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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儿娘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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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雕花开富贵瓶、和田玉踏财童子把件、紫檀木叶形托盘、雕道:“不喜欢就扔了!反正东西给你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最后南宫霖鼻腔冷哼一声,独自傲然离去,留下酒儿对着一大箱子东西发愁。

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曹管家走近说道:“酒儿,公子说给你你就收下。以前府里没女子,我们拿到这些东西都发愁,用也不是,卖也不是。现在可好了,你来了正好拿去做衣裳,年纪轻轻的,穿艳一点才好看。”

酒儿蹙着眉头:“这怎么好意思?曹大叔你们已经很照顾我了……”

“公子就这脾气,做事全凭心性,想干什么干什么。没事的,你就收下啊!”

后来酒儿没法,抱着几匹料子回到院子,把这事儿给袁大娘说了。

袁大娘一听就笑了:“嗨!公子就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有一次呐,府里也是搬来好多东西,我去瞧了瞧,啧啧,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多珍贵的玩意儿!一只金镯子足有两斤重,翡翠雕的白菜跟真的一模一样,还有这么大的珍珠!”

袁大娘圈起手指比了比,给酒儿形容那些珍珠有多大,然后接着说道:“我老婆子想着,活了大半辈子,饱饱眼福也就够了。可是后来你猜怎么着?公子他居然随手抓起几颗大珠子塞进我手里!说是送我的!”

“我当时跟你一样,吓得不敢要,可是公子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送了人的东西绝不收回去,我推了几次都没推掉,只好把珠子收下。其实当时那段日子,我乡下的儿子正好出了点事,需要大笔的钱打点,可我们这种人家平时日子只是勉强过得去,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这几颗珠子真是帮了我大忙,不然今天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指不定在哪儿还债呢!”

酒儿笑了起来:“呵呵,公子还挺大方的!”

“是啊,”袁大娘牵起酒儿的手拍了拍,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公子是想帮我,可又不好明说,于是才故意找机会送我珠子。其实公子这个人呐,面冷心热,心肠又好,是个良善的。可惜就是命不太好,家里人都……唉,罢了,还是不说这些了。给我看看你的料子,反正送你你就收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袁大娘年轻的时候是绣娘,裁衣刺绣的手艺都很好,她看了看眼前一堆绸缎,眼睛一亮,挑出一匹红的来。

“胭脂绮!”

胭脂绮是一种极为名贵的丝绸,轻薄柔软,光滑贴肤。胭脂绮因为色如胭脂而得名,而这色并不是后来染上去的,乃是天成。

据说有一种罕见的桑蚕,吐出来的丝自带绯色,一开始颜色较浅,不过会慢慢变深,等到蚕蛹形成的那一日,最后的丝会艳若殷血,看起来妖冶至极。所以这样的原丝织就的成品,自然而然会形成渐变色的层次,从浅红到妃色,再到海棠红,樱桃红……最后是如血的艳丽。

正是:蚕丝织绮添光泽,未点胭脂已自红。

袁大娘也只见过一次胭脂绮,此时再见顿觉惊艳无比。一时技痒心起,于是自告奋勇要给酒儿裁衣,势必要做一套举世无双的裙衫出来。

赶工几日,这天胭脂裙终于完工,袁大娘迫不及待拉了酒儿回来试衣裳。

酒儿脸白肤亮,又长得水灵灵的,加上她爱笑,所以穿上这身胭脂红的裙衫是再适合不过了,衬得她人更显娇俏,回眸一笑颠倒了众生。

“好不好看?”酒儿穿上裙子笑着问袁大娘。

“好看!当然好看!”袁大娘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豪,对酒儿如今的打扮更是满意,“转两个圈儿给我看看!”

酒儿原地转了个圈,嫣红的裙摆飞舞出层层波浪,好似盛开的大红石竹。

“酒儿——”

忽然听到曹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喊,酒儿匆匆打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曹大叔有事儿么?”

