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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宇宙粒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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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修文仔细地看了看照片,茶叶色的头发,灰绿色的眼睛,他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找这个人干嘛?他是离家出走了吗?”
“他是通缉犯,无恶不作,坏得冒泡。”外国人说,“我追踪他好久了,如果你认识,请不要包庇他,这是犯罪。”。
安修文吓了一跳,随后他转念一想,也许是恶作剧呢,他对这个外国人说,“你是侦探?还是FBI?”
“我是警察,宇宙警察。”
安修文耸耸肩,往手心吐出两颗籽,“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我回家想一想,想好了就给你电话。”
外国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说,“我没有这种东西。”
“那警察叔叔我要怎么联系你呀?”
外国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机器,半透明的灰色,上面流动着蓝色的线条光。
“这是what?”安修文有点惊奇。
“拿去,如果见到他,按中间的方块,就能联系我了。”
“好高科技的样子,对讲机?”
外国人没回答,他拍拍安修文的头,往前走去。安修文见外国人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人群与建筑里后,他给莫世光打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莫世光骑着机车到安修文身旁停下,安修文把新奇的机器递给莫世光,安修文说,“好像在拍电影。”
莫世光冷笑,“还是科幻片,特别傻。逼、评分最多两星的那种。”他把机器塞进裤袋里,接着又说,“要世界末日了,你信不信?”
安修文有些亢奋地说,“那意思是我们不用高考了?太棒了。”
“你是不是傻?”莫世光说完就调转车头往北风街驶去,他没有去年斯年家,他去公安局拿他刚办好的身份证。拿到身份证时,他捏住那张小小的卡,他坐到机车上,盯着上面的字发愣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有了身份证,这说明他成年了,可有什么用呢,世界要消失了,如果年斯年没骗他的话。
他从裤袋摸出那个也许来自未来的通讯机器,小巧精致,上面还有时间,3399年11月29日,18:05,天气晴。34世纪末,这个世界才21世纪初。莫世光不太明白,为什么过了一千多年,他和元刺的居民还没死,周杰伦也没死,前几天还在开演唱会,微博上好多来自不同地区的人们也都还在更新状态。
莫世光发了条微博,只有两个字,傻屌。一分钟不到,年斯年评论,为什么不是傻。逼?莫世光回他,傻。逼。年斯年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给他。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电话给他,他以为是年斯年,结果是莫世艾。莫世艾在电话那头说,有没有空?快来接我,我上高铁了。莫世光找父亲要了车钥匙,经过年斯年家小区时,他看见年斯年提着一袋吃的,他没有停下,也没有打招呼,一路往彩虹大道飞驰而去。
五月一日的晚上,莫世光是在年斯年家度过的。他在夜晚十一点半按响年斯年家的门铃,他有钥匙,但他就是想看年斯年过来开门的样子,蓬松的短发,疑惑的双眼,然后就是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笑容。
“你今天不理我。”年斯年说。
莫世光关上门,“我理了。”
“你开着你爸的车,从我旁边路过,我看到了,你没叫我,你还加油门,升车窗。”
莫世光语塞,他抱住年斯年,“抱一下。”
年斯年把手伸到自己背后,去摸莫世光的手,他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吓我,我还以为你拿刀了。”
“现在不杀你。”
年斯年回抱住他,“你还没回答我,跟我走吗?”
“你是通缉犯,我要报警抓你。”莫世光闷闷地说。
“抓抓抓。”
这一夜莫世光睡得很好,年斯年的怀抱温暖,还有某种香气,像雨天的空气,他很喜欢。
莫世光按下那枚通讯机器,是在五月二号的早上十点钟,他刚迈出年斯年的家门。
灾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爆发的,它持续的时间不长,整整24小时,一切都看似有迹可循,但细细探究又会觉得哪里不太对头。人们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太疯狂了,停下,快停下,这是恶性犯罪,要被枪毙的,一边又心潮澎湃地乱叫,操`你妈,爽翻了,好刺激好酷炫。
太阳旅舍首当其冲,它被一场大火淹没,犯罪者是两位中年女性。一位是加油站女工,一位是便利店老板,尽管她们对太阳旅舍的传言同样持有怀疑,但对于丈夫的出轨和□□行为,她们深信不疑。她们发誓要烧光每一处鸡店。她们驾驶一辆大轮胎的城市越野,货板上载着七八桶汽油和她们丈夫的尸体,车后座是满满两提塑料袋的打火机。她们把太阳旅舍点燃的过程,被过路行人围观,他们没有一个人报警,他们欢呼,大叫,牛。逼!他们举起手机,录视频,拍照,然后发到微博和朋友圈。太阳旅舍的老板冲出来,这家旅店只有她一个人,她大声怒斥犯罪者,并寻求周围人的帮助。有人帮她灭火,有人在吹口哨,还用便携音箱放起张惠妹的音乐,《火》。有人问她,你们店的头牌呢?快带头牌出来溜溜呀,让我们开开眼。
溜你妈个烂。逼,她凶神恶煞地咒骂。有人幸灾乐祸地回她,溜你爹的烂屌,溜你妹的烂,烂……烂什么?除了逼还有啥?
