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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逼良为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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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成秀先是讶然,出了宫又豁然开朗:慈寿庵与报国寺不过一墙之隔,皇帝办完了正经事,正好去寻顾小娘子嘛!不意皇帝仿佛当真志不在此,进报国寺上了香,又与方丈了闲谈起先帝与哀皇帝旧事,眼见这边皇帝与了闲相谈甚欢,那边许欢催促不迭,崔成秀又略等了等,见皇帝果然没有起身的意思,才怏怏随许欢出门,一头走一头疑惑:难道自己这一注竟然压错了?”
    皇帝与方丈又论了一回茶艺,起身出了客房。崔三顺随在皇帝身后,见皇帝脚步不停地向后院走,略一停步,便向西边那堵矮墙走去,吓得筋骨酥软,抢先几步,拦在皇帝前面叩头道:“十一娘子,要去慈寿庵自西角门出去便是,何必这样行险?”
    皇帝并不理会他,打量了眼前的矮墙一会儿,解下扇子丢给崔三顺,将袍角掖在腰带里。
    “小——十一娘子,”崔三顺惊慌失措,“家里老夫人和师傅知道了,要扒了小的的皮。”
    “低声!我和你悄悄过去,与她们坐一坐就回来,不会有人察觉。”皇帝转过脸来瞥了他一眼,“倘若你存心多嘴,不必等人扒你的皮,我先要你的脑袋。”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崔三顺哭丧着脸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低声求饶:“摔了小爷,小的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求小爷体恤,西角门那里——”
    皇帝微微冷笑:“我从西角门出去,不必你开口,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他见崔三顺更是惊慌,止住他那些表忠心的陈辞,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罪过,不过是想讨我的欢喜罢了——你是等在这里,还是与我一同过去?”
    崔三顺横了横心,仰着脸盯着矮墙估算了一下,自地上爬起来,向着皇帝道:“小的惶恐,先去探探路。”说着自院角搬了块石头,踩着石头向矮墙内望了望,双手撑墙,一长身上了墙头,因那墙不甚高,便一跃而下。,庵里甚是寂静,落地的声音传得甚远,崔三顺四处打量,见无人过来暗道一声侥幸,向着另一边道:“此处无人,小的在这里候着。”
    他话音方落,皇帝已长身上了墙头,一样一跃而下,只是还不及站稳,顾沅三人已经一人提着一根竹竿绕过庵堂,出现在两人面前。
    “呵呵,几位小娘子安好?这个——”眼见最前面的许汐瞪圆了眼睛惊诧万分,崔三顺干笑数声,还在搜肠刮肚,皇帝已经转过脸来呵斥他,“我那柄扇子可寻到了?这么久不回去,在这里偷懒么!”
    “小的怎么敢偷懒?只是小的笨极了,眼睛也不好使,在地上寻了好久,没成想挂在了树边上。”崔三顺恍然大悟地将手里的扇子连套一起呈给皇帝,心里头是一径的佩服,要不师傅平日里总是念叨小爷英明呢,心思就是比常人细三分,就连翻个墙,也能先把借口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长得好的人就有这样一等好处:无论什么样的话,漂亮人说出来的,总比旁人显得似乎更入耳些。皇帝生得好,加上自小儿嬷嬷教习教出来的好容止,就是睁眼说瞎话也似乎比旁人多了那么几分理直气壮。
    眼见皇帝与崔三顺一唱一和煞有介事,顾沅几人反倒自己莫名凭空生了些尴尬出来,将竹竿顺手倚在墙边:“十一娘子一向可好?如何会来了这里?”
    皇帝掸掸衣襟,依旧镇定自若,指了指背后一墙之隔的藏经楼:“我在楼上读经,一时兴起,在窗口拿扇子扑白雀儿,一时失手掉下来,在后院里遍寻不着,竟乘风掉在了这里。几位在这里可住得惯?”
