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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坡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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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查明,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阿忽勒其实跟他的呼努是一个脾性。阿忽勒脾气暴躁,野心颇大却难以沉下气,目光短浅只顾眼前。他在这个当口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也不管是否于国有利。

  他从这次混乱中讨了点好,他让呼努将云家姐弟赏给他做奴隶。

  云家不过是神圣的象征,并未有实权,对珂晖皇帝构不成威胁。既然阿忽勒开口讨要了,珂晖皇帝也就允了。

  与秦家兄弟不同的是,云子蔚与云子嫣在天牢中并未遭受酷刑,不过是受了几回审讯,除此之外就是被长久关押着。狱卒得了阿忽勒的指示,从不为难他们。

  重见天日时,云子蔚觉得光芒有些刺眼。他伸手遮挡了日光,接着就被人扯动了手腕上的镣铐。狱卒粗暴地扯过锁链,将他拉得一个趔趄。他们催促着,带着他和阿姊从一个地狱离开,去向另一个地狱。

  他们被带去了阿忽勒的府邸,阿忽勒亲自在堂间见了他们。

  他捏起云子嫣的脸,说她终于是落在他手上了。云子嫣没拿正眼看他,眼底都是不屈的傲气。

  云子蔚挡到阿姊身前,冷声道:“你别碰她。”

  阿忽勒的目光落到云子蔚身上,他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还是受万人敬仰的渃叶神灵?醒醒,大启灭亡了。你现在和你阿姐一样,不过是我阿忽勒王府的奴隶。”

  云子蔚并未言语,蹙眉护在阿姊身前。姊弟身上透着同样的傲气。

  阿忽勒似是存心要磨了云家姐弟的这身傲气。他将云子嫣锁在他妻妾成堆的后院里,命下人将马棚的重活都压给云子蔚去做。

  阿忽勒要云子蔚做他的马奴,为他喂养烈马、清扫马棚。

  自此以后,马棚里的活都是云子蔚一个人做。他从未做过这等重活。每日天未亮,他就得去别院的井中打水,再拎着水桶去马棚清洗。等将偌大马棚里的诸事做毕,已是夜半三更。他回到冰冷的破屋里,疲累得倒头就睡去。

  他做活时,阿忽勒有时就在一旁戏谑嘲讽,还有几回强拉着云子嫣一块来看他。

  云子嫣不忍心看。她的弟弟向来不染世俗尘埃,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而阿忽勒还不觉得尽兴。

  他骑马上朝时要云子蔚将身曲伏,让他踩着背脊上马。云子蔚最初不愿,眼中是抑不住的倔强怒意。阿忽勒扬鞭打在他的背上,冷厉道:“你最好快点。你一日归顺于我,你阿姐就会少一日受折磨。你想要你阿姐代你受苦吗?”

  阿忽勒见他仍有些许犹疑,便装作要转身离去:“哦,你要是不愿,我现在就去找你阿姐。”

  云子蔚闻言紧握拳,终是屈膝了。

  云子蔚的身板过于清瘦,承受不住阿忽勒的重量。阿忽勒上马时,他支撑不住,半倾了下去。阿忽勒险些摔倒,当即一个翻身上马,骂咧咧地又扬起马鞭打在了云子蔚身上,云子蔚闷哼一声,却没作声了。

  这对姐弟情深。阿姊能为弟弟放弃一身傲骨,弟弟因为有阿姊的牵绊,甘愿留做他的奴仆。阿忽勒没玩腻,他抢来的女人不少,这种戏码比直接强占有趣得多了。

  当然既已将云子嫣抢到手,阿忽勒也有想动她的时候,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那晚云子嫣挣扎得厉害,他们两人碰撞间摔碎了半个屋子的东西。最终乌发凌乱、嘴角挂伤的云子嫣被他缚手丢到床榻上。她埋首在被褥间,没落一滴眼泪,没吭一声,却险些咬舌。云家人的傲气生在骨子里,说折辱不得,便是折辱不得。

  阿忽勒拿云子蔚威胁她,说要是她敢死,云子蔚必不会有好下场。

  云子嫣浑身颤了颤,终是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不过那日不巧,府中恰有朝中大臣来,说有要事商议。阿忽勒心中恼火,放开云子嫣翻身下床去。他骂骂咧咧地整理衣衫出去会客。

