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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庶妃-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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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夫默然。
老太爷沉声问道:“明韵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大夫检查只是说身体虚弱,并无中毒之症,这却是为何?”
李大夫目光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淡淡道:“很简单,她一直在服食解药。不过这种解药不能治本,只能暂时压制,所以一般的大夫是检查不出来的。七灵草这种药草并非罕见,但是知道它与哪些药材混合有毒的人,却不多。这下毒之人,真是有一颗玲珑巧妙心思啊。”
他自顾自的分析着,三夫人早已惨白了脸色。
李大夫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一块布,展开,上面插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银针。
“我得先给八小姐施针,暂时压住毒性,才好对症下药。”他拔出几根细小的针,插进秋明韵手臂上的几个穴道,说道:“容我问一句,八小姐的生母是否也是死于此毒?”
三夫人连忙道:“不,玉姨娘是病逝的。”她说话有些急切,好像在急于撇清什么。
李大夫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深意。
“哦?那么玉姨娘是否常年有顽疾?”
“不,没有。”小三夫人完全就不顾及老太君等人的脸色了,只想尽快撇清这件事。
“玉姨娘身体很好,连小病小灾的都很少,更不用说什么顽疾了。”
李大夫沉默了一会儿,将秋明容手上插满了十几根银针后,才起头来,莫名的笑了一下。
“七小姐和八小姐是双胞胎?”
秋明容愣了一下,而后点头。
“是。”
“劳烦七小姐伸出右手来,老朽看一看。”
秋明容有些疑惑,目光请示的看向老太君。老太君连忙问,“李大夫,可是明容体内也有毒素?”
李大夫扶须摇摇头,“七小姐红光满面,呼吸平稳,观其面色并无异样。只是…这毒太过霸道,老朽可以断定,八小姐乃胎中中毒。玉姨娘诞下双生胎而无异常,想必是毒素全由胎儿吸收。然而这毒素如涓流汇聚她体内血液,早已留下隐患,只不过要经年才发作而已。这一发作,便如大浪决堤,高山倾覆,再无回天之力。”
众人沉默,仔细想来,玉姨娘的确是突然病倒的。那么李大夫所言…
李大夫顿了顿,又道:“老朽可否冒昧问一句,玉姨娘除此两女以外,是否再未有子嗣?”
秋明容点头,目光微带潮湿。
“姨娘只我和八妹两个女儿,未有其他弟妹。”她说完开始捂唇低低呜咽了起来,显然是伤心到了极致。
其余人不由得唏嘘,看向三夫人的目光更加怪异。也亏得三夫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稳得住阵脚,除了脸色微微苍白以外,倒是没有其他反应。
李大夫点点头,“那就是了。按照八小姐中毒程度来看,玉姨娘应该是在快要临盆的时候才被人下了这种毒。此药太过猛烈,若是在生产之时中了此毒,很有可能一尸三命。然而玉姨娘平安的生下了七小姐和八小姐,并且也并没有收到毒素牵连。唯八小姐自出生开始便身体羸弱,不能出门。七小姐之所以无事,也不过侥幸而已。”
他的说法,与那次在宝华寺,秋明月对秋明容的说法一致。秋明容暗自握了握手,眼中泪水不断流下。
“只是这种事都说不准,是以老朽才提出要一观七小姐脉象,若有异样吗,早早解毒也好,以免祸及此生。”
老太君一听,赶紧道:“明容,快让李大夫给你看一看。”
秋明容也赶紧擦干眼泪,坐了下来,伸出自己的手去。其实秋明月早就给她把过脉,她身体强健,并未有丝毫中毒迹象。不过为了瞒过众人,她还是肿摸做样的忐忑的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如何?我可有中毒?”
李大夫仔细探查了一番,眉眼舒展了开来,眼神带着几分笑意。
“很好,七小姐身体健康,并未受此毒侵害。”
老太君松了一口气,又道:“李大夫,既然你说明韵的毒是从母体过继而来,那么日后会不会…”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想到刚才李大夫说过,女子中此毒会终生不孕。那么明韵…
秋明容也开始着急起来,“李大夫,这毒如果解了,会不会…会不会留下隐患?”
