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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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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滩上,晃荡着手里的酒瓶子,望着眼前乌漆麻黑的大海,并不理会他。
    薛恒的大眼珠子骨碌转着,也在陈欢身边坐了下来,屁股还没坐稳,耳边就传来陈欢冰冷的声音:“我只想自己待着。”
    薛恒笑笑地忽然道:“我在明华可是有股的,还不少呢。”
    面对薛恒没头没脑地透露出如此“重大的公司机密”,陈欢不耐地:“那又怎样?”
    薛恒摊开手一副理所应当的腔调:“我也是你的老板啊。”
    陈欢冷笑:“所以呢?”
    “所以……”薛恒干巴巴地想了想,憋出几个字来:“所以,顾顏没在,我就多关心关心你了。”
    薛恒的脸微微红了,陈欢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个贱胚没啥区别,果然,话说得也很噎人:“薛总,谢谢您的关心,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待会,您能给卑职行个方便吗?”
    讪讪地站起来,薛恒纳了闷了:“我说陈欢,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又闹别扭……
    陈欢猛然喝道:“别跟我提他!”
    呃,薛恒被唬得没了声,陈欢的那张俊朗的脸,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几分扭曲,直勾勾地瞪着,一点都不领情,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还严重,这是又吵翻了?而且还是最严重的一次?
    还想再说什么,可惜陈欢再也不搭理了,薛恒边嘀咕着边退去:“见你心情不好……算了,我走我走……夜里风大,当心别吹着。”
    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哀嚎,薛恒皱了皱眉,不禁打了个激灵,这陈欢是受了多大的创伤啊?吼出了狼的动静!想想顾颜那人,平日里是有点霸道、不通人情,但绝不会毫无原则地滥杀无辜,这一次,人都不在国内,到底干了什么叫陈欢恨成这样?
    喊了几嗓子,陈欢倒在了湿冷的沙滩上,背上的寒意打透了五脏六腑,可却浑然不觉,他需要这些冰冷来抚慰自己,下午听到的那些话语就像诅咒般在脑海中反复蚕食着每一根神经,要把它们根根都咬断,不,是全面的崩毁。
    剩下的酒全部倾洒在脸上,口鼻间火辣辣地呛得咳嗽起来,依然觉得不够,没有一种痛可以叫人暂时忘掉,不再去想,一个字眼锥心刺肺冲击着最后那点人的尊严:乱伦、乱伦、乱……
    电话响了,陈欢举到眼前,神情木然,第一次果断地接起来,接通了又不说话。
    电话那端想必也是艰难开口:“陈欢,是我。”
    陈欢举着电话,只剩沉默,那端再次呼唤:“陈欢……““陈欢?”陈欢欲哭无泪,声音沉如眼前黑暗的海:“我到底是姓陈还是姓……顾?”此话一出,陈欢的两眼再也不想睁开看这个世界。
    大梁玉蝶的声音有些凄厉:“你胡说什么,不要听风就是雨。”
    陈欢对着电话低吼:“我到底姓陈还是姓顾?”
    大梁玉蝶急喘了几声,尽量使自己听起来更平静些:“你当然姓陈,以后不许你再胡思乱想。”
    “是我在胡思乱想,还是你又再编什么鬼话来骗我?”