    “蒙娘子们古道热肠,仗义援手,我等感恩不尽。”顾沅等人道了谢,又请皇帝入房说话。
    几人闻声仓促出来,并没来得及收拾,正房大案上文稿东一处西一处的撂着,许汐见皇帝注目案上微微蹙眉,也有些不好意思,忙上前整理:“我和阿清正在评论昔年旧作,见笑,见笑。”
    “不妨事。我和家里先生们读书的时候,案上也经常是这么样。”皇帝自案上拿起一份未抄完的时文集子,向着顾沅道,“以你之才,正该自己拟了题来练手,怎么还学那些人寻章摘句临时抱佛脚?”
    “不是习文。”顾沅摇了摇头,“这是替书坊里人抄了卖的。”
    皇帝却并不似旁人般说些专心大比莫要因小失大的话头,放下书稿,转身进了东间,打量了一圈房中陈设,立在榻前,又回顾顾沅道:“你就睡在这里?”
    三人家境都不甚好,行李也都简薄,顾沅榻上只有一床薄夹被,已经洗得泛白,整整齐齐放在床头,甚是醒目。顾沅见皇帝眉蹙得更紧,以为皇帝见了房内陈设嫌弃,因知道许多富家子弟不识稼墙艰难,也不以为冒犯,只大大方方一笑:“寒家粗陋,十一娘见笑。”
    皇帝依旧是不说话,出来到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份文稿看,却不再开口。她贸贸然登堂入室,其实是件极失礼的事,又这样一语不发,在旁人看来,厌弃之情简直是溢于言表,着实让人尴尬。一时房内冷了场,许汐咬了咬唇,低声向顾沅道:“我去帮李姐姐备茶。”说着朝皇帝告了一声罪,见皇帝依旧视若无睹,涨红了脸,又看了顾沅一眼,忍着气出了门。
    顾沅心里暗自摇头,面上却是丝毫不露,见皇帝似乎并没有叙话的意思,便也微微一笑,归座提笔,重新开始抄书,半晌忽听皇帝道:“我刚刚未请擅入娘子卧房,可是失礼了?”
    顾沅哑然,抬头见皇帝注目自己,神色甚是正经,并不似是出言讽刺,便道:“十一娘是我等恩人,也不算冒犯。”
    皇帝因崔成秀一番话,早存了先入为主的念头,一进门就觉得几案桌椅破旧得刺眼,进卧房看了顾沅的铺盖更觉得心里莫名的难受,出来方想起自己这样举动,于臣子们府邸探病时是君恩深重关切备至,于常人看来恐怕有些失礼,此刻听出顾沅的言外之意,心里头懊恼之极,脸上却不动声色,又道:“顾娘子抄这样一本集子,要多少银钱?”
    顾沅心里叹息更深,面上依旧大大方方道:“三百文。”
    皇帝果然又蹙起眉来,想了想道:“家母素来好佛,我想请顾娘子为家母抄经一部供奉佛前,不知顾小娘子何时有空?”
    顾沅心底苦笑,低头想了想道:“小娘子与我等有恩,怎么倒说这样见外的话?不知令堂平日里读哪一部经文,须用何等纸墨,要几时供奉?这里是庵堂,经书是极便利的,小娘子尽管吩咐——只有一样,”她看着皇帝微微一笑,“倘若小娘子要给润笔谢礼,顾沅便不敢从命了。”
    天子金口玉言,但凡皇帝开口,无论赏赐厚薄,臣工们或诚惶诚恐,或感恩戴德,或故作淡然,千人千相,却也能总归成一句话——没有敢不收的。皇帝头一回被拒绝,懊恼之余更多了几分无措,幸好自幼养成习惯,心底越急,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又仔细想了想,劝道:“你这样人才,日后自有飞黄腾达的时候,我不过是想先结个善缘,并无轻视之意,何必这样自苦?”
    “十一娘是人中龙凤,又与我等有恩,按理不该推辞。“顾沅依旧摇头,“但我等书生,但求安身立命问心无愧,不饥寒足矣,却不敢受非分之福。”
    “非分之福?”皇帝不以为然,“京中官眷不如顾娘子者多矣,日日高枕得卧,厚味得尝,岂不个个都得愧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顾沅道,“我等承十一娘好意,住在这等好地方,已经比家里住得还好些,倘若再惯了被人照拂,一朝落第回乡——”
    “你怎么会落第?”皇帝见她冥顽不灵,自己又不能久待,语气也焦躁起来,“这一科必中的!”
