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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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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是何人主张?”这几日都无人为她诊脉,可服用的药却如此贴合伤势,就是宫中的太医,也未必有这等医术。濮阳走了两步,不由好奇发问。
婢子回道:“是我家郎君为小娘子诊断,郎君医术高明,小娘子尽可放心。”
是他。婢子对她家郎君推崇备至,然濮阳在此处养伤多日,这位郎君却始终不曾露面。纵使只在他家做客,不当面拜会主人家已是失礼,更何况,她受人救命之恩。濮阳想了想,便道:“前几日不能行走,不好烦扰,眼下我可行走,不知尊主在何处,我欲拜见,当面致谢。”
婢子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有此问,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道:“容婢子搀扶前行。”
在室中无所觉,出了门,便知这确实是在山中,两旁巍巍峭壁,四周绿树成荫,不时有飞鸟过境,传来幽鸣,端的是清静悠闲。
此处是一草庐,占地却不小,婢子扶着濮阳,绕过草庐,来到后面,便看到一片茂密竹林。
“郎君就在林中。”婢子说道。
季春时节,绿竹猗猗,风吹动竹叶,传来沙沙的声响,濮阳静立片刻,便示意婢子搀扶她往里走去。
地上铺满了落叶,积成一层,脚踏上去,触觉松软。濮阳一步步走进去,没有多久,就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他背对着这边,坐在轮椅上,一袭青袍,身姿挺立,整个人浸润在一股如水般沉静的气度之中。
濮阳一看到那驾轮椅,便倏然停住了脚步。
第4章
在十二年后的京师,轮椅已不单单只是轮椅了,而是化作了一种象征。象征风华,象征才学,象征贤达,象征淡泊名利。
这十二年间,诸王相争,愈演愈烈,朝中诸公,大半各有所向,择一皇子而拥之。而卫秀却偏偏选了彼时默默无闻的皇长孙,将他一手扶上皇位,问鼎九五。他有颠覆风云之能,时人莫有疑者。然而,更出人意料的是,有这等大功,他却始终不曾入朝。萧德文曾三度下诏,欲筑高台,拜卫秀为相,三道诏书,都被原封不动地封起来,送回宫中。
三诏三辞,世人皆以为卫秀淡泊名利,然而朝堂中人却知不是如此。他若当真淡泊名利,只在庙堂之外逍遥自在便是,何须搅入这夺位之中,还施展大才,扶持毫无优势的皇长孙?
那时大臣们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不少人皆以为他是以自己腿脚不好,不能行走而自卑,不愿现与人前,故而,他纵有什么计谋,也多半直接呈献萧德文,而非在庙堂上,当众提出。可濮阳知道,并非如此,他那般心志坚毅之人,是不会因身上的缺陷便看低自己的。
清风习习,竹叶潇潇,一株株青竹遍植山林,修长挺拔的枝杆,四季常青。
竹林清幽,那坐与轮椅上的人仿佛与这竹林融为了一体,潇潇如月,濯濯如柳。
濮阳停步在原地,握紧了婢子搀扶她的手。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仍是一眼就认出卫秀来了。她使人京里京外苦寻半月无果,却不知,他就在此地,安然隐逸。