  云子嫣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云子蔚晓得阿姊差点被玷污后,日日夜晚守在阿姊门前。阿姊被锁在屋里,他靠在门上跟阿姊说话。

  他道自己没用,护不住阿姊。

  云子嫣在门里头轻轻地笑。她说子蔚啊,世间苦难就是如此,难躲难逃,倒不如想点好的,叫自己能有个盼头。人就是很怪的,有时候有零星的一点盼头就能活下去了,有的人觉得再也找不到盼头,莫名其妙就死了。

  云子蔚“嗯”了声。

  冬夜廊间刮来的冷风跟刀子一样。他浑身疲惫,眼皮子在打架,却又觉得格外清醒。

  阿忽勒不肯放过他们姊弟,之后又来过。

  瘦弱的云子蔚又怎么抵挡得住。他被阿忽勒打倒在地,却坚持爬起来,护在阿姊身前。他的嘴角还挂着血,清冷的一双眼望着阿忽勒,只反复道那几个字:“你别碰她。”

  阿忽勒扬起手,本想再教训云子蔚一顿,却不知怎的被这眼前这一幕蛊惑了。云子蔚细长的眉和清冷的眼都生得极好,那一身的倔强不屈也勾起了他征服的欲`望。

  他望着云子蔚,对云子嫣道:“你这弟弟跟你的脾性相似,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姐弟俩都是画中人哪。”

  云子嫣脸色一变,立即对云子蔚道:“子蔚,你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云子蔚错愕:“阿姊……”

  “阿姊的话不听了吗?难不成你还要在这里看着?”云子嫣推搡他,“出去。你以为我还走得了吗?”

  云子蔚怔愣地起身。

  阿忽勒打量着云子蔚,摸着胡茬道:“子蔚留下也无妨,本王正好还没试过双飞……”

  云子蔚尚未理解他的意思,就听云子嫣道:“出去!你若不出去,以后就不必叫我阿姐了。”

  他阿姊从未这样厉声地同他说话。她眼中尽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终是迟疑地出门去了。

  待云子蔚将沉重的门合上,云子嫣像是失了气力般,垂下眼眸对阿忽勒道:“我允你,你放过子蔚。”

  阿忽勒不屑道:“你说放过便放过了?”

  云子嫣亦是反以轻蔑笑意:“我知晓珂晖族人不信奉南无拉真主,但我得告诉你,子蔚是南无拉真主座下弟子的转世,才被奉为渃叶圣灵。你若不怕累世报应,尽管轻薄玷辱。

  这一番激将没起作用。阿忽勒狠狠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他道:“报应?本王才不怕什么报应!南无拉真主要真是有灵,怎会让你们在我的府里受苦?云家人我已经折辱了,亵渎圣灵又算得了什么?”

  阿忽勒一松手,将云子嫣压制在被褥间,撕扯她的衣衫。他刚俯身亲吻到她的脖颈时,忽听闻屋外传来一声雷声。

  冬雷滚滚,惊天动地。

  阿忽勒惊起来,打开窗看。天上阴云翻卷,黑压压的似乎要与地相接,闪电忽现,雷鸣声在他的耳边炸开,震耳欲聋。

  他傻了眼,喃喃道:“难不成真是报应,南无拉真主怒了……”

  他满脸惊慌失措,自言自语说“不可能”、“这不可能”。紧接着天边又炸开一道冬雷,他吓得魂飞魄散,从屋子里逃了出去。

  他刚到廊间,天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硕大的雨珠子啪嗒啪嗒砸下来。院中响起了丫鬟慌乱的呼喊声。

  云子嫣望着窗外的天空,冷嗤了一声。

  年轻时意气扬扬的阿忽勒王爷终究是老了,变得愚蠢又窝囊。他不再想着他的草原和彪马,脑子里除了酒色和重权,什么都没留下。

  冬雷之后,京都议论纷纭,道天色有异,怕是上天发怒,有意谴责当今的珂晖皇帝,没准江山就要易主。

  孙冶亮晓得云家姊弟在阿忽勒的府邸里受苦。他心中也慌乱害怕,甚至想借此次冬雷的舆论,发动麒麟军推翻珂晖政权,而明国公劝他按捺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孙冶亮竭力控制自己,抱着头坐下来,将身躯压得很低,倏忽将一旁的花瓶案几踢翻了,瓷瓶掉下来碎了一地。他完全失去了冷静,道:“这他娘的叫我怎么冷静!子嫣都被那龟孙强占了,如今还不晓得受了什么委屈!”

