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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斗京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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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娄、丁二人功成回去,且说岳君雄等检点伤亡,非常愤怒。总计一下,竟是五死四伤,四伤之中还一个是重伤残废。计有:两个给丁晓用金钱镖打死,吊在柳树上;两个给娄无畏用匕首穿喉,钉在瓦垅上;一个在对敌时给娄无畏用擒拿手击毙当场。这是“五死”,还有两名卫士在柳树上,给丁晓用金钱镖打伤额角;路怀亮给丁晓踢下地面,直痛到现在还是卿卿哼哼,一个更惨,给丁晓削掉五指,成了废人。这是“四伤”。另外更丢面的是,他们的首领岳君雄,也给削去了一大块头发!真是伤亡惨重,虬辱非常,此帐不算,岳君雄等人,以后就别想再在江湖露面。

这还不算,娄无畏寄柬留刀,又挑明了要为师父报仇,要和岳群雄他们决斗。这个“渣”(这件事)怎能不接下来!岳君雄当晚,就立刻通知所有的自己人,准备和娄无畏他们决个高下。

不提岳君雄等齐集人手准备应战,且说娄无畏和丁晓二人,寄柬留刀,一举成功之后,回报独孤一行等老前辈,众人俱都兴奋。独孤一行、上官谨、钟海平、刘云英等有名望的江湖豪侠,第二日一早,便联袂去访李来中,告诉他道,太极门的新掌门人丁晓和柳剑吟的徒弟女儿,已经查探得清清楚楚,暗害柳剑吟和左含英的,都是岳君雄的党羽所为。现在江湖之上,已经动了公愤,一致支持他们和岳君雄算帐,问李来中怎么办。

李来中还待拦阻,可是奈不过众英雄你一句,我一句,把他弄得十分尴尬。独孤一行还径自拿江湖义气压他道:“你想,柳老拳师是一个武林中众望所归的前辈,给人不明不白地害死,而害死他的人,又是你的部下,你不惩罚部下已落了话柄,难道还拦阻别人报仇。江湖上讲重义气,柳老英雄也帮了你老哥不少忙,若你对他受害,漠不关心,岂不令天下豪杰寒心?”

钟海来也说得很率直,他说:“丁晓新任太极派掌门,如果他放着本门师伯的仇不去报,他还有什么颜面执掌宗派?他又是你们梅花拳老掌门的孙女婿,你胳膊就不向内弯也不能向外弯!”

李来中在这样情形下,如何阻挡得住。他本来也不是想偏袒岳君雄的,只是他怕岳君雄势大,不敢正式去整顿内部。如今别人说是为报师仇报父仇而去和岳君雄算帐,这件事并非由他出头,那他也就无可无不可了。何况许多江湖豪侠,会党首领,都同情丁、娄,他如果阻拦,也真怕落了独孤一行所说的“令天下豪杰寒心”,以至离心!

岳君雄那边伤亡惨重,也自不肯甘休,同样的也要求李来中“出面”,(他们这一帮人倒还想李来中助他们一臂之力呢!)结果闹得李来中不厌其烦,只好让两家的事情两家去了!

于是经过两三日的信使往还,三方面(丁晓、岳君雄和李来中)接洽的结果,决定按江湖规矩办理:仇恨不能化解,便只有武力判断雄雌!

因为两方面“助拳”的人都多,大家都同意正式摆起擂台,一个打一个,不许混战,打到一方愿意服输为止。输的那方主脑人物,就得任由胜方处理。

当时北京城已是义和团天下,李来中准他们设擂台,官府也不干涉了。李来中并指定了当时北京最大的一个校场,作打擂之地。那个校场少说也可容纳三两万人,是满清检阅御林军的地方,其大可知。

决定了打擂日期之后,双方都在紧张准备,五湖四海各地英雄,闻风前来的更是不少。到了那天,大校场内人山人海,十分热闹。义和团的人,清廷的人,以及三山五岳好汉,无不齐集。那擂台高一丈八尺,宽七丈二尺,有这佯大的擂台,比拳、比剑、比轻功、比暗器……什么都可以施展了!