卫秀似乎还不知有客来,他坐在那,静静地看着他身前的仆役执一锄头掘土。
清风吹拂,将濮阳唤醒,她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忙理了理心绪,手劲松开,对着手上吃疼、不解地看向她的婢子微微一笑,而后继续前行。
她缓步过去,木屐踏在竹叶上,带起轻微的声响,卫秀听到了,转过头来,像是早知来者何人,他无丝毫意外,待到濮阳走到近处,方不疾不徐道:“奈何足下有伤,不然,便可尝尝这美酒了。”
仆役专注掘土,终于从土中起出一坛子酒来,他放下锄头,将酒奉于郎君。
卫秀接过坛子,将封泥拍了去,然后启开封口,一阵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一杯酒而已,喝与不喝有何差别?濮阳原做这般想,然眼下忽闻美酒清香,她竟也遗憾起来。卫秀善酿酒,前世萧德文登基后,不少世族皆以得他一坛亲手酿就的美酒为荣,可她却从不曾尝过。
得了酒,卫秀便将酒抱在怀里,仆役推着他往回走。他们速度不快,恰好与濮阳的步速不相上下。濮阳让婢子搀着,走在轮椅旁,一面走,一面思索。
宫廷之人,最擅演戏。于卫秀而言,他们是初次见面,濮阳自然不会漏出端倪。她便称他为先生:“确实可惜,可我总有好的一日,先生不妨告与姓名,待我伤好,再来叨扰。”
问姓名,是为拉近距离。前世交恶是情势所趋,如今重生了,又知卫秀有大才,濮阳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必得设法得到他才行。
那酒坛刚从底下起出,坛身还附着泥土,卫秀丝毫不以为意,怀抱着酒坛,分明不是什么高雅的动作,却叫他做得坦荡风流。闻濮阳相问,他淡淡一笑道:“敝姓卫,名秀,字仲濛。”
举止随性,言辞坦荡,一派名士风范。濮阳上一世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人就是他,细数时日,他们其实只有大半月不见,但眼下细细观察,竟有一种穿越了重重岁月的沧桑感,这是年轻了十二岁的卫秀,他已风采初具,却因年岁尚浅,要秀雅得多。
既然年轻秀雅的多,应当……也易糊弄些吧?濮阳暗暗想道。
竹林与草庐不远,若是寻常,走上片刻也就到了,奈何濮阳有伤在身,走不得太快,稍稍扯动,又疼得厉害,短短几步,竟走了一刻。
卫秀也不急,与她一般慢慢行进。
到草庐,他看了看濮阳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便引她去了书斋,指着满屋书籍道:“山中寂寥,足下若觉苦闷,可来此处读书。”
书籍是难得之物,传播之道十分闭塞,只靠借阅手抄。世家得一孤本,便是千金不易,只与家中子弟学习。若是平民,终其一生都不知书本长什么样的,也大有人在。
濮阳扶着婢子的手,走近了细观,那书柜中一本本整齐叠放,有一些还是竹简,一卷一卷,摆放得齐整有序,光从这纤尘不染、一丝不苟的放置便可看出主人必是爱书之人。
她转头看向卫秀,笑道:“先生慷慨,我先就此谢过。”
卫秀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令人推着他走了。
濮阳看得出来,他是在与她维持疏离,待她伤好,便送她走,之后便再无交集了。若非与他打过交道,她必会以为这是山中隐士,不喜人搅扰。
她看着卫秀走远,回头环视这满室书籍,而后将手边的书册取出,这是一篇经义,论天下将以何为终。