隐患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大夫抚了抚胡须,摇摇头。
“老太君和七小姐放心,八小姐不过才十二岁,尚未发育完全。宫…”他顿了顿,看了眼秋明容和秋明月以及这满屋子的丫鬟奴婢,似是觉得这话在这样的场合提及略微不妥。
老太君何等精明之人,一见他神色便知道他的顾虑,便问:“明韵解了毒,是否日后长乐?”
李大夫眼神一闪,点点头。
“当然,必须好好调养,不可受寒,还得多吃补品,补缺亏空。以后不能整天呆在屋子里,要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适当的锻炼,加速血液的流通,不然药物在体内运行受阻,恐会对身体有害。”
经过施针,秋明韵的脸色好了几分,还是掩不了的虚弱。听了李大夫的话,她笑着点点头。
“谢谢李大夫,明韵定当遵守。”
李大夫见她面色苍白,还强自带笑的样子,不觉起了怜惜之心。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儿,谁如此很细下此毒手啊?他自然知道,豪门内院是非多,比起后宫之争也是丝毫不差的。他便是厌倦了后宫不得已的虚与委蛇,才提前致仕。
平时他也时常给大富人家的内眷看病,什么肮脏阴私手段没有见过?秉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他向来只看病,也不多言。然而今天见秋明韵这样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竟然也遭此毒手,幕后之人,实在狠辣至极。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老太爷,老太君,本来这是贵府的家事,老朽不便干涉。但是容老朽说一句,七灵草虽然不罕见,但是却也绝对不常见。这种药草虽然无毒,但是如果磨成粉,再加以其他药材配置,药性比之麝香还要刚猛。”
“而且按照八小姐中毒的方式和时间,下毒之人必定深谙此道,如果不尽快找出此人,只怕于贵府后患无穷啊。”
老太君和老太爷脸色齐齐一变。李大夫却已经提笔写下了药方,“按照这个药方,每日早晚各两次,七天施一次针,连续半年以后,再用药物调理一年左右,就无大碍了。”
“一年?”秋明容不无惊讶,“这么久?”
李大夫笑得有些高深莫测,“中了这样的毒还能活到今日,能解毒就不错了。七小姐,多多保重吧。”最后这一句话,他说得有些意味深长。背起药箱,对老太爷拱手道:“老朽告辞了。”
老太爷刚要命人送他出去,他却摆了摆手。
“老朽自己出去就可以了。”走过秋明月的身边,他顿了顿,苍老的眼神掩不住精光。
“不知五少爷身体如何?”
秋明月福了福身,和婉的笑笑。
“有劳李大夫挂念,明瑞甚好。”
李大夫眸光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会儿,长叹一声。这秋府之中,比之皇宫大院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他刚才替秋明韵把脉的时候就发觉她在不久前服下了可以抑制剧毒的药丸,若非那药丸配置奇特,有一股异香经久不散,他也不会在经过秋明月身边的时候闻到那淡淡的味道。
上次到秋府给那位五少爷就诊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五小姐不简单。没想到今日又让他发现,这个女子不仅灵慧聪颖,居然还精通歧黄之术。大昭的女子大多都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织布女工。懂医的,可谓少之又少。除非是医药世家。然而便是医药世家也大多由男子继承家业。这五小姐…不可小觑啊。
他走到门口,再次回头深深看了眼秋明月。
但见她一身素雅,长发垂下,峨眉凤目,瑶鼻朱唇,肌如白雪。不过十三岁而已,便已窥探倾城风华,假以时日,定然风华绝代,只怕又会引得这世间男儿争相追逐了。
只是可惜,有如此惊世之貌,有如此才华智慧,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如果不然,日后定能一朝登天,便是为一国之母也不为过。
只是感叹了一番,他便转身离去。
庭院深深,恩怨纠葛。但愿如此灵慧的人儿能在这不见血腥的斗争里存活下来,不然的话,当真可惜了。
屋内,丫鬟已经拿着药方下去抓药了。老太君看着秋明韵,脸色沉得堪比锅底。
“我倒是不知,这西苑何时这么乱了?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用这些手段。”老太君这话明显是对三夫人说的。
玉姨娘不过一个小妾,谁没事给她下毒?而且还专门在她生产的时候给她下毒?玉姨娘死了对谁最有好处?除了西苑那些女人,谁吃饱了撑的花那么多心思去给一个小妾下毒?