  明国公厉声道:“不过是一个女人!宇明,你可别忘了你我忍耐至今是为了什么!别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大计!”

  “不过一个女人?你说得倒轻巧,那是我的女人!”

  孙冶亮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冬夜街上刮来的风直往脖子里钻,风越冷,他心里头的那团火竟越难被吹灭。他进街边一家酒馆,要了两坛酒。

  他喝着酒沿街而走,喝光一坛后直接将酒坛子砸到了地上。他心底有一种冲动,他想闯入阿忽勒府邸,砍了阿忽勒的人头下来,再将云家姊弟带走。

  孙冶亮捧起酒坛,扬起头,又喝下几大口酒。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转过街角,朝着阿忽勒的府邸走去。他的头脑不清醒,他快要疯了,他觉得他现在能够杀人。

  离阿忽勒府邸还有半条街时,府邸的城墙已出现在眼前。坛子里的酒还剩下几口。他每走几步,脑子里就回荡起明国公说的话。他想起这些年的忍辱负重,想起明国公的“大事为重”。

  他立在那里,蓦然清醒。

  他望着那座墙,提壶喝尽,然后狠狠将酒坛子砸在了阿忽勒府邸的墙上。

  他与阿忽勒不共戴天,来日此仇必报,如不将阿忽勒剥皮拆骨,他孙冶亮此生枉为人。




61 逼宫

  云子蔚将提着装满水的木桶,摇摇晃晃地穿过月洞。

  天还未亮,一切都似笼着层暗纱,模模糊糊的。马棚处只挂了一盏灯笼,经夜已不大明亮。

  他将木桶里的水倒入石槽里。几匹马缓缓过来,低头舔水喝。

  这几天格外冷,冷意如冰刀般贴合着他单薄的衣衫。他呵了口白气,提着木桶再回别院打水。

  他的手冻僵了,握着绳子将木桶从深井中拖出来时没用上力,又让木桶掉了回去。他听见“咚”的一声响,眼前忽然一黑,一瞬间见到了交叠的光圈,脚下一软,摔在了井边上。

  他伏靠在冰凉的井槛上,想站起身来,却浑身使不上劲。

  他在寂静中望着那月洞,看那月洞中的种种与脑海中的重重幻影交织在一起。他疲惫地阖上双眼,那些幻影越发清晰。

  不多时,他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上了他的眉目。他伸手触碰眉心,却有更多细碎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微微睁开眼,见到满天的细雪,雪幕笼罩于月洞之前。雪点落在他的衣衫上,落在他的发上和脸上。

  恍惚间他听见了蔺寒的声音。

  “等攻破京都了,我亲自去云家接你。”

  他眼前浮现出蔺寒的模样来。蔺寒笑着唤了声“云子”,朝他伸出手来。云子蔚缓缓伸出手去。

  蔺寒惦着他的手指道:“握住就不放开了。”

  蔺寒化为飞灰融在细雪里的那一刻,云子蔚心中的混沌宇宙炸裂开来,一瞬间窒息感将他覆没。脑海和心脏中有什么在发痛,他没空去细想,当时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

  建平元年春,红梅军自滂阳攻入涣阳,势如破竹。

  千百年后史官笔下的红梅军统领蔺寒,面盘方阔黧黑,魁梧雄壮,周身有着非同寻常的灵气。他们谓之“天命之相”,乃真主所赐。

  得真主庇护的蔺寒一领军攻入焕阳,就引起了珂晖族人的恐慌。珂晖皇帝被逼入绝境,于朝堂上听朝臣之言,却未得有效可施者,急得直骂“废物”。

  一华族大臣持玉笏上前,道:“陛下不若将关押在天牢中的刑犯放出,从军作战。若刑犯杀敌有功,即刻免以刑法。”