    “我是你妈妈,怎么会骗你?”大梁玉蝶的眼泪滚滚而落,隔着电话,也能感到她的无奈与伤心。
    “那为什么顾思明会怀疑?你为什么不解释?”陈欢咄咄逼人。
    “那是我们上一代人的恩怨,和你无关。”
    “可我现在有权知道,顾思明问的,我也要问。”
    “那是妈妈自己的私事,不是所有的事情,一定都要告诉你。”
    “我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陈欢,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了你……”
    “我是顾思明的孩子对吗?是你跟那个男人偷欢才有的我对吗?你到底跟多少个男人睡出的我?”陈欢咆哮着,这个女人的天性原本就是如此,他早就知道的,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质问这个毫无悬念的问题?是自己太傻了,一次伤害还远远不够,这个女人永远都是他心头上的魔。
    “闭嘴!”大梁玉蝶愕然了,这样的声声质问来自她的儿子,刺耳的话语猛然攥住了心脉,令人愤怒,那简直不是儿子,而是孽债,当妈的心被彻底攥变了形,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跟谁睡出的你,这也和你无关,我是你妈,你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脸上的汗水和酒精刺迷了眼,一切都模糊不清了,连意识都混淆不堪,静静地,母子俩的呼吸声仿佛都静止了,陈欢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膛飘出了口:“我……我跟顾顏是同父异母对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冷笑:“哼,我也不告诉你,你自己慢慢猜去吧。
    “梁蝶欣,你就是个婊子!”
    “那你就是婊子养的。”
    黑夜的海滩上,传来阵阵干呕的声音,直到连胆汁都吐出来,声音渐渐止住了,一副摇晃的身躯本能地向无边的海里走去,仿佛幽灵般的无声无息……
    吊瓶里的药液嘀嗒嘀嗒缓慢地流进纤细的血管,一张苍白的脸显得越发的眉清目秀,浓密的睫毛抖了抖,睁开的双眼逐渐看清恢复着生命原动力的管子,陈欢厌恶地再次闭上了眼,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拔掉插在血管上的针头。
    “诶!别动!”一个声音低喝,还是慢了一拍,针头已被扯了出来,带出几滴血珠。一把摁住陈欢的手,顾顏的脸上写满诧异,瞬间对视,陈欢眼里毫无生气,却还在尽力挣脱顾顏的手。他不能再碰他,一点都不许再碰。
    刚刚进来的薛恒拎着一袋水果,见到眼前的一幕也不禁愣了,顾顏大声命道:“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叫护士。”薛恒转身跑出病房。
    不顾陈欢的挣扎,顾顏使劲摁住,未免气躁:“你干什么你?
    失去力气的陈欢急喘着,放弃了挣扎,却将头扭向一旁闭上了眼,一句话都不说。他也不能再看他一眼,看多了就是罪!
    顾顏的眉峰蹙成了疙瘩,盯着陈欢那张如玉般毫无血色的脸。
    护士很快来了,一边重新为陈欢消毒插管,一边柔声轻责:“别再动了啊,血液回流可就麻烦了,家属盯紧点,陪床也不能光顾着睡觉啊。”
    薛恒看着顾顏有些难看的脸色,马上道:“你回去休息休息,今晚我盯着。”
    顾顏没吱声,目不转睛地看着紧闭双眼的陈欢。
    “你这下了飞机到现在都熬了两天两宿了,再这么盯着,他好了,你完了。”
    瞪着满是红丝的眼睛,顾颜看着薛恒忽然道:“你说你们这帮,加起来都好几百岁了,满屋子的人就属他小,明知道他酒量有限,干什么玩命灌?喝多了也没个人看着点,我走的时候是怎么嘱咐你的?嗯?”
    薛恒美丽的两大眼无限扩张,我擦,真是躺着也中枪,刚要张嘴辩白几句,忽见顾颜冲着陈欢那端飞了个小眼神,顿时心领神会,随即开启自我检讨模式,声音还带着些沉痛:“怪我一时疏忽,高估了陈主管的酒量,也低估了海水的温度与深度,光顾着与同事们寻欢作乐,辜负了领导对我的信任,原本领导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我们给了领导一个惊吓,若不是领导及时发现,险些叫陈主管命丧大海,叫公司蒙受巨大的损失,也叫你痛失……”顾颜啧地一声,薛恒急忙刹车,小心拽词:“痛、失、爱、将。”
    顾颜好整以暇,看了看没半毛钱反应的陈欢,扭脸再看薛恒,薛恒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顾颜只好道:“行了,你也忙活了大半天,赶紧回家休息吧。”
    薛恒看了看顾颜,又看了看陈欢,解铃还须系铃人。
    “薛恒,你别走。”陈欢忽然出了声,倒叫另外两个人有些诧异,薛恒站住了脚,顾颜也楞了,一时没明白陈欢这是几个意思?陈欢比刚才拔管子的时候平静了许多,又重复了一遍:“薛恒,别走。”
    顾颜走了过来,陈欢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望着薛恒。
    薛恒为难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顾颜勉强笑道:“你醒了?”