曹管家招招手:“公子找你,在花厅。”

酒儿一听,衣裳也没来得及换,赶紧提着裙摆小跑去了花厅。要是去晚了,指不定怪脾气的公子怎么说她呢!

曹管家看着酒儿红色的翩翩背影,自言自语一句:“真好。”

花厅里,南宫霖正负手在背,打量着一盆万年青,漫不经心的样子。

“公、公子,您找我?”酒儿跑到门口,呼哧呼哧喘着气,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南宫霖回头,一抹嫣红映入眼帘,媚如春光,惊艳绝伦。

酒儿喘了两口气,这才觉得好一些,发觉南宫霖没搭腔,又唤了声:“公子?”

“哦。”

南宫霖回过神来,把眸子一敛,遮下视线,道:“你跟我出门,我们去麓山。”

        第十二章 麓山行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对不起,后台出了些问题,迫不得已伪更了。。。

但是有个好消息,这个星期榜单任务是更新一万五千字,所以会多更一些~(@^_^@)~

我滚回去去码字了,另一篇文的任务是2W。。。我估计要吐血了~~~~(》_“去麓山?”酒儿一脸莫名,干嘛要去麓山?

南宫霖见她不明所以,把脸一垮:“上次说好去杏花林的,你忘了?”

原来是这茬!这几日酒儿忙东忙西,居然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她缩了缩脖子,道:“那公子您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换件衣裳。”

说罢酒儿转身就要跑回院子,南宫霖急忙叫住人:“就这样去,换来换去的干什么?我才没时间等你!”

他也不容酒儿再说,径直跨步出了房门,大刀阔斧地走出府。酒儿无奈,只得乖乖跟上。

夜泽已经牵着马在门口等了,此马名曰奔霄,身高九尺,其鬃曳地,色如霜纨,股有旋毛似日月之状,神色桀骜不驯。

南宫霖走到奔霄面前,摸出两块饴糖,摊在手心里喂给马儿。奔霄扑哧扑哧喷鼻,低头吃下饴糖,南宫霖用手顺顺它的鬃毛,只见奔霄很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

酒儿头一次见到这么威风的马,而且这马儿居然还爱吃糖,顿时大感好奇。她想着如果自己喂奔霄吃两块糖,它会不会也这么听话?

“会不会骑马?”南宫霖转过头问酒儿。

酒儿小鸡啄米般点头:“会!”

好想骑在奔霄背上,天高地阔,纵意驰骋!

“会就好。”南宫霖转头对夜泽说道:“去把琉骊牵出来。”

等到看见夜泽牵来南宫霖口中的琉骊,酒儿顿时苦了脸。

这就是匹普普通通的棕红小矮马,其貌不扬,矮小结实,和集市上拉货物的马儿没两样,一点也没有奔霄威风。

如果放在平时,小矮马其实也不难看,可要是跟奔霄站一块儿,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就好比是一位容貌平平的姑娘,身边有一个艳绝天下的仙女儿,反差太大,于是这姑娘硬生生被对比成了天下第一丑八怪。

南宫霖指着小矮马对酒儿说道:“你骑这匹。”

酒儿一下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神情恹恹:“哦。”

南宫霖见她耷拉着脸的样子,再看她一双杏眼总是有意无意盯着奔霄看,心中莫名畅快,心情大好。

临要上马,酒儿忽然叫住南宫霖:“公子请等一下!”话还没说完她便转身小跑回了府里,南宫霖看着一抹胭脂色飘过门角,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又要干什么?啰里吧嗦的!

还好没一会儿酒儿就出来了,只见她手里多了一个布包袱,妆奁大小。把包袱在小矮马背上拴好,酒儿又在夜泽的帮助下骑上马背。

“好了,公子。”

酒儿心里有点怵怵的,说起来她也好多年没骑马了,不知道还会不会骑?不过看样子小矮马温顺老实,应该不会那么难驾驭的哦?

南宫霖也翻身上马,拽起缰绳,双腿一夹马腹,用鞭子抽了奔霄一下。

“驾!”