擂台搭起,按江湖上打擂规矩,在擂台右侧,搭起一个评判台,由李来中派出两人,判断胜负,因擂台之上,虽然是死伤不论,但也有两败俱伤或争执不下的例子,碰到这样情形就须公断。这两个人,一是北京老拳师杨广达,一是梅花拳的老前辈,姜翼贤的师弟卓不凡,这两人也是德高望重,与双方虽都认识,但却并不卷入漩涡的人物。李来中请这两人担任判断,还有一个意思:因为这次是在北京摆擂,因此得尊重原在北京的武林前辈,而杨广达是北京的武学世家,因此得请他担任一个;另一个是卓不凡,那是代表义和团的人物。义和团原是自梅花拳演变来的,义和团的始创人朱红灯正是卓不凡的师侄,李来中请他是敬老尊贤,由他来代表义和团作评判的意思。

擂台左侧搭的则是一个大钟楼,开场时要鸣钟,在打斗时若有人跌下擂台,也要鸣钟,在台上的胜方不能追下再打。

那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早上辰时一过,各方准备都已停当,大钟三响,全场静穆。卓不凡缓缓步出台心,向台下周围环揖,朗然发话道:

“老朽无能,承总头目李来中不弃,要我跟杨老师给两家做个公正。擂台之上,手足无情,死伤各自从命,这是一。若有输赢难于判断的地方,老朽自问武学不精,也恐有看不明白之处!但幸有杨老师在一道,经我两人判定之后,双方纵有不服,也得在场后再说,这是二。”别看卓不凡年老,说话倒是斩钉截铁,把评判“大粱”挑起来了。

卓不凡缓了一缓,又往下说道:“这场擂台是为了解决丁派太极门和岳君雄之间的纠纷开的。事主一方是武林名宿柳剑吟的师侄,该派现在的掌门人丁晓和柳剑吟的大徒弟娄无畏;一方是岳君雄。两方都和义和团有很深的渊源,本来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但事关人命,变出非常,双方都不肯甘休,只有按江湖规矩:擂台决胜负,掌下判雌雄!”

“这事的前因后果,双方明白,但今日场中的各路英雄,也许有些还不大清楚,老朽在双方交手之前,按例得交代交代。”

果然在场中的几万人中,有许多还是不知道,听得卓不凡要宣布原由,都竖起耳朵来听,大校场中静得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

卓不凡往下说道:“据丁晓和娄无畏的报告,柳老拳师是岳君雄派人害死的。他们的师弟,柳老拳师的三徒弟左含英也是岳君雄派人害死的。类无畏曾捉到岳君雄派去暗害左含英的一个人,这个人亲自供认了一切!”说到这里,台下登时暴雷似的一声呐喊,岳君雄这边的主脑人物,面色一齐转青!

卓不凡将手摆了一摆,场中的鼓噪声渐渐静了下去。只听得卓不凡又继续往下说道:

“这是丁晓和娄无畏这方面的理由。岳君雄那边也有他们的理由,他们说柳剑吟和人较技,失手被人打死,而且柳剑吟也当场击毙二人,以一换二,总算扯个直了。至于夜袭左含英的那伙人,他们也不知是何方人马。娄无畏虽说擒到一人,套了口供。但死无对证,不能强赖是他们指使的。(这也是娄无畏不够周密的地方,套了口供之后,没有留下活口。)

“岳君雄还说,娄无畏和丁晓二人,硬把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栽赖在他们身上;还恃强夜入他家,杀害了他们五个弟兄,打伤了他们四名卫士。五死四伤,这帐又该如何算法?”

“两方各有各的理由,争持不下,双方助拳的人又多,因此才设了这个擂台,并非鼓励好勇斗狠之意,实为不得已时解决纠纷之方。”

卓不凡说到岳君雄他们的理由时,台下又是一片鼓噪声,可是比起刚才那震天价般的暴雷呼喝,声音是微弱得多了。这是岳君雄的党羽们的摇旗呐喊之声。

卓不凡待人声再静下去,又简单他说了一些打擂台的规矩,并交待明白:不限场数,打到一方服输,或双方助拳的人都打完为止。这个规定是防备任何一方不肯认输时,就以胜场多的这方为胜。

卓不凡在宣布规矩时,又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在擂台较技时,有一场是特别给岳君雄来对娄无畏的,这是岳君雄提出的挑战,类无畏欣然同意的。原来岳君雄给娄无畏用匕首削了一大块头发,十分气愤,因此他借口要和当事的人决斗一场,而且舍了“第一当事人”丁晓,而单独挑战“第二当事人”娄无畏。

卓不凡把一切交待清楚之后,倏地面色端庄,郑重宣布道:“擂台开始!”接着钟鸣三响,卓不凡回到裁判座,擂台上静寂无人,擂台下心弦震动!