    “十一娘难道会相面卜卦?”顾沅见她认真之至,显然是真心为自己担忧,只觉得眼前板着脸的少女可爱之极,她做惯了姐姐的人,一时也忘了分寸,伸手在皇帝臂上轻抚两下,道,“圣贤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而己。我不敏不慎,但自问前两句却还做得到。十一娘也不是那般以衣食识人之辈,你我以论文相识,何必学那些俗人的花样?”
    皇帝垂下睫毛,却不说话。
    她与遂王不同,先遂王好文好热闹好编书,府内养了许多饱学之士,遂王家学渊源,自然生成文采风流;皇帝从启蒙起就被先帝有意往军政国务上栽培,即了位日讲翰林们怕养出皇帝玩物丧志的毛病,防微杜渐之下,诗文书画都只泛泛而言,只在国计民生上狠下功夫,皇帝心无旁骛地学习如何打理江山,对奏章头头是道,于文章上却着实有限。
    她当日进小茶馆与顾沅等人搭话,起初却是因为在门口听了一耳朵李清对朝中众臣的谈论,觉得甚是新鲜有趣,也想探探这些臣子在民间的口碑,不意竟一眼看见了顾沅。她觉得顾沅是说不出来地好,相貌好举止好文章好,在小事上也肯照顾体贴下人,足见心底也好,让她只见了一面便平生出一股没尝过的愉悦滋味,只急着掏心掏肺地把自己能给她的好处一样样摆出来——天子富有四海,要抬举一个人衣食丰足富贵尊荣,岂不是件极容易的事么?但谁知顾沅却一样都不放在心上,看重的只是她不擅长的文章。
    皇帝这一次是真的觉得挫败了,咬着唇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我家里——”她觉得说理由总有推脱诿过之嫌,索性便直截了当,“我其实比不得阿姐,不大会看文章。”
    顾沅讶然。齐朝于取士一道甚是看重,除了文举、武试、鸾仪科,对宗室及功臣子弟还有专门的承爵考,一样三年一试,于冬至祭庙前举行,凡未过承爵考者,无爵者不准承爵,有爵者降爵,只有兼了朝廷官位者,与其他官员一般京考,不在此列。林家两位小娘子举止没有丝毫铜臭气,对朝中典故知之甚详,林九娘又对文章评点极是精当,她暗地里以为是哪家勋贵千金,谁想这位十一娘看着灵秀,对时文竟是一知半解?
    皇帝见她惊讶,神色愈加狼狈。因担心承平日久,宗亲国戚们被养成酒囊饭袋,历代皇帝在承爵考都甚是严厉,就连她自己这几年也没少下旨敲打,谁承想今日却打了自己的脸呢?她不愿被顾沅看成不成器的纨绔,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道:“我家里先生们教我打理产业,文章却不怎么提起。”
    顾沅见皇帝垂头丧气一脸委屈,想起侯门深似海的老话,只以为是那些深宅争斗的隐事,心里头对皇帝更添了一股怜惜,想了想,便柔声道:“十一娘已经十四,明年十月,想来也是要和我们一样应试的,便是临时抱佛脚,也该把文章拾起来了,若不嫌弃,我便拟几个题目,你带回去写了,回头我与你评点评点如何?”
