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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GL]灼心-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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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怎能算是不相干的?”顿了顿,我觑着她的脸色,故意说道。
她神色淡淡,虚环着我腰际的手却陡然收紧了,眼眸深沉,别有一番撩人的风情,教我毫无招架之力:“于我而言,王夫又算得了什么?纵是这天下,也及不上殿下半分。”
——笃。
我感觉心口像是一面靶子,而她这信手拈来的一句表白,就像是一支破空之箭,猝不及防,正中红心。
☆、第116章 谷雨
“甜言蜜语。”默默地对视了好半晌,却是我先受不住移开了目光。
虽是故作冷漠地啐了她一记,脸上的烧意则是掩盖不了的,而心底那一丝甜意也汩汩地冒着泡,教人难以忽略。
“……我渴了。”耳边听到她了然的笑声,恼怒地在她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又觉得自己无计可施的幼稚,只好放开手,硬生生转移了话题。
她也很有分寸地止住了笑意,生怕惹恼了我,便顺着我的意思倒了半杯茶水,殷勤地送到我嘴边,作势要喂我。
侧眸瞥了一眼,见她嘴角紧抿着,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眼中虽还是蕴着几分笑意,一双幽邃如渊的眸子却满满倒映着我的身影,一瞬不错地望着我,倒教我心中一动,不再推辞,就着她喂到嘴边的茶盏抿了几口。
“还要么?”她体贴备至的样子,又与一贯的冷漠强势大相径庭——我没有办法否认,抛开那些伦理束缚和未知的罅隙,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吸引着我,好像每多相处一分,就更沉迷一分。
我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可是想要抽身远离,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呢?
至少这几次的尝试,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尽管也有我自己一次次纵容的缘故。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定了定神,我不动声色地从她怀里坐直了身体,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原本我的打算是去西宁投奔端王,顺便归还那枚统兵的虎符,然而邝希暝的出现将一切都打乱,教我不得不被她牵着鼻子走——或许乱的不仅是行程,还有我并不坚定的想要与她保持距离的心。
“荣息城外的白云谷。”她蹙了蹙眉,却没有阻止我坐直身子离开她的怀抱,而是取了两只靠枕塞进我的后腰,看我靠实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荣息、白云谷?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看她一脸高深莫测,眼中却含了一丝期待,像是盼着我能够想起些什么来……我叹了口气,确定自己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印象,也不愿说出来惹得她失望,只是默默地端了茶,小口小口地抿着,避开她灼灼的目光。
好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声,又抬头看去,却见她神色如常地望着我,自然地与我对视着,还不忘回了一个清丽柔和的浅笑——方才眼中的期待也很好地收敛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越是这般若无其事,越是教我心中钝痛,油然而生一股深重的愧疚与负罪感。
“白云谷,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是我的家……所以,我想带你来看看。”我不知道她欲言又止的停顿是在顾忌着什么,但是显然,她话中之意更教我在意,也更摸不着头脑——邝希暝既是皇帝,童年自然应该是在皇宫里度过,缘何她会说这白云谷才是她的家?难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让她被送出皇宫,不得已在宫外长大?
然而我更不解,也不敢深想的却是她最后一句所言:为什么想要带我看看呢?
这里对她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怀着满腔疑惑和纠结,马车徐徐到达了邝希暝所说的白云谷。
这是一座距离荣息城镇不远的山谷,从城里出来只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若是骑马,最快只需一柱香的功夫;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在荣息城通向山谷的官道上,安静得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我本以为会有的砍柴人、采药人和猎户却一个都不见,似乎我们是唯一的来客;甚至于在听闻我们是要去白云谷时,那家客栈的店子脸上的表情就像见到一群送死的傻瓜一般。
这白云谷有何玄机,教人对它讳莫如深,敬而远之?
