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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前任的白月光看上了-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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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忻!你赶紧给我起来!” 谈恪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坐在车里大吼,脚下的刹车踩得死死的,生怕脚一松就溜出去了。
  谈启生走到跟前来,习惯性眉头一皱:“你有话好好说,吼你妹妹干什么?”
  谈恪的火已经压不住了。
  他倒挡一挂,松了刹车换油门,轮胎擦地“吱呀”一声尖响,往后倒了足有半米远,然后怒气冲冲地摔了门走过去,上来就噎谈启生:“我不吼她听吗?!” 然后转头又骂谈忻,“你几岁了懂不懂事?叫你站远点你还变本加厉地往底下凑,活够了是不是?”
  谈忻被她哥吼得有点太没面子,堵着气别过头去。
  谈启生训儿子也已经训成了习惯:“你不也一样,开个车还能撞…”
  他话说到一半,余光便瞥见谢栗正看着他,垂着嘴角,表情里是有些隐隐失望的样子,让他陡然想起了刚才这小孩和他说的话 --
  “您是爸爸呀。”
  他再抬头,仔细地看一眼谈恪。
  谈恪根本没有反驳的意思,咬着牙,两颊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像拉紧了弦的弓。
  谈启生想起来谈恪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挨了训挨了打,就垂着手低头往那一站,也不看人,也不吭声,总让人更来气。
  他记忆里的小男孩转眼就长成了眼前这么大个的成年人,而他几乎都想不起来这些年来谈恪是怎么长大的。
  他是爸爸,但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爸爸啊。
  愧疚和歉意终于在这一刻,翻过了那道防波堤。
  “…以后注意点。” 谈启生生硬地拐了个弯,训斥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关心,“你赚了那么多钱,就不能雇个司机?非得自己开?”
  到底还是生疏了太久。
  谢栗在旁边站着,眼看着谈恪抬起头,脸上划过一丝惊异,却没说话。
  他在心里悄悄叹口气,走过去拉住谈恪的手,想给尴尬的气氛打个圆场:“伯伯刚才给我们买了新电视,比原来的还大。我跟你妹妹现在送他回医院。你要一起去吗?”
  谈恪直觉他走了的这段时间,谢栗一定是跟他爸说了什么,但他这会挺累的,主要是心累。
  他摇摇头:“我不去了,你跟我回家。”
  谈忻被他训过,缩在旁边抱着包,也是委委屈屈的一个小姑娘。
  谈恪心里有点愧疚,感觉自己刚才是在迁怒了,于是尽他所能地缓下语气,想哄一下妹妹:“麻烦谈忻去送送爸吧,路上慢点,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谈忻也不理他,提着包就走了,把地下车库的胶皮地板跺得山响。
  谈启生经过时,谈恪开口叫住了他:“爸,出国看病的事,你再考虑一下。”
  他不等谈启生开口回应,飞快地把话说完:“外面有新技术,也有新药,但你要是在国内做了化疗,就未必符合人家的指标条件了。我也不想逼你,你自己的病,你自己做决定吧。”
  谈恪回家进了门,门口玄关还摆着个大箱子,是装电视的外包装,还没来得及收走。
  新电视已经在电视墙上装好了,比他们以前的电视还大一圈。骨灰罐还好好地摆在那里。
  谈恪一扭头,看见沙发上还有两本没收起来的相册。
  谢栗一边换鞋一边解释:“伯伯不小心把电视砸了,很过意不去,所以你走了以后,他就让我在网上帮忙买了个新电视,同城一会就送过来了,还交了加急安装的钱,都是伯伯付的。”
  谢栗瞅着谈恪,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怕谈恪要过去再把那电视拆了。
  但谈恪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径直去了书房,连衣服都没换。
  谁都没再提烧麦的事情。
  后面几天谈恪没再去过医院,谈启生也没找过他。父子两个好像是忽然极有默契地一块开始躲着对方。
  谢栗那天到了晚上才看到被忘在沙发上的相册,差点把手里刚拆开的游戏机给摔了。他赶紧揣着相册走进书房,还想解释一下。但他没张口,谈恪就主动站起来,把相册接了过去,又把他打发出去了。
  显然是不大想听他到底拿着相册干什么了。
  这种低气压的气氛搞得谢栗心里一直惴惴的,总觉得是他那天自作主张,把事情办砸了。
  他这么想着,连游戏机都不香了。
  屏幕上的动画小人在冒着烟的黑色石砖桥上心不在焉地跳了跳,咕咚一声,滚进了桥下的岩浆里。
  作者有要说:  … …
  谈启生:你别总板着脸对着谢栗,吓唬小孩好玩吗?