    这句话一出,日后两人便有了无数来往亲近的借口,皇帝不假思索,朗声应道:“固所愿也。”
    她声气朗朗,分外有一股凛然之意,一时间竟让顾沅也怔了怔。崔三顺端着刚沏好的阳羡茶进门,闻言几乎摔了茶碗——宫里人对皇帝幼年典故几乎是都是熟得不能再熟:昔年先帝观宫内几位皇孙志向,不过一次寻常节气考校,赌物里竟有玉玺!几位年长亲王都心思各异地或极言上谏或故作推脱,唯有五岁的皇帝径直去捧了玺盒跪到先帝面前道:“皇祖母年高,几位阿兄又都各有苦衷,为皇祖母分忧,此元嘉固所愿也!”先帝把皇帝搂在怀里,当即下旨立皇帝为嗣皇孙,从此传为佳话。
    这样一句定下了江山传承的话,按皇帝谨言慎行的性子,是再不会轻言惹人多想的,如今却脱口应了顾沅。崔三顺端着茶盘,见皇帝喜上眉梢,心里头却不住地叫苦,暗道以小爷的脾气,对顾娘子这么样儿的亲近,若是无事也就罢了,万一日后学了太祖皇帝或是北王行径闹起来,太后老娘娘阁臣大人和郑姑奶奶怪罪下来,自己这脑袋还保得住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捉虫/追加皇帝世系表)

悄悄瞥了一眼窗下的日影,崔三顺躬着身子把茶盘呈给皇帝:“小的去前头问过了,这里只有这茶还能入口,顾娘子和十一娘且随意润润嗓子。”
    皇帝喝得惯了,并不以为意。顾沅却觉茶香不似寻常,眼见盏内汤清色浓,叶底匀整,虽然不认识,也知道价值不斐,便放在一边,向着皇帝道:“十一娘今日几时回去?”
    这句话问得正合崔三顺心意,顺势借着话茬劝皇帝:“十一娘子,咱们自打报国寺里出来,也有小半个时辰了,若是那边寻不着咱们——”
    既然有了光明正大长久往来的借口,先前的遮遮掩掩就成了画蛇添足的摆设,皇帝看了崔三顺一眼,只道:“那便让他们来。你去知会一声,就说我在这里。”又继续听顾沅为她讲解时文格式。
    这句话却让崔三顺疑惑起来,他踌躇了一会儿,躬身退了出去,一路走一路琢磨说辞,堪堪到慈寿庵门口,正和急匆匆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满怀火气骂骂咧咧:“你小子眼睛长在——”
    他声音嘎然而止,崔三顺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师傅,我——”
    “好小子!”崔成秀一把把他扯到门边,却并不发火,一张胖脸喜滋滋的,下巴朝庵里点了点,“可是十一娘子在里头?”
    “是。”因皇帝发了话,崔三顺并不隐瞒,把皇帝的话向崔成秀禀了一遍,犹犹豫豫地向着崔成秀道,“师傅,我看咱们娘子对顾娘子可不一般,要是,要是随了那一位脾气,家里头知道了,咱们怕是要活不成了——您是娘子面前老人了,您拿个主意?”
    崔成秀舔了舔嘴唇:“说句不恭的话,要是今天这事儿,搁在爷们身上,那就是十成有了八九成;轮到咱们娘子,”他干笑一声,“小娘子们天生爱亲近,这事儿一时看不清楚。就是有什么,其实也不一定有事儿。”
    他压低声音,“你没听孙得秀那小子提过?先头遂王殿下为了一个女史,和老遂王爷私底下打了多少擂台?也是这么个年纪,黏在一处对那些个侍君看都不看一眼,等年纪再大些,该嫁人嫁人,该纳侍纳侍,说撂开手就撩开手,一点都不费事儿。说白了,女儿心,海底针,咱们小爷再怎么英明,这上头也是一样。你也别着急,横竖小爷待见顾娘子,咱们做奴婢的人,只管侍奉好小爷,其余都不必管——小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最是体贴底下人的,咱们师徒俩只要忠心主子,绝不会吃亏。”说着他盯着崔三顺看了一眼,“要是你小子自己嘴里没把门的,舌头不牢靠,坏了小爷的事——”
    崔三顺被他盯得背后冷森森的,忙又紧着点头:“徒弟一切听师傅的,死也不说出去。”
    崔成秀教训了徒弟一顿,一手挡着眼睛看日头估算了一会儿时辰,打发崔三顺回去给许欢等人报了信,又嘱咐了几句,才朝庵堂里面走,面上平静,内里头却是乐得心花怒放,心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想出人头地,总要有一样两样比旁人出尖儿,宫外臣子们凭文章凭治国本事,至不济的还能凭祖荫,太监却是六亲不靠,凭的只是小意逢迎,博主子们的赏识。按说从这一条上来说,小主子总比老主子容易揣摩些,可皇帝却生就了副四平八稳的淡漠性情,自小就一门心思习文练武治国理政,让崔成秀想巴结也无从着手。
    如今就不一样了,他摸了摸下巴,笑了一声:皇帝眼见是把顾沅揣在心里了,起没起那样心思,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倘若就是纯粹爱惜人才,日后顾沅中了举,有皇帝照拂着,自然飞黄腾达,自己就算是和鸾仪司又结了份善缘;倘若当真起了那样心思,成了事自己日后就是第一功臣,往后日子还错得了吗?