奔霄顿时如闪电奔腾般飞速开跑,雪白的一人一马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酒儿回过神来,赶紧吆喝着小矮马动身,在后面大声喊道:“公子!等等我呀!”

一刻钟后,潼城城郊。

只见一白一棕两匹马慢悠悠地并排在一起走,白马高大,棕马略矮。白马上坐着一位雪衣公子,手牵两匹马的缰绳,而棕马上则坐着一位绯衣姑娘,把头低低埋下,一言不发。

南宫霖正在训人:“问你会不会骑马,你说你会骑!你这是会骑?!只知道一阵疯跑!也不看看一路上都被你搅成什么样儿了!要不是我及时帮你勒住琉骊,还不知道你会跑到哪儿去?!恐怕都要跑上天了!”

“可是我真的会骑嘛……曾经会……”酒儿诺诺开口辩解。

“四五岁的事你也拿出来说!”南宫霖狠狠瞪了酒儿一眼,继续骂她,“你不会拽缰绳啊?只知道趴在马背上疯子似的乱吼乱叫,真是笨死了!还要害我去救你,麻烦精!”

酒儿努努嘴:“好嘛好嘛,是我错啦,公子您别生气,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下次才不带你出来!哼!”

南宫霖冷哼一声,把头扭过去正视前方,故意不理酒儿,不过手里依旧握着两匹马的缰绳,有意放慢了行走速度。

红尘紫陌,春意正浓。二人走了些时候,下马到路边凉亭歇息。

南宫霖把马拴在一旁,又掏出两块饴糖喂给了奔霄,然后走进亭子坐下,拿出一把折扇扇了扇风,觉得有些口干。酒儿则是取下小矮马背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竹筒,还有一个黄梨木方盒子。

她把竹筒打开,递到南宫霖面前,殷切笑道:“公子喝水!”

南宫霖此时正渴得慌,乍见有水很是惊喜,不过当着酒儿的面,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特殊神色,默默接过来喝了一口。

“公子要不要用些点心?”

酒儿又呈上刚才的盒子,里面放了些薄荷糕,浅绿淡色,清清凉凉。

“我刚才喂了马,手不干净,你拿给我吃。”

说着,南宫霖指了指嘴,示意酒儿喂他吃,酒儿见状愣了愣。

公子都多大个人了,居然还要别人喂!三岁小孩儿么?!

不过心里不满归不满,酒儿可没胆子得罪南宫霖,若是惹了公子不高兴,一狠心把她扔在这荒郊野外怎么办?所以她选择听话,乖乖拈起一块薄荷糕放到南宫霖的嘴边。

南宫霖牙齿咬住薄荷糕,酒儿一松手,他再仰头用舌一卷,点心便尽数入口,满意咀嚼起来。

吃一块点心喝一口水,直到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南宫霖才说道:“好了,继续走罢。”

酒儿急忙收拾好东西,紧紧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南宫霖解开缰绳,扭过头来对着她说了一句话。

“我教你骑马。过来。”

酒儿走近,猝不及防便被南宫霖抱起,眼前一瞬天旋地转,吓得连连尖叫,等她坐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托上了奔霄的背。

南宫霖也翻身上马,坐在了酒儿的背后,伸手牵住缰绳,还不忘数落她一句:“大呼小叫干什么!给我坐稳!”

他双臂环住酒儿,把人圈在身前,然后把缰绳放进她手里,再握住她的手。

被男子大掌包裹其中,酒儿微微有些脸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牵过除了她爹之外其他男人的手呢!公子的手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光滑,掌心有薄薄的硬茧,想来兴许是学武所致,不过手掌很温暖,手指也很修长。

“你要是觉得走偏了,就这么轻轻拽了下缰绳……”

南宫霖倒是心无邪念,认真地教着酒儿怎么驾驭马匹。说话之间,男子气息喷洒在酒儿颈间,酒儿觉得有些发痒,面颊发烫,心如鹿撞。

察觉到酒儿缩了缩脖子,南宫霖凑近一看,发现她脸很红,不解问道:“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不舒服?”