嘴上不曾提及,但我心中确实对邝希暝认定的“长大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马车在谷口界碑前缓缓停下,邝希暝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撩开车帘,手一撑便潇洒自如地坐上了车辕,从驾车的护卫手中接过缰绳。
眼看着那两名坐在马车前的护卫跃上了另两名骑马的同伴的身后,四人两骑冲我们行了半礼,随后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她、她们……怎么走了?”等到连马蹄扬起的灰尘都没影儿了,我才愣愣地转过头,问向老神在在地靠在一侧,从容不迫地把玩着缰绳的邝希暝。
“白云谷里机关重重,不是她们能对付的,所以我让她们先回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抖缰绳,催着拉车的马儿动了起来,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放心,我会护着你。”
我当然相信她能够保护好我,可是这几个护卫离开了,那不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与邝希暝两个人独处么?
这才是我担忧的地方啊。
忽然想起,我这次离宫的目的,有大半是为了离她远一些,可是到了如今,怎么依旧与她纠缠不休呢?
似乎与我本来的目标,越发背道而驰了。
叹了口气,我不再看她,自暴自弃地坐回车厢反思自己,却生不起丝毫就此停车分道扬镳的勇气……大概从我默许她以护卫姜灼之名坐进马车的那一刻,就预示着我与她难以斩断的羁绊吧。
厚重的云层在天上成片成片堆积着,攫取了明媚的晨光。
谷里的天色阴沉了下来,正如我此刻阴郁摇摆的心情。
没过一会儿,果真下起了绵绵细雨。
山中苍木林立,花草茂密,虽然处处皆可避雨,可是于马车而言却大有不便,相形见绌之下,走走停停地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仍在辨不出方向的小道上打转,而雨势越来越大,隐隐有雷鸣电闪之兆——在前头驾车的邝希晗身上,衣服已然湿了大半。
她不以为意,却教人看得心急,连忙将她拉进车厢里避雨。
山色空蒙,雨幕茫茫,初时不觉,时间久了便察觉到了一丝寒凉。
我用衣袖替邝希暝擦着脸颊与额上的水珠,看着她的发丝不断淌下水来,衣袍也是湿透,贴在身上定是难受得紧,有心让她脱下来换身干净的,可是想到车厢就这么方寸之地,而她若是当面解衣,我便是一览无余,心底尴尬之意顿起,竟是踟蹰着开不了口——羞窘有之,更多的却是不愿教她误会我趁人之危占她便宜。
此念一出,我又是一愣:我与她乃是血缘姐妹,且同为女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大不了,我转过身闭上眼睛便是。
暗笑自己多想,我正要开口,却不料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来不及说什么,又是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涕泗横流,狼狈不已,身子也不自觉打起了寒颤。
她脸上的戏谑之色顿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伸手在暗格里摸索了一番,取出一支火折子似的小竹筒,掀起车帘,对着天空拧了几下。
就听一声尖锐鸣啸,一道刺眼的焰光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裂开来,便是泼天的雨帘也遮不住刹那的光耀。
“这是……信号箭?”我虽是问她,其实心里已经肯定。
“谷中仆从看到信号箭,自会寻来接应,安心等着便是。”她笑着握了我的手,来回搓了几下,想要替我取暖。
我瞥了她一眼,因为她脸色苍白,手心也略带潮湿凉意,到底心软了几分,没有抽出手来,只是偏开脸去看那雨幕,并不理睬她。
——既然有这信号箭,为何方才不拿出来,白白浪费这么些时间?