  谈恪:谢栗都二十一了,你别老喊他小孩。
  方显:???hello??小男孩≠小孩??


第97章 起点 十一
  谈恪躲了一个星期; 终于还是到了躲不过去的时候。
  医生的的意思是; 谈启生这段时间各项指标维持得挺好; 化疗也好; 别的什么也好; 是时候开始了。
  谈恪和医生谈过,径直去了谈启生的病房。
  他一推门; 病房里面坐着六七个人; 一块抬头来看他。他大眼那么扫过去,有几个面孔他还挺熟悉; 是谈启生的老同事,以及谢栗。
  谢栗坐在这群人中间; 心虚得像是被恋人抓到出轨在床的渣男,和谈恪四目相对; 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点什么。
  只是还没轮到他张嘴; 谈恪先被一群叔叔伯伯围了。这些人里有被小时候的谈恪尿过一身的,有在他百日里随过份子钱的; 还有过年给他发过红包的。
  谈恪被迫立刻开始营业; 王叔叔张叔叔李伯伯挨个地叫过去; 又被拉着手问工作忙吗结婚没有对象找了吗。
  什么霸道总裁都得在父母的同事这道坎面前跪下。
  最后谈恪在寒暄和怀旧中终于找到个机会,问了出来:“谢栗怎么也在这?”
  谈启生前两天在医院里做检查; 碰上了老同事,他生病的事情就被传了出去。今天这帮人约好了一块来看他,结果坐在一块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谢栗头上。
  这群人里有个研究射线的; 当年也在坎儿城的观测站,和谈启生特别熟。他的学生去里约开会回来,对谢栗赞不绝口,拿着谢栗论文的预印本到处给人安利。
  谈启生一听,就干脆把谢栗叫来了,来和这些前辈老师教授们聊一聊,认认人。
  他当然多少也掺着一点显摆的心思在里头。一直以来,眼看着老同事家的孩子纷纷接过父母的接力棒,做长辈未竟的事业,他心里别提有多羡慕。
  谈启生的同事坐到午饭时间就走了。
  保姆回来问谈启生中午吃什么。
  谈恪冷着脸把谢栗打发出去:“你跟着阿姨一块去食堂吃饭吧。”
  谢栗感觉谈恪的样子像是要找谈启生吵架,吃也没吃踏实,匆匆扒了几口就往病房跑。
  到了病房门口扒着门缝一听,果然是正吵着,这会只能听到是谈恪单方面输出,正吵到谈启生为什么不经过谈恪同意就擅自把谢栗叫来见人这一节。
  谈启生好半天才说话,这回没大声嚷嚷,声音隔着门板,听起来很无力:“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这个当父亲的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害你?”
  他眼一闭,靠在病床头,只平平板板地解释:“你不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你就不知道。做学术要做得好,也要经营人脉。既然人家老吴赏识他,叫他来见一见有什么不好?你这么兴师问罪的是干什么,我这难道是害你们吗?”
  谈恪就站在离病床两三步的地方,听过这番解释也没什么反应,无动于衷:“上次谢栗被叫来,爸是怎么拿捏他的?他还当你多少有点喜欢他,结果呢?”
