找你,说三奶奶有了喜了,我伤心得紧,难免……难免一时糊涂……”
“哦?”秦嘉哼道:“难为了你,还知道是一时糊涂!”
他口气嘲弄已极,缨络怒道:“不是糊涂,我原说错了!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我也不与你理论——”他举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来:
“前两日与宫中太医赌赛,赢了他一两‘鹤顶红’,不想今日竟派上了用场。你不爱砒霜的味道,只爱这个,我没记错罢?”他说着话,将纸包打开,随即手一抖,将纸包中物事尽数倒在酒杯之中,跟着执壶,向杯中倒了一杯酒。
他动作飞快,缨络只瞥见纸包中似乎是些灰白的粉末。
虽是玩笑,缨络也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秦嘉慢慢晃动那酒杯,好整以暇道:“你适才说‘一样的错处,两样的处置’,这话对极,就依着你。他将酒杯向缨络面前一递:“喝罢!”
缨络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你……我……”明知他有意相戏——哪个太医肯将穿肠毒药随身带着,打赌输了给谁,就奉送一包——可还是一阵哆嗦。
秦嘉道:“我什么?你什么?”
缨络忽然站起身来勾住了秦嘉脖子:“你别闹了,我害怕!”
秦嘉哈哈大笑:“我当你有多大胆子,原来也不过如此!小姑娘,我可没吓唬你,你若真敢给我胡闹,我绝轻饶不了你!”
缨络在他怀里腻声道:“你吓着我了!”
秦嘉笑着将她脸蛋挑起,右手拿起酒杯,就势要灌。缨络惊叫闪躲,秦嘉忍笑低声道:“快喝了,是好东西呢。”
缨络躲不开,给他硬灌了半杯,使手背擦着唇边残酒咳嗽着问:“是什么?”
秦嘉道:“你别问了,反正不是毒药!”
缨络不肯罢休:“那是什么?”
秦嘉坏坏一笑,低声道:“□!”
缨络紫涨了脸,劈手夺那空纸包时,却给秦嘉制住。两臂给拧向后背,身子一轻,已给人托起了向床边走。秦嘉气息绵绵的话语落在耳中:
“这洞房花烛夜若轻轻放过,我就不是男人了!”
缨络大惊,提名字喝道:“秦嘉,你作死!”见他不为所动,忙用力去拍他的脸:“你醉了?快别胡闹,这是什么时候,你别乱来……”
“傻丫头,我怎会乱来。放心罢!都做娘的人了,依旧的什么都不懂。来,我教你!”
缨络给他平放在床上,一个火热的身体紧跟着挨了上来。
这几个月秦嘉过的是和尚生涯,两人相敬如宾久矣,缨络也不是不想的。此刻听他说个“教”字,也自生出几分期待来。暗忖秦嘉“渊博”得很,只怕当真有什么法子适用于眼下非常时刻。想到此处,遂红着脸闭了眼任君处置。
秦嘉黑天黑地忙了半天,在被里将缨络剥得干干净净,从上到下遍体抚摸,一寸空隙也不肯放过。
缨络一记呻吟才逸出口,冷不防秦嘉失望地叹了一声,一骨碌翻身向外,动静全无!
缨络等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意示询问。秦嘉凶恶无比地吼了一嗓子:“睡觉!别招我!”
缨络想起俗语有云,“老虎吃天,无从下口”,越想越觉有趣,抿着小嘴儿不住偷笑,推他道:“熄了灯去。”
秦嘉更怒:“洞房,洞房你懂不懂!这灯是能熄的吗?”
缨络小声道:“可不熄灯,我睡不着。”
秦嘉霍地将被子一掀:“蒙起头来,就能睡了!”
缨络白他一眼,方要转身睡觉不理他。忽听秦嘉失声惊呼:“缨络,血!”
缨络一个激灵,忙低头看时,自己双股之间竟殷红一片!
她茫然抬头看向秦嘉,半晌方拖着哭腔喊道:“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不过片刻的工夫,秦嘉只剩了出的气没了进的气,说话连结巴带打战:“不过……不过是些……点心渣子——那是上好的,震哥儿央我偷……偷……偷出来喂波斯猫猫猫……猫……快来人哪!”