也不晓得在打什么小心思,恁地恼人。
她口中的仆从来得迅速,几乎是盏茶的功夫,从那迷蒙得只剩下残影的白色雨幕中显现出几道深深的轮廓来。我正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不多时,那几道轮廓便近到眼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却是四个身穿水牛皮薄甲的高壮女子——四人合力抬着一顶五尺见方的矮轿。
“走吧。”我的目光还在那矮轿上打转,思量着这顶轿子的作用,就听邝希暝在我耳边轻轻叮嘱了一句,“抓紧。”
忽然脚下一空,身子便离了马车。
来不及惊呼,才刚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近在咫尺的支撑,眼前一暗,那遮天的水幕便被隔在了五尺见方的矮轿之中。
她的手臂紧紧地搂着我的腰背,潮湿的衣襟贴着我的肌肤,分明传递过来的是瑟瑟凉意,可我却觉得心头发烫,脸颊都情不自禁地蒸腾起热度。
幽闭的空间里,随着时光的流逝,空气越发稀薄,这热度也在一点点地脱离控制,黑暗中只看得见她晶亮的眸子,闪着浅浅的微光,那如水的眼波竟是漾着一汪琥珀般的色泽,扣人心弦,动人心魄。
若非忽然从打开的轿门透进暖融的光晕,我几乎要溺死在那温柔的眼波之中——由着那擂鼓震天的心跳声充斥着耳朵,如初雪微晴的冷香萦绕着鼻端,由着那一下甚于一下的温热喘息扑面而来,泄露蠢蠢欲动的遐思,放纵汹涌而至的情潮……
当然,这一切都在顷刻间戛然而止。
——这轿门开得及时,却也不免教人失落着恼,过于及时了。
我看着透进的光晕下,邝希暝陡然黑如锅底的脸色,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第117章 决绝
“主人,到庄子里了。”顶着邝希暝如有实质的冷锐目光,那个拉开轿门打破沉默的仆从战战兢兢地说了这一句,本还要说些什么,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而后便立马退了回去,生怕再惹祸似的,教人忍俊不禁。
我拉了拉邝希暝的袖子,示意她快些出去——淋了雨受了寒,若是发热就不好了,得尽快换下这身湿衣服,洗个热水澡才是。
“走吧。”她嗔怪地扫了我一眼,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当先跨出了轿子,又扶了我一把,转头对着几个低着头侍立在一侧的清秀少年吩咐道,“准备热水和饭菜到房里。”
“是。”几人应诺退下,而我与邝希暝两人也被迎进了一间散发着阵阵药香的房里。
我眼睁睁地看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人扛进了两只大浴桶和一架屏风,隐约有了一丝预感,正要拒绝,不料邝希暝像是猜到我打算开口似的,抢先一步解释道:“摆在一间里,省得他们送热水还要两头跑……况且,我也有些话要同你说,这样方便些。”
话都教她说去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再者,我与她同为女子,又是姐妹,在一间屋子里洗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中间还隔着一架屏风,就更不需要顾忌了——再拒绝下去,倒是显得我心里有鬼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我以为自己能够接受,却在抬头见到已迅速剥光了外衫、中衣和底裤,只剩下一件贴身小衣的邝希暝时,顿失了言语的能力。
“你你你、你……”我指着她哆哆嗦嗦地结巴了好一会儿,才在她愈加戏谑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连忙背过身去——方才的自我调节早就丢去喂了狗,满脑子都是那惊鸿一瞥的雪白身体。
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好的记性,将将一眼,却好似定格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仿佛无数次描摹过那幅画面,被人用刀刻铁烙一般印在了我的脑海;又仿佛本来就存在于脑海深处的某个地方,在那电光火石的瞥视后唤醒了深藏的记忆……
大脑“嗡”地一声眩晕抽疼,而鼻子也痒了起来,我忍着头疼揉了揉鼻子,却摸到一手湿滑,低头看去,却是一点猩红——竟然流鼻血了!