    这不是废话吗?
    此时的陈欢眼里好像只有薛恒:“要么你留下,要么都走,我也不想麻烦谁。”
    行,病人的要求高于一切,看陈欢这是铁了心的要赶顾颜走。
    顾颜抿唇不语,这小子摆明了不想搭理自己,分别了一个月,再见面却成了这般待遇,下了飞机就往海边别墅赶,那都是为谁?结果呢?喝大方了玩夜泳,这么冷的天不是作死吗?要不是自己跑到海里捞出还剩最后一口气的陈欢,这会都该准备参加追悼会了。顾颜面子里子都有点下不来台,压不住火了:“诶我说你又吃拧了吧……”
    一看这架势充满了火药味,薛恒赶紧拦住了顾颜:“哎呀,就说你该休息了,陈欢这不是心疼你吗,这都看不出来,行了,你回家补觉去,明天建委还有个会呢,今晚我留下。”
    陈欢再度闭上了眼睛,顾颜沉着脸,真想把他从床上拎起来问个明白,忍了忍,冲薛恒道:“好吧,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陈欢在医院里又观察了两天,人已无多大碍,就是凡人不理,除了跟薛恒说几句必要的话,几乎就是个哑巴。
    老陈打来电话说自己在美国开会,问陈欢去看杜丽娘了没有?陈欢说出差在外忙不过来,老陈倒也不强求,这种事,有因必有果,儿子不是心里没妈,而是这个妈当年硬生生自己从儿子心里跑了。
    “爸——”
    陈牧怀略一沉吟,往日里习惯了陈欢“喂”、“诶,我说”、“老陈”……诸多称谓中惟独“爸”这个称谓出现率是最低的。
    “爸?”陈欢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老陈连忙道:“哦,在呢,这边半夜,反应有点慢。”
    “爸——”连着三声爸,陈欢那端没说什么,陈牧怀心里有点不安了:“陈欢,怎么了?”
    “没事,去美国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陈牧怀心里又是一动,爷俩各忙各的,很少向各自汇报行踪。
    “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有事没有,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
    “爸,先别睡,我有话问你。”陈欢过于平静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压迫感。
    
    第39章
    
    当“奉子成婚”这四个字贯穿耳膜时,陈牧怀暗自吃了一惊,不用问,准是那个女人又无端生事,触碰了儿子那些禁忌的话题。
    “不记得了。”陈牧不知道,此时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对陈欢来说意味着什么。
    “十几年的病例你都记得,自己儿子怎么出生的倒不记得了?”
    “我说你不好好干革命工作,琢磨这个干吗?是不是她又跟你说什么了?”
    “到底是不是奉子成婚?”陈欢步步紧逼。
    难得儿子这么认真地探讨一个话题,陈牧怀忍不住笑了:“我们那个时代再怎么喜欢,也还是很保守的嘛,哪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这么随便。嗯……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你们结婚没多久,不到十个月我就出生了,不是吗?早产?”
    “这都哪听来的八卦?”陈牧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既不是奉子成婚,你,也不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8斤8两,全院第一!”
    “爸,你没骗我?”