还有咪咪,旁边举起手机的人说。
谢谢,溜你妹的烂咪咪,溜你弟的烂……呃,除了屌还有啥?
菊花。
人们一起喊起来了,溜你妈的烂。逼,溜你爹的烂屌,溜你妹的烂咪咪,溜你弟的烂菊花。他们情绪高涨,像在喊某种教派的口号。
太阳旅舍的老板受不了了,她冒着熊熊火焰,捂着鼻子钻进旅店里的厨房,抓起两把烧得滚烫的菜刀,她又跑出来,一个人站在声势浩大的火焰前,不顾身后已经舔舐她裙角发梢的火苗。她说,没你妈的逼和你爹的屌,你狗麻批的生得出来?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小心死后下地狱。
人们被她的言词逗乐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地狱呀?是不是还相信等会儿有菩萨来救你?那快去给你的菩萨插几柱香,保佑你升官发财,睡遍全世界'Gài'。
在他们对峙的期间,犯罪二人组早已开着她们的城市越野前往下一个鸡店,她们要用火焰让元刺散发光芒。
大火已经向两边蔓延了,人们忙着拍照,讨论火焰的形状,燃烧点,还有风的走向。他们说,快快快,这风刚刚好,可以撩起我头发,快帮我拍一张,记得把后面的火拍出来。只有恰好路过的何云捷拨打了119,他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好像这块逐渐被大火吞噬的地方成了景区,被烧到的火人成了吉祥物玩偶。人们笑着,摆各种姿势,其乐融融地与它们合影。何云捷快吓哭了,他打电话给夏千千,发现夏千千就在他前方不远处。
夏千千左手拿着便携音箱,右手捏着手机,她放的是玛丽莲曼森的《Rock Is Dead》,跟着音乐的节奏,怂恿人们跳起舞来。哇呜,她在嘶吼,看得出她十分激动,嗨起来,Rock is deader than dead,Shock is all in your head,Rock。
何云捷大步走过去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她回过头,她的眼神没有了狂热,只有某种酝酿的情绪,她说,我们不朽。
这天的天气好得不像话,一丝云彩都没有,世间每一种蓝都铺染在元刺的天空中,纯粹干净,至美的蓝色就在这里。但元刺的居民已无心欣赏与赞美,天空下所发生的事件比蓝色鲜艳、比蓝色躁动,比蓝色更富有冲击。它有无数种颜色,它们杂糅在一起,像小时候玩的橡皮泥,把12种颜色和在一起,然后变得灰扑扑脏兮兮,如同化粪池,恶心吧啦的颜色。
第36章 36
整个元刺仿佛陷入了一场狂乱血腥的音乐舞台剧中,每个人都是主角,他们在元刺的大街小巷肆意挥洒欲`望。有人在尖叫,对着太阳光怒号,有人在奔跑,与机动车赛跑,有人站在高楼,感受猎猎狂风,有人提着坚硬的棍刀,提着链锯,挂着诡异的微笑,上演一部又一部惊悚暴力电影。还有人把乐队搬到十字街口,一曲接一曲的演奏,一会儿是粗糙随性的硬摇滚,一会儿是悠远慵懒的午后民谣。
车辆也变得摇摆张狂,他们把他们的家用汽车、出租车当做电玩里的赛车,在并不宽敞的街道玩命追赶,誓要抵达最后的终点,可是终点在哪里呢?一起又一起的车祸接连不断地发生,但仍无法阻止疯狂的司机们,这是一场比赛,关乎信仰与尊严的战争。
去你妈的,老子才是第一名。
一些人丧命于此,死在高速旋转的轮胎下,或是撞上挡风玻璃,被高高抛出,死在墙角,血肉之躯垒成厚厚的战壕。
莫世光骑着机车驶出月牙湾,穿过环岛时,一抬眼就看到无数元刺的居民漂浮在半空,狠狠摔下去,又被120码的白色本田撞开。莫世光紧急刹车,他身旁一辆马自达呼啸而过,差点把他刮走。他仿佛来到一条高速公路,这条高速公路有无数行人,而疾驰的车辆负责撞飞他们,像一款游戏,撞飞他们,然后得到相应的金币与经验。
可这不是游戏,这是现实,这里是元刺,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飞起来的人里,他看到了他的同学,他的老师,他朋友的亲人。
前方一辆运输钢筋的重型卡车与两辆并排行驶的家用汽车迎面相遇,谁都不肯让路,这是一场较量,大与小,多与少。家用汽车身后还跟着数量可观的车辆,他们并不畏惧。重型卡车加大油门,它一路碾压过去。重型卡车在众多汽车的围剿下被掀翻了,无数钢筋滚落,有的斜飞入车窗,贯穿司机的太阳穴,有的打破挡风玻璃,把车里的人捅了个对穿。