正在万目注视之际,只见岳君雄这边,一个黑衣大汉,像燕子般飞掠上台,这人水牛般似的身躯,功夫却很利落。

这人正是那晚和娄无畏大战的回族卫士萨奇罕,他一上台就指名要请丁晓“指教”,他说那晚丁、娄二人大闹岳家,那是因为在黑夜中,防备疏忽之故,他本要再挑战娄无畏的,因为娄无畏已有岳君雄这一场,所以他才指名要斗丁晓。原来他也有一个想法,他那晚和娄无畏打得不分胜负,心想丁晓或者会技逊一筹,他要捡容易斗的来斗。

擂台之上,指名索战,本来对方是可以不理,随便派哪个人上场都可以的。但丁晓怎容得别人公然挑战,他不待卓不凡征询,早已纵身一跳也跳上了擂台,朗声问道:“比拳?比剑?比暗器?随便你划出道来(任你选择之意),丁某一定不叫你失望!”

萨奇罕十分狂傲,倏地便拔出他那口精光耀目,由藏边上好镔铁打成的长剑,口里说道:“比拳没意思,比暗器也只是雕虫小枝。咱们干脆比剑!”他是怕丁晓的金钱镖,自恃得藏边高僧所传的天龙剑法,要来较量丁晓。

丁晓一声冷笑,振臂一拔,也抽出了一把光芒闪烁的单凤剑来。他若不经意地随便立了个门户,脚步不丁不八,正是太极剑的“起式”,随口招呼道:“朋友,请进招!”

萨奇罕见他摆出太极门户,心中想道:“你们太极派专想以逸待劳,可知讨不了俺的便宜。”见丁晓招呼他进招,陡地喝了声“好”,身形一晃,略走边锋,“龙女穿针”,剑光绕处,刷的便奔丁晓左肩刺来。萨奇罕这招,虚中套实,实中套虚,端的利害。哪知丁晓兀立如山,动也不动,容他剑尖堪堪刺到之际,突地右腕倏翻,把剑一挥,其疾如电,“金雕展翅”,便向萨奇罕的右臂挥去。这一招,拿捏时候,恰到好处,只看得作裁判的卓不凡和杨广达二人,都暗暗喝彩。原来丁晓让萨奇罕的剑堪堪刺到,是使他这招完全化“实招”,手臂“放尽’不易变化,这才突然横截他的手腕。这正是太极剑中深湛的剑法。他在第一招时,便争了主动了。

萨奇罕猝起不意,变招奇难,幸得他技业也有独到之处,身子拼命旋风似的一转,让丁晓的剑从他右胁穿过。说时迟,那时快,他三尺青锋,早圈了回来,“春云乍展”,呼的一剑,又奔丁晓刺来,这一下十分迅疾。丁晓仍是不慌不忙,吸胸凹腹,略一晃肩,轻飘飘地随着剑风直晃出去,猛然间欺身直进,剑起处,“玉女投梭”、“金鸡夺粟”,一招两式,截腰斩肋。萨奇罕给他逼得连连后退,心中大怒,一声暴喝,剑光霍霍,把他的天龙剑法,尽量施展出来。

这“天龙剑法”是西藏的镇山剑法,一共有十八路,每路九个变化,总共一百六十二手,变化循环,彪实莫测。只见萨奇罕施展开来,剑风虎虎,疾如风雨,攻多守少。台下的看见丁晓给萨奇罕的剑光圈住,都暗暗替丁晓担忧。但作评判的卓不凡已看出丁晓在剑光圈中,气定神沉,从容应付,剑法招数,竟是十分老到!卓不凡暗暗称奇,也暗自赞道:“师兄(姜翼贤)有这么个孙女婿,死也瞑目了”

