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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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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用这方关防在一份英文合同草案上郑重其事的盖了大印,然后又将那关防迅速放回木匣里锁好,而趁着他上锁的工夫,三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也已在合同上签好了花押。
这三个洋人不是普通商人,他们分别是英国汇丰银行、俄国道盛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的驻华总代表,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三国银行团董事。
“三国银行团”是前不久由英国公使倡议组成的,由法国、英国组成的联合银行团改组而成,其主要业务之一,就是向袁世凯的北洋集团提供商业贷款,以此稳定北方局势,并利用贷款进一步控制中国的金融和铁路,银行团成立后,就立即向袁世凯提供了一笔五十万英镑的紧急贷款,用来充当军饷,维持北洋新军,当时形势危急,这笔贷款甚至没有索要任何抵押物。
现在,又一笔新的贷款意向成立了,这一次是大手笔,整整三百万英镑,合库平银近两千六百万两,不过这一次需要抵押物,除了关税之外,还有江苏的盐税,贷款年息七厘五,折扣九五,这笔贷款的主要用途是修建天津至浦口的铁路,其实津浦路在去年就已开工,但一直苦于资金短缺,再加上路权纠纷和保路风潮,那条铁路只修筑了天津至山东的一段,现在南方革命形势高涨,需要加快修筑进度,以便将来北洋势力向南渗透,为此目的,三国银行团主动提出建议,向袁世凯提供了这笔贷款,铁路将分三段同时修建,分别由英法俄三国承包,从技术人员的聘请到铁路器材的采购,均由三国银行团做主,为避免刺激国人的神经,这条铁路名义上还是由中国政府控制,来往帐目由去年刚成立的交通银行管理。
除了修建铁路之外,这笔贷款还有余额五十万英镑,这是用来扩充北洋军的第一期经费。北洋新军共有六镇,七万余人,现在袁世凯能够掌握的只有五镇,第一镇掌握在清廷手里,驻防京城,兵员以旗人居多,袁世凯指挥不了,而第二镇在武汉损失了王占元、卢永祥两标,实力削弱,第五镇则在南方讨伐两江总督长庚,第三镇还留在东北维持地面,所以,现在的直隶一带只有不满编的三镇北洋新军,还不到四万人,以这么一点兵力维持整个北方的秩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至于那些巡防营,也是指望不上,而且很不可靠,袁世凯打算在短期内将北洋军扩充至十五个镇,近二十万人,这个计划得到了英国公使朱尔典的全力支持,扩军需要资金,于是三国银行团派上了用场。
草案签订完毕,袁世凯微笑着将合同接到手里,一旁的朱尔典带头鼓掌,走到袁世凯面前,说道:“祝贺你,袁大人,只要南北和谈取得一致意见,确定国体,那么,这笔国际贷款就能立即成立,届时阁下将拥有中国最强大的军队。”
袁世凯颔首道:“全仗贵公使奔走,鄙人不胜感激,午宴已备下,还请贵公使务必赏脸赴宴。”
“对于袁大人家宴,我很感兴趣。不过,我希望能够与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先生一同赴宴,在宴会上,或许我们能够进一步增进各国之间的友谊和信赖,并商讨一下南方的局势。其实,日本财团也很希望加入国际银行团,只不过目前国内尚未达成一致意见。”
朱尔典的这段话半真半假。其实日本之所以迟迟未能加入国际银行团,真正的原因并非是意见不统一,而是因为日本财政紧张,几年前的那场日俄战争几乎掏干了日本国库,战后也没有获得一个卢布的战争赔款,再加上又背了英国、美国一屁股外债,每年仅还债的利息就是一个大数字,此时哪里还有闲散资金贷给袁世凯?