  说到这件事,谈启生是有愧的。他因此也总想找个机会表达一下歉意和补偿的意思。
  他那天从谈恪家走了,回了自己家。
  妻子去世以后家里就只剩下了他和保姆。
  他长年在外工作,两个孩子和他生疏。每逢回家来也是匆匆地看一眼,都坐不住,更不要说留下过夜。
  之前谈启生也有些怨气,觉得怎么孩子养到这么大反而和他不亲,直到那天谢栗一语戳醒了他。
  他每逢休假回来,见到两个孩子总免不了要闹一场。谈恪就不用说了,他总能有看不顺眼的地方。谈忻理科成绩不好,当年硬是被拱去上理科,进了尖子班也是吊车尾,高中三年都活在被尖子班滚动制淘汰掉的恐惧里。每每发了成绩和排名,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他印象里谈忻那几年见了他话都不怎么说,倒是上了大学以后才活泼多了,也不怎么怕他了。
  谈启生想得彻夜辗转难眠,睁着眼到大天亮。
  他也不是有意要忽略家庭,也不是要专门对子女严厉。那会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怎么就他最后成了这个样子。
  那天谢栗那孩子说的话,他明白。意思是既然他是做父亲的,就该先退一步,至少为过去那么多年对两个孩子的疏忽道歉。
  眼下谈恪既然提起了谢栗的事情,他也觉得是该拿出来说一说。
  但这嘴就是迟迟张不开,“爸爸有错”四个字牢牢钉在他舌头尖上,怎么都说不出来。
  谈恪看谈启生不说话,认定了他是毫无悔意,原本就怒火中烧,这下更气得厉害。
  他冷笑着开口,讥讽谈启生:“是,哪有当父亲的会害自己儿子,所以到底是你不是我爹还是我不是你儿子?但凡我有不顺你心意的地方,你就要拿我重视的东西来拿捏我。以前是一顿饭,一本书,后来是我妈是谢栗。你说你不会害我,可哪件事是为了我高兴,哪件事是为了你自己高兴,你真的心里不清楚吗?”
  说起了亡妻,谈启生也有意想化解矛盾,于是就把自己这几天想的说了出来:“你愿意现在供着你妈妈的骨灰,我也没意见,你好好保管就是。要葬到哪里,以后再说,大家讨论,行不行?”
  他年纪大了,也累了,不想再为这件事情和谈恪继续冲突下去,就像谢栗说的,先让一步,以后再慢慢谈。
  谈恪的表情却随着这句话陡然一变。
  他眯起眼睛近乎审视般地盯着谈启生,整个人不自觉地微微前倾着,嘴角的肌肉抽动几下,像是想说什么又硬忍了下去。
  谈启生觉出一点不对头:“你觉得这样也不行?”
  谈恪盯着他的眼神,像一只鹰要把躲在地穴里的兔子拽出来,又像一只鸟狠命地要凿穿一棵树。
  谈恪慢慢开口:“当年妈出事,你因为我退学转行的事情所以不联系我,瞒着不说,直到最后小姑把我叫回来。你忘了吗?”
  谈恪的语气让谈启生无端地发冷,但更让他浑身冰凉的,谈恪说出来的内容。他震惊地坐起来:“你在说什么?”
  他在愤怒中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痛快。
  这件事终于说出来了。
  过去有那么几次,他差点就要说出来问个明白,最后都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谈启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推开腿上搭着的薄毯,撑着床沿站起来,走到谈恪的面前。
  “你这么想的?当时没有早早告诉你,你觉得是因为这个?”
  人老了,连身高也会跟着往下缩。如今他站在谈恪面前,不过就是个干扁的小老头,儿子比他高出去大半头,令他再难拾起往日里父亲的权威。
  谈恪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低着头,目光不避不让,回视谈启生:“你不是一贯这样来惩罚我的‘不听话’吗?”
  谈启生无言以对。
  谈恪是没说错。他小的时候,谈启生是惯常爱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谈恪,因为离得远,他不能在跟前教育,只能采取这种手段来控制。
  可话说回来,这只是奖罚分明而已。所有父母都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非要说不对,最多是他比别人严厉严格了一些。
  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种教育方式,相处方式,还有这日后发生的种种碰到一起,最后竟然会让谈恪生出这么诛心的想法!
  谢栗和谈忻一块扒在门口。他听到这里,终于转头去看谈忻。
  谈忻刚才来了以后听见里面在吵架,也不想进去。
  谢栗没忍住,问了出来:“你爸,不是,谈伯伯,真的当时这么做了啊。”
  谈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想的。但这事我也对不住我哥,我那会已经傻了,都没想起来告诉我哥。还是小姑把他叫回来的。我太没用了。”她垂下头,“当时那个样子,我就进去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木了,连着好几天什么都想不了,每天像个魂儿一样。后来是我爸专门找人来做了修复,才勉强能开遗体告别。但我爸也没赶上,他手里一个大项目,他不回去没人敢承担责任,机器干转着一天烧好几百万。”
  谢栗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兜里左摸右摸,摸出一包餐巾纸递过去。
  谈忻小声说句谢谢,抽出一张擦了眼泪,又说:“有时候我也怪我哥,妈妈没了,爸爸又这样,他为什么就不能和爸爸好好的。大家都不容易,总是提以前那些事,有意思吗。”
  病房里,父子对峙。
  但没持续太久,谈启生觉得他自己要站不住了。
  他退着往后挪了一步,伸手想去扶背后的病床栏杆,用力一抓,抓到的却是被护士挪到床后的移动挂瓶架。
  挂瓶架细长的一根,经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跟着谈启生一块往后倒,哐当一声撞在了病床上。
  谢栗和谈忻在门外只听见铁物碰撞的响动,动静还不小。
  谢栗怕是别谈启生又脾气上来要拿东西扔谈恪,当下顾不上敲门,推开就进去了。
  结果病房里,谈启生自己好好地坐在床上,地上倒着个吊瓶架,谈恪站在床跟前,好像已经在那里扎根了许多年。
  谈启生回头看那进来的两人一眼,忍着眩晕,指着谈忻发号施令,说:“刚好你们来了,去给你小姑打电话,叫她来。”
  谈忻不知道她擦眼泪的那两分钟里又发生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劝:“爸,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别折腾小姑了。”
  谈启生态度坚决:“你去给她打电话。当着家里人的面,今天把这件事和你哥哥说清楚!”