    他越想越得意,脚步越发轻快,先到佛堂恭恭敬敬上了香,在垂目合掌的佛祖前倒身下拜,诚心实意地不住念叨:“佛祖爷爷,小人和您这里有缘分呐!您老人家大慈大悲,保佑顾娘子今科高中,可别落第回了乡——”觉着念叨得差不多了,崔成秀站起来,寻知事姑子慧静布施了香油钱,又千叮万嘱了一番。
    京里头来往参拜的贵人多,慧静自先头崔三顺来寻茶叶便知道遇到了大主顾,此刻自是喜出望外连连应承。
    一应安排好了,崔成秀随小尼姑进了顾沅等人住的院子,正房细竹帘打了起来,他一眼看见顾沅坐在案边低头写字,皇帝却立在一旁正替她磨墨,心里一惊继而一喜,心道果然这顾娘子是大福分的人呐!
    顾沅头也不抬,依旧写得十分认真,倒是皇帝听见脚步声,转过身见是崔成秀,向他道:“再沏两碗茶来。”说着蹙着眉朝桌上茶盏看了一眼。
    崔成秀见桌上两只茶盏一空一满,眼睛转了转顿时会意,不言声躬身退出去,去慧静那里左挑右拣,寻了包中等不出挑的茶叶出来,看着小尼姑烹了茶,又捧了过来,却不先奉与皇帝,向着顾沅道:“顾娘子费神辛苦,且喝了茶歇歇,再写也不迟呐!”
    顾沅本是渴了,心思又全在文章上,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方觉不对,又不好放下,见那茶叶与之前并不相同,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一气饮干,向崔成秀道:“烦劳崔管家了。”
    崔成秀瞥到皇帝目光里透出赞许来,心里对顾沅知情识趣更多了几分好感,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顾娘子是小主人的朋友,就和小主人一般,小人怎么当得起顾娘子这样的话?”说着又低声劝皇帝,“十一娘子,眼下时候不早了,家里头老夫人惦念得紧,咱们起身罢。”
    时候确实也再耽搁不得,皇帝点了头,把顾沅拟好的题目折起来揣在怀里,告辞而出。
    顾沅又抄了一阵书,眼见天色将暮,正奇怪许李两人许久不见踪影,却听院门口说笑声伴着脚步声渐渐临近,许汐与李清两个抱着包裹进门,一见顾沅劈头便道:“阿沅是林府上的西席,如何还在这里?”
    顾沅讶然,不及发问,许汐已经将手里东西堆在案上,一头擦汗一头嘻嘻哈哈,一眼望见桌上茶盏,拿起来一饮而尽,惊讶道:“这是什么茶?我竟从没喝过!”
    “是淮州的阳羡茶。”李清接过茶盏看了看,“我自小在阿舅的茶铺里见过,中等的一两便要七八两银子,这样上等的新茶,只怕翻倍还不止,寻常人家,不要说喝,闻都闻不到呢。”
    “托阿沅的福,我倒是大饱口福。”许汐指着桌上的包裹笑道,“阿沅,我们刚进庵门就被知客师傅拦住,给了好些东西,说是今天有贵客替自己的先生布施了许多,如今散与有缘人结个善缘,我和阿清觉得蹊跷,要了布施簿子来看,上面白纸黑字写了你的名字——你什么时候收了这样大手笔的徒弟?要是还有,就分给我和阿清两个,咱们一起专心教书授业,这辈子就不愁了!”