    “我就纳闷了,在你们这代人眼里这也不算个事吧?喂,你不会真的和宋晓……”
    “陈大夫,脑洞真大,赶紧睡吧。”
    “诶,陈欢……”
    ……
    顾颜一进病房,就看见自绝于人民的陈欢匆忙地挂了一个电话,看到自己又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
    天天如此,顾颜在陈欢眼里就是隐形人,或者,干脆不看。
    “喂,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了?”问过几次却都碰了壁,顾颜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薛恒知道,这就是个导火索。别看为陈欢忙前跑后的,别人不了解顾颜,他还不清楚吗?就没见过顾颜对谁能这么忍气吞声的。
    顾颜给陈欢买的吃的,扭脸陈欢就叫来探视的陈友拿走了,薛恒追了出去,陈友一脸茫然地:“陈欢不爱吃,送我了。”
    薛恒啧啧两声抢过来:“哎呦我的陈工,工资那么高,喜欢吃自己买哈。”
    陈友头顶乌云地飘出了医院,陈欢住院,这薛恒也是病的不轻,不过,这陈欢究竟何许人也?淹了几口海水,明华的两个老板都泡在医院里,这小子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不会有比传说中更厉害的背景吧,哎呀,以后说话办事更得留心了,在这里有背景就等于有了一切,可不比在新加坡。
    当着顾颜的面,陈欢把刚刚削好的苹果丢进垃圾桶时,薛恒再也受不了了,一把夺过顾颜手里的小刀,点着陈欢的鼻子道:“喂,臭小子,够了啊!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糟蹋别人的好,人这一辈子谁活着不得遇上几件糟心的事啊,可都像你这样,仗着别人的好没完没了地任性,有意思吗?天又没塌下来,大老爷们活得别那么矫情好吗?知道非洲每年饿死多少人吗?知道叙利亚多少人无家可归吗?远的不说,就咱自己家门口,多少人还在为了养家糊口而奔波着吗?”
    陈欢不吭声,眼皮子垂地面,犹如老僧入定,这几天这副活死人的德性也真是够了,压根封闭了自己,不跟任何人交流。
    听着薛恒激昂地一番励志教育,顾颜眯起了眼,慢慢地走过去,收回薛恒手里的小刀,拿出另一个苹果,放在陈欢身旁,一刀插在苹果上,低声道:“想吃自己削。”说完,转身离去。薛恒气急败坏地指着陈欢:“你这破孩子就自己作吧,我特么也不管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颜将车停在路边,扭脸看着薛恒。
    薛恒两只大眼睛不安地忽闪着:“我,我怎么知道?”
    “行了,还要憋到什么时候才肯说?嘴巴严看跟谁,跟我你这用不着。”
    “你叫我说什么?”
    顾颜严肃起来的目光,打在谁身上都不舒服,薛恒挤出一丝笑来:“你叫我说什么?他闹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都是你给惯的。”
    “下车!”顾颜命道。
    “啊?在这?你又干嘛?”
    “下车!”
    “喂我说,你不会要回医院去吧?”
    “下车!!!”
    “亲,贱了点吧?”
    顾颜一个眼神扫过来,薛恒一举两手:“ok,ok,……你好赖给我放能打车的地方啊!”