  方教授过来的时候,保姆躲在外面,病房里四个人谁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谢栗见她来了,小小声地说了句方老师好就打算走,给他们腾出空间。
  谈启生开口:“谢栗,你回来,你也在这听着吧。”


第98章 起点 十二
  “我记得太清楚了; 17 号地震;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还在操作台上; 有震感。”
  谈启生开口,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
  “我们刚紧急叫停实验; 叶城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说坎儿城观测站附近的通讯信号已经断了,春熙她们都在里面; 救援已经去了; 叫我别急。我挂了电话; 开始等。发生这种紧急情况,我反而不能走; 我得坐镇防着突发情况。那时候我还没觉得怕。观测站在山上,研究所防震等级也高,最多是在里面困几天; 不会出什么意外。”
  方教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谈忻已经听不下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窗边。
  谢栗站在门口,只能看见谈恪低着头的侧脸。从额头到鼻根,半边脸都被窗帘的阴影遮住; 唇角拉得笔直,像蓄势待发的箭。
  “又过了三天,我才终于得到消息; 别的人都没事,但是春熙和另一个同事下山收设备去后,一直没有回去。他们怀疑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正在组织搜救。他们话里暗示我,叫我做好心理准备。”
  谈启生下意识地用他的拇指转着无名指根的什么东西,谢栗这才注意到那是一枚戒指。因为戴得年头太久,手指关节变形,早已取不下来,只能指根附近轻微挪动。那戒指像从没有清洗过,乌得几乎看不出银的本色。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她一定是还在哪里等着,不会有问题的。灾区封锁了,我找了我以前的老领导,请他替我递递话,安排一下。刚好 20 号有一批车从叶城出发去送物资。所里的小伙子连夜把我送到县里,好让我能跟着他们的车一块去灾区。”
  谈启生的语气愈发平直起来,像心电图上的那条直线,平得让人心惊肉跳:“20 号晚上我们到了坎儿城,我见到了观测站的站长,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然后就是等。中间你妹妹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听说了,打电话一定要来,我拦不住,也没心思拦。22 号上午,你妹妹来了。大概是春熙心疼孩子,不忍心让孩子也为她煎熬,到了下午,他们就找到了人。”
  窗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谢栗循着声音抬头看去,是谈忻隔着窗帘趴在玻璃上无声地哭着。
  她抖得太厉害,以至于整个帘子架都跟着悉悉索索地抖了起来。
  她压抑着声音的沉默哭泣反而令人更加揪心起来。
  谈启生好像只是普通的一阵风吹过一般,只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继续讲:“春熙被找到的时候坎儿城正热着,地震完更热。他们说是被山上滚下来的碎石破木砸了,一块出去的两个人都没了。你妹妹进去看了一眼,出来吐了半个小时。”
  谈启生这时才抬起头,去看面前的儿子,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一样:“我在门口,已经闻到了味道。你长这么大,只参加过你爷爷奶奶的葬礼,没有见过意外事故去世的人吧?”
  没有安详的面目,甚至连辨别也成了负担。要在面目全非之间寻找曾经熟悉的特征,对着支离破碎的骨肉甚至会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 -- 这还是自己曾经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吗?