不过,为了巩固英日同盟,朱尔典还是很希望把日本拉进国际银行团的,他甚至建议日本向法国借债,然后再转借给袁世凯,当然,这中间的利息差额恐怕得着落在中国头上。
“欢迎,鄙人到时一定在府前恭候两位公使大驾。”袁世凯红光满面的笑了起来。
现在的朝廷已是一副空皮囊,权利中心已由北京转到天津,各国已把袁世凯看作是中国的代言人,各国公使也纷纷将天津领事馆升级为驻华临时公使馆,之所以是“临时”,是因为这里没有东交民巷,没有使馆区,将来袁世凯将行辕搬到北京之后,公使们还是要赶回那个大清王朝的国都的。
“袁大人不必客气。”
朱尔典笑眯眯的客套一句,话锋一转,说道:“听说昨天德国公使拜访了袁大人,陪同公使先生一同前来的似乎还有一位美国公使馆的参赞,显然,德国和美国也很重视与袁大人的友谊。据我所知,德国公使也曾经是贵国军机大臣张之洞的朋友,不过张中堂遇刺身亡之后,那位德国公使却没有亲自前往吊唁,真是让人奇怪。”
袁世凯微微一怔,揣摩着朱尔典的真正用意。
去年清廷召张之洞入京,除了命他进军机辅政之外,还委任其为“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负责筹集修路资金。粤汉铁路沟通武汉与广州,贯穿湖北、湖南、广东数省,一旦完工,其巨大的商业价值和政治价值不可估量,这条铁路的路权原本由美国公司掌握,但由于工程进度缓慢,以及美国排华浪潮的掀起,中国绅民要求收回路权的呼声渐高,迫于舆情,1905年清廷示意张之洞以巨款将铁路赎回,交由商民募股自建,由于那笔赎路款是向英国财团商借,张之洞向英国汉口领事承诺,假如今后再借洋款修建粤汉路,则应首先向英国财团借款。
去年清廷发布上谕,借口各省自建铁路进展缓慢,命邮传部派员到各省巡视,这实际上是发出了一个“铁路干线朝廷化”的信号,但修路需要巨额资金,清廷没有那么多银子,只能向洋人商借。上谕发布后不久,张之洞就任铁路督办大臣,正式开始了与外国财团的借款谈判,但不等借款成立,“戊申革命”已爆发,修建铁路一事就此搁置,但借款谈判却在加紧进行,清廷国帑空虚,绞杀革命离不开军费,向洋人借款也是一个筹集军费的办法。
张之洞奉旨先后与英国、德国财团进行了谈判,由于英国谈判代表漫天要价,未能与英国财团订约,相比之下,德国人就“好说话”得多,因此,张之洞最后与德国财团达成意向,但正当双方眉来眼去的时候,北洋军却造了反,各国公使纷纷表态支持袁世凯,大清国这栋破房子眼看着就要塌下来,德国人虽然刻板,但并不是傻子,此时再向清廷借款,将来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清廷连一个马克都没借到手。
在粤汉、川汉路权的争夺中,英国、德国早就是对手,虽然明面上没有撕破脸,但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情也没少干,革命爆发后,英国支持袁世凯发动“兵谏”,一下子就将袁世凯拉到了自己一边,德国吃了个哑巴亏,自然不甘心。
英国、法国、俄国组建“三国银行团”后,德国也曾表示过参加银行团的意向,但由于巴尔干“波斯尼亚危机”中德国强硬的支持奥匈帝国,得罪了沙皇俄国,结果俄国公使强烈反对将德国拉进银行团,至于德国的老对手法国更是落井下石,英国则继续做表面上的“好好先生”,谁也不得罪,结果三国银行团拒绝接纳德国财团,拒绝与德国分享这场“远东盛宴”。
被人一脚踢出门,德国人恼羞成怒,德国商界绝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个庞大的远东市场被协约国集团独占,于是将同样被三国冷落一旁的美国暴发户也拉了进来,谋求共同对抗三国银行团。
美国财团早就对中国铁路垂涎三尺,而且作为新崛起的世界第一工业强国,从1906年起,在经济规律的作用下,美国又陷入一场小规模的经济衰退中,工厂开工不足,国内市场疲软,金融呆滞,大量烫手的资本在急切的寻求出路,于是中国的铁路再次进入美国商人的视野,德国的主动拉拢正好给了美国商人一个插手的机会。
就在昨天,德国驻华公使雷克斯与美国公使馆参赞弗莱彻一同拜会了袁世凯,就粤汉、川汉铁路问题与袁世凯进行了交涉,两人向袁世凯提出,愿意组建联合财团,为袁世凯的北洋集团提供巨额贷款,而交换条件就是,至少要将粤汉、川汉铁路中的一条交给两国商人承办。
袁世凯一时拿不定主意,并未当场应允,只答应考虑考虑。
但是还没等他考虑清楚,朱尔典已经得到了消息,显然,英国人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袁世凯的一举一动,说不定,袁世凯身边就有英国人安插的眼线。
“公使先生,昨天德国公使确实与美国参赞一同与鄙人进行了会晤,也是为了粤汉、川汉铁路的事情。”袁世凯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朱尔典眯了眯眼,说道:“我很想知道,阁下是如何答复他们的?”