  华族大臣话音刚落,立于他斜方的明国公悄然回望了他一眼。他流转目光,与明国公有一瞬的目光相触,接着他又垂下了目光。

  天牢中的犯人多未经过有素训练,也不易掌控。可眼下红梅军人数众多,非朝廷所余军队能抵挡,以犯人为将士,不失为一个法子,因此珂晖皇帝即刻下了放行刑犯从军令。

  此令一下,天牢中一片混乱。

  秦漾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见牢中狱卒带着一批又一批的犯人从牢间长廊穿过。不久便有狱卒打开锁,进入牢中清点人数。

  狱卒道:“叛军攻入焕阳了,陛下要你们从军打仗,如果打仗有功,你们可就走运,不用再关在牢里了。”

  有犯人抱怨:“这样去打仗,跟被判死刑有什么差别。”

  狱卒丝毫没理会他,持着鞭子催促着牢房里的人速速跟他离去。

  牢房里乱成一锅粥,到处可见狱卒和挤满窄廊的囚犯。秦漾带着糖儿,在一阵推攘拥挤后,已找不清引领他们的狱卒在哪一角。

  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秦漾回过头去,见到一个面生的狱卒。

  狱卒眼神飘忽,轻咳了两声道:“你们俩跟我来。”

  秦漾明白过来,这是明国公的人,立即带着糖儿跟他往天牢入口的反方向走去。

  秦漾没有猜错,这确实是明国公的人。狱卒奉明国公的意思,趁天牢混乱,将秦家两兄弟偷带了出去,并让另外两人顶替他们的身份。

  他们被带去了天牢附近的隐蔽处,那儿停着一辆马车。秦漾掀开布帘,看到明国公时怔住了,他没想到明国公会亲自来。

  他带着糖儿在马车上坐下。外头的侍人策马扬鞭,马车轮转动起来。

  明国公望着他们,道他们受苦了。

  秦漾道:“珂晖族的阿忽勒王爷怀疑我们的身份,在牢中以严刑拷打吧逼迫我招供国公的不轨之行。”

  “阿忽勒?”明国公轻蔑地冷嗤一声,“他没这个机会扳倒本公了,他们珂晖将要灰头土脸地滚回去了。念竹怕是尚且不知,蔺将军已经攻入焕阳,用不了两个月,就能打入京都了。”

  秦漾讶然:“蔺寒他竟是要成了?”

  明国公道:“千真万确。”

  此言之后,两人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听见车轮转动与马蹄踏地的声响。马车微微晃动。

  糖儿似是不习惯这样的寂静,黑溜溜的一双眼睛看向秦漾。秦漾见他脖颈上的细长伤痕,心上隐隐发痛。

  明国公又想起阿忽勒的事,轻蔑道:“阿忽勒同他兄长都是蠢货,对你严刑拷打又有何用,难怪迟迟未掌控证据将我扳倒。若是以静况逼迫念竹,没准念竹就吐露真言了。”

  秦漾默然一阵,道:“国公可否让派人将秦谧送回睦云县。”

  “怎么,你不想将静况留在身边?”

  “我怕山河变幻、是非争斗再伤到秦谧。烦请国公将他送回去,托傅知县好生照顾。”

  明国公缓缓道:“念竹既有此心愿,本公就允你了。其实念竹也不必过于忧心,不用多久,局势朗然,江山平定。”

  秦漾除了一句“谢国公”,再没言说别的什么。

  回国公府后,邢兆铭就安排下人将糖儿安然送回睦云县。临行前秦漾嘱托了好些话,多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糖儿什么也不明白,秦漾仍耐心地说予他听。末了,秦漾揉了揉他的发,温柔道:“去吧糖儿。”