    顾沅见那包裹甚大,打开却见里面是三床崭新夹被,不由得微微一怔。那夹被料子只是寻常松江布,花色也甚是朴素,她却觉比接了那碗阳羡茶时更不安起来,见李清也是神色凝重,叹了口气道:“我只与十一娘讲了讲时文。她确实不大通,也着实有心学,一点就透,倒真仿佛以前没正经学过似的。”说着想起皇帝的几个破题,又不由得微微一笑,“笔风倒是老练利落,就是格式不太对,也总忘了避讳,想来不是勋贵,就是宗室。”
    “恐怕当真是宗室。”李清脸上没有半分欢喜,“阿沅,咱们人生地不熟,又是自梧州乡下来的,比不得这样繁华地方的人有许多花样儿。我原想等大比之后得了差使,就预支俸禄备些礼去拜望两位小娘子,还一还人情,可如今——不瞒你说,我今日眼皮一直跳,不知道是不是真惹上了什么麻烦?”
    “十一娘虽然来得蹊跷,却还算有礼。”顾沅道,“我看她先前的举动,也像是单纯不知世事,不像是有心怠慢。不知——”
    她一语未了,许汐已经笑出声来,见李清一眼瞪过来,摇手笑道:“我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提一句,阿沅替林家小娘子辩解一句,分明就是有了心思,林家小娘子有貌有财,也配得上阿沅,你又何苦做恶人?”
    “我岂会有那样的心思,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顾沅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定了定神方微微苦笑,“说到底,我们与她也不过是论了两次文,说不定不过就是寻常赏识一二罢了,哪里有那么多想头?”
    “有没有且两说,”李清道,“咱们人生地疏,防人之心不可无。刚刚我与阿汐去街上买笔墨,见学政衙门贴了布告出来,因着秋汛将至,各处急着加固堤防,工部借了些漕船运送草包土方,粮船甚是紧张,凡是大比后要搭漕船回乡的士子,皆到衙门各按领银两自行雇船,我与阿清已经替你也登了名字,倘若日后有什么事,总有个凭证,也能寻学政衙门帮忙出个头。只是这登记甚是奇怪,连上京何处何日搭船,何处何日下船也要写得一清二楚。”
    顾沅道:“想来是防着人冒名,或是随意搭船去他乡游玩,总要和乡籍路引对得上才行。”
    “想来也是。”李清点了点头,又瞪了许汐一眼,“阿沅什么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要富贵,回去成亲不就行了?吕师兄家境殷实,相貌也不坏,性情又是知根知底,阿沅与他一处,不比和这些富贵骄人的小娘子一处省心得多?”
    “所以说你们都是杞人忧天。”许汐自案头抱起一床被子笑道,“阿沅不动心,就是林小娘子有什么想法,还能明抢不成?我们都有功名,又自学政衙门处登了记,倘若有个万一,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学政衙门必定过问的,就是再不成,当今陛下也还英明,还能去午门敲登闻鼓呢!如此一想,还有什么可怕的?有道是天与之不取反为祸,这床被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不怕你们笑话,我临行前,阿母把家里的新被子都与我带了来,倘若今科不中,好歹还有样礼品带回去与她。”
    她说着抱着被子进了东间,李清瞪了门帘半晌,最后无可奈何一笑:“真是个愣头!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当真是咱们庸人自扰呢?不过这被子还是不宜用,你那书箱里放不下,我且替你收一床。”说着也抱起一床被子进了东间。
    “庸人自扰?”顾沅立在案旁,手指轻抚被面怔怔出神,良久方轻声苦笑。那位十一娘起身执弟子礼为自己磨墨的时候依旧是那样微垂眼帘目光沉静,没有丝毫越礼之处,可那目光压在顾沅身上,却让她竟然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是醍醐灌顶的领悟,还是心有灵犀的孽缘,师徒两个举目相对的时候,顾沅几乎生出种引狼入室的后悔来。
    她还在暗自感叹,慧静领着小尼姑进了院,向着屋里打量了打量,客气合掌:“几位在此处可还住得好?今日有几位客人舍了些几案陈设,庵里别处也放不下,便放在施主此处吧!”