秋明容突然哭着跪在老太君面前,“祖母,您一定要给明韵和我姨娘做主啊。姨娘她…她是冤死的,她是冤死的、。”
三夫人骤然面色一变,此刻也顾不得维持她一贯的限量柔弱了,呵斥道:“明容,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老太君猝然抬眸,目光锋利如刀剑的瞪了她一眼。她在后院混迹了大半辈子,哪能看不出这些手段。真是没想到,三夫人平时看着乖巧柔顺,背地里却是最狠的一个。
秋明容哭道:“我没有胡言乱语,祖母,姨娘她是被人害死的。您刚才也听见李大夫的话了,姨娘在怀着我和八妹的时候就被人给下了毒。我和姨娘侥幸存活下来,却是由八妹这些年的身体虚耗换来的。祖母,姨娘不是府中下人传的那样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她也没有恃宠而骄。这一切都是欲加之罪,她…”
“明容,你糊涂了吧。”三夫人拽紧手帕,阴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而又对老太君道:“娘,我觉得这件事事有蹊跷。玉姨娘死的时候可有府中嬷嬷检查过的,她的确是病死的。可那李大夫却说她是中毒而死。还有,明韵自幼就体弱,府中人人都知道,为何一到了他口中,就变成中毒了?但凭他一面之词,实在不足以取信于人。”
秋明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老太君冷冷看着她。
“照你这么说,李大夫医术不精,信口雌黄了?”
三夫人脸色变了变,自然知道自己那番话触怒了老太君,她低着头,道:“儿媳当然不敢质疑李大夫的医术,只是…这后院森森,李大夫或许不甚了解其中缘由,一时…”
“弟妹的意思是,李大夫被人收买了,他在说谎?”
这次开口的却是大老爷,他目光微冷,第一次觉得三夫人是如此的虚伪做作,比起大夫人更加阴狠毒辣。
“李大夫是我让人去请的,三弟妹的意思,便是我收买了李大夫咯?”
三夫人脸色变了变,三老爷脸色也不好。事实上,自从李大夫说玉姨娘是中毒而死,三老爷就一直脸色不好,只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好了,不要再争了。”
老太君不耐烦的打断三夫人的话,冷冷道:“又莲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老太爷突然站了起来,“这件事你处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太君对上他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家丑不可外扬。她点点头,甚是疲惫。
“嗯,仲卿,你也去吧。”
大老爷站起来,本来想叫秋明月一起走,但是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他拱了拱手,道:“娘,那我先回去了。”
老太君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话。
屋内又静了静,只听得见秋明容的哭声。
老太君看向秋明锦,“明锦,你也回去。”
这个时候,秋明锦自然也不会跟着凑热闹被三夫人嫉恨。他很乖巧的告安走了出去。而他们的丫鬟也都跟着离去,而马姨娘也趁机离去。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房间此时只剩下寥寥几人。
老太君,三老爷,三夫人,秋明月,秋明容,秋明韵。以及,秋明琦。还有跪在地上的梦之。
老太君叹了口气,亲自扶秋明容起来。
“别哭了,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夫人此刻是真的害怕了,原本她用来威胁秋明容的,就是秋明韵身上的毒。以前秋明容不敢告状,是因为秋明韵的命拿捏在自己手中。她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识破那种毒药。如今解药也有了,秋明容如何还能受自己掣肘?
所以听见秋明容开口,她就下意识的阻止。
“明容,三思而后行,有些话可不许乱说。”
秋明琦却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似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黯然而忧伤,嘴角扯出一抹苦涩。
老太君淡淡道:“素樱,我发现,你今天的话比平日多了数倍。”
三夫人心里一惊,强自笑道:“娘,我…”
老太君却不再理会她,对秋明容道:“那个叫又莲的,跟着明韵多久了?”
秋明容抽噎着,说道:“上宝华寺之前,母亲赐给八妹的。”
三夫人狠狠的瞪着她,察觉到老太君的视线,她立即收敛怒容,道:“娘,明韵身子不好,身边只有一个梦之,儿媳担心伺候不过来。又莲是个伶俐的,我便把她给了明韵,方便照顾她。”
老太君淡淡道:“嗯,你倒是为明韵着想。”
三夫人脸色僵了僵,道:“明韵也是我的女儿嘛,我自然关心。”
老太君忽然冷淡的哼了一声,“难得你还记得她是你女儿。”
三夫人一颤,老太君又说了一句。
“到底不是亲生的。”
三夫人脸色立即变了,秋明琦突然唤了一声。
“祖母。”
老太君看过去,眼中有几分同情怜悯之色。
“明琦,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有这样一个母亲。”
三夫人本来坐着,听闻这句话,身子以及软了下来,差点就这样跌到地上去,幸亏身后的丫鬟扶着她,才稳住了身形。
秋明琦一惊,“祖母?”