天下三分已有八十年,这八十年来三国间纷争不断,战乱不休,却始终未分高下,到十八年前,北方出现内乱,今上篡位,魏代周而立,其他两国国内也各有纷乱,三国间的征战便少了,直到而今,竟仿佛天下裂土成三,君主们就此算了,无人再想一统九州了。
这篇经义持的就是这一观点。眼下许多人,乃至朝中大臣皆以为如此。这篇经义用语犀利,文风倜傥,其所论述之事,更是主流之声,算得上佳作。
腐朽。濮阳心道,读完全篇,又见末处有一行小字注释,那行小字只有三字,写着:“归于一。”
这书是卫秀的,上面注释自然也出自卫秀之手。
又见手中这篇经义纸张簇新,再对比边上其他书册或纸张泛黄,或边角毛糙,常被人翻阅,她手中的这一篇应当是只看过一回,就被束之高阁了。
再看了眼末尾“归于一”三字,卫秀的观点与写这篇经义的人的观点截然相反,他认为,天下三分最终必然归于一处。
濮阳浅笑起来,不想在这天下大势上,她竟与卫秀,所见略同。
她偏过头想了想,把经义放回原处,照着它本来的样子,齐整放置,而后,便扶着婢子的手回去了。
隔日,她又至书斋,翻了几本,看的却不是书中原有的内容,而是主人的注释。她身上有伤,坐不久,只草草翻了几本。但见微知著,看过几段,便足以使她从细微处了解卫秀了。
但凡明君多半惜才。
本朝建国至今不过十八载。皇帝萧懿原是前朝的魏王,后待时机成熟,篡位自立,贬前朝天子为汝阴王,软禁京中。萧懿以臣逐君得来的皇位,名声便不好,天下间有一些贤人不愿为他效力,或隐居山林,或终日纵酒,不与朝堂往来。萧懿能得皇位,固然有父兄经营,更是他本人心机深沉,擅于忍耐。这些名士不愿为他效力,他不但不怪罪,反倒礼敬有加,三番四次,下诏征辟。长此以往,便搏一个宽容大度的声名。
皇帝能忍耐至此,放任那几个对新朝不满不肯出仕的贞士,是为搏个宽厚的好名声,更因那几个着实大才,他存了一线希望,终有一日,要收拢他们。换一个无能之辈,敢当众大放厥词,皇帝就算碍着名声不当场诛杀,也有的是办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诸王公主之中,濮阳最似皇帝,皇帝也因她懂事聪明,爱宠着她,多年耳濡目染,濮阳行事越来越似皇帝,皇帝也越来越看重她,常拿一些朝政与她讨论。濮阳天资出众,皇帝每与她言,她必有反馈,但凡评论,也必言之有物。皇帝曾当众感慨:“吾有诸子,不及一女。”
上一世时,濮阳极是不服她那几位王兄。她幼时与诸位兄长一同进学,每日只见二郎犯蠢,三郎假笑,四郎遇事必走避,六郎唯恐天下不乱的帮着三郎搅局,当真是无趣极了。等到大了,离了崇文馆,进入朝堂,他们仍是这幅德行,竟无半点进益。
这般知根知底的,想让濮阳服他们,也真是难。
纵是如此,濮阳也知,总有一日,她要对这些兄长中的某一人跪拜称臣,哪怕她瞧不上他,碍着君臣大义,她也只能臣服。
这一认知,常令她迷惘,她本心中是不甘如此的。只是她那时尚年幼,对前程懵懂得很,只知比皇帝更为惜才,欲得贤士辅佐,助她周旋出一隅之地,待到来日皇帝百年,也使她不必任人摆布。
她也确实做到了,阿爹去后,她权倾朝野,新帝亦不得不避她锋芒。可她,仍是死了。
她选错了路,再多心血也是枉然。但濮阳素来不是灰心之人,既走错了路,再择一条新道便是了。然而,新路又岂是好走的,她需有人辅佐。
这便是为何卫秀与她龃龉甚深,她却能容得下他,还极力欲招揽他。濮阳装作不经意地与婢子闲话。前世卫秀虽炙手可热,却无人知晓他是从何而来,家在何处。
“吾观卫先生将将及冠之年,他在此处隐居,已有几载?”
那婢子并未隐瞒,回道:“郎君去年加冠,他在此处,已有六载。”
“他家中可有旁人?独居在此,父母家人便不忧心?”