真是再也没有更教人尴尬窘迫的了。
我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鼻子,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的同时,也忍不住腹诽对方:这么急切做什么?至少也要等到屏风另一侧再脱吧……
耳边听到她毫不克制的嘲笑,我脑子一热,也顾不得会受到的冲击,忿忿地转过头去,正要反唇相讥,却已不见那人。
视线所及,只有一面挂着衣衫的屏风,而纤薄的屏风上倒映着一个玲珑有致的剪影。
伊人慢条斯理地褪去最后一件遮掩,优雅地抬腿迈入浴桶,身子下沉浸没其中,一手拢起热水,浇在脖子上——我只恨自己视力太好,竟能清晰地捕捉到那颗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的曲线向下,划过锁骨,向下,划过山谷沟壑,再向下,划入无法言说的地方……这时,我又恨自己目力不及,没有那穿墙破壁的透视之术,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过在这边浮想联翩。
耳边又是一阵轻笑,比方才更低柔,也莫名带了几分惑人之意。
就听她意味深长地调侃道:“还在发什么愣?再不洗,水就要凉了。”
“哦哦,这就洗。”懊恼地背过身,迅速脱了衣服浸入桶中,尽力不去看那屏风——热水浸润,暖意融融,在淋过雨后显得格外熨帖舒适,令人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洗到一半时,蓦地发现隔壁没了动静。
猛地睁开眼,却发现本该在隔壁泡澡的人正披着一件被水打湿后近似透明的衣袍立在浴桶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眸幽深,似有千言万语不能明说。
我一呆,不知道是该惊叫还是该先沉下身子捂住关键部位。
对视片刻,就见她唇角微弯,若无其事地拎起了一桶热水倒进了我的浴桶中,又从一边的架子上取来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药材依次撒在浴桶中;很快,混合着酸麻胀痛的感觉从与水接触的地方传来,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很疼么?”她一边保持着均匀地撒药的动作,一边摸了摸我湿透的鬓发,满脸疼惜地说道,“这药与上次祛毒的效果不同,是会有些疼,你且忍忍,一会儿便好了。”
“……嗯,还好,我受得住。”我也没有问她这是治疗什么的药浴,总之是对身体有益的——横竖她不会害我。
“说起来,这个房间还是一点都没变呢……自我们上次离开,我就让人锁了这间屋子,之前才教仆从匆忙打扫干净,虽然还有些味道,到底是不见灰了,你也别嫌弃,凑活一下吧。”停下了手中撒药材的动作,她半倚在木桶边,一副要与我长谈的架势,倒是半点不在意我们这近乎坦诚相对的境地。
“哪儿就这么娇气了?我觉得中药的味道挺不错的。”我笑了笑,放松了一些因为她的靠近而陡然绷紧的肌肉,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将浮在水面的药材往中间拨了拨,遮住水下若隐若现的风景。
“我还记得,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吻了你。”她撩了撩我的发丝,忽然轻声说道。
我一愣,就连表情都定在了脸上。
而她似无所觉般,更是凑近了我的耳垂,柔声说道:“那时候,你也是这般惊诧,好像被人施了定身的法术,可笑得紧,却也可爱得紧。”
我缓缓地转动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慢慢咽了一口唾沫。
果然,下一刻就听她幽幽问道:“这些事,我可是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记起来呢?我的……简心。”
——呵,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从她以笃定的语气叫出这个名字起,我就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我的确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是不断地催眠自己忘掉着一切,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罢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苦笑着闭上眼睛,我低声问道,等着她怒不可遏地质问。
“那次我强吻了你,却被你扇了个巴掌。”预料中的暴怒没有发生,下巴微凉,却是她伸出手指在我脸颊上点了点,然后拈起我的下巴,来回摩挲着。
无奈地睁开眼,想要挣开她的手指,却又顾忌着情势不敢有太大动作,免得走光——要知道,我被她圈在浴桶里,现在可是一、丝、不、挂、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最好不要触怒她,“就因为我反应激烈地掌括了你?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以前可从来不舍得打你。”
若说别的破绽就罢了,这打了她便让她认出来的理由,怎么样都过于牵强了吧?
“后来,我唤你简心,你却没有反驳,那时我便有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也不曾确认。”她笑了笑,双目湛然地凝视着我,教我不由垂眸避开,然而眼中又映出那对透湿薄衫下若隐若现的雪色浑圆,不由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靠着意志力硬生生转开注意力。
“也有可能是那时我受到了惊吓,导致方寸大乱,没有反应啊……你怎么就能肯定?”眼看她越靠越近,几乎要将胸口贴上了我的脸,我只好沉下水,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突出了她的包围圈。
“不错,我不能肯定,所以我只好陪着你演戏——我在等,等你愿意承认,也愿意接纳我的时候。”她没有不依不挠地再扑上来,只是直直地望着我,那视线火热,教我如芒在背,不敢回头。
“那么,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扶着木桶的边缘小心跨出身体,也不管背后火辣辣的目光,我扯过挂在一边的衣袍罩住自己,草草系上衣带,定了定神,转过身冷淡地看着她,狠下心一字一句说道,“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谎言、背叛、血缘、身份……我与她之间横亘着太多恩怨,太多不得以,而这些是非对错决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原谅可以消弭的。
我以为我们能够重新开始,能够假借着失忆的幌子,以姐妹的身份相处下去,相安无事……为什么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也扯断呢?