    一轰油门,路虎重新窜上路掉头而去。站在尘埃中的薛恒咕咚咽了好大一口唾沫:“冤——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陈欢觉得这句话或许错了,一个人真的伤了心,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看着窗外忽然纷飞的雪花,簌簌无声,仿佛一切都静美安好,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也是同样一个雪花漫舞的傍晚,他莫名其妙地就哭了,想着从前,品着现在,无望于未来。后来,哭着哭着就看见顾颜推门走进来,手里捏着一个丢出去的啤酒罐,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走进了他的生活,也把他捏在了手心里。
    可现在,陈欢哭不出来了,甚至没想好该不该为这件事而哭。然后眼前的门又开了,顾颜依旧带着几片雪花的清冷地走进来,站在那里,高大挺拔,英俊的眉宇间锁着一抹清愁。
    泪水呼地一下就冒出来了,拦都拦不住,顾颜的影像瞬间就模糊了,陈欢的心被什么彻底揉碎了,碾疼了,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顾颜走了过来,及时地将失声痛哭地人搂在了胸口上,呜呜呜呜地宛若自己的肺鸣,不管陈欢受了什么委屈,他最终还是躲进了自己的怀里哭。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你呢?”陈欢一声声的质问,听得人莫名地心疼。
    “什么……就是我?”顾颜想要抬起陈欢的头,他只想这个时候看着他,一丝一毫的伤心都得有个源头。
    一阵惊恐,陈欢陡然间放开了手,他居然又碰到了他的身体,一个和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人的身体,虽然他是如此渴念、贪恋来自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温暖和坚实的触感。
    脸埋在床上,陈欢哭得有些心惊肉跳,被子里传来吼声:“你特么走,快走。”
    “就算是判了死刑,也得叫犯人知道判的什么罪?”啪,顾颜点起了一支烟,靠在病房的墙壁上,默默地抽起来,看着陈欢哭,听着陈欢吼,直到陈欢突然伏在床边不停地干呕,顾颜疾步冲过去扶住了陈欢,陈欢粗鲁地推开:“你别碰我。”
    顾颜不管,拍着陈欢的背,却再次被陈欢甩开:“不许你再碰我。”
    顾颜缩回了手,退回墙边,望着继续呕吐不止的陈欢,陷入了某种沉思,直到陈欢最后再也呕不出任何东西来。
    顾颜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然后道:“我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关于谁的?你的?我的?还是我和你的?或许……别人的?”顾颜目不转睛地看着早已筋疲力尽的陈欢。
    病房里安静得出奇,过去了很久,陈欢的声音幽魂般飘荡在空气里:“不,我不想告诉你,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的。”
    陈欢缓缓地抬起了头,哀绝无望的神情令人不忍直视:“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你不需要再知道,顾颜……再见吧,到此为止了,全都结束了……”
    陈欢的泪水洗刷了所有,仿佛自己也松了口气,就像完成了一个什么告别仪式,痛并释然着。
    昏暗的病房里已经看不清顾颜的脸色,只有声音带着惯有的冷静:“好,你不想说我也不再勉强,不过,以后再遇着什么事,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实质问题,一时逃避伤人,永远逃避伤己,是男人的话就别逃,工作如此,感情也一样。明个就出院了,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就上班去,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耽误什么也别耽误工作,当然,您要有更好的地方,我也不拦着,作为老板,我支持你有更好的发展。”
    陈欢心里燃起另一种痛,即便真的分手时,顾颜也没有失去最后的那份从容和淡然,这难免叫提出分手的人又爱又恨。
    骄傲的人,最大的打击是什么?
    “对不起,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陈欢给了一个“顿悟”后堂而皇之的理由。
    陈欢失望了,顾颜英俊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目光依然犀利,无声地看着陈欢,看了好久,看得陈欢几乎窒息。顾颜,居然都没有问他究竟喜欢上了谁?只是说:“下次喝多了,记得回头是岸,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响,砰地又合上了,人去楼空,一切都归于平静,窗外的雪,星星散散,早就没了冬日里的妖娆,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潮润湿乎,又是一年春来早……
    陈欢出院了,可也没上几天班,把景观设计部的工作安排了一下,开始申请年假,顾颜二话没说就批了,正值春节将至,还提早发了个红包,到财务室领钱的时候,瞅着明显清瘦了许多的陈欢,薛恒把红包塞进了陈欢的手里,嘱咐了一句:“别管去哪儿,都注意安全。”
    陈欢看了眼薛恒,低声说了句“谢谢。”
    望着陈欢离去的背影,薛恒砸吧砸吧嘴:“这孩子,顾颜都快烧傻了,问都不问,一出事就拥抱大自然,也不管别人死活。”
    夜色阑珊的酒吧街上,宋晓正和一个结识没多久的德国帅哥笑着说春节要去莫尼黑喝啤酒时,就接到了陈欢的电话。
    “去不去西藏?”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都谁啊?”
