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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GL]灼心-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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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哆嗦,到底怕惹怒了我,只好加快了步子,好歹抢在我前头去给主子通风报信了。
    ——哈,我的赫赫威名还是挺好用的嘛。
    以前我总是反感凌王给人留下的跋扈印象,在被人敬而远之时总是别扭无奈,还有些隐约的伤感,这次却是难得有几分快意爽利——想来是真是被邝希暝那一下刺激到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宫里,竟是连半刻时间都不愿意多等。
    我不禁自问:自己到底是在介意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呢?
    然而待要继续深想下去,却又不太敢了。
    “你……怎么来了?”皱了皱眉头,她挥袖让两个正在聆训的官员离开,转而扯出一抹若无其事的微笑,温声示意我上前。
    踏上光洁如镜的砖面,目光直视着高高在上的銮座,没有错漏见到我时她从惊喜到忧虑再到隐忍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心底也没由来得一紧,差点动摇了来意。
    “来找你,自是有事相求。”我已然用到了“求”这个字,邝希暝不会察觉不到这一点,无意识地扬了扬眉,连那伪装出来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压下了之前的几分动摇,斟酌着开了口:“在宫里待得够久了,我想……”
    眼看着她在我一开口后便抿紧的双唇,心神一晃,竟是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天那一闪即逝的轻触,仿佛嘴唇上还残留着那种不可思议的柔软,我脸上一热,不知怎的便改了口,那句“我想回王府呆着”便成了“我想出去走走,微服私访,权当散心,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好好地,怎么想着……出去呢?”许是自己也察觉到了所谓的“好好地”是多么苍白,邝希暝轻咳一声,避开了我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叩着御座的鎏金扶手,像是以此来转移心里的烦乱。
    “在宫里呆腻了,就想出去走走,不行吗?”顾及到她对傅家人的态度,我也没提要回王府看看王夫的事,更是默默放弃了这个打算——说我凉薄也好,冷血也罢,本就是在记忆中寻不到的影子,我也不想自欺欺人地用虚假的重视重新撕开粗略掩盖伤口的痂,那就先不去考虑吧。
    况且,我也不确定现在自己这半点旧事都回想不起,又因为各种不该有的情绪而混乱的状态是否会对那个许久不见,几乎已是陌生人的王夫产生伤害……索性还是不见的好。
    “腻了么……”邝希暝微微笑了一下,尽管这笑在我看来不过是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眼底不见丝毫波动,微不可闻的反问更像是无意识地重复,眉眼淡漠轻渺,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溅落成无数晶莹消散在天地中一般——因为这可怕的念头而心惊不已,我再定睛望去,却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方才那几分隐忍克制都不见踪影,似乎一切都只是我自己思虑太多罢了。
    “你要出去,自然是行的,我又凭什么……拦你呢?”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又扬起了一个初见时那般温柔的浅笑,看得人没来由一阵心酸。
    “你,你答应啦?”忍着心头莫名的酸楚,我追问着确认道,却也摸不准自己是怎么个想法——缘何会在她不再刁难阻拦,爽快地答应下来以后,又感觉到几分失落和惆怅呢?
    “嗯,朕答应了。”她低下头,随手翻开一本奏折,暗示着这场谈话到了尾声,“七日后,等朕安排好一切,便随你的意,四处走走,纵是离了观澜城也无妨……可好?”
    “……好。”她开始对我自称“朕”了啊——我的首要关注点却不是她答应下来,而是称谓的变化。
    ……到底还是,与她疏远了么?
    话已至此,我的目的也已达到,本该是高兴才对——可是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随着引路的宫侍转身离开大殿,在迈出门前的那一瞬,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人一手紧紧攥着奏本,另一手却扶着额头,手掌盖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从进来后就一直挺直的背脊松懈下来,仿佛再也难堪其重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寻求片刻的喘息。
    空荡荡的大殿里,她的身影是那么遥不可及,又是那么空寂无依——敏感,脆弱却又沉默地倔强着,我忽然意识到,那御座上的女子,不仅仅是执掌乾坤的天下之主,也是一个注定要狠心绝情的孤家寡人。
    ——高处不胜寒。
    我的心里蓦地一痛,连脑袋也不可抑制地痛了起来。
    七日后,坐在布置得精细又考究的马车中,带着几分不舍几分犹豫,伴着马蹄哒哒声响,缓缓驶出了观澜城。
    没等我吩咐下去,马车便自己循着一个方向悠悠地驶着,好像驾车的自有打算——我感到几分不妥,不由伸手敲了敲车壁,扬声问道:“这是去哪儿?”
    之前没有注意,迷迷糊糊地便上了车,现在想起,这随行的一切都是邝希暝使人安排的,那这驾车的是她的人,要去的地方莫非也是她的意思?
    既然已经离开了皇宫,我可没有打算再受她的摆布。
    “先去最近的墨林城可好?”回话的声音温凉如玉,隔着车帘也能感觉到声线中带着的一丝悦然,动人,却恁地耳熟。
    这声音……不会吧?
    我被自己的猜想惊得一个激灵,连忙喊停。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我的心跳却“怦怦”作响,越发急促。
    好一会儿,在我几乎要忍不住跳下马车看个究竟时,却见车帘一撩,一个身穿侍卫服的女子探进了半个身子,分明只是再清浅不过的勾唇,眼角眉梢却透着一抹恣意飞扬的欢喜:“殿下,有何吩咐?”
    我彻底呆住了。
    ——这人,不是邝希暝又是谁!