  未知未觉的糖儿上了马车后还掀开帘子,张望站在府门前的秦漾。

  糖儿弯了眼,带着生疏莞尔一笑,抓着手中的糖葫芦朝秦漾挥了挥手。他记不得那个人是谁,也不懂什么是离别。

  秦漾望着那马车驶远。糖儿离开,秦漾觉得心中的一桩心事已了。他希望糖儿逃脱所有的控制与束缚,在槐海镇安然度过一生,记不起他也好。

  没有什么再能够牵制他,他可以安心做他的傀儡了。

  ……

  明国公所言不错,不过两月,蔺寒就已领几十万红梅军打下焕阳,直逼京都。

  朝廷军败北之事传入京都后,珂晖皇帝自危,为自保下令调动麒麟禁卫军,在城中层层部署,严阵以待,再是给自己安排了后路。倘若保不住京都,他便带族人从西城玄君门撤退。

不料明国公及麒麟军统领孙冶亮反戈,领军引刀枪向珂晖。华族大臣亦是纷纷跟从明国公。

  珂晖皇帝始料未及,这才恍然这些华族臣子从来不是真心归从,悔不当初。

  明国公与孙冶亮领麒麟军逼宫,血洗宫城,逼迫珂晖皇帝交位。珂晖皇帝跪于朝堂,两股战战地交上国玺。国玺一脱手,脑袋也跟着落地,血溅玉阶。

  紧接着,明国公下令围捕珂晖族人。

  出事时阿忽勒并未在宫中,得知明国公反叛,立即张皇领部下逃离京都,一些尚未被抓捕的珂晖大臣也跟随其撤回草原。

  阿忽勒恨得牙痒痒,早知今日,当日就该下手除了邢兆铭。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落得如今仓皇逃窜的下场。

  多数麒麟军跟随在明国公身边,还有少数留守在城中。

  阿忽勒等人在城中遇见了麒麟军,拔出刀剑杀了一场,终是踩着麒麟军的血肉尸骸脱身而逃,只不过在出城逃亡后不久,便好巧不巧碰上了来势汹汹的红梅军。

  几十万人并未皆披盔甲,光是列阵压来,就已叫人心头恐慌。阿忽勒一行人未及逃离,就被红梅军发觉,押到大军面前。

  将士禀报:“报告将军,这是一群珂晖族人。”

  领军者握缨枪指向阿忽勒,逼迫他抬起脸来。

  那是阿忽勒第一次见到蔺寒,那个斜眉墨眼的俊秀青年,身披银色盔甲,坐于马背上。他傻了眼,这个赫赫有名的红梅军将领不似他想象的那般老成与魁梧。

  旁边的一位将领认得他:“这是阿忽勒王爷。”

  蔺寒挑眉:“阿忽勒?”

  他将枪尖逼近几分,贴近阿忽勒的脖颈,冷声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阿忽勒背上直冒冷汗。他不敢看蔺寒的眼睛,出声时嗓音有些许颤抖:“是蔺将军。”

  蔺寒垂眸看着他,忽而勾了唇,眼中有冷光滑过。

  蔺寒道:“听说云家被抄家后,我的人被关在你的府邸里做奴隶?”

  阿忽勒脑海中闪过了云家姊弟的脸。他被逼急豁出去了,梗起脖子,咬牙切齿道:“是又如何?不过是两个华族人!华族人软弱,这天下就该由珂晖族主宰!终有一日珂晖铁骑会再次踏入华族国土,千秋万世!”

  蔺寒冰冷笑道:“好骨气。”话音刚落便一枪刺进了阿忽勒的胸膛。

  阿忽勒额头青筋爆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眼球似要凸掉出来。他歪曲着脖颈,伸手想去触碰心口。他刚触到黏稠的血液时,便垂下了手。

  蔺寒抽回冰冷的长枪,看着他断气。

  那是阿忽勒第一次见蔺寒,也是最后一次。



62 纸鸢

    红梅军抓捕的珂晖大臣说邢兆铭领麒麟禁卫军反叛,已弑杀君主占领宫城。

  蔺寒才知皇宫事变,明国公先他一步斩杀了珂晖皇帝。蔺寒与明国公并不相识,只在传闻中听过他,他插手此事,使得局势愈发复杂起来。

  常言道“后生可畏”,蔺寒领黑压压的红梅军与明国公的麒麟军迎面相碰时,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蔺寒唤了句“明国公”,目光漠然扫过邢兆铭满是沟壑的脸和灰白的鬓发。

  明国公骑着枣红马,手握缰绳,而孙冶亮驾一匹黑马,跟随在他身后。蔺寒一眼就看到了他。孙冶亮见到蔺寒,眼睛亮了几分。蔺寒对他微微颔首。

  明国公与孙小二之后还有一辆被麒麟军围绕的软顶马车。蔺寒静坐于马上眺望麒麟禁卫军,其四牡翼翼,象弭鱼服。

  邢兆铭道:“本公不曾想蔺将军来得这般迅疾。”

“许是朝廷兵败焕阳的消息迟来京都的缘故。” 蔺寒貌若无辜,“不知明国公领军弑上所为何故?”