☆、77煎心
秦嘉两娶名媛;新婚之夜俱是家人仆妇提心吊胆、严阵以待,生恐一个不留神;这祖宗就“汤圆锅里煮铁砣”——将喜事砸了锅。
待到此番,众人自然个个懈怠——都道他得偿夙愿,总该许人睡个踏实觉。却不想这三更半夜一声惊叫突兀凄厉;直将除秦夫人所住上房外的诸人全都唬了起来。
产期将近;四五个产婆早就昼夜在府里待命。不待秦夫人得信儿;能干的二奶奶余氏早已赶到三房坐镇,不由分说将秦嘉扯了出去;新房顷刻间变了产房。
眼瞧着婆子丫头一**涌至璎珞身边;刀子剪子脸盆热水流水介送进房去,秦嘉才慢慢回过神来,想明白了璎珞并不是出事;该是日子到了孩子要出来见爹娘了!
一帘之隔,房内匆匆忙忙、人影来去。这景象似曾相识,然则此刻彼时,却怎能同日而语?
帘内不断有人低声询问:“可痛么?三奶奶,可痛不痛?”
璎珞的回答清晰可闻,并无虚弱之象:“不痛。”
秦嘉听了,也便稍稍松心。
过了大约一顿饭工夫,秦夫人也已赶来,房内却始终不见动静。只听见二奶奶小声劝璎珞吃些东西,好攒些体力。产婆又问:“可痛么?”璎珞仍答:“不痛。”
余氏的得力丫头春燕儿受命在外间看着秦嘉,见他一副侥幸的样子,忍不住点拨了一句:“我的傻三爷,生孩子没个不痛的。早痛早生,晚痛晚生,不痛不生……”
话犹未完,秦嘉已是大惊失色。便在这当儿,一个产婆在里头用略微担忧的语气说道:“夫人、二奶奶,三奶奶宫缩乏力,产力不够,羊水又已破了,我看该用上催产药了的……”
另几个人忙都同声附和。
秦嘉听得明白,一把攥住了春燕儿的手,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这……这却如何是好?”
春燕儿忙安慰他:“不妨事,这几个产婆都是千挑万选,不知道接过多少小少爷的,三爷不必忧心,产力不够也属寻常,她们自有法子的。”
秦嘉擦擦汗,怀疑地看她,瞪着眼睛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你又没生过?”
春燕儿是二爷的通房丫头,亦未曾生育,当下给这混话说得面红耳赤,甩脱了秦嘉的手道:“净会胡说八道——看二奶奶听见伤心。”
二奶奶余氏过门后曾生过一个女儿的,可惜长到三岁时染病夭折。二爷秦瑛至今尚无孩儿。
这生孩子的事,春燕儿有些经验,自然是从二奶奶生产时得来。这个女孩儿是二奶奶心头大痛,所以春燕儿出言相责。
秦嘉已自失悔,正要赔罪,已听秦夫人吩咐道:“既如此就赶紧用上罢——再叫人赶紧去请关大夫来。”
关大夫就是云思生产时请的大夫,那几个产婆亦是如此。秦嘉想起云思当日的险状,咬了半日牙,忽回手重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春燕儿吓了一跳,心道震哥儿前日教我,有个成语叫做“因噎废食”。现三爷这不就是——
为了怕心疼三奶奶,竟后悔有了这个孩子!
二爷跟二奶奶为了求子,已不知想了多少法子,若是见到三爷此刻情状,心里更不知要怎样难过呢。唉,想要儿子的,要不着;有了儿子的,却又后悔!
她哪里知道秦嘉自己打自己,并不是“因噎废食”,却是想起了适才与璎珞的玩笑——大喜的日子,什么不能说?非得说什么“鹤顶红”!太不吉利!
秦府的催产药方是宫里得来,原是妃嫔们用的,灵验无比。一碗汤药下肚,过不多少时辰,璎珞便开始辗转呻吟。
一声声娇唤传到外间,秦嘉又是放心,又是挂心,脑子里几百个念头纷繁来去,却全是模模糊糊不成形状。
“春燕儿!”
“唔?”
秦嘉愣愣地瞧着她:“你猜,这孩子是男是女?”