老太君却不再看她,转而看向秋明容。
“明容,你说吧。你发现了什么,又有什么苦衷?”
秋明容哭泣着,道:“祖母,是母亲,是母亲给玉姨娘下毒。是她,是她用明韵的性命逼迫玉姨娘为她铲除爹的那些姨娘小妾。是她逼迫姨娘那样做的,那些关于姨娘恃宠生娇不敬主母的谣言,也是她传出来的。姨娘死了,她又用明韵的命威胁我,让我为她做牛做马…祖母,都是她做的。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给明韵断药,明韵她…”
她说着,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祖母,你要给明韵做主啊。姨娘是被她害死的,明韵身上的毒也是她下的…”
三夫人全身失重,跌倒在地,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秋明琦立刻站起来,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将失神的她扶了起来。
“娘,你没事吧。”
老太君却面色无波,看着秋明容。
“还有呢,她让你做什么?”
秋明容哭着摇头,“姨娘死了,她对我威逼利诱,问我姨娘是否留下什么遗物,让我交给她。她说姨娘藏着什么东西,可我不知道啊…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老太君眼睛眯了一下,看向三夫人。
“素樱,你在找什么?”
三夫人机灵灵的回神,立刻推开秋明琦,跪到老太君面前,一脸的哀戚委屈。
“娘,我嫁进秋府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哪里敢给玉姨娘下什么毒?什么七灵草,我听都没有听过,如何会有?”
“三婶子。”秋明月突然开口了,“没有人说你手中有七灵草。”
三夫人猛然一颤,这才知道,她心慌之下,居然自己不打自招了。
“娘,你真的…”秋明琦也是一颤,眼神不可置信而悲伤。
三夫人立即意识到什么,抓着老太君的衣摆,哭道:“娘,我没有,你不要听她们胡说,我没有害玉姨娘。我没有…”她又哭道三老爷跟前,“老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我知道你宠爱玉姨娘,我怎么可能给她下毒呢?老爷,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明韵自幼身体就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啊。这些年,我待她视如亲生,日日关照。我如何会害她?再说了,玉姨娘便是再得你宠爱,我心里就算不甘嫉恨,可她也只是一个妾而已,我是你的正妻,她永远都越不过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害她呢?老爷,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在提醒三老爷也在提醒老太君,她是三老爷的正妻,是秋府的三夫人。而玉姨娘,不过只是一个妾而已。
宠妾灭妻,自古都是不容于礼教道义的。
三老爷一直怔愣的坐着,听到三夫人的哭闹声,他低头,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容颜,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三夫人暗恨,心想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她咬了咬牙,转头对满面泪痕的秋明容道:“明容,我自问带你不薄,你为何这般污蔑于我?”
第一百十四章 失去本心,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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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容擦了一把眼泪,道:“我没有污蔑你。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些年,你逼着姨娘以骄横的姿态在府中为所欲为,你借她的手为你除掉爹的小妾以及那些没有出生的孩子。你在四哥还未成年就给他安排通房丫鬟,你捧杀他,把他教成一个纨绔子弟。你…”
她颤抖着手指,悲愤的怒指着她。
“你让姨娘替你承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你只会以这张虚伪假善的面孔来欺瞒大家。你表面柔弱,实则心如蛇蝎。”
“够了,明容,不要再说了。”秋明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万万想不到,平时柔弱不争的母亲,居然背地里做了那么多恶事。这让他情何以堪?