酒儿赶紧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

南宫霖正低着头,酒儿一晃头,脑后的发髻就在他的鼻尖蹭来蹭去,挠得痒痒的,南宫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只见他一脸不悦地伸手拔下酒儿挽发的簪子,酒儿后脑发髻立马散了下来,青丝滑落一背。

“哎呀!我的头发!”酒儿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想去按住。

南宫霖拍了她手背一下:“不准弄,就这样。你那一团头发老是蹭在我鼻子上,难受死了。”

酒儿不高兴,回头说道:“我才不要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都不好看。”

“嘁!谁会在意你好不好看?警告你,不许挽髻!”

“我就要挽!”

“不准!”

“……”

两人一路争执,最后还是酒儿败下阵来,被南宫霖缚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只得作罢。

南宫霖一脸胜利的得意之色,酒儿则是皱着鼻头哼了他一声,心里面不知已经骂了多少次。

这时,两人身后响起车轮轱辘声,一辆精致的马车驶了过来,速度很快,南宫霖先拽着奔霄的缰绳吆喝马儿走到路边,又吹响口哨叫了叫跟在后面的琉骊,叫它跟过来,别挡了他人的路。

香车浮影,掠过二人身旁,却忽然听见车厢内传出一女子的声音,叫车夫停车。马车在离他们五六丈的地方停下,接着车帘撩开,从里面探出一个人头。

“南宫公子。”

车内之人是陆嘉宜,她此时正笑颜盈盈看着二人,语气亲切地打招呼,可藏于袖中的一双手,却几乎要捏碎了骨头。

南宫霖驾马走近,彬彬有礼:“陆小姐。”

酒儿也认出了陆嘉宜,遂扬起笑脸随着公子打招呼:“小姐好!”

“这位是……”陆嘉宜看着二人共乘一骑,心里梗着不舒服,却硬是压了下来,一双水眸不解地看着南宫霖。

还没等南宫霖回答,酒儿急忙自我介绍:“我叫易酒儿,是公子家的下人。真是失礼了,陆小姐。”

下人?陆嘉宜又是一阵惊愕,既然是府中下人,怎么能和主人骑一匹马?而且还那么亲密……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她的视线落在了南宫霖握住酒儿双手的大掌上,目光顿时暗了暗,不过转瞬即逝,又开口道:“原来是易姑娘,你好。对了,看样子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

“是啊。公子说要去杏花林看杏花。”

“咦,可真是巧了。”陆嘉宜浅浅一笑,“我也要去杏花林赴宴,恩师相邀赏花,一早就给了帖子。说起来,南宫公子你也在清音书院念过书,莫非今日也是受邀前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南宫霖闻言点点头:“正是。”

陆嘉宜心中窃喜,故作平静地开口:“那正好了,不如我们结伴而行?”说着她又看向酒儿:“易姑娘,外面晒得厉害,你要不要来车里坐坐?躲躲日头也是好的。”

酒儿正求之不得,立马答应:“好啊好啊!多谢陆小姐!”

很快酒儿便下马上了车,进车厢坐下,她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人,是上次那个利嘴小丫鬟,又青。南宫霖骑马跟在车厢旁边,看着酒儿利索上了车,脸色不觉黑了几分。

陆嘉宜叫又青斟了杯茶,亲自接过来端给酒儿:“易姑娘,润润嗓子。”

“谢谢。”酒儿接过小啜一口,然后又拿出手绢擦了擦汗,这才觉得舒坦一些。

刚才和公子靠得那么近,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这怎么回事?忒奇怪了!