春燕儿不假思索:“定然是男的。”
“我已取好了名字了。不论男女,都叫做安宁。秦安宁,这名字好么?”
春燕儿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好极了。哎呀真是好,一生一世平平安安的,非但自家平平安安,还叫爹娘也跟着平安享福。三爷你只管放心,三奶奶天生一副喜兴面相,不喜也是喜,不笑也像笑,最是有福气的人,那定然半点差错也不得有的……我听老人们说,这取名字最是有讲究的,三爷你如今又做大官又生贵子,那还不是名字取得吉利!”
春燕儿这会儿已深悔自己多事,平白地又指教他作甚!好端端地将他吓成这幅样子,让人看了就害怕。没奈何,亡羊补牢,只得胡言乱语,没命地夸说名字好。
她自以为这羊圈补得不错,却不知正撞在秦嘉心坎上。
“吉利?吉利?”秦嘉喃喃重复:“那若是取了不吉利的名字,该如何补救?”
春燕儿奇道:“哪有人取名专挑不吉利的取啊?”
秦嘉道:“也不一定是取名字,譬如,说了不吉利的话,又该怎样?”
春燕儿更是奇怪,可又不好细问,只得道:“这也好办,你啐两口就好了!”
秦嘉一怔,随即想起确曾见人无意中说了什么不好的,立刻呸呸呸地唾吐,中又尤以妇人为最常见。当下也记不起自己原是个须眉男儿,立刻依着春燕儿的话,朝地上一连啐了几口,模样傻极,往日那翩翩公子的绝佳风度半点也没了。
春燕儿瞧在眼里,又觉好笑,又觉可怜。感喟三奶奶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这一夜长得无穷无尽,到四更时,璎珞阵痛加剧,咬牙强自忍了一时便再也顾不得秦嘉能否听见,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秦嘉如困兽一般在室内走了几个来回,春燕儿已想好了阻他进入产房的说辞——只在“吉利”二字上做文章就是——不想他转来转去,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锦帘,一个转身,竟是打开大门大步走了出去。
春燕儿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眼中所见。门外一阵带着湿意的冷风飘进房来,袭得她身上一阵哆嗦——原来不知何时一场瑞雪已悄无声息降落凡间。
“三爷!”春燕儿急急叫道。
秦嘉身上只穿着就寝时的寝衣,连个外罩也没有。春燕儿情急之下狠狠推了一旁伺候茶水的小丫头一把,示意她进去禀告秦夫人,自己慌慌张张从长凳上捞过一件棉袍来,也不管是谁的,三步两步追了出去。
外头的使唤人虽多,却都躲在几间下房内听吩咐,哪有人肯黑夜里站在院中挨冻!
春燕儿大叫了几声,不见回音,漫天风雪中竭力张着眼睛搜寻,模模糊糊似乎见东厢房檐下老梅旁有个黑魆魆的物事,忙追过去看时,正是秦嘉抱着头蹲在那里。
春燕儿身上亦未着厚衣,寒风中冻得嘴唇发青。她将棉袍展开替秦嘉披在身上,上牙磕着下牙劝道:“爷,回——回——回去罢,看冻——病了!”
良久,秦嘉方道:“我心里像烧开了滚油一样,好姐姐,你别告诉人,你让我在这里冷一冷,还能好受些!”
春燕儿跟着二奶奶当了好几年家,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可给秦嘉万分痛楚的语气一激,竟险些掉下泪来。她又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进门碰见余氏,不待她问春燕儿便道:“二爷听不得奶奶叫唤,去了厢房,我这就过去照看,奶奶放心。”
她说得从容,余氏点点头,又进了产房。
春燕儿忙悄悄叫适才那小丫头道:“你过来听我说:二爷现在梅花下头蹲着,你多穿几件衣服,替我远远地看着他,切记别叫他看见你。若他老实在那里便罢,若他要走,你速速来知会我一声。”
小丫头边听边点头,听完披了两件衣服出去了。余下春燕儿快手快脚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两口喝完,随即至一旁屋中寻着珊瑚道:“替我找件你们三爷的皮裘来。”
珊瑚不解道:“三爷要出门?”