婢子抿嘴一笑:“婢子去岁方来,郎君私事,并不清楚。”
濮阳抬首瞧她一眼,也不再问。
住了几天,便知此处人并不多,除却卫秀,只两名仆役,三名婢子而已,与坐拥奴婢数百的濮阳而言,这几人,着实不多。她生于宫廷,长于宫廷,出入有华盖,起居有侍从,衣锦绣,食珍馐,前后两世,第一次在简陋的草庐中居住,一住还是数日。
但她并不觉得此处有什么不好,虽不及她居住的宫殿奢华,却干净雅致,所需之物,就没有缺过。她来时穿的衣衫被鲜血污了,在昏迷之时就换下了,眼下穿的是新衫,虽不华贵,却很舒适。卫秀不常露面,却也周至,不曾怠慢她。
婢女见她不再问了,便将她方才带来的布囊打开,恭敬道:“衣物钗环皆是小娘子来时穿戴,郎君令婢子交还,您看看可缺了什么。”
濮阳只扫了一眼,衣衫是浅蓝的,簪子等皆是铜制,确实是她昏迷前穿戴的,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然片刻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朝布囊看去,只见钗环中有一对耳环,是金制的,上面,还嵌了明珠。
“这些,卫先生都看过了?”她转头看向婢子,问道。
“都看过了。”婢子回道。
濮阳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自数百年前,便有人制定了礼乐。后礼乐完善,这天下是等级分明的,什么人能用什么,穿什么,乃至走哪条路,都是有明文规定,金子饰物是皇家专用的,原为皇帝直系的宗藩可以,有大功得皇帝特许的也可以,旁人若用,便是僭越,为人发觉,是要问罪的。
故而,衣饰,也是身份的象征。
卫秀,有识之士。他不会不知道。
以他之见微知著,多半已看穿她的身份了,纵不全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你路上拣个伤者,就不怕有人设计害你?
高士:嗯。
公主:你就对我这样放心。
高士:嗯。
公主: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高士掀了掀眼皮:我早就知道了。
公主:…(⊙_⊙;)…
第5章
既然知道她身份,却还一直避而不见,分明是不为所动的样子。若非知晓他最终入世,濮阳便要以为他果真是一位不慕浮华、淡泊名利的隐士了。
她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公主。五岁那年,母后故去,君父怜她年幼,又恐宫人懈怠,照顾不好她,便将她从皇后居住的正阳殿接到与宣室殿只一墙之隔的含光殿来居住,便于就近照看。岁月漫漫十数载,她的为人处世,皆受圣上影响,性子亦与圣上越长越像,诸皇子皇女之中,圣上亦最疼她。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圣上不止一次与她讨论朝政,但凡她有所谏,圣上必放在心上。许多事,赵王、晋王这两位眼下最势大的皇子办不成,但她,就能办成。
故此,京中还有不少人寻思着走她的门路,只可惜她还未出嫁,住在深宫之中,平日也甚少与大臣接触,这才使人不得不望而却步。
以卫秀之缜密,知晓自己救了一位公主,必会去查这究竟是哪一位公主。她遇刺,下落不明,圣上定然大怒,定会派人彻查,寻找她的下落,濮阳公主遇刺之事,想必已不是一个秘密。卫秀要查到她的身份,并非难事。
知晓她便是最得圣上宠爱的公主,竟还能若无其事。濮阳不禁疑惑起来,卫秀便不曾想过借她的身份行事?有她引荐,不论他欲投入谁的门下,都会备受重用,便是想得个官做,都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上一世,卫秀三诏三辞,连宰相都不肯做,濮阳蹙了蹙眉,默默地将“想得个官做……”划去。
还是,卫秀在等候时机?又或他眼下心性平和,尚未想过入世?之后数年,将会发生一些契机,促使他不得不出山,辅佐皇长孙?
也不对。那一室书籍,与书中大有格局的注释,已然泄露他的心志,若非心系天下,又何必观摩天下大事?他身在山中,心却在尘俗。
心在尘俗之人,见她竟能岿然不动,这却是为何?
总不会是他早已相中皇长孙,在等他长大成人?
濮阳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人对自己参透不了的事物,总会添上几分好奇。况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濮阳要收拢卫秀,自得对他多些了解。
婢子送来的衣衫就在不远处的案上整齐叠放,濮阳略一思索,便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既猜不透,不妨去试探一二。
隐居之人,平日无事,不过读书弹琴,与人清谈罢了,若有喜好,则专注所爱,或著书,或谱曲,还有开山收徒的,不一而足。卫秀也有爱好,他喜欢酿酒。
濮阳来时,他正将一坛刚酿就的美酒埋与土中。
濮阳想到先前从竹林中起出的那坛竹叶青,笑着道:“先生想是爱酒之人?”