    看着小尼姑们抬着的崭新桌椅床榻,顾沅这一次是真的后悔了。
    只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慈寿庵外面,崔成秀师徒也正在嘀嘀咕咕。崔三顺一脸的不安:“师傅,小爷只吩咐送被子来,咱们这样儿,不会坏小爷的事儿吧?”
    “你懂什么?”崔成秀横他一眼,“小爷日后是要常来常往的,每日里坐那样的破烂家什,就是她老人家不在乎,咱们做奴婢的,也替她心疼呀!”
    “要是顾娘子不收——”
    “不收?退都没处退的东西,她怎么个不收法?”崔成秀哼了一声,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头乐开了花:皇帝肯关心顾小娘子起居,足见是十成有了七八成了,只是这边看着不怎么上心,不赶快把这块石头给捂热了,他日后的荣华富贵要指望谁呢?
    

☆、第9章

崔成秀脚刚踏进值房院子,便见仁寿宫总管崔喜立在滴水下头。他是先头昭乾殿的老人,先服侍先帝,后面服侍太后,无论辈分资历,宫里头都是头一份。崔成秀不敢怠慢,忙上前一笑:“该我去给您请安的,怎么倒是您今天来了这儿?”又骂值房里面的小太监,“喜师傅站在这里,你们就戳在房里头干看着?”
    “好容易下了值,我让他们甭出来伺候的,”崔喜服侍先帝多年,性情也被熏陶得一样稳重平和不苟言笑,只道,“和小爷出宫,一切可还顺遂?今天老娘娘高兴,招了几位国公夫人说话,传你去问话,快换了衣裳,一道走吧。”
    宫里头有规矩,凡御前当差的大太监,下了值也要准备一套洁净宫衣挂在床前木架上,以备突然传唤或是意外时方便穿着,崔成秀进了值房,立时就换了衣裳,低声嘱咐崔三顺了几句,匆匆随着崔喜走了。
    仁寿宫里果然十分热闹,崔成秀进殿叩了头,眼睛扫了一圈,见几位国公夫人都在座,回话时更是把皇帝的孝心夸到了十成十,国公夫人们纷纷奉承,太后十分高兴:“皇帝孝顺,是没得说的。咱们自家亲戚,也不说别的话,到时候你们也来,咱们也好好聚一聚。”又吩咐崔喜替自己亲送几位国公夫人出去。
    殿里只剩下几个太后的心腹人,崔成秀渐渐心里有了底,果然太后略一迟疑,便开口问道:“你日日跟在皇帝身边,可看到她私底下对什么人上心了?”
    崔成秀胸有成竹,回话也回得滴水不漏:“老娘娘知道咱们小爷的性情,最是稳当平和不过的了,私底下从不和人聊什么闲话。偶尔提几个人名,也是跟着军国大事一起。最近小爷出宫回来,倒是对见过的那几个赶考的小娘子提得多些,要说是私是公,小爷爱和她们聊天儿是真的,旁的,恕奴婢眼拙,看不出来。”
    太后果然不以为意,只叹了一口气:“皇帝初出宫,又是大比在即,对这些人上心也是应该的。文华殿侍读的那几个国公世子,都是和皇帝自幼一处读书的,你冷眼瞧着,皇帝可有喜欢的?”
    崔成秀苦着一张脸:“奴婢粗心,只觉得小爷对世子爷都是一视同仁,倒没什么分别。”
    “阿郑也这么说。”太后向着身后的许嬷嬷叹息道,“当初我就说皇帝太过稳重,总要找几个活泼善说话的玩伴搭配着才好,可那几家都小心,都怕事,送进来的都是老实孩子,倒真是侍读,除了读书练武,旁的多一句话都没有,如今眼见着皇帝该大婚了,又个个递牌子进宫的着急——早几年都做什么去了?”
    “文华殿里的师傅也是太方正了些,教出来的人也老实,”许嬷嬷宽慰太后,“几个世子爷都跟小爷似的,一门心思上进办差——说不定错有错着,就对了小爷的脾气呢?”
    “先帝去得早,我不懂政务,又没养过孩子,臣子们天天上书说前朝皇帝玩物丧志的典故,我也怕辜负了先帝,对皇帝管得太严了些。”太后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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