春燕儿道:“你别管,只找来便是。”
珊瑚疑疑惑惑依言找来,却是件茄色哆罗呢银鼠袄子,另外还多拿了顶雪帽。
春燕儿拿起东西复又走至梅花下,也不多说,只拉了秦嘉一把道:“起来把这袄子穿上,你只当心疼我罢!”
秦嘉不言声站起身来,任春燕儿给他戴上帽子,穿上袄子。春燕儿将他包裹齐楚,又说了一句:“少冻一会子,就当是为二奶奶……”
他若是冻出个好歹,春燕儿难辞其咎,二奶奶亦脱不了干系。秦嘉点了点头。
春燕儿叹息一声摇头走开——
罢了,就算冻破了皮,也比煎心强!世间有恩爱夫妻到如此地步,想来老天也不忍半道上冻死一个的!自然,更不该疼死一个!哎呦我呸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她合十了双手: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音菩萨,保佑三奶奶少受些罪罢!
☆、78大氅
璎珞折腾了一个晚上又加一个早晨;生下来一个皱巴巴攥着小拳头死命嚎啕的丫头。
秦夫人将孙女抱在怀里不住流泪,二奶奶深知内中情由——她这儿子本就是从佛祖手里设计夺来;又经历了一回“假嫡孙”的事,如今真真儿的孙女放在眼前,这一番感慨可想而知——亦陪着唏嘘不已。只是内心也不免帮着遗憾:若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二奶奶理家精明强干、无人不惧;其实内心却是个厚道人。这样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秦夫人有这样一个庶媳;也不能不算是好福气。
二奶奶是真心愿意璎珞能为秦家添个嫡孙,以慰公婆之心;并不同那一等奸诈自私之徒心内所想——我生不出来;最好人人生不出来!
孩子落草时璎珞已然昏睡过去,秦嘉在外间也就快要支撑不住!
先时春燕儿看不过去还曾向秦夫人代为求恳:“夫人,您就让他进来看一眼吧;别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了,这样子熬着,怕身上心里受不了啊!”
秦夫人本已点了头的,可秦嘉听了春燕儿来传话,却只茫然问道:“生出来了?”
春燕儿道:“不曾。不过夫人许你进去看看奶奶。”
秦嘉摇摇头,低声说:“只生出来知会我。”说完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了。
待到那一声儿啼嘹亮、高亢乍然响起,秦嘉足足愣了一句话的工夫方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就向产房里扑。
扑到床边一眼看到璎珞唇白气弱,当场便要发狂,亏得秦夫人早有准备,大声喊了句:“睡了,是睡着了”,这才免得璎珞才历了大苦楚又历大惊吓。
秦夫人朝关大夫打了个手势,请他向秦嘉解释。
关大夫在别业时就为璎珞看过疹子,于璎珞在秦嘉心中的分量略微知道些,当下详详细细将璎珞的情形说给他知道——
孩子难产,产妇受的折磨不小。但好在有惊无险,并未损伤根本,只需多加调理,月子中加倍仔细些,不日便可复原。如今产妇昏睡,只是由于累得狠了。
“脐带还没剪断大人就睡过去的,我见的多了,放心罢三爷!”关大夫尽管也累得够呛,为缓和气氛、抚慰秦嘉,还刻意大笑了几声,几乎在黑瘦枯干的左脸上生造出一个酒窝来。
关大夫并不虚言,一个月子养的璎珞白白胖胖,满月的阿宁放在她枕边,一个粉妆玉琢一个玉琢粉妆,就如同大雪娃娃旁边又堆了个小雪娃娃。满月宴上,凡是到得了内堂的女眷们无不赞赏。
晚间璎珞靠在床头吃东西,见秦嘉俯身望着孩子皱眉,遂笑道:“你苦着脸做什么?想是遗憾我没能替你生个男孩儿?”
璎珞将养得好,秦嘉却到底冻病了,病好之后,衣带宽了几寸。他捏住阿宁不断乱动的小脚道:“嗯,正是为此,不过不是我自家遗憾,是我替云思遗憾。”
璎珞奇道:“李云思?”
秦嘉撇下阿宁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小诺终不能总在这里,当初要平父亲的气,原是想的权宜之计。我先前想着你这一胎若是儿子,父亲一高兴,不定就原谅了李家,许他们一家团聚。可如今是个女儿,这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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