陆嘉宜自酒儿上车就一直暗中打量她。年纪不大,不到双十,相貌秀丽,虽非绝艳,却自有一番甜美,笑起来脸颊两个梨涡,一看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皮肤倒是雪白雪白的,不过看那一双略显粗糙的手,便知道是个下人没错。

可是既然是下人,为何会穿得起这一身绮罗,颜色浑然天成,手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陆嘉宜片刻间思绪已经百转千回,她忽然想起当日在街上遇到易酒儿,见她梳了个妇人的发髻,分明是已婚妇女的打扮。再看酒儿今天的头发,青丝散落,看起来有些凌乱。

于是陆嘉宜不动声色,伸手去帮酒儿理了理发丝:“今日风大,易姑娘你的头发都被吹乱了。”

“是呀,骑马一点都不好,发髻会散掉,我的簪子都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呵呵,其实这样也挺好看的,未出阁的姑娘就应该这么打扮,梳太复杂的髻看着老气。”

“扑哧”一下,酒儿笑了出来,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我才不是未出阁咧!我都出嫁快五年了!”

        第十三章 杏花宴

垂杨一径紫苔封,杏花倚墙数枝红。

杏花林名为林,实则是一座巨大的庄园,依山而建,青瓦石墙,包裹住了山上一大片杏树林。每逢花开,庄园之内游客络绎不绝,慕名而来,只为一赏杏花风采。

在庄园门口,酒儿与陆嘉宜先后下车。陆嘉宜脸上已经找不出丝毫怨恨的痕迹,始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笑容。方才在车上,她已经把易酒儿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该问的话也基本套了出来。

乡野出身,父母双亡,嫁人四年,公婆过世,相公不知所踪……于是这才去了南宫府上做厨娘。这样的女子,这般的出身,南宫霖怎么可能看得上?是她自己多心了,胡乱揣测,只会降低她陆家小姐的身份。

堂堂陆府千金,知书识礼,才貌双全,怎么可能连个小厨娘都比不上?

陆嘉宜重拾信心,于是开怀下车,眉眼间都带着舒坦的笑意,看见下马的南宫霖,唇边笑纹更荡漾三分。

“公子!”

酒儿下车,看南宫霖打发了庄园的小厮牵走两匹马,转而一脸臭臭地站在门口,大有生气的前兆,于是她赶紧跑过去跟上。

在车上的时候,酒儿没有发簪,所以把披散的头发编了个大辫子,从左肩顺下。她头发生得好,乌黑亮丽,衬着这身胭脂色的衣裳,笑脸更显明媚,南宫霖原本一肚子的怨气,在见到她向自己跑来的时候瞬间散了不少。

“坐马车很舒服?嗯?”南宫霖的声音阴测测的。

酒儿背脊有些发寒,公子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本来好意教她骑马,结果她却一人躲进了陆小姐的车厢里,晾下公子一人在外晒太阳……

酒儿赔笑道:“没有呢!只是我笨笨的,学东西慢得很,我怕浪费公子您的一番苦心,所以才坐马车的,省得给您添麻烦!”

南宫霖闻言斜睨酒儿一眼,淡淡“嗯”了一声,然后说道:“进去吧。”

酒儿乖乖跟在他身后,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暗道一句好险。

陆嘉宜见状赶紧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主动与南宫霖攀谈:“南宫公子,往年的诗会都没见你来呢。”

原来这清音书院每年都会举办诗会,意在与往届学子联络感情,许多学子出了书院,要么做官,要么经商,总之能接到书院请帖之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而且书院的山长也会趁机介绍如今在学的学子与这些人认识,大家熟人熟脸,以后好办事。

说起来,这一场聚会名为以诗会友,实则是人情往来,虚礼客套。南宫霖本就讨厌这些官场商场上的东西,而且以他那我行我素的性子,更不耐烦同别人打交道。尽管年年有拜帖送上门,他却是不来的。

可是今年他为何会一反常态,带着酒儿来此?

听见陆嘉宜的话,南宫霖轻飘飘说了一句:“往年没空。”

“南宫公子平日生意很忙吧?”