    “你和我。”
    挂上电话,宋晓望着对面那双深情的琥珀色的眼睛,遗憾地笑了笑:“抱歉,我要去西藏了。”
    梁蝶欣静静地听着电话那端陈牧怀略带谴责的话语,神情木讷。
    “我不想陈欢知道我们从前的那些事,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不要牵扯孩子。”
    “你还爱我吗?”大梁玉蝶突然间的一问,令陈牧怀顿时无声。
    大梁玉蝶又低低地问:“你还恨我吗?”
    良久,陈牧怀终于开口:“我只想让陈欢过的开心,别的都不重要,我们俩犯下的错误,不应该叫他来承担后果。”
    “牧怀,知道吗,那天是我最不开心的一天,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陈牧怀极力克制着什么,缓缓道:“可那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却后悔到现在。”
    一时间,电话两端的人都久立无言。
    晨光中走出一位面色略显苍白的帅气男孩,拎着大大的行囊,将它们在后备箱里安放好,然后仰起头,怔怔地望向阴霾的天空,任谁都看得出,他要出远门,却并不怎么开心。
    顾思明缓步走了过去,站定在男孩面前,微微一笑:“能否赏个光,一起吃个早餐?”
    
    第40章
    
    一杯香浓的热咖啡,两片松软的面包,配上烤得酥软的火腿,早餐的确诱人,可是却没有人动。
    顾思明倒是喝着英式红茶,吃着盘中嫩黄的炒鸡蛋,一抬头,迎着陈欢直射的目光,又是一笑:“怎么?不和胃口?”
    陈欢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餐桌上特有的明亮,安然:“你来找我干嘛?”
    顾思明看着陈欢,慢悠悠地说:“过几天我就要回英国了,临走跟你道个别。”
    陈欢抓起咖啡,强迫自己喝了一大口,可是手还是微微地有些发抖。
    “你这是要去哪儿?”
    陈欢不语,他什么都不想跟这个男人说。
    顾思明笑了笑,继续自己的话题:“在明华做的还开心吗?”
    陈欢依旧不语,开不开心,跟这个男人也没关系。
    顾思明从怀中掏出一张卡片,推到陈欢面前:“这是我在那边的地址和电话,如果有一天需要我的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
    看了眼名片,陈欢碰都不碰:“我只有一个爸,他就是陈牧怀,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顾思明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铮铮宣言的男孩,然后点点头:“今天跟你就是道个别,吃顿早餐而已,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证明什么,你从前是陈欢,现在是陈欢,将来还是陈欢。”
    呃,陈欢涨红了脸,他没想到自己从牙齿武装到脚趾,准备来一场硬碰硬的对仗时,对手却不战而退,只字不提“我是你爸”这话茬,反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的可笑。
    “陈欢,多好听的名字,欢这个字本意应该是快乐、开心的,陈欢,希望你以后再多一点快乐,多一点开心。”
    望着淡淡呷了一口红茶的顾思明,陈欢抓起眼前的面包塞进嘴巴里,在顾思明的微笑中极力无所谓地将早餐一扫而光。
    清晨的阳光洒满雪白的餐桌,也照得男孩的面容清清爽爽,连每一根发丝都柔亮可感,一只手抚上男孩的头,男孩明显浑身一僵,那只手宽大而有力,似乎也有些不舍。错楞中,只听顾思明不无感慨地说:“你长得还是更像你妈妈一些,再见吧孩子,欢迎以后来英国玩。”说罢,起身离去,只剩下餐桌旁继续发呆的陈欢,一个人望着那杯早已冷却的英式早茶。
    大年初一的早上,从新女友家打完二十四孝牌的薛恒,搂着非要给自己包饺子的小女友回家,还没到卧室呢,小女友闪脱的架势倒把薛恒吓了一跳,正准备打响新年的第一炮,门铃就响了。
    看了看门镜,薛恒无奈地打开房门,指了指身上的浴巾,又指了指卧室,不言而喻,再好的哥们此时也不方便会客,只得轻声问:“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顾颜晃了晃手机,薛恒看见都是打给自己的,噢,光顾着打牌了,手机八成早没电了。
    “什么事啊?”