  谈启生摇着头,说:“爸爸可以发誓,我从来都没有过要用这种事来惩罚你退学的念头。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连我自己也要崩溃了。后来我想得让她体面地走,不能再让另一个孩子,还有她的同事们,也看到她这副样子。我的老领导在叶城帮我找到一个专门做殡葬美容的人来,我们付了高价,只求他能尽心尽力地去做。本来还想再等等,但你小姑来了,说不能等,一定要立刻把你叫回来。”
  这一截谈恪不知道,连方教授也不清楚。她脸上遮掩不住的惊讶:“你为什么不解释给他听?”
  谈启生看看她又看看谈恪:“我怎么解释?他一回来见到我就像见到了仇人,春熙刚刚没了,我有什么心思管这个王八蛋在闹哪门子的脾气?”
  方教授仍旧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多年,你总能找个机会告诉他吧?你为什么就让他这么误会?”
  一直平静的谈启生突然激动起来,语气里也夹着不易见的委屈:“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这样想我这个当父亲的?我怎么知道他会把我想得这么恶毒?那他问过我吗?”
  方教授无言以对。
  谢栗听过起初只觉得荒唐,是到了极点的荒唐。可紧接着他又觉得悲哀起来,莫大的悲哀于争吵声中在他心底里重重发酵。
  谈忻的哭泣从无声转向抽噎,最后终于在父亲和姑姑的争吵中爆发出来,她转身朝谈启生哭着吼出来:“那你什么时候给过哥哥好脸?!你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都闭嘴了。
  一直沉默站着的谈恪,像一尊突然活了过来的石像,浑身僵直,双臂贴着身侧,膝盖连弯都不打,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方教授甚至没来得及拦住他。
  谢栗直到门被摔上才反应过来,拔脚冲出去追他。
  医院里正是忙的时候,护士推着小推车匆匆来去,病人家属追在医生后面问个不停。谢栗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格格不入的背影,漫无目的地沿着走廊游荡,在所有有奔头的人中间,显得格外孤独。
  谢栗追上去:“谈恪…”
  谈恪好似已经将自己与外界隔离了起来,对他的呼唤不闻不问,只一个劲儿往前走。
  走廊不长,不过十几米,转瞬间便走到尽头。
  谈恪脚下一拐,推门进了消防通道。
  他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不停地走,不想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仿佛只要他脚下不停,就不用再面对,不用再思考。
  他听见身后谢栗的呼唤,模糊遥远,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在这一刻极力想要逃避的那个世界。他双脚不停,楼层越来越高,从消防通道安全门传进楼梯间的嘈杂渐渐消失了。他恍惚间几乎要跨进另一个世界,只有他的喘息和心跳。
  直到谢栗一声惊叫从他身后传来。
  谈恪登时回神,蓦然停下脚步回头,谢栗正跪在楼梯的最高一级上,脸色潮红,喘着气抬头看他。
  谢栗追他追得急,体力又不如他好,脚下一乱就被楼梯绊倒了。
  谈恪这才忽地清醒了起来。
  消防通道门外的嘈杂,接连涌入。
  谢栗慢慢爬起来,拍拍手上的土,又在裤子上蹭了蹭,最后才去抓谈恪的手:“你别跑了好不好?”
  谈恪定定地看了谢栗一会,也觉得自己拔腿就跑的行为极其可笑。
  他跑什么呢。是不能接受其实父亲不如他所料的恶毒,还是不能接受他竟然把自己的父亲猜想得那么恶毒?
  谢栗攥紧谈恪的手,怕人再次跑掉。他凑近了对方,转而伸手去抱他:“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难过?只是误会,这不是明明应该是好事吗”
  谈恪不说话,是啊,为什么他竟然觉得难过呢?
  他在听完谈启生那些话的瞬间,下意识的想法居然是质疑真实性。他宁可相信谈启生是骗他,也不愿意相信父亲的隐瞒是出于沟通失败和一厢情愿的保护。
  那么他这些年的怨恨,算什么呢?
  谈恪站得笔直,好像这具石像刚刚活过来又重新陷入了巫婆的诅咒中。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差劲?” 他推了推谢栗,发现小男生抱得死紧,只好任由他抱着。
  谢栗埋在他肩上使劲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你差劲,但我觉得你和你爸爸都很可怜。”
  别人听见这种话可能会生气。但谈恪知道谢栗多半不是那个意思,而他现在只想听人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好。于是他问谢栗:“为什么?”