莫世光来不及惊惶,就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四处乱飞的钢筋,它们杀伤力极强,已有许多行人惨死它手。莫世光连机车都没停好,他跑进建筑里,蹿到二楼,从楼道的窗户观察此刻的形势。
街道上血肉横飞,惨叫与笑声相互交织。
疯了,他想,所有人都疯了。一条钢筋险险地擦过他的皮肤,他迅速转过身,背靠着墙壁。他拨打了110;但系统音告诉他电话占线。
楼梯里忽然传来脚步声,等莫世光注意到时,来人已经站到他面前,一个长发外国人,蓝色的眼睛。外国人开口了,他说,“是你报的警?你见到我的犯人了?”
“见过,”莫世光说。
“很好,他现在在哪里?”
“你先告诉我他都做了什么,或者给我看下通缉令?”
外国人说,“通缉令带不过来,新宇宙的粒子无法穿入旧宇宙。”外国人又说,“你先带我去找他,否则我将以你妨碍执行公务罪拘捕。”
“他不会跑,你先告诉我,我就带你去找他,”莫世光逆着光线,他说,“我也想杀他。”
外国人思考了一会儿,“可以,公民有权知道违法者的罪行,如果你能协助我,那么逮捕他将会容易很多。”
楼道上方突然响起疾步声,轰隆隆地震颤整栋楼,住户们跑出来了,他们推搡着大步冲下楼,有人尖叫,杀人了!杀人了!有人一脚踩空楼梯,直接滚下来,把人群撞倒,后面的人踏过倒下的人的躯体,惊恐地冲出大楼。
莫世光和外国人被挤到墙角,无法动弹,他们只能等待这些人赶紧离开,因为街道更加危险。
他们看到了凶手,有三个握着不知道从哪儿走私来的□□,身上挂着好长一串子弹,还有两个手持金属弹弓,后者没用弹丸,而选择的是小刀子。五个凶手随意瞄准,看见人就发射小刀和子弹。有许多人受伤了,他们捂着伤口,马不停蹄地逃离这里。
外国人掏出枪,他的枪法很准,在五个行凶者对准他俩前,先一步开枪,枪枪击中行凶者的手部,但还是晚了一步,第三个人和第五个人的子弹、小刀子笔直往莫世光的方向射来。莫世光躲开了,小刀子只划破了他的衣袖,子弹却打穿了他旁边的老人的腿。老人的孙女惊叫一声,她扑过来,紧紧捂住老人腿上的弹孔。
莫世光在第一时间捡起地上的小刀,用他传球投篮的瞄准力,用力扔向行凶者之一的眉心。行凶者们忙着关心自己的伤口,没顾及到这边,所以莫世光射中了他,小刀刺进第四个人的眼球。外国人对着他们的头部又补了五枪,五个凶手从楼梯上摔下来,嘭嘭嘭砸在地砖上,溅起一大滩鲜红的血。
莫世光走过去帮女孩扶起她的外公,他打算背起老人,但来自未来的外国人阻止他,外国人说,“现在不是做好事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死,这个世界救不了了。”
女孩抹净眼泪水,“你去忙吧,我可以的,我的外公我自己救。”
莫世光想了想,从楼梯上捡起两把枪,递一把给女孩,他说,“外面的人都疯了,你拿去防身。”另一把他自己拿着。
“现在没有干扰者了。”外国人收起自己的枪,双手□□风衣兜里。
外面阳光灿烂,微风和煦,洒出的血水绮丽芬芳,肉块内脏到处乱飞,轮胎凶猛地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莫世光把楼梯上的尸体移开了一点儿,他坐下去,给自己点了支烟,双手抑制不住地抖,他递一根烟给外国人,外国人谢绝了。莫世光收回烟,他看到窗外飞扬起一只断手臂,红色的肉红色的血滴滴答答,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只想着抽完这支烟。
“Bernatajtys Skotnicka,中欧人,他祖母来自东亚,”外国人开始讲述了,“中文名年斯年。他杀过的人数不胜数,并毫无悔改之心,他以摧毁其它世界为乐,他享受毁掉任何一个世界的过程。他曾经公然挑衅华沙的多元宇宙规划管理局,在两百年前,他枪杀了两名多元宇宙守护者,他把他们的头扔在宇管局前,让C…AUX…73493126…103121世界的他为他承担罪行,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下狙击他自己。在那时,人们还没意识到他来自另外的世界,因为没有宇管局的帮助,没有人能自由穿梭多元宇宙,就连多元宇宙守护者也不行。