萨奇罕的一百六十二手天龙剑法,完全使了出来,兀自讨不了丁晓半点便宜,不禁又惊又躁,剑法也渐渐散乱。丁晓见时机已到,不下辣手,尚待何时,他趁着萨奇罕脚踏中宫,剑奔面门之际,突地摇身晃步,反踏“洪门”(敌人中路),和萨奇罕对个正着,单凤剑剑身猛地向萨奇罕的剑脊上一按,喝了个“着”字,用力向下一压。萨奇罕这一剑刺来,已用了十成力,现在给丁晓一按一压,借他的力,夺他的剑。他如何还把握得住,立时间长剑出手,当的一声,跌在擂台之上。他吓得亡魂俱冒,急使个“神龙掉首”之势,斜转身躯,便要跳下台去,认输保命,哪知丁晓剑法奇快,在他似飞燕的掠下去时,紧跟着把利剑一挥,还是把他的右臂卸下。

血溅尘埃,萨奇罕登时痛得晕了过去。

岳君雄这边,齐齐鼓噪,说丁晓犯规,不该在别人认输要跳下台时还施毒手。卓不凡却不管这些,当一声钟响,判断了岳君雄输了第一场。他说:擂台规矩是跳落地下后,才不能追击,只纵在半空,还是可以追击的。因为别人不知道你是否还想再打。而“空手入白刃”,更是武林中常用的,萨奇罕虽丢了剑,还不能认为是失了抵抗能力。他还郑重宣布,如有不服,只可上诉,不准鼓噪。

卓不凡一番说话,说得岳君雄这边敢怒而不敢言。当下,商议一阵,立刻推出一名好手来再挑战丁晓。这人是海阳帮的大舵主耿卓环,已有五十多岁,他的一对兵器银花万字夺,曾得山西唐家的独门传授,专夺刀剑。

丁晓见对方又有人出来挑战,笑了笑,正待起来,却给独孤一行一把按下去道:“贤侄,你不能再去。一来不应上对方车轮战的当,二来你现在又是掌门人。”他的意思是,掌门人有掌门的身份,第一个回合,由掌门人去打,当作开场,还不紧要,但不能听凭对方指名索战,武林较技,多少也得讲辈份、论尊卑。虽然论起来耿卓环比丁晓成名更早,但丁晓现在是一方的主帅,不能老是任人索战。

当下独孤一行环顾一下自己这边的人,正想推一人上去打擂,山西万胜门的掌门人刘云英已自等得不耐烦,跳上去了。

刘云英是柳大娘刘云玉之弟,他愤姐夫一家惨遭伤害,这才千里迢迢赶来“助拳”,他和独孤一行一样,也是帮助丁晓和娄无畏规划打擂的主持人之一。

刘云英振臂一跃,似巨鸟摩云一样,掠上擂台,向耿卓环冷笑道:“你们想车轮战么?丁晓不是怕你,而是不屑和你打。咱们烂铜对烂铁,你还是和俺这糟老头子玩玩吧。”说罢哗的一声拔出刀来。

耿卓环也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一听到刘云英的话,暗存轻视之意,不觉大怒,但仍是冷冷地道:“谁成谁不成,兵器见输赢。何必口舌逞强?”一说完也霍的一声,拔出了一对亮光闪闪,似戟非戟,似铁非铁,上半截似矛头,下半截似护手的兵器来。这是江湖上罕见的外门兵刃银花万字夺。

双“夺”出手,但挟劲风,左夺当胸,右夺前劈。刘云英见耿卓环出手不凡,也自暗暗吃惊,当下不敢怠慢,倏地向后一退,手中“断门刀”一提一翻,斜身滑步,青光闪处,“红霞贯日”,刀锋便反来撩斩耿卓环的脉门。耿卓环左夺一圈一挡,叮当一声,“夺”上的矛头钩了刀锋一下,溅出一溜火花,刘云英使劲夺出,矛头和刀锋都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刘云英刷地将刀抽回,刀光一转,又取中盘,施展开万胜门“五虎断门刀”的绝技,点、崩、截、剁、扎,突击猛斫,窜前窜后,忽进忽退,如生龙,如活虎,一口断门刀,紧追银花夺。

那耿卓环在双夺上,沉浸了几十年,饶是刘云英五虎断门刀厉害非常,他也毫不畏俱,只见他双夺展开,左攻右守,右劈左拦,迎、送、剪、拦、挂、劈、扎、破,双夺生风,有如两条银蛇凌空飞舞。这对江湖上罕见的外门兵器,给他用得如臂使指,竟似到了化境!