  邢兆铭捋须道:“自是与蔺将军同出一路,为达同一山崖。”

  “国公之意,旨在光复大启,还是振兴华族?”

  “二者皆为本公心中所愿。”明国公振袖举臂,朝天作揖,“本公屈身于贼人身前,忍辱负重,只待寻觅良机洗雪国耻,复大启之兴,复华族之兴!所幸南无拉真主护佑,让本公救渃叶圣灵出幽潭。渃叶圣灵重现京都,此乃江山平定、华族光耀之兆!”

  邢兆铭说至此,意味深长地看向蔺寒。

  蔺寒一怔。他还未来得及将云子蔚救出,云子蔚就已落入了邢兆铭手中。云子蔚千里寻他,云家才遭抄家,邢兆铭怕是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这样看来,邢兆铭之意一半是想借渃叶圣灵造势,一半是想拿云子蔚威胁他。

  蔺寒镇静道:“渃叶圣灵亦是与我颇有渊源。国公怎知这南无拉真主定是将救世之责交于国公肩上?”

  明国公淡笑:“蔺将军不知,真主不仅指引我寻回渃叶圣灵,还赐我与龙子的渊源。”

  “此话何解?”

  明国公指着身后的马车道:“那马车中所坐的,就是祁王世子汪璟,汪家皇室最后遗留的血脉。本公凭昔日琐碎记忆,寻蛛丝马迹找回世子,并将他留于府中,只望他日世子登上皇位,复我大启!”

  蔺寒从未听说过祁王有一世子尚在人世,祁王一家不早在旧日赴黄泉路了么?明国公的一套说辞说服不了他,他怕这是明国公打的幌子。
  蔺寒望着那马车帘子道:“既是祁王世子,国公何不让世子露面?”

  “世子遭贼人阿忽勒所害,本公经艰难险阻才将世子救回。现今世子病体未愈,不能见风。”

  明国公话音刚落,马车里的人应景地轻咳了两声,倒真有些孱弱气在。

  蔺寒满脸狐疑。他尚未将质疑之言说出口,便听明国公悠然道:“马车中确是祁王世子不假,本公已找到当年祁王妃的贴身侍女为其验明真身。本公愿鞠躬尽瘁,助世子登基,振兴华族。本公想,红梅军中应有豪杰之士,与本公心愿相合。”

  明国公说罢,红梅大军中的四位将领翻身下马,齐齐抱拳跪下,呼喊“国公英明”。一时间原属四位将领的数万将士也纷纷跪下。睦云县与他县的将士零零落落地立在原地不明所以。

  一切来得突然。蔺寒只觉得身旁刮过了几阵阴风,僵直了身子。

  他恍然明白,原来这些突然前来投靠的起义军自始至终都是明国公的人,从来不是他眼中愿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竟从未发觉。

  原来长久以来,独他一人做着领军打天下的梦。他被算计了,早已掉进了明国公编织的网里,成为明国公的一颗棋子,他却浑然不觉。

  明国公朝将领递了眼神过来。顷刻间,蔺寒已被红缨长枪包围,银枪尖直指他的四肢百骸,他从那些将领眼中瞧不出任何温意,每个人将他视若仇敌。

  蔺寒握紧了长枪,骨节泛白。他红着眼低头思索什么,呼了几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道:“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这本就是明国公主掌的一盘棋局,他在这盘棋里乱跳乱杀,像个跳梁小丑。他以为他是做将领的料,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是老天赐福,而这一切,不过是明国公为他编织的幻境罢了。从始至终,他便与邢兆铭相争的资格都没有。