“最初的时候,二十二岁,他加入华沙研制新生剂的开发组,研制成功的一个月后,他盗走大批新生剂,然后开始穿梭多元宇宙,并利用新生剂消灭世界。他把他的行为称作是为了自由和信仰。”外国说,“一个无可救药的亡命徒,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利用新生剂摧毁世界的,新生剂并没有这个作用,否则它的研制组早就蹲穿监狱了。”
莫世光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人,六。
年斯年在电话那头问莫世光在哪里,莫世光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索性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一会儿,年斯年又说,我来找你。
莫世光把烟头碾熄,他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外国人,他开口了,他对年斯年说,“等会儿,等我几分钟,我等会儿打给你。”
好,年斯年说。
外国人见莫世光挂了电话,问他,“你为什么想杀Skotnicka,我是说年斯年,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莫世光说,“你是警察,你肯定调查过。”
外国人翘起唇角,从风衣口袋掏出一个白色机器,摁住触控键,机器摊开,凭空跳出一块半透明的投影,投影里有无数人的标准照,说明文字全是法文,莫世光看不懂,但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活着的,死去的,一一从他眼前滑过去。文字里有一些阿拉伯数字,莫世光猜那是出生年月日。
“都认识吗?”外国人问,手指停留在其中一个人的照片上,“这是你?”不等莫世光回答,他继续说道,“我给你翻译一下,这些人,都是十年来被新生剂粘附的对象。”
“十年?”莫世光打断他。
“对,十年,年斯年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年,如果按照你们的时间来说的话,他在这里待了五个两年。不,五个两年加上一个一年,总共十一年。你们的宇宙在两年间往复循环,你当然不可能记得他,你们被困在时间的齿轮里苟延残喘了一千三百八十六年。”
哦,莫世光说。
“新生剂可以作用于人,作用于空气,于水,于世间万物。可以用指数函数来描述它,随着时间的增长它让事物爆发得越密集,但它并非无穷,它会持续一段时间,然后在某一特定节点集体爆发,当然,也可以当场引爆,这要取决于被作用者。被作用者是人的时候,变化总是千奇百怪,你根本找不到这其中的规律。”外国人继续滑动投影的画面,“年斯年来自你们这个旧宇宙之外,他不受这里时间的侵蚀,他的新生剂也是,他的新生剂已完美融入此世界,今天就是它的爆发日,这个原地踏步的世界即将迎来终点。”
一些过去零碎的片段、场景和对话忽然像幻灯片,在莫世光脑内高速拼接运转,他试图抓住它们,但它们实在跑得太快,像闪电那么迅速,一闪一闪,什么都握不住,也看不清。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感到有些眩晕。
“其实你们应该感谢他,他让你们解脱,你们早就该死了。”外国人又说,“意识不到的长生,对你们而言毫无意义,而你也永远到不了二十岁。”
“但从另一方面讲,我已经一千多岁了不是吗?”
外国人笑,“是的,是这样没错。”
一道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照亮莫世光半边身躯和那双年斯年送的篮球鞋。莫世光把玩起沾着血渍的□□,一根手指塞进扳机口,来回旋转枪身。他抬起头去凝视被阳光擦身而过的外国警察,他问,“我要怎么协助你?”