“称不上爱。”卫秀道。婢子捧了水来,他洗了手,又以巾擦拭。
称不上爱,那是什么?濮阳等他说下去,他却闭口不言了。
边上有坐榻,卫秀请她坐下,又令人奉上一盏甘酪。
甘酪香甜,濮阳抿了一口,觉着味道不坏,卫秀坐在轮椅上,手中端一盏茶,略略饮上一口,便将茶盏捧在手心。
“这几日伤势如何?”
“先生医术高明,我已好了大半了。”濮阳笑着回答,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身上中了两刀,一在腹上,一在背上,刀口都不浅,能好得这样快,卫先生的医术是功不可没的。
卫秀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修长的凤目会稍稍弯起,温雅洒脱得很。
看了看濮阳的脸色,他道:“足下若是方便,不妨让我诊一诊脉。”
她的伤本就是他看的,濮阳自是不介意的,当下便探出手去。卫秀将手中的茶盏置于一旁案上,右手搭上濮阳的手腕。
他诊脉的时候,微微低着头,神色凝重。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狭长,斜飞入鬓,鼻若悬胆,瘦削挺直,嘴唇是鲜红的,鲜嫩湿润。濮阳看着他,觉得这人长得真是好看,到了官场上,不说其他,单是这长相,也能助他平步青云。目光再下移,便看到他不良于行的双腿。若没有双腿的缺憾,卫秀真可谓完人了。濮阳忍不住盯着他的双腿看了片刻,待挪开,却看到卫秀含着一丝笑意的双眸。
偷觑他人伤痛之处,着实失礼,濮阳轻咳一声,正欲开口,便见卫秀收回了手,道:“伤势已缓,药方当改一改了,此事某自会安排,足下但放心就是。”
濮阳一听,便将方才的失礼暂且放下,顺着这话说了起来:“受先生大恩,又在此叨扰多日,余感激不尽。先生但凡有所需,自当倾力相助。”
濮阳说罢,便带上一抹温婉的笑意,目光也十分柔和,望向卫秀。
卫秀一笑:“我不缺什么,好意心领了。”
濮阳眸光凝滞,却丝毫没有漏出端倪来,仍然是感激的语气:“我也愿先生一世无灾无祸,可人生总是难以平顺的。先生施与我的是救命之恩,若不报,我心难安。先生不妨答允了,待来日有所需时,再来寻我不迟。”
她言辞恳切,分明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卫秀望向她,笑了笑,诚恳道:“也好,便依你所言。”
濮阳已忍不住要扶额。
答应是答应了,却连她究竟是何人都不问,将来有需要的时候,打算上哪儿去找她?根本只是敷衍而已。
上一世,濮阳就看不透卫秀在想什么,他献与萧德文之策,皆是上策,总能出奇制胜,使人防不胜防。可先帝弃世,本该将诸王留在京师,便于就近处置,他却建议萧德文放诸王出镇。诸王争了二十余年,最终却被侄子得了皇位,就算一时被压制,不能反抗,但哪个心中是真服的?放出去,岂不是留下大患?濮阳曾就此多次上疏,偏生萧德文就是爱听卫秀的。濮阳实在想不通卫秀出的什么昏招。
今世又是如此,分明该把握时机,借救命之恩,与她相识,哪怕此时他还不愿出山,只当结个善缘,对将来行事,也是大有裨益,可他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心思深沉,虚实难测。
年轻了十二岁,却仍是不好对付。还不如不年轻呢。濮阳怨念颇深。偏生她还得把握分寸,不能显得与卫秀太熟了,许多话都说不得。
濮阳去了一趟,铩羽而归。
宫中必已大乱,阿爹没有她的消息,必寝食难安,她留不得太久,回去前,需得在卫秀这里留下一个由头,也好下次再来。
还有她的身份,最好说出来,卫秀知道是一回事,她自己坦露,便会显得她对他信任、坦诚,她是想要招揽他,使他入她门下为谋士,如此,便得大度一些,以免彼此存嫌隙。
伤口还在作痛,因方才走动,痛意更甚,濮阳躺下了,不再多动。若不撕裂,按照这几日的速度愈合,最多三日,她便能下山了。
下山前,得派人入京,带仪驾侍卫来迎,否则,凭她一人,若再遇刺客,便得再入险境。
想到此处,濮阳眼睛一亮。她眼下哪有什么人能差遣?只能求助卫秀,借他仆役一用。既然要借他仆役送信,自得说明送往何处,又是给谁,如此一来,便能说出身份。