我可以不在乎她对我做的一切,但我不能背负着邝希晴的性命,心安理得地与她在一起。
我逃避过,迷惘过,冲动过,却抵不过挑明一切后心底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提醒:姜灼,杀了邝希晴。
我下不了手伤她一根头发,更不要说一命换一命的复仇。
所以,我只能惩罚自己。
“姜灼……我恨你。”从她身侧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感觉心口剧痛,喉间发痒,像是生生从心间剜下一块血肉,“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我看见她眼中的戏谑和痴迷一点点褪尽,眼中的自信与光亮也一点点破碎,只剩下空茫无神的眸色,倒映出我冷漠的脸。
我听见自己不带一点感情的冰冷话语,像是一柄双刃剑,狠狠地刺进她的胸口,也将我持剑的双手划得鲜血淋漓。
门在背后合上,里面传来她重重跪倒在地的闷哼,还有压抑着痛苦的悲鸣和呜咽。
我收紧了拳头,感觉指甲印在掌心的刺痛,用力咽回涌上嘴里的腥甜,强迫自己迈开步子,渐渐走远。
——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我们两清了,好不好?
从此……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第118章 章三年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延熙四年,暮春时节,山下的天气已经暖得换上了轻薄的春衫,而山中却依旧需要披一件防风的大氅才能出门行走……否则,便是我这种下场了吧?
拢了拢衣襟,我倚靠在小院的花藤下,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拈起一颗腌制过的蜜饯塞进嘴里,驱一驱嘴里那股子中药的苦味儿,间或轻咳几声,好歹没有几日前风寒突临时那么严重了。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
还记得三年前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飘零如尘,惶惶不安,只觉得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现在想来,便幼稚得可笑了。
人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如都忘了吧。
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自然也无忧无怖——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的。
“殿下!殿下!”清越的男声由远及近,咋咋呼呼地却朝气蓬勃,纵是扰了清静,也教人不忍苛责,“颜总管来信了!”
我将手指竖起,虚虚按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个拈着一封信笺朝着我连蹦带跳冲过来的少年连忙停下了脚步,心领神会地捂着嘴,用力点了点头,脸颊红扑扑地,泛着运动过后的红晕。
“冒冒失失的,别摔着了。”我笑着斥了他一句,接过信,打发他去边上喝水休息。
“殿下,除了信笺,颜总管还派人送来了两幅画,就摆在书房的桌子上,说是良家子的画像,嘱咐您一定要抽空看看!”灌了几口水,闲不住的少年又打开了话匣子,我手中拆信的动作一顿,顶着他眼巴巴看过来的目光,只好不情不愿地打开信笺,迅速扫了一遍内容,心下微叹,不由摇头苦笑。
都这么久了,珂姨怎么还没有放弃呢?
这次不知道又祸害了哪家的小郎君,还是找个时机与她好生说道一番,教她将人都打发家去,没得耽误了人家。
这样想着,又听他说道:“我跟那送信的大姐打听,观澜城里最近又有一桩大事了!”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实则早就竖起了耳朵,等着他说下去。
仅仅只是“观澜城”三个字便能轻易撩动我的心弦——我恨自已依然活在那人的阴影之下,依然挣脱不出这种不可控制的情绪摆布。
我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那个滞留在咱们都城的什么麟趾国三王子,就要嫁到宫里给陛下做贵君啦!”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却没想到自己的嗓门本就大,即便压着嗓子,也像是炸雷般在我耳边轰然作响,震得我脑子晕晕乎乎的,“吉日就在半个月后咧!”
——三王子,我记得的,是个骄傲神气的男孩子,模样生得不错,又直率开朗,挺讨人喜欢的。
她要娶他了?
她会喜欢他么?