“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是认识,”莫世光面无表情地说。“有一天我发现我家人和我朋友不太正常,你说的那个什么剂,我朋友发现了,我想杀他,因为他害死了我朋友,害了我家人。就这样,你那名单不是有吗。”
外国人收回他的投影机器时,莫世光又说,“我一直以为一千年后的东西都要高级科幻得多,你这东西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嘛。”莫世光掏出裤袋里的通讯器扔给外国人。
“新宇宙的粒子没法带进旧宇宙,这俩东西属于旧宇宙,大概是21世纪上叶的产物,和你们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差不了几年。”外国人把东西全收进风衣兜,“你只要让我找到年斯年本人,然后让他放松警惕就好了,或者你也可以亲手杀了他,不过最好抓活的。我到这里已经一周了,我知道他在这儿,但就是见不到他这个人。”
莫世光沉思了一会儿,“我们是不是都会死?”
“是,全部。”
“那这里的枪能不能打死他?”
“当然能。”
“那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莫世光站起来,松松地握着手中的枪,这支小口径□□上了膛,可以立即射击,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子弹。楼梯上有很多尸体,血流了一地,墙上全是血手印,莫世光在血水洼里捡了串子弹,黏答答的血沾了他一手,他把子弹放进上衣口袋里。因为莫世光拾捡的动作,使外国警察超过了他,外国警察迈过尸体,走下楼梯,站到光亮的出口处,等待莫世光。外国警察此时背对莫世光,他在观察街道上正发生的事件,汽车仍旧在追赶,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街道变得更加狭窄了,到处都是倒翻、破损的车辆和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个时候外国警察丝毫没察觉到危险,他在为他即将结束的工作感到欣喜。他坚信他的犯人这回跑不了了,没什么原因,他就是觉得自己这次肯定能将通缉犯年斯年绳之于法。莫名其妙的自信,他想,这挺好,至少比怯懦好。
也许是被新生剂感染的旧宇宙腐蚀了,总之无名的外国警察扬起了一股不适宜的傲慢,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傲慢与生俱来。他对这个旧宇宙没什么好感,这里的人们手无缚鸡之力,弱得像只蚂蚁,只懂得互相残杀,还被一个不打眼的新生剂弄得濒临毁灭,简直愚蠢。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从身后发射而来的子弹刺破空气,在一瞬间击中他的大腿,紧接着第二发打中他的后腰,他呜咽着靠墙滑下去。他以最快的速度掏出□□,凭借感觉朝后方连续射击。每一枪都射入皮肉里,但那却是死人的尸体。
莫世光不见了。
外国警察的血液和体力流失得厉害,他竭力屏住紊乱的气息,竖起耳朵聆听寂静的楼道。一开始他什么都听不到,楼梯太安静了,全是死人,加上外面尖锐的轮胎声和厮打怒吼,他几乎听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接着,他听到了,他听到给□□上子弹的声音。他抬起手,紧紧握住□□,毫不犹豫地指向声音的发源地——一楼楼梯下方的空间里。那里很黑,他什么都看不见,但莫世光一定在那里。可他没能等到莫世光出现,失血让他头昏目眩想吐,他有些扣不动扳机了。他自暴自弃地松开手,□□掉下地,他用最后的力气掏出通讯机器,发送一条信息到华沙的多元宇宙规划管理局去。他不知道宇管局能不能收到,他第一次来到这样一个旧宇宙,所有新宇宙的物质,除了他自己都无法来到这里。他记得他走上开往旧宇宙的列车,抵达这里的那一秒,所有来自34世纪的东西尽数破碎消散,包括他的衣服。
莫世光走出来了,迎着金黄的太阳光,一步步迈出,拎着□□,居高临下地站在外国警察身旁,踩住掉在地上的□□,并举起枪对准他的太阳穴。外国警察大喘着气,双手满是鲜血地放在腹部上。
“你骗我,”外国警察断断续续地说。
“对,开不开心?”莫世光说。
“世界末日所有人都疯了。”
“对,再见。”
莫世光有些兴奋地咧开嘴角,他扣动扳机,嘭。
第37章 37
他杀人了,莫世光想,杀的还是一个警察。那个瞬间他什么都没有考虑,只想让这个警察消失,可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个未来警察消失。
为什么呢?