“还好。”

……

陆嘉宜好几次想挑起话题,却是被南宫霖一两个字挡了回去。如此来往几回,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表情讪讪的。想她大家闺秀一个,抛掉矜持主动与男子交谈本就是破天荒头一次,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好不沮丧。

酒儿见有些冷场,于心不忍。在她看来,陆嘉宜人漂亮又温柔,这么好的一个小姐,怎么能尽给别人难堪呢?她素日在府里倒是习惯了公子的古怪脾气和口不留情,可是公子对陆小姐这样,总归是不妥的。

于是酒儿赶紧热络气氛:“陆小姐也是清音书院的?真是好厉害呢!我就没有进过学堂。”

陆嘉宜听了,不免优越感腾起,心情也舒畅了几分:“嗯,念过几本书,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不值一提。”

“呵呵,陆小姐您若是只算勉强识字,那其他人岂不都是目不识丁了?您说是吧,公子?”

南宫霖终于有了一些反应:“陆小姐才情了得,刚才一番话,委实过谦了。”

从南宫霖口中得到夸赞,陆嘉宜喜上眉梢,依旧谦虚:“哪里哪里,南宫公子过奖了。”

杏花林里,筑山穿池,竹木丛萃,有风亭水榭,梯桥架阁,岛屿廻环。几人一路同行,很快就到了聚会之地,有好些人已经聚集在此了。

走近水榭,清音书院的山长,也是南宫霖当年的授业恩师,朱维东看到南宫霖与陆嘉宜过来,上前迎接。

“子泉,你来啦!”

子泉是南宫霖的字,他上前拱手鞠躬一礼:“见过恩师。”

朱维东年逾花甲,满头花白头发,蓄着长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捋着胡子点头:“不必多礼。为师可是许久未见你了。”

南宫霖浅笑道:“近些时日家中事忙,还望恩师见谅。”

“不碍事,来了就好。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同门师弟。”说着朱维东就拉住南宫霖的手,他这时又对陆嘉宜说:“嘉宜,你也过来吧。”

“是。”

陆嘉宜乖巧应声,走了过去。酒儿见状,便和又青一齐跟在二人身后,垂首敛眸,规规矩矩。

朱山长把南宫霖带到一群人中间,介绍一番,大家寒暄一阵之后,山长又去招呼其他人了,留下南宫霖与一众同门交谈。

他本来就长得俊美不凡,加之衣着不俗,还有一脸漠然的表情更显得整个人清绝孤傲,宛若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辰,所以惹得许多闺秀频频打量,甚至些许大胆的还暗送秋波。有几个与南宫霖同窗的男子看着此景心头不舒服,于是走了过来说话。

“南宫兄!”

一约莫二十七八岁的赭衣男子过来打招呼,一张国字脸,显得很方正。他叫宋茂才,现在是潼城通判。

南宫霖见到来人,不平不淡地开口:“宋兄。”

宋茂才做出一副亲昵模样,笑着问:“南宫兄,自你去了宜城,我们恐怕是有五六年没见了吧?不知现在何处高就?”

“并无官职在身。”

“哦?”

宋茂才眼里笑意多了几分,又问:“那是在商场闯荡了?其实官场规矩多,真的不如其他地方自在!再说古来孝为先,南宫兄继承家业,也是应该的。对了,府上镖局生意如何?过几日府衙要运送一批贡品去宜城逸王府,最近山匪猖狂,我正发愁此事。既然如此,我想请贵府走一趟镖。至于银钱酬劳,我给知府大人说一说,定不会亏待了府上……”

宋茂才当着众人的面,故意一口一个“镖局”,意在揭穿南宫霖的家底。走镖这趟子事儿,一般都是那些江湖莽汉在做,长得俊美又如何?考不上功名,还不是下九流的人物!

宋茂才的意图再明显不过,陆嘉宜听了心中不适,不免多瞧了南宫霖两眼,见他脸色自然,泰然处之,并无丝毫不悦,觉得有些奇怪。

酒儿闻言,暗中打量着说话的宋茂才。她见此人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可是眼神透着狡诈,而且小肚腩微挺,脚下还穿着一双官靴。原来是个当官的,怪不得说话那么不可一世,到处显摆了!

酒儿瞪了宋茂才一眼。嫉妒公子就用这招损人,卑鄙!