应该是……会的吧。
不过,这与我都没有甚么干系了。
不去管自顾自又说开了的少年,我将信笺折好,阖上眼,继续晒起了太阳。
少年是个捡来的孤儿,我给他取名叫小勺,由着他跟在我身边做个端茶送水的小厮。
这三年来,都是他服侍我的起居,虽然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办事却很可靠,只是有时候太唠叨,就算没人搭理他也能唧唧喳喳说个半天——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教空皙禅师送到我身边来的吧。
按照她的原话:你总是将自己闷在一块地方不出声,早晚要憋坏了,有个咋呼的小子解闷,省得孤零零的没个人气,哪天把自己闷成石头了!
而我所在的地方,正是当初祭天的灵觉禅寺。
来这里,不过是想着空皙与先皇的关系,从血缘上她算是我的姑母;又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避开人烟,皇家的寺院的确是个顶好的选择。
除此以外,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一个,我以为早就香消玉殒的人。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粗麻佛袍,青丝及腰,身无长饰,从右眼角到嘴角一道暗米分色的旧疤痕,眉眼间却满是出尘平和。
——那是邝希晴。
原来,她没有死。
她手中持着一柄笤帚,不紧不慢地打扫着青石路上落下的桃花瓣,将它们小心地归到树根泥土中,动作熟稔又一丝不苟,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我没想到,堂堂一个皇帝,竟然会沦落至此——可是看她的样子,又分明是心甘情愿的。
听到动静,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眼朝我看来,微微一愣过后便露出一个毫无芥蒂的笑来,这笑干净纯粹不带一点尘霾,同样也不带一丝怨怼伤痛,平静得仿佛见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看着她的笑,我只觉得心中一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却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看到她安然无恙,难道不该高兴么?
可为什么,心口却有些,闷闷地钝痛呢……
“晗儿?或者说,我该叫你……简心,对么?”泪眼朦胧中,却见她随手将笤帚靠在树下,慢慢走到我身前,抬手想要替我擦去眼泪,却又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叹了口气,“别哭了,我的手上沾了灰,可帮不了你了。”
“你、你都知道了?”我晓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却已顾不得脸上挂着的泪痕,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抹脸,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端倪,试图判断她的言下之意和真实的情绪——她这样说,是发现我的身份了吧?
知道我是一抹鸠占鹊巢的幽魂,甚至害得她丢了皇位,毁了容貌,她会怎么看待我?又会怎么做?
怒斥一顿,发泄不满,还是……报复我呢?
我不确定。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毕竟,你和晗儿的性子差得太多了。”见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微微一笑,笑里带着怅然和怀念,却没有我预想中的恼怒和仇恨,这让我暗自舒了口气。
“不过,你会爱上邝希暝,却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她的下一句话,却教我刚放下来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我……”我想道歉,想解释,可又觉得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无法弥补我犯下的错误,也不能补偿她失去的万一,于是,我只能沉默。
“简心,为什么会喜欢上邝希暝呢?”她抬起手,拂去了我肩膀上的一片桃花花瓣,温温柔柔地开了口,脸颊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也因此显得柔和了不少。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却在一次又一次伤心失望过后推翻了自己的答案。
什么清冷高洁,温柔体贴,都不过是她为了接近我,扮演贴身护卫姜灼的虚情假意罢了……而后发生的种种,哪怕她再怎么做出执着深情的模样,又教我怎么相信她的真心呢?
这样的她,又有哪里值得我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可是不管我怎么告诫自己,克制自己,一触到那双眼,那抹笑,甚至是那人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我便无法自拔,无处可逃,只能将视线长久地定在她的身上,心里眼里都容不下其他了。
我想,她大概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吧。
“不必觉得为难,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邝希晴了然地笑了笑,随后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感情的事,本就毫无道理可言,正如我也想不明白,晗儿那个傻孩子,怎么就独独钟情于我呢?”
她望着我,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而我嗫嚅几下,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回答。
——毕竟,我不是邝希晗本尊,不是那个深爱着她的凌王,更不是她心心念念着的晗儿。
“其实我很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敢求证,无论如何都抱着一点希望——我的晗儿还在这个世上。但是你扑到我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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