坦白身份之后,相互了解便更多了一层,言谈间,自然也就能更深入一些。
濮阳想得极好,只等身上的痛意缓一缓便要起来。
正是傍晚,天边晚霞如火,草庐中炊烟袅袅,是仆役在准备晚膳。
此处仆役不多,那婢子也不常日侍奉濮阳一人,只在送药或送膳食时出现,平时还有旁的活计要忙。
濮阳独自走在回廊下,思索着过会儿如何言说。
她前世也招揽了不少贤士,知晓该如何用语方为恰当。但在卫秀身上,她又不那么确定起来。
为免扯到伤口,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不快,原处看来,便似濮阳缓缓踱步,悠然闲适。
草庐虽比一般草庐大一些,多了几间屋舍,布局亦精巧了许多,但终究只一草庐。走不得多久便要到了。
濮阳走到拐角处,便见跟随在卫秀身旁的那名侍女在卫秀门外,似是里面说了什么,她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而后略显警惕地左右看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濮阳见她走前,似是在防备什么,不由好奇,略一思忖,便走了过去。
卫秀的房门关着,却是轻掩,留出了一条缝隙,濮阳想了一想,透过那道门缝看了进去。
这一看,她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震惊):你竟然是女子?
高士(微愠):你已亲眼见过,何必再来多问。
公主:(~ ̄▽ ̄~)要摸摸才能确定~~~~
高士:………………你走
第6章
室中泛着淡淡的水汽,卫秀刚沐浴完,湿淋淋的青丝仿佛泛着水雾,披散在背后。她裹着一身雪白的单衣,衣衫为发上的水濡湿,贴在了身上。她腿脚不便,扶着墙,去取干的巾帕,欲将头发擦干,巾帕放置得有些远,她微微探身,松散的衣衫滑落,露出里面细腻如凝脂的肌肤,白皙得如冬日的初雪,纤尘不染。
水珠顺着发梢留下,滴落在她形状优美的锁骨上,肌肤滑腻,水珠就似娇柔不堪的小娘子,不一会儿,就滑落到更深处,那更深处沾了水,就似初春融化的雪峰,湿湿的,兴许,还有玉一般的温润触觉,白色的衣衫沾水有些透,贴在肌肤上,峰顶的茱萸若隐若现,濮阳几乎能想见那茱萸是娇羞的粉嫩。
濮阳睁大眼睛不依不舍地看着,门缝儿确实小了些,她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这样的卫秀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向来是温雅俊秀的,如春之柳,如秋之月,栖逸放达,超然物外。而此时的卫秀……
濮阳的目光胶在她衣衫半掩的胸口,若隐若现,最为诱人,曾倾倒京城的璧人不好好穿衣服的时候,竟是如此勾人心魄,与那温润如玉的形象全然不同。濮阳屏着呼吸,目光稍稍上移,便看到卫秀似玉雕琢的下巴,再往上是湿润嫣红的双唇,再上,是挺翘鼻子,是狭长的凤眸。
不同于衣衫不整的魅惑,她的神色极为宁静镇定,嘴唇微微抿着,双眸微垂,将巾帕拿到,她双腿不便,撑着站立还算勉强,若是再移动,便是难上加难。但再难,她也没有手忙脚乱,一丝不紊地按照步骤来,似是发觉了自己衣衫不整,她捋了捋衫,将衣带系上。
一半是勾人,一半是禁欲,两相融合,便是更为动人心魄的美。
濮阳也不知自己是震惊十二年后名动京师的卫郎竟是一名女子,还是纯粹被眼前的美景所惊艳,她站在原地,透过那一丝窄窄的门缝,失魂落魄地看着,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濮阳惊醒。
必是方才那侍女回来了,濮阳连忙欲走,便发现身后无可躲处,她身上有伤走不快,若强行躲避,必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她忙往脚步声相反的方向快速走出几步,然后转身,做出刚往这边走来的样子。
这一切刚做好,那侍女便出现了,濮阳乍然见她,对她微一颔首。
侍女手中提着一桶热水,见濮阳略显惊讶道:“贵客可是来寻我家郎君?”