    顾颜冷冷道:“拜年!”
    这架势不像拜年的,倒想讨债的,薛恒只好选择规避风险:“行吧,心领了,回头咱俩再约。”
    一脚抵住即将关上的大门,顾颜推着薛恒白花花的膀子硬是走了进来。
    薛恒小声央求着:“哎呦你是我大爷,你先楼下咖啡厅坐会,我把屋里那个打发走,马上找你去。”
    环顾了一下四周,又上下打量一番双手遮胸急切盼着自己走人的薛恒,顾颜扬了扬眉,忽然提高了声量:“问你点事,问完我就走。”
    薛恒急忙食指抵唇,大眼睛里都急出火了,奶奶的,这位爷自己不爽,跑这搅局来了,薛恒一副听天由命地样子:“好,你问。”
    顾颜开门见山:“告诉我,陈欢到底出什么事了?”
    薛恒两眼一翻,还是为了这个,这顾颜怎么就盯上自己了呢?
    “你怎么不问他本人啊,干嘛老问我啊?”
    “他不肯说。”
    “我倒是什么都肯说,可惜,忠心可鉴,信息匮乏啊。”
    薛恒只觉眼前一阵风,还没来得及看清,但觉裆下一凉,浴巾已经在顾颜手中了。急忙捂住下边,脸红到脖子,这么多年了,还真没和顾颜如此坦诚相见过,而且,关于顾颜某些喜好的揣测,从未停止过,求心理阴影面积不能再多。
    “诶,别闹,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偏偏薛恒的客厅布置得没遮没挡的,顾得了前就顾不了后,又怕小女友出来就更糟了,薛恒心中百万头草泥马碾过顾颜。
    “陈欢为什么自杀?”顾颜举着浴巾,看着前捂后挡的薛恒。
    “自杀?他是自杀吗?不是喝多了游泳才淹着的?”薛恒惊讶了,他从来没觉得陈欢那天的行为属于自杀范畴。
    顾颜哼了一声:“我那是给他留着面子呢。”
    薛恒的脸色也变了变,自语道:“不至于吧,不就换了个爹吗?这也太玻璃心了……”啊,急忙捂嘴,再看顾颜,脸色也是一变,目光迅速移开薛恒坦荡荡的的下边。
    薛恒懊恼,又急忙捂回去:“你先把浴巾还我。”见顾颜发愣的功夫,一个箭步窜上去抢浴巾,顾颜马上甩到身后,抓过薛恒就往沙发上按。
    砰,卧室房门开了,小女友穿戴整齐地站在了客厅里,画面太美,恨戳双目。
    薛恒刚要说话,小女友上前就是一巴掌:“死gay,下流!”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薛恒捂着脸,被扇出火来了,放声大吼:“比特么我还浪,说谁下流呢。”
    捡起地上的浴巾替薛恒围好,顾颜忍着笑,薛恒一把推开顾颜:“你特么笑什么笑!惹急了我拿你败火。”
    顾颜一摊手:“随时。”
    薛恒扶额,这世界实在是太乱了。
    顾颜敛笑:“行了,你得谢谢我。”
    “我谢你妹啊。”薛恒气呼呼地点了支烟。
    顾颜也抓了支烟叼在唇上:“这女孩咱公司楼下书店认识的吧?”
    嗯?薛恒定住:“你怎么知道?”
    顾颜笑了下:“你要真跟她睡了,就可以跟陈友他们几个搞个同炮联谊会了。”
    我操,薛恒两眼一黑,淫乱、淫乱,这世界当真是不淫不乱!
    顾颜坐在沙发上,抽了两口烟,言归正传,一扬下巴:“说吧,换爹是怎么回事?”薛恒知道,这事怎么着也别想躲过顾颜了。
    真心话,不是薛恒有意偷听,只是那晚实在放心不下陈欢,拿了件衣服去而又返,结果却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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