一刀双夺,各逞奇能,片刻之间,拆了三五十招,刘云英起初还拼命进攻,一打下来却渐渐守多攻少,战到分际,刘云英自知不敌,想用险招诱敌取胜,故意将身法略略一钝,容得耿卓环右夺堪堪扎到时,他倏地往左一旋身,身移刀现,断门刀自下向上一掩,刀光闪闪,贴着敌人的兵刃猛削上去,这一下若削实了,耿卓环的右夺非脱手不可。耿卓环招术用老了,右夺一伸,刘云英的刀已削到。在这分际,耿卓环居然临危不乱,随机应变,右夺悬崖勒马,不向前伸,反向上举,“举火撩天”,避开敌招,反照刘云英的面门上一晃。刘云英不知虚实,刚刚一闪时,耿卓环的左夺又已疾如风雨地发出,倏地照刘云英的右臂扎去。

主客势易,险象突呈,刘云英救招不及,急足点擂台,腾身涌起,斜身下落,而背后耿卓环的双夺虎虎生风,又是跟踪追到,刘云英不及回身抵挡,已直退到台边。

刘云英看看要糟,但他究不愧是万胜门的掌门,柳大娘的兄弟,在这生死俄顷,间不容发之际,突然使出平生绝技,骤地身躯下伏,振右臂往下斜沉,俯头面向旁微侧,耿卓环的双夺呼的一声在他背上掠过,他已陡长身躯,忙展断门刀绝招,“三羊开泰”一招三式,不管生死,右手刀硬往耿卓环左臂狠狠劈来,左掌也用足十成力量朝耿卓环右肩劈夹。

耿卓环急借招破招,双夺一转,倏然翻上,左夺挡住了刘云英的刀,右夺便要碰刘云英的左腕,刘云英左臂急急下沉,一把掳住了耿卓环的右夺,用足力量,向外一拖,大喝一声:“下去!”他是拼双双落擂台,也得保全声誉。

耿卓环给刘云英这一拖,竟给拖到台边。他急左脚一顿,猛地双夺往外一送,刘云英突像断线风筝一样跌下台去,但耿卓环收势不住,双足也已点着擂台边缘,摆了几摆,看看稳不住身形,也要下跌。

虎斗龙争,台下的人全看得捏一把汗。但在这分际、也看得出两人武功俱是十分精湛,所差不过毫黍。刘云英跌下擂台时,竟能在半空中“鲤鱼打挺”,头上脚下,轻飘飘落在地上,刀也不曾出手。而耿卓环在擂台边缘摆了几摆,急向后仰,虽然仍是滑倒在擂台之上,但到底不至跌下。

当下台底纷纷议论:一个虽被打下擂台,但却并不跌倒,一个虽然不跌下去,但却掼在擂台上,不知算哪一个赢。结果大钟当的一响,由杨广达宣布,判断这一场是耿卓环赢了,因为按照台规,凡给打下台去就算输,在台上的就是受了伤也算赢的。

这时耿卓环十分得意,双目一扫全场,朗声说道:“还有哪位上来指教?俺不怕车轮战。”原来他刚才指名索战丁晓时,曾受到刘云英的奚落,说他想用车轮战。现在他打胜了,就故意不下台去,要出出这口气。擂台规矩,胜这一方,有权不打第二场,也有权可以一直继续打下去,如果他能长胜的话。

耿卓环话还未了,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迅如飘风地从台下一跃而上,站在自己面前。耿卓环不禁大吃一惊,这小姑娘身法好快!

这小姑娘正是柳梦蝶,她见自己的母舅刘云英给耿卓环打下擂台,气愤填胸,不假思索,便一跃而上。要凭青钢剑、牟尼珠与耿卓环决一胜负!