他抬起枪口对着自己的眼睛,黑黢黢的洞口像个巢穴,里面似乎住着一只魔鬼,张牙舞爪。也许真的是疯了吧,他在心里说。
莫世光跨过无名的未来警察的尸体,踏入血腥的元刺大街。
五月的天气清澈透亮。
在马路对面,莫世光看见有个中年男人拎着菜刀疯狂砍杀,他毫不犹豫举起枪朝那个人开了几枪,没打着,倒是引来了那个人的注意力。菜刀男人把菜刀笔直扔向莫世光,莫世光没躲,毕竟距离实在太远。
然而菜刀打中了一辆疾驰而来的机车司机,横插入司机的脖子,没了掌控者的机车重重撞向花圃,司机大睁着眼扑在艳丽的花丛中。在这期间,菜刀被甩出去的一瞬间,菜刀男人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用电饭煲狠狠罩住脑袋。紧接着莫世光听见警车急促的鸣笛声,从月牙湾那头驶过来。白色的警车被红色的鲜血泼满,一个戴警帽的警察探出车窗,手持一个喇叭,他在手舞足蹈地唱歌,声音嘶哑,显然是唱了一路。
菜刀男人还异常清醒,暴力掀开电饭煲后,他抓住电饭煲女孩,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白色警车。警车开得很慢,慢慢悠悠,仿佛是庆典节日上的保镖汽车。警车缓缓经过菜刀男人和电饭煲女孩时,女孩颤巍巍地伸出手,痛苦地向警察呼救。
这期间警察一直在唱歌,他一边盯着他们,一边高声唱,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
电饭煲女孩从咽喉挤出两字,救我。菜刀男人慌张地又施了几分力。
终于有一天,你会修到七环,修到七环怎么办,警察不唱了,他问他们,怎么办?
莫世光看不下去了,他走到街道中心,对准菜刀男人的太阳穴射出一个枪子儿。莫世光的准心瞄歪了,他只击中了菜刀男人的耳朵,但也足够了。菜刀男人倒在电饭煲女孩身上,女孩立马推开他。女孩大口喘气咳嗽,并看向不远处的莫世光,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警车绕开莫世光,从他身边驶过时,警察举起喇叭突然凑近莫世光的耳朵,拔高声调,啊,五环。
神经病吧你?莫世光捂住耳朵。
电饭煲女孩想跟莫世光要微信号,莫世光说,世界末日了,你就别搭讪了。
女孩揉揉自己的脖子,呸,我才不管它世界末日还是宇宙毁灭呢,加个微信不行哦?等会儿呀,你要去哪里?
莫世光自顾自地走到马路边,扶起自己的机车,骑上去,他说,别跟着我。
小帅哥带我一程好不啦?女孩说,我朋友在抢银行,我也想去。
哪个银行?
一桥对面那个,我打出租打了快半小时都没打到,还差点被砍,好吓人。刚那一堆车祸你看到没,好刺激好好玩。
莫世光想了一会儿,说你等等。然后给他妈打了个电话,他妈说没事,我在办公室呢,你爸也在,发生了什么?哦,没事,我不出去,你也要小心。他又打给莫世艾,莫世艾那边很吵,莫世光问她,你干嘛呢?世界末日了你还在哪玩呢?
莫世艾说,我在唱歌,你要来吗?
他说,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所有人都疯了,全是变态杀人狂,你赶紧躲起来。
你说什么?你大点声。
我说你在哪,我来找你。
还是我来找你吧,我不想唱了,他们不好玩。
可以,你到一小那个十字路口等我。
莫世光载着电饭煲女孩,一路飞驰。
大马路和建筑物淌满血,一些人在杀一些人,把他们推下河推出窗推出天台,用电钻钻入他们的眼耳口鼻或者其它的部位,用硫酸泼到他们脸上,剪掉他们的舌头,剖开胸膛,剥皮,注入水银,把他们钉在柱子上,像耶稣那样,钉成十字,然后放上一把火等等诸如此类,所有匪夷所思的杀人事件在这里全能找到。一些人专门捡拾新鲜的尸体,肢解他们,然后洗干净烹饪成菜肴,挂上招牌,元刺第一人肉餐厅。
杀戮与被杀戮在此刻正激烈地上演。
一些人在做一些只在梦里做过的事,向心上人告白,纹身,把头□□成五颜六色,穿着古装、动画里的服装一起逛街散步,穿上高跟鞋裙子化一个完整的妆假装自己是女孩子,或是买下所有巧克力鲜花分发给看得顺眼的人,印刷自己的书摆在街口大声叫卖,在广场举办自己的个人演唱会,即使台下毫无一人。
一些人躲在暗处用相机拍下所有,发朋友圈发微博发□□空间发豆瓣天涯推特脸书,发所有可以发的社交网站。网络上议论纷纷,讨论得热火朝天,有人说,好想去现场;有人说,我的天哪,这么神奇一定是哪个团队在炒作吧;还有人义愤填膺,警察呢,政府呢,都干什么吃的?都成这样了,还他妈发微博?发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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