  既是已经输了,他便再也没想过有个好结果,横竖不过一死。若明国公抓捕他,他便以长枪终结自己。好歹他也是壮烈拼杀了一场,不至于庸庸碌碌,已不枉此生此行。

  马车中的祁王世子似是猜到了外边的情形,出了声:“国公,切莫伤及蔺将军。”语罢又是两声轻咳。

  仅凭一句话,蔺寒就辨出了这是秦漾的声音。重重疑问在他脑中炸开。秦漾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跟在明国公身边,还被当成了祁王世子!
蔺寒脑海中琐碎的东西迅速胡乱串联起来。那时秦漾被一名大臣偷偷带走,竟是带去了明国公的身边。这么说来,秦漾就是祁王遗落的世子。

  可还有很多疑问在他脑中盘桓,他有许多话想问秦漾,却被肃穆的军阵与马车前厚重的帷帐阻隔了。

  明国公尚有几分忌惮蔺寒手下的起义军,担忧抓捕蔺寒后,这些农民起义军不受他的控制。明国公斟酌着,对蔺寒道:“蔺将军乃忠贞豪杰,本公心有敬佩之意。蔺将军有此才能意气,不若归顺我军,你我共同辅佐新皇。”

  蔺寒闻言收回落在马车上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必了。我闲云野鹤惯了,不愿混迹朝堂。河山既定,我便走我来时路,归我旧时乡。我心中只有一愿,恳请国公赐一珍重之物,还望国公割舍。”

  那珍宝究竟是什么,史书并未记载。

  后世有学者著书道,蔺寒要走了宫城中珍藏百年的绘世青瓷。那青瓷上绘有大启百姓的生活图卷,惟妙惟肖又弥足珍贵。蔺寒素喜青瓷,倾慕此瓷瓶已久,便要走了它。此说颇有争议,真相到底如何已无从考证。

  野史记载蔺寒卸下兵权,返还家乡睦云县,并在此地终老,活了一百有五岁,而正史对蔺寒的记载寥寥。

  据《旷史》记载,建平元年春,珂晖之乱终结,蔺不慕朝堂荣华,功成身退,释权归乡。同年祁王世子登基为帝,复国号为“启”,定年号为“建平”,立明国公为“摄政王”,尊其“天尊亚父”。

  新皇孱弱,常有咳血之疾,倦理朝政。摄政王夜代为批阅奏章,日纵领朝臣,鞠躬尽瘁,长日为国事尽心操劳,不敢怠误朝机。

  新皇在位不过两年,于建平三年秋驾崩,膝下未有子嗣,摄政王遂代为监国。次年春,摄政王邢兆铭为挽朝堂局势,身披皇袍即位,改年号为“长德”,自此开创长德盛年。

  ……

  秦漾回到睦云县时,三月柳絮飘飞。他沿着槐海镇的青石板路走,见天上飞着各式的纸鸢。

  路上放纸鸢的小孩嬉笑着,一不留神撞进了他的怀里。秦漾将他扶正。小孩子笑呵呵地又蹦跳远了。

  前边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在树下哭。秦漾过去一问,小姑娘便抹着眼泪说线断了,风筝掉到树上了。

  秦漾抬头一看,树上果然挂着只蝴蝶风筝。他轻巧地爬上树,伸手够到那风筝,跳了下来。他将风筝交还给小姑娘,她才破涕为笑。

  小姑娘抱住风筝后,似是看到了谁,朝着他身后喊道:“小秦先生!”迈着小腿噔噔噔朝人跑过去。

  秦漾转身一瞧,糖儿正抱着书站在一旁的花树下,歪着头看他,眼中是旧日的清明。

  小姑娘给他看自己的风筝,糖儿笑着弯下‘身,夸赞她的好眼光。彼时街尾有拿着长勺的妇人出门来,催她回家吃饭。

  小姑娘挥着小手跟糖儿告别,冲着阿娘跑去。

  糖儿起身望着秦漾,唤了声“阿哥”,明明微红了眼眶,却是笑开了。

  糖儿带秦漾回家,怀抱着书,一路絮絮地跟他说了许多话。糖儿说红梅军中的睦云县将士从京都回来后,都分到了很好的土地,说今年睦云县的庄稼长得很好,百姓们不愁没粮吃。  

  他说蔺寒偷偷将云子蔚带了回来。蔺寒被当成了大人物,但还是留在衙门做活。不过蔺寒这回终于是如愿当上捕头了。大姨丈骄傲得不行,逢人就提蔺寒是他亲外甥。而云子蔚来熙明书院帮着他一起教小孩子念书,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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