柳梦蝶这一跃上擂台,台上台下齐都吃惊。柳梦蝶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而对方却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一对银花夺在北五省大大有名。台下群雄都为柳梦蝶担心,就是娄无畏和丁晓,虽见过柳梦蝶本领,也担心敌人太强,怕柳梦蝶不能应付。

耿卓环也是这样地想,他骤吃一惊之后,看清楚来人,“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也只以为她不过轻功有独到之处而已,硬碰硬打,凭自己的一对银花夺,无论如何也不会“三十年老娘倒绷婴儿”,在“阴沟里翻船”的。

耿卓环先不亮招,对柳梦蝶冷冷地看了一眼,微笑说道:“小姑娘,打擂台不是好玩的事情,你还是赶快下去吧,我实在舍不得伤你的命。”

哪料柳梦蝶年纪轻轻,口气却大,她也傲然笑道:“那我也不击毙你好了,最多把你打成残废,你别害怕。”原来她刚才在台下时,听人谈论,知道耿卓环在敌人中,还不算是无恶不作的,不过他恃强欺人,倒是有的。因此在柳梦蝶跃上台时,就立心“只”把他打成残废。

耿卓环成名多年,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柳梦蝶这一挺撞,立刻面色倏变,把怜惜之心,化为一团怒火。双夺一举,怒声叱道:“臭丫头,你有多大本领?如此不识抬举。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你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柳梦蝶懒得答话,青铜剑出手,一顿剑诀吐出莹莹寒光,便奔耿卓环胸坎刺去。武家有句俗语说:“刀走白,剑走黑。”意思是使剑的,多由左右偏锋踏进,很少踏正中宫,向前刺击的,这在武林规矩中,简直是一种藐视。耿卓环不禁大怒,两膀用力向外一嗑,双夺呼的一声,左右夹击柳梦蝶的耳门。哪知柳梦蝶这一招竟是虚着,她未容双夺击到,已一个“拗膝搂步”,圈到耿卓环右侧,剑招倏变,青钢剑向上一撩,便反挑敌人右臂,耿卓环双夺扎空,柳梦蝶已如闪电击到,这一惊非同小可,收招不易,急往右拧身,斜窜出去,而柳梦蝶又已如影随形,跟踪宜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柳梦蝶两招发出,耿卓环马上改容。别看柳梦蝶年纪轻轻,这两手功夫,已非江湖上寻常可比。耿卓环不敢轻敌,也不容他轻敌,他急把双夺一交,封闭门户,用出十二分精神,施展出平生绝技,来斗柳梦蝶这小姑娘。

耿卓环先前因为轻敌,以至险些吃亏,现在抖起精神,双夺展开,迎、送、剪、扎,吞吐抽撤,恰似骇电惊霆,两道银蛇,贴着柳梦蝶身形飞舞,比斗刘云英时,更其厉害。

柳梦蝶初逢大敌,也是分外小心,她把青钢剑展开,剑式天娇如神龙,身法轻灵如彩蝶。尤其厉害的是:她年纪轻轻,剑法却兼两家之长,有太极剑中十三剑的招数,又有心如神尼所传的达摩剑法一百零八式,忽虚忽实,忽徐忽疾,乍进乍退,倏上倏下。时而柔如柳絮,借力打力;时而猛若洪涛,骤然压至。真是兼有内外两家之长,她一剑刺来时,全暗藏几个变化,若耿卓环要硬碰时,她就用粘、卸两字诀化去;若耿卓环以为她是虚着时,她又突而把力量用实,令到耿卓环防不胜防。柳梦蝶这一剑法展开,击、刺、撩、抹、崩、删、劈、剁,无不恰至好处。真当得上是:慢中快,巧中轻,行云流水,稳捷轻灵!动手到三十多招,耿卓环已觉得自己的招术发出去,往往受到敌人的牵制,不能随招进掏!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深知遇到强手,恐怕真的会“三十年老娘,倒绷婴儿”了!

耿卓环的双夺本来是最善于锁拿敌人刀剑的外门兵器,然而现在对着柳梦蝶这口青钢剑,忽柔忽刚,竟非但不能锁拿,而且封闭不住了。

耿卓环心中是又焦躁、又骇怕,猛地打定主意,兵器上打不过,就改用暗器吧。他的铁莲子连环打洁,也是北五省有名的。他顾不得这是暗算小辈,而要急于保全名誉了。

主意打定,退步抽身出夺一兜,“彩凤旋窝”,夺挟风声,向柳梦蝶下三路,直扫过来。柳梦蝶何等厉害,青钢剑“倒转乾坤”,倏地略一斜避,便倒翻上来,拦斩敌人的右腕。哪知耿卓环这招,原是以攻击掩护退却,他待柳梦蝶略避时,已拔身一跳,斜掠出数丈以外,猛地右夺交于左手,急急摸出几颗铁莲子,一抖手几点寒星,连翩飞到。