秋明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辛酸都哭尽一样。
秋明月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哭了,都过去了。”
秋明容顺势就靠近她怀里,“五姐…呜呜呜呜…”
秋明韵躺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垂泪。原本美艳的容颜此刻被毒素折磨得面色惨白,眉眼憔悴,手瘦得只剩下一层皮,满手的褶皱,看起来就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
这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啊。
三夫人,当真狠心。
秋明月没有看三夫人,这一天迟早都得到来,不是吗?只是可惜了秋明琦,生生被三夫人给连累了。
三夫人又气又恨,“明容,你口口声声说我下毒,证据呢?你拿出证据来啊。”
“证据在这里。”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众人循声望过去,却是又莲走了进来。而她后面,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
三夫人脸色突然白了,眼神死死的盯着又莲手上那个黑色的盒子。
又莲带着那群丫鬟婆子走进来,跪在老太君面前。
“奴婢见过太君。”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后那群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三夫人身上,久久不动。
秋明琦呼吸都停止了,他目光呆呆的,愣愣的看着又莲手中的盒子。他记得,小时候他在三夫人房里看到过那个盒子。黑色的,上面雕刻着简单又繁琐的花纹。小时候他好奇的想要打开,却被三夫人呵斥了一顿。那是三夫人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后来,他便再也没有看见过那盒子…
秋明月忽然站起来,“祖母,我累了,想回去了。”
今天这一出戏是她和秋明容联合着秋明锦早就算计好的,可是到头来,她忽然不想看结果了。就像繁华落寞,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三夫人算计一生,为了什么?为了宝藏?为了婚姻?为了儿子?而今天,当一切华丽的面纱解开后,露出血迹斑斑的丑陋真相。她所在意的,她爱的那一切的一切,都算什么?
浮华落幕,发现自己不过红尘一粒尘埃。面对命运的不公平和捉弄,那无疑是最惨痛的打击。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眼神定在她忽现悲凉入骨的眸色里,心中不觉一震。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正是豆蔻年华。如何会有如此苍凉的眼神?这大千世界,朗朗乾坤,金玉华盖,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多少人追逐一生不觉疲惫。她却还这么小,却为何看起来已经历尽苍穹一般?莫不是身在此境,日日面对刀锋冷箭,暗箭算计,身心疲惫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闭了闭眼。
“嗯,回去吧,好好休息。”
何止是秋明月觉得疲惫?她一辈子呆在后院,日日见惯了这些看不见血腥的争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活着,谁能不累?
秋明月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又停顿了一下。回头看老太君,想起她之前对自己的怀疑试探,又想起最开始自己踏进秋府的时候她的百般维护和疼爱。
其实这一切,都不是假的。这个世界封建等级制度那般严明,活在内宅的女人,一生能有什么所求?活到老太君这把年纪,不过就是希望家和万事兴而已。
她有错吗?不,她没有错,谁都没有错。
这一切,都是属于女人的悲哀。
“小姐。”
绿鸢和红萼听闻了秋明韵毒发一事早就跟着跑过来了,只不过一直等候在门外,现在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
“回去吧。”
秋明月神色淡然,眉宇间有一丝疲惫。抬头看看天空,日上中空,快午时了呢。
红萼绿鸢敏感的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姐?”
秋明月低头笑笑,忽然道:“绿鸢,我突然觉得,上次在宝华寺山脚,你说的话,其实很对。”
绿鸢疑惑的看重她,“什么话?”
“我们或许真的不应该来京城。”
绿鸢红萼一怔。
秋明月目光幽幽的看向远方,一只小鸟从天际飞过,穿梭在蓝天白云下,自由翱翔。
“你们看那只小鸟,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我就是那只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而来到这里,我就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锦衣玉食,却终究失去了自由。”
她叹了口气,唇边一丝苦笑。
“有得必有失。一直以来,我都计算着用最少的失去换来最大的得到。然而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其实得与失,无论何时都是相等持平的。”她接住从枝干上飘落的一片树叶,手指摩挲着叶子的纹路,道:“算计,又何尝不是一种失去?失去本心。”
绿鸢和红萼不说话了,空气陷入了沉默。
秋明月向前走去,暖风融融,花香四溢。
“这诺大府邸,人心难测,等着吧,还有得闹呢。”
绿鸢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八小姐…怎么样了?”
秋明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想起绿鸢还是秋明韵和秋明容的表姐,她心中担忧也是正常的。
“李大夫已经开了药方,调养一年就无甚大碍了。”
“一年?”绿鸢咬了咬唇,又松了口气。
“总算真相大白了,也好。索性八小姐还小,一年以后也才十三岁而已。到那时也该大好了。”
秋明月知道她担心的什么,女子若是有恶疾,将来是没有好人家敢娶的。
她突然又想到之前去书房的时候,严义和绿鸢的眼神互动。她眼神微闪,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绿鸢,你和父亲的长随严义,很熟?”