南宫霖也没急着抢白,更没为自己辩解,等待宋茂才说完,他才幽幽开口:“多谢宋兄好意,只是我现在闲云野鹤一只,早已经不管这些事了。您另请高就。”

宋茂才闻言一愣,随即有些尴尬,讪笑道:“呵呵,原来如此,那就不劳烦南宫兄了……”

同时他也很纳闷,无官职也不做生意,南宫霖就这么闲着?坐吃山空?可看他的样子不像呀……

这时,与宋茂才一起过来的一个书生,赶紧为宋茂才解围,提议道:“此处风光秀丽,花枝繁茂,甚有诗意,不如我们行酒令如何?”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宋茂才等人的赞同,于是一行人又闹哄哄去了花林中。

杏雪纷纷,树下摆案设桌,林立两旁,一人一席,最上方是书院山长朱维东的席位。南宫霖选了一个边角的位置,独坐一隅,酒儿站在他身后。

风扫过,杏花如雨落下,几片花瓣掉在南宫霖肩头,酒儿见状小心翼翼地拾起,然后轻轻放进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

南宫霖看她的动作不解:“捡这个作甚?”

酒儿一笑:“杏花可是个宝贝。花瓣用来研蜜,做出来是浅浅的琥珀色,带着一股子清甜味儿,经常食用皮肤白亮,身上也会香喷喷的!它还有清热祛火,解毒润燥的功效呢!”

“是挺白挺香的。”

南宫霖看着酒儿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又道:“这丁点儿花瓣能做多少,你别忙活了,待会儿我带你去后面林子,随你摘个够。”

“好呀好呀。”

酒儿笑弯了眼,她取出随身带着的小荷包,取出里面的茶叶,把案几上原有的茶水倒了,重新沏了杯茶递给南宫霖。

香茶叶嫩芽,玉杯罩青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南宫霖接过小啜一口,眉眼柔和:“你倒是想得周到。”

这时书院山长朱维东已经入座了,他清清嗓子说道:“今日清音书院能请到诸位前来,老夫实感荣幸。在座各位皆是青年才俊,大家分属同门,日后应当多多相互照应……今日既是诗会,诸位务必一展才华,争夺魁首。老夫年迈,就不参与了,在旁做个评判。茂才,就由你开始罢。”

山长发话,宋茂才起身一礼:“弟子遵命。”

说罢他转过身来,向着其余人说道:“此地既然是杏花林,那今日我们便以杏花为题赋诗。不过有个规矩,语说杏花,但句中不可带杏字,一人一句接下去,若是谁没接上,抑或诗意不足,可是要罚酒一杯的。在下打个头,抛砖引玉,献丑了。”

“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饶各占春。”

宋茂才念出一句诗,然后抬手一请,示意下一位接句。

旁边的那书生接道:“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好!”

二人一双绝句,当场赢得满堂彩,气氛也一下高涨起来,在座众人一人一句,吟诗作对,不亦乐乎。

南宫霖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漫不经心的模样,对于众人相互之间的恭维说笑充耳不闻,反而是把酒儿叫过来说话。

“我刚才听你说,你没进过学堂,那识字么?”

酒儿点点头:“我娘教过我一些,字倒是基本识得,不过像公子你们这样作诗我可就不行了。”

南宫霖一手托腮,点点头:“回去到我书房,我拿几册浅显的诗本给你,女儿家总归还是要培养些才情才好。”

“不用了公子,我可能看不懂。”酒儿笑呵呵拒绝了南宫霖的好意,她一天厨院里的事都忙不完,哪里还有工夫看闲书?

南宫霖眉毛一挑,不容质疑地说道:“看不懂的就来问我,我教你!”

陆嘉宜挑的位置相隔南宫霖不远,席间她一直偷偷拿眼打量南宫霖,发觉他一直不曾关注别处,只顾着同酒儿说话,不禁有些失望,同时心底那股微微妒意又丝丝滋长起来。

正巧这时,上一位对诗的人没有对上来,于是轮到陆嘉宜接句了。

        第十四章 琵琶曲

“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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