柳梦蝶一声娇笑,青钢剑闪闪吐寒光,扁剑身,扬剑尖,剑光霍霍中,把几粒铁莲子全部反弹回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台上两声奇怪的音响,接着又是两声,那北五省成名的人物耿卓环哎哟连声,已像断线风筝般跌下台去,他中了柳梦蝶的牟尼珠镖,岳君雄这边的人相顾失色,三山五岳好汉,也群相惊讶。有些老一辈知道这种暗器来历的人,还以为心如神尼,天外飞来。他们不相信柳梦蝶一个小姑娘竟传了心如神尼的这手绝技。

那接续两声奇怪音响,正是柳梦蝶的“珠镖传声”。原来柳梦蝶格遵师训,轻易不准发出珠镖,除非是碰到危险或敌人先发暗器时,才准发镖拒敌。而且在发镖时,要先将一粒掷上半空,再发第二粒与它相碰,珠镖中空,迎风有声,两珠激荡,其声更厉。这个打法名为“珠镖传声”,是不肯暗袭,先行警告之意。

耿卓环若不先发铁莲子还可多耗一会,他一发铁莲子,这便糟了。柳梦蝶以一剑战他双夺时,虽占了上风,可是急切之间,也还胜他不得。见他先发暗器,自然正中下怀,于是珠镖出手,“传声”之后,马上把他打下擂台。

岳君雄这边的人相顾失色,急急赶来救护时,只见耿卓环如瘫痪一般,倦伏地上,不能动弹。他哑声对同伴说道:“俺给那臭丫头弄残废了!”细一察看,原来他左右两膝的“环跳穴”都给珠镖穿过,软筋打碎,就是治得好,也不能行走了。

柳梦蝶珠镖得手,只见台下喝彩声、怒骂声响成一片,千万双眼都注视自己。刚才激战时不觉心慌,现在倒觉得有点心慌了,敢情那不是心慌,而是羞怯。她到底是个少女哪,而旦还是第一遭碰到这样大的场面。

她垂下头,正想跑下台去,忽听一声苍劲的声音喝道,“姑娘别走,俺还要领教领教。”柳梦蝶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五旬开外的老者,已跳上台来,笑吟吟地对自己道:“中帼出英雄,英雄是年少。老夫老矣,何幸尚得见心如传人,珠镖绝技。若不赐教,遗憾一生。”

这老者一纵上台,台下又是一声喝彩。云中奇低声对独孤一行道:“岳君雄怎的拉到四川唐家的人出来?”原来这人外号“飞天神猿”唐万川,他的叔叔唐栋材是云中奇少年时代的朋友。唐家的暗器,当时号称天下第一,打暗器和接暗器两都精绝。当时云中奇的师父殷鸣皋以“听风辨器”之术,冠于江湖,但发暗器的本领则不及唐家,所以两方为了互相研摩,曾成好友,云中奇和唐栋材自然交上了。唐万川小一辈,云中奇和他并不很熟,不过深知他全得家传,是唐家后起之秀,所以才有“飞天神猿”的绰号。

“飞天神猿”唐万川的叔叔唐栋材,四十年前,曾有一次机缘,偶然碰见心如神尼镖歼群盗,见她的牟尼珠打法,出神入化,自叹不如。他本是因为久闻心如之名,想找心如比试暗器的,一听了她的“珠镖传声”就已服贴了。他回四川后,再不敢以“天下暗器第一家”自夸,也常常对弟侄说及心如的厉害。唐万川未见过心如,自然不相信,他少年气盛,很想找心如比试。可是四十年来,心如未到过中原,唐万川也从十余岁的少年,成为五旬开外的老者了。

四川唐家和岳君雄并无交情,但却和他这方的一人相熟,这人代表岳君雄卑词厚市请他们助拳,他们不肯。但他们僻处四川,只顾隐居,不关心大局,也不知义和团中的复杂情况。那时他们恰巧北游,听说有大擂台局面,虽然他们不答允给岳君雄助拳,却答允来“观擂”,做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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