濮阳此时与卫秀房舍的门前有五步之差,旁人看来,便像她刚走到此处。闻侍女有问,她笑答道:“正是,先生可在房中?”
侍女快步走到门前,将桶放下,低身朝濮阳福了一福,恭敬道:“着实不巧,郎君眼下正不得空,贵客有事,容婢子代为转告。”
濮阳当然知道卫秀不得空,她还知道她为何不得空。濮阳十分纯良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道:“既不得空,我晚些再来便是。”
她说罢,不由自主地朝那道十分可亲的门缝看了一眼,便自然地转身走了。
走过拐角处,她停下了步子,又靠着柱子的遮掩,回头看去。
只见那侍女并未立即入门,她在外等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方对着门施了一礼,提起水,走了进去。
应当里面穿好衣裳了。濮阳暗道。
一路走回客居之所,天渐暗了下来。山中总比山下冷一些,白日间感觉不出多少,入了夜便十分明显。一阵阵阴冷的山风吹来,叫人直打寒颤。
窗开着,正是迎风,濮阳被山风一浸,思绪也跟着清明了起来。
倾倒京师的卫郎,善于谋略、从未失手的卫仲濛竟然是一名女子?这着实太过惊人。濮阳闭上眼,脑海中就能浮现那道坐与轮椅上的身影,身有缺陷,性情却无比坚韧,那双不能行走的双腿仿佛从不是阻碍,她坐在轮椅上,谈笑风生,计策百出,从无窘迫之时。她厌烦她帮萧德文对付她,却一直钦佩她的才华。
这样的人,竟然是女子。谁能想到卫秀居然是一名女子。
濮阳叹了口气,仍然有些转不过来。
婢子送了晚膳来。山中清贫,所用之物自然比不上她平日里华贵奢侈,但卫秀对她并无怠慢,每一餐都有果蔬鱼肉,每日还令厨下炖了药膳来与她补身,好让她的伤痊愈得快一些。如此看来,与一萍水相逢之人而言,卫秀着实是尽心了。
一直以来的认知受到了冲击,濮阳许久都没缓过来。直到晚膳后,濮阳突然醒悟,卫秀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她要的是她的才华,又不是旁的,是女子更好,她就抓住了她的一道把柄,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
这么一想,濮阳顿时振奋起来。
白日去寻卫秀,是要向她借一仆役去传信入京,此事还没办成,濮阳看了看天色,已经黑透了,无数星子在空中,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好看。
今日来回走动,又发现这一惊天秘密,濮阳已是累急,再勉力拖着身子,难保伤势反复,想了一想,她便歇下了。
养精蓄锐,待明日再去见卫秀。
山中岁月悠然,每日看看云卷云舒,哪怕是养伤,也焦躁不起来。隔日一早,濮阳便去寻卫秀。
这几日住下来,濮阳也知卫秀晨起,喜欢读书。她去往书斋,果见卫秀就在那里。
她捧着一卷书,坐与窗下,正专注看着。青丝一丝不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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