“事关重大,鄙人一人做不了主,还需与幕僚们商议商议,更需知会朝廷知晓。”
“贵国朝廷曾与英国政府有过默契,长江流域是英国的势力范围,任何其它国家均不得在这一范围之内谋求优势地位,无论是粤汉路还是川汉路,都在这一范围之内。我想,阁下对于这一点应该是清楚的。”
袁世凯默然无语,朱尔典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粤汉、川汉铁路绝对不能交给英国之外的国家。
铁路不仅仅是个运输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通过铁路,英国可以将自己的影响蔓延到更广阔的地区,修建铁路不仅可以为本国的钢铁厂谋求市场,还能获取铁路沿线的商业垄断权,如果铁路控制在英国商人手里,只要英国人愿意,随时可以通过提高运价的方法将敌国商品拒之门外。
所以,粤汉、川汉铁路,英国人是志在必得,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即使英国得不到,也绝对不能让德国捡了便宜。
见袁世凯沉默不语,朱尔典趁热打铁,说道:“英国政府认为,如果阁下的新政府能够为英国商人提供铁路修筑上的便利,那么,英国政府可以再向阁下无偿赠送一批最新式的军火,比德国货更精良。”
听了这话,袁世凯心头一震,昨天德国公使也说过类似的话,现在看来,他的身边肯定有英国人的眼线,不然的话,这么秘密的事情英国人怎么可能知道?
袁世凯不及细想,急忙说道:“公使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铁路的事情,确实事关重大,我需要与幕僚们仔细商议。”
朱尔典见好就收,说道:“希望袁大人尽快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有耐心,但并不代表英国商人都有耐心,据我所知,同盟会的人曾经与英国财团有过接触,谈论的也是借款的事情,虽然我与袁大人是知己,但商人惟利是图,谁也不能保证英国财团会一直支持袁大人。”
袁世凯听出朱尔典话里的威胁之意,一时有些走神,待回过神来,点头说道:“请公使先生放心,只要朝廷发话,袁某一定为贵国工商业界尽心尽力。”
恭送朱尔典等人离开津海关道衙门,袁世凯上了马车,赶回直隶总督衙门,他的长子袁克定也同乘一车,待马车启动,便将一封电报抄稿呈给了袁世凯。
“杨皙子的回电。”袁克定没敢多废话。
昨日袁世凯才得知杨度擅自做主跑到武昌当说客的事,为此大为光火。袁世凯打得主意是南方革命派咬定“共和”不放,自己则趁机以此要挟清廷,一边逼清廷让国,一边与南方讨价还价,无论如何,自己也得坐上“大统领”的位置,要从清廷和革命党手里攫取最大利益,仅有一个赵北支持他是不够的,同盟会、光复会的领导人都必须明确表态支持他,只有这样,清廷才能让国,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向世人传达这样一个信息:满清是灭于我袁世凯之手,而不是灭于革命党之手!
但杨度的擅自行动打乱了他的部署,因为杨度去武昌,就是劝说赵北放弃“共和”主张,赞成君主立宪,如果他真说动了赵北,到时候南方革命派最重要的一支力量软化,宣布赞成“君宪”,那么袁世凯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虽然清廷肯定也无法保住权力,但至少能实行虚君立宪,到时候袁世凯再怎么霸道,头上却始终还骑着一个皇帝,这是他极不愿看到的,做了一辈子奴才,他不愿继续再做奴才,哪怕是个很有实权的奴才。
袁世凯将那电报抄稿看了几眼,颇感诧异,沉吟道:“瞧这电报里的意思,那赵北似乎有些动摇,‘共和’还是‘君宪’还在两可之间,不过,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便是君主立宪,也得找个汉人做皇帝,旗人踩着咱们二百余年,总不能再叫他们踩下去吧?’”
袁克定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儿子以为,这赵总司令的意思很直白,就是:要他赞成君主立宪没问题,但这个立起来的皇帝必须是个汉人。革命党人一直在宣扬‘种族革命’,他们那‘排满兴汉’的口号喊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清室不退,岂非是打自己的脸?”
袁世凯将电报抄稿放在一边,闭着眼睛琢磨了片刻,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赵北,当真是愿意支持君宪的么?”