绿鸢一愣,而后突然明白了秋明月的意思,小脸一白。慌忙跪在地上,道:“小姐,奴婢日日跟在你身边,除了雪月阁,就只有浣衣房呆的时间最长。严义是老爷的长随,平时很少来后院,奴婢跟他也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何来的相熟?”
秋明月蹙眉,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我才问了一句,你倒是回我十句。当真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小姐。”绿鸢抬起头,眼神委屈的看着她。
秋明月无奈的摇摇头,“行了,起来吧。你只是想要告诉你,豪门大院忌讳多,可别一时没了分就好。你要知道,如今我们的处境仍旧艰难。有些事我能保得住你们,有些事,如果逼到了死角,我也无能为力。”
这番话端的是无奈又慎重,绿鸢脸色立即就变了。
“小姐?”她紧紧咬着唇瓣,眼眶含着泪水。她自然明白秋明月言外之意。大家族中规矩繁多,便是丫鬟下人也必须恪守礼节。
签了死契的奴仆一生的命运都掌握在主子手里,便是日后嫁人,也得由主子安排。如果私下里偷情,轻则赶出府外,重则直接打死。反正已经签了死契,便是死了,官府也没权利干涉。
这就是这个世界不公平的封建等级制度。对于没身份没地位的底层阶级的人来说,是没有尊严和人权的。况且一般内院里出了这种事,便视为家耻,是不能公开的,也就私底下处理了。而且一旦发生这种事,受牵连的可不少,首先就是当主子的。
秋明月如今在这秋府可谓四面楚歌,如果再出了这事儿,估计就没脸再见人了。绿鸢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磕了个头道:“小姐,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定然不会给小姐添乱。”
秋明月点点头,“起来吧,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用午膳了。”
红萼扶着绿鸢站起来,跟着向前走。走了几步,秋明月却突然停了下来。红萼绿鸢也停了下来,“小姐?”
目光望过去,却见秋明轩立在月洞门前,一身月白色锦袍华贵而雅致,眉目清朗,脸色有些白,一双眼睛如飘渺云雾,看似没有焦虑,眼睛里的情绪却又化作风化作云化作空气,一寸寸一丝丝一缕缕,全都聚集在秋明月身上。
深邃得有些复杂,复杂得旁人难以琢磨。
“明月。”
他看着秋明月,她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发丝如墨如绸,未有多少装饰,却让人感觉到那种宁静而致远的美丽。尤其是那双眼睛,美丽清透而华光潋滟,仿若集天下之美,淡然而炫目。
秋明月呼吸滞了滞,眼神有些恍惚。
他想到初见那一日,她立在堂上,看着她低头走进来。便只是一个娇小的身影,柔弱却又刚强。直到她抬起眼来,那双美丽清透的目光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仿若天地精华齐齐汇聚在她眼中,那般明丽而靓丽,让他第一眼就记住了这个女子。
她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终于看向他。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忘记了世界喧嚣繁华,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双眼睛。
而她望过来的一眼却又那般突然,仿佛昆山玉翠,天地崩裂,却也不及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锥心刻骨。
那种眼神,仿佛天山之遥,却又近在咫尺。然而那时,她眼中尚且有几分?
此时此刻,她同样这样望着他,周边绿树繁花,空气熏染如梦。她长裙翩然翻飞,眼神静如湖水。却只剩下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秋明月突然笑了一下,明艳的脸蛋煞时如花绽放,美丽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红萼,绿鸢,你们到前面去等我,我有点事要和大哥谈。”
红萼绿鸢有些诧异,想着这条小路几乎没什么人路过,孤男寡女,虽然是兄妹,却也难免让人非议。如今外面流言满天,正是敏感时机,小姐…
秋明月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淡淡道:“去吧,只需一刻钟而已,反正外界谣言已经传成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红萼绿鸢对视一眼,低头道了声是,便默默的离去。便只剩下秋明轩和秋明月站在原地遥遥相望,这一段距离不过数步之遥,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秋明月却抬起脚步走了过去,慢慢的,一步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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