  谢栗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一下下地拍抚着他的背,哄一个婴儿那样,语气轻柔,含着怜悯。
  “你们总是不说,谁也不说。你觉得你爸爸对你妈妈很无情,但实际上他默默做了很多事情,只是没有用你期待的方式。他不告诉你,于是你就不知道。你埋怨他,你觉得他不爱你们。如果你说出这些疑问,其实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可为什么不说呢?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也不说,不敢说还是不会说?这不可怜吗?”
  谈恪一时间没有作声。他莫名其妙地在这种时候走起神。
  谢栗看起来并不是很勇敢坚强的类型,但实际上远比他周围的大多数人要有勇气的多,不仅仅是敢于追求,还能摒除骄傲和低下头去示弱。
  他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谢栗这种底气到底是哪里来的,明明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明明还没事爱掉两滴金豆子,这样的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勇敢。
  谈恪生平第一次,对着另一个人产生了一种感觉,感觉眼前这个人是可靠的,甚至是他可以求助的对象。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他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
  谈忻终于收了眼泪准备出去找人的时候,谢栗牵着谈恪回来了。
  方教授看看这两个人,谢栗的眼睛翻红,好像谈恪的也发红。
  谈启生太累了,疲惫地靠在病床头朝谈恪挥挥手,却看也不看他:“你走吧。我算终于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的父亲了。你既然恨我,那从今往后也不用来见 --”
  “-- 爸,对不起。”
  谈恪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我确实恨你,因为你总不在家,因为你曾经明明有机会调回来你也拒绝了。”
  谈恪盯着谈启生身下的那床薄毯,忽然想起来那还是他以前用过的。外头那层罩,还是他妈缝的。
  “因为我妈在你不在家的时候,受过很多委屈和辛苦,因为你对我从来都只有指责,因为谈忻每回考试放榜成绩不好,都哭着说怕你知道。”
  年过三十的男人,还要对着自己的父亲把这么多埋怨的话说出口,实在太不像样子。他本应该闭嘴,将这些都埋在心里,做一个沉默顺从的儿子。但谢栗在楼梯间里说,为什么不把那些委屈都说出来呢?反正也不会更坏了。
  “因为你一直逼着我学物理,从来没考虑过我是不是喜欢,因为我妈收到调职申请的那天抱着申请书在卧室里哭,因为我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见不到妈的最后一面。”
  他在这里顿住了,因为接下来的那句话太重,他要积攒够足够的力气,才能用清晰的声音将那句话说出来 --
  “因为你从没有认可过我,无论我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谈启生回过头来,那眼神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
  谈恪说完了。
  他轻轻地呼吸,他不敢期待回应。
  反正总不会更坏了。
  但他静静站了一会,始终没有等来谈启生说哪怕一个字。
  就这样吧,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我不该--”
  “我没想到--”
  父子两在沉默后同时张口,又在话语的碰撞间齐齐闭嘴。
  那点促使他们开口的勇气来得不易,眼看又要消磨在空气中。
  “我从没有想到我会是一个差劲的父亲。”
  可谈启生还是开了口,因为做爸爸的总要比孩子多一点勇气才行。
  “我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但听你这样说,我又确实是很差劲。我第一次当父亲,看来是当得不好,非常不好。”
  他看看谈恪,又看看提着包的谈忻,“我脾气急,一心想让你们成才,以前对你们太严厉,总觉得你们长大会理解。工作特殊不能在家,委屈你们,也委屈你们妈妈了。我以为等到退休了,等到你们长大了,也总有机会,还有时间,” 他捂着嘴又咳嗽一声,“但事实证明这是我错了。春熙走了,我也活不了太久了。我这个父亲做的不好,让你对我产生如斯误解,这也是我的错,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话语有种认了命的平静,好像已经接纳了妻离子散的临终。
  他话里的预示让谈忻再次红了眼睛。她把包重重地往地上一扔,扑到谈启生的膝头:“爸爸,你还有时间啊。你不替妈妈多看看我们吗?你为什么不愿意去美国看病啊!”
  谈启生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谈恪嘴唇翕动着:“你去美国看病,我就原谅你。”
  他终于发现,原来一直怨恨着父亲的自己,其实才是最接受不了父亲寿命将尽的那个人。
  他又说一遍:“你去美国看病,然后回来把你该尽的责任尽完。”
  作者有要说:  … …
  这大概是我写的最难过的片段之一了。写写删删,写完发现满桌子餐巾纸_(:з」∠)_
  明天开始甜了。我们小栗要带着爷爷(不是)去上学了。
  ……
  方显: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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