袁克定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敢说话。是啊,这个一口一个“共和”的赵总司令心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
第119章 陶焕卿来电
就在袁世凯忙前忙后的为北洋军筹集军费的时候,赵北也在为财政的事情忙碌。
政府财政的活力与社会经济的活力成正比。
现在南北停战,商贸逐渐恢复,共和军政府又鼎立支持工商业,每日跑到军政府办公区申请营业执照和纳税凭证的商人不少,由于军政府裁撤了“坐厘”,又将“行厘”改为营业税,商人的纳税负担明显减轻了许多,兴办实业的心情就迫切起来。
虽然清廷的苛捐杂税多被废除,但军政府并非不收税,对于胆敢偷税的奸商也严惩不贷,轻则罚款,重则抄家,毫不含糊,于是商人们也规矩了许多,甚至都不敢贿赂税务官,否则,也可能被抄家,至于税务官,完全屏弃了以前的那些“厘头”、“捐霸”,这清廉程度也不是前清时候可以比的。
至于前清厘捐局里的那些厘头、捐霸,则已成为军政府重点打击对象,从他们那里夺回的“民脂民膏”极大的缓解了军政府的财政压力,同时也使整个吏治为之一新。
革命之后,整个气象涣然一新,这都要感谢那位总司令。
现在,总司令正在汉阳城的军政府办公区审议全省清理财政报告。
虽然现在的省垣仍是武昌城,但军政府的实际办公地点却是在汉阳城里,武昌城里只有一个省议院,其它的政府部门都在汉阳,而且按照总司令的命令,这些部门的办公地点都集中在一处,这是赵北从后世学来的经验,如此安排,不仅可以就近监督,而且也方便国民办事,不必为了办一件事而跑来跑去,政府部门也无法推委扯皮,办公效率大大提高。
军政府办公区就位于府台衙门前的街边,原是一些官吏经营的店铺,被共和军接管,现在改成了办公场所。
军政府下辖“军政部”和“民政部”两大部,均设一个总长和两个次长。军政部下分设参谋处、后勤处、军法处等部门,赵北任军政总长,两个次长一个是蓝天蔚,另一个是还在岳州的吴振汉,民政部分得更细,内政处、外交处、教育处、财政处、司法处、工商处等等,民政总长也由赵北兼任,两个次长一个是黎元洪,另一个是汤化龙,不过汤化龙已经动身去上海参加南北和平会议去了,现在的次长一职实际上由政宣委干事长张激扬署理。至于各处处长,全是赵北任命,基本上是量才施用,而不论其背景如何,因此,同盟会、光复会、立宪派都分了一杯羹,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有财政处处长由赵北兼任,亲自掌管最重要的财权。
湖北全省光复之后,各地政权落入民军民党手中,这些人大多奉共和军政府为谋主,声称服从军政府调遣,但实际上多是各自为政,尤其是军权和财权,都不愿意交出,对于这种情况,赵北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一声令下,共和军和革命卫队分兵四出,以激烈的手段迅速接管了地方政权,抗拒的“民军首领”不是被杀就是逃跑,剩下的人见事不妙,只好乖乖的交出军权和财权,全省军政总算是完成了统一,只有偏远府县尚无暇顾及。
政令统一之后,财政清理小组纷纷派了下去,迅速整理当地的财政,并将结果一一汇总上来,由财政处进行统计,这件事纷繁复杂,前后用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才算基本上有了个眉目。
经过统计,现在湖北全省可以供军政府动用的官款大约为二千万两库平银,折合成银圆就是近三千万圆,如果把那些准备出售给私人的官办民用企业也算上去的话,军政府能够掌握的现金将更多,再加上从江西一路杀到湖北时捞到的那些“浮财”,数目相当可观。
这些现金看上去很充裕,但仔细一算,仍有些捉襟见肘,因为这些钱并非全是财政赢余。现在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各地仍有小股顽固势力武装反抗军政府,而且兵乱方息,各地土匪蜂起,进剿土匪需要银子,安置流民需要银子,发放军饷、官饷也需要银子,兵工厂购买原料需要银子,马上就开春,必须抢在春汛之前加固堤坝,这也需要银子,而且还要继续对湖南和河南的革命武装提供支援,这也需要军政府的银子……这里消耗一点,那里消耗一点,这几千万圆也仅仅只能勉强维持,要想稳固湖北根据地,不仅要节流,更要开源,如果不是借不到洋债的话,赵北可能已经去和外国银行谈判了。
清廷新政以来,已出现了“国家税”和“地方税”的概念,这本是军政府最可靠的收入来源,但问题在于,这其中的“国家税”一项有很大一部分权力掌握在外国手中,就拿盐税和海关税来说,这两个税种就承担着“庚子赔款”的担保义务,每年征去的税金扣除应该交给各国的部分之后,剩下的才归清廷支配,这个就叫做“盐余”、“关余”。
革命军兴之后,列强实际上已经截留了全部关余,沿海盐场征收上来的盐余也被截留,只有四川的井盐鞭长莫及,不过那个财源现在掌握在满清顽固派手里,革命军政府暂时也得不到。
为了开源截流,湖北军政府可谓搅尽脑汁,考虑到百姓的承受能力,增加税率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只能另想办法。
发行债券的办法赵北不是没有想过,但问题在于没有合适的经手人,外国银行不肯帮忙,私人钱庄又没有那个实力,而且多在观望,所以这债券的事情只能暂时放在一边,等国体确立之后再说。
这几天北方的袁摄政忙着跟外国财团借款,南方的赵总司令也同样没有闲着,整天都呆在财政处,与助手们商议财政问题。
财政处办公室就在原来的官钱局,一间小小的签押房摆上几张桌子,再放几把圈椅,就是办公室了,需要开会的时候就把几张桌子一拼,就是一张会议桌。
现在,赵处长正坐在“会议桌”边,拿着一根钢笔,在《财政清理报告》上划了几划,勾去几项在他看来不必要的开支,现在这种财政状况之下,居然还有人建议修建一座气派非凡的议会大厦,实在是有些轻重不分,被赵处长划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放下报告,赵处长抬起头,看了眼桌边的几位财政处公务员。现在军政府废除了许多旧称呼,“大人”、“小人”听不见了,“主子”、“奴才”也消失了,就连“官吏”也变成了“公务员”,而且按照总司令的命令,所有的公务员一律不得穿戴长袍马褂上班,而统一穿戴军政府配发的工作服,分冬装与夏装两种,戴不戴礼帽随各人喜好,但绝对禁止戴清廷官帽,更不许男人留辫子。
冬装是西装式上衣,翻领,不过现在穿上工作装的公务员不多,只有财政处全体换装,而且裤子由各人自备,所以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搭配,马裤、军裤配工作装还是比较正常的,如果出现潞绸裤、免裆裤配工作装的话,也绝对不必奇怪。
赵北放下钢笔,说道:“诸位,财政乃是政府重中之重,马虎不得。现在全省清理财政的工作已接近尾声,虽然府库可以勉强维持,但要想有所兴革,靠这点银子远远不够,别的不说,汉阳兵工厂需要大肆扩建,增加武器产量和质量,这需要大笔银子,没有银子,什么事情也办不了,只能混吃等死了,我不愿意束手待毙,诸位呢?”
“不愿!”
众人异口同声,这段日子与赵北共事,他们已了解了这位总司令的性格,他最讨厌罗里罗嗦,更讨厌废话连篇,跟他说话,最好简单明了,不能拖泥带水,不能耽误总司令的宝贵时间。
“那么,拿出你们的办法吧。当然,增加田赋的建议就不必说了,现在乡农负担已很沉重,不能再打田赋的主意了,既然现在革命了,就要让百姓体会到这革命的好处,所以,这田赋不但不能加,还必须往下降,尤其是那些没有多少土地的小农,应该优先照顾。另外,各地的地契清理工作一定要加紧进行,对于胆敢隐瞒真实地产数目的人,无论他是什么背景,一律重重惩处,绝不姑息迁就!现在,诸位说说你们的意见。”
赵北说完,向后一靠,扫了眼这些下属。
“职部有个建议!”一个公务员站了起来。
“说。”
“现在全省大烟馆遍地都是,有人建议总司令将其全部封闭,职部以为不妥。不如还是按照伪清办法,‘寓禁于征’,课以重税,烟价愈高,则吸者愈少,烟馆不关,则政府收入不减,如此,则一举两得。需知,即使我们禁烟,可是租界的走私商却不受约束,如此一来,等于是便宜了洋人。”
“你也是这个主意?”赵北迟疑了一下,前几天就有人提过类似的建议,但赵北考虑到鸦片的危害,没有立即采纳,至于清朝的所谓“寓禁于征”,纯粹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征”是目的,“禁”则是手段,鄂省财政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这种捐税,已是上了瘾,欲罢不能。
现在军政府财政紧张,为了维持政府运转,赵北可谓搅尽脑汁,不仅听从建议,向青楼妓寮征收“花捐”,而且还史无前例的开征了“辫子税”,那些男士中的遗老遗少想留辫子的话,就必须交纳辫子税,每年五块银圆,不交就得剪辫子。但这些措施不能从根本上扭转目前的财政困局,考虑到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军队要扩充,武器要补充,要喂饱军队这只吞金兽,军政府颇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赵北考虑了片刻,在报告上写下了“大烟”两个字,然后又划了去,始终没有拿定主意。以前他看史书的时候也曾对鸦片“寓禁于征”的政策颇为理解,但是当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亲眼目睹那些瘾君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之后,对于这个政策就深恶痛绝了,所以,前些日子他已发布命令,勒令那些烟馆限期封闭,打算强行禁烟,同时停止“寓禁于征”。
但现在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毕竟,没有钱就没有军队,没有军队就无法实现他的理想,他的理想无法实现,那么中国就将继续沉沦,继续挨打。
“在利益面前,道德难道就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么?”赵北叹息一声,合上财政清理报告,抬头望见卫队长田劲夫站在门外向他打了个手势,于是缓缓站起,一锤定音。
“既然如此,你们就拟个方案,以五年为期,彻底禁绝鸦片,在此期间,继续实施‘寓禁于征’,但税率提高一倍。另外,汉口战役中商民损失惨重,为革命做出牺牲,军政府不能坐视不理,昨日我与汉口商会代表再次进行了磋商,达成重建初步意向。汉口本是通商重地,亦是财税重地,应尽快实施重建,此事由财政处全权处理,重建所需资金由军政府和商民各出一半,具体规划事宜由专人去办。以前的汉口是旧汉口,以后的汉口必然是新汉口,不仅要引领商业风气,更要引领社会风气!在城市布局上应向列强学习,已烧毁的商业区一律禁止盖平房和木屋,未烧毁的贫民区也将逐步纳入城市统一规划。将来的湖北乃至整个华中地区的商业中心必将在我们革命者手中建立起来,在座诸位都是这一历史的见证者和亲历者,若干年后回首历史,诸位必不会有光阴虚度之感,历史也必将记住我们!”
定下决策,剩下的事情就由这些公务员去完成,用不着总司令亲自主持。
等总司令走出签押房,田劲夫带着一名值班参谋走过来,递过去一张电报抄稿,说道:“刚才又来了两封电报,一封是光复会的陶会长拍来的,另一封是汤化龙拍来的,都是加急电报,电报室不敢耽搁。”
“哦?陶会长的电报?他怎么知道如何跟我联络?”
赵北接过电报,看了眼密码代号,不由微微一愣。前段时间他整肃部队,削山头,牵连到了光复会势力,熊成基派来的那几个“监军”不服,跟他理论却又说不过他,只好去安徽告状,走之前赵北特意送了那几人一笔路费,顺便叫他们给熊成基带了本电报密码,准备以后联络时用,但不想熊成基的电报没来,陶成章的电报却抢先到了,想来是那几个人没去安徽,而是去了上海租界,直接向陶成章告状去了,不过看在那笔“路费”的面子上,或许他们改了主意也说不定呢。
说起来,自从起义之后,他这个“光复会员”还从来没有跟自己名义上的领袖联系过呢。
田劲夫说道:“陶会长说,根据可靠消息,袁世凯正在与英国、法国、俄国商量借洋款的事情,据说折合几千万两银子呢,陶会长担心这里头有什么猫腻,往年伪清朝廷借洋款,无一不是拿咱们中国的利权抵押,这一次袁世凯打着伪清的幌子借洋款,不知道抵押了咱们的什么东西。陶会长的意思,请总司令出面,向袁世凯探听探听。”
“陶会长也挺幽默的么,我向袁世凯打听?袁世凯这次的借款若是真有什么秘密的附加条款的话,他袁某人会指着自己的鼻子跟我说‘我卖国了’?我去问的话,只怕也问不出什么道道。”
赵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想起了历史上的“善后大借款”,当时的那笔借款是袁世凯用来镇压“二次革命”的,现在这笔借款如果成立的话,袁世凯想干什么似乎也不难推测。
“那怎么跟陶会长回电?”田劲夫问道。
“不忙回电。咱们先发个通电。”
赵北淡淡一笑,背着手说道:“咱们要用通电告诉全国,告诉全世界,现在革命仍在进行,中国到底是共和还是君宪,谁也不知道,这国体尚未确立,怎么能够向外国借款呢?所以,无论是北方摄政大臣政府还是南方革命政府,均无权单独向一国或多国财团商借洋款,如果一意孤行,则我全国士民百姓绝不认帐!没有南方革命政府的代表签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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