  ☆、第111章 欢喜

“你你你、你……”我指着她,手指轻颤着,脑子一片混乱,想要说的话却如鲠在喉。
    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郁闷似的,仍是笑盈盈地看着我:“殿下,有何吩咐?”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定了定神,压住了因为看到她而震惊到不能所以的心绪,以及那点不容控制的、将要冒出头的欢喜——大惊大喜之后,却是深切的担忧。
    “怎么,我陪你一道,不好么?”她眨了眨眼睛,无辜地反问着,下一瞬脸色一变,便成了自怨自艾的落寞,“还是你厌了我,不愿意见到我?”
    “这不是重点!你是皇帝!堂堂一国之君,如果你离开了,遇到军国大事怎么办!还有啊……”我越说越心焦,恨不得立刻教人打马回头,“最重要的,你的安全问题,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吗!我这次出来只带了四个护卫,根本没办法护你周全!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一想到她可能会出什么事,我就心乱如麻,几乎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我的武功你还不清楚吗?”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柔声安慰我,见我仍是蹙着眉头瞪着她,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抿了抿嘴唇,“也是,你什么都记不得了,自然是忘了我会武功的……”
    见她这般低落,我纵是再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想着宽慰她几句,却又实在无法违心说出口——照我的意思,最好是她能够知难而退,就此回去皇宫,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样,即便是我这一趟出行就此无疾而终,我也心甘情愿。
    哪知她并不清楚我的想法,也不领情,执意要与我一起,甚至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我又哪里能告诉她:这次出行的根本目的,本就是为了避开你啊!
    现在倒好,不仅没有达成目的,还要一路提心吊胆,束手束脚地……真恨不得直接在前面的街角掉个头,就这么回宫算了。
    “那,政事怎么办?你走了谁来执掌朝政?言官们会怎么说?”虽然清楚地认识到了对方是不会被我打动就此离开的,心里也已经放弃了再劝说她的坚持,只是面子上仍是做着最后的努力,提出了几个她离开皇宫所要面临的问题。然而,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为了说服自己,将她纳入这次旅途中的理由罢了——就好像能够因此消弭本来目的没有达到的落差以及隐秘的欢喜。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自欺欺人。
    “这你无须担心,七日的时间足够我安排好一起,如果遇到了极为重大难以决断的事务,自会有暗卫通过训练的猛禽传信,最快只要半天的时间就能收到消息,耽误不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像是没有听出我并不欢迎她加入的言下之意,“至于言官们的反应,随她们去吧,无须理会。”
    “好吧,那你的打算是?”我看了看她身上这件修身的武士服,深色直裰,腰口微收,将她挺拔的身材烘托出来——比起一个高高在上享受重重保护的帝王,她的身形更像是一个千锤百炼的战士,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难以言喻的力度和流畅,隐藏在线条优美的肌理之中的是无穷的爆发力,这无疑是一具力与美都无比协调优秀的身体。
    想到这儿,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又在她察觉以前悄悄撇开了目光……希望她不会注意到我脸上的烧意。
    “难得出来一趟,不妨走得远些,从最近的墨林入泗阳,取道泽昌,过荣息、南丰,最后到西宁的灵觉禅寺……这一路上,没有什么邝希暝,也没有凌王邝希晗,只有我跟你,”她身子微微前倾,在本就狭窄的车厢里,更是与我靠得极近,我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数清楚她的每根睫毛,也能看清她纤长而略带卷翘的睫毛下,那双深邃淡漠的瞳眸里,渐渐漾起的波动,和那一抹动人心魄的琥珀流光,“我是你的贴身护卫,姜灼,而你,是我的东家,简心。”
    “姜灼?简心?是我们以前的化名吗?”在听到“姜灼”这个名字时,我的脑海里已经隐约有了几分悸动,而“简心”这个名字更是教我脑中响起了振聋发聩的一声清音,仿佛所谓的醍醐灌顶,灵光乍现一般——在强烈的刺激下,也伴随着针刺一样尖锐的痛楚。
    “姜、姜灼……”我盯着她的眼睛喃喃重复着那个带给我震动的名字,还来不及问些别的,便陷入了昏迷。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光是念起就感到一股无法自拔的心痛?
    姜灼,是谁?
    简心……又是谁?
    “醒了?可要用膳?”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美丽无瑕的脸,这张脸占据了我的意识中大部分的画面,仿佛我的喜怒哀乐全都为之牵动一般。
    足足愣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我才恍惚地记起来:哦,这个眼中藏着担忧,却对我笑得优雅温煦的美人,是抛下了大芜国的朝政,任性地非要来给我当侍卫的姐姐,邝希暝。
    ——好吧,接受现实吧。
    摸了摸正在咕噜噜叫着的肚子,我点点头,直了直身子,靠在她塞到身后的软垫上,正想开口问问这是哪儿,也问问那两个教我反应剧烈的名字有什么深意时,门敲响了。
    “两位客官,小的是来送菜的。”一个恭敬的女声隔着门说道。
    “进来吧。”邝希暝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声,捏了捏我的手,柔声问道,“可有力气起身?不如在床脚置一张矮几,就这样用膳?”
    “没事,我去桌子边上吃就好。”除了头还有些犯晕,倒也没什么大碍,肚子的饿劲儿一上来,竟是压过了别的负面状态,只想着快些进食。
    “也好,我扶你过去。”她顺着我的意微微一笑,在我反应过来以前,半蹲下来,一手抬起我的脚,一手拎起床沿的锦鞋,珍而重之地替我穿好,而后又接着穿好了另一只,这才站起身,轻柔地搀着已经呆愣到无法思考的我,慢慢向几步开外的红木圆桌走去。
    ——她她她、她在帮我穿鞋?
    不是所谓的穿小鞋,而是真真切切地,温温柔柔地替我穿上了鞋子。
    动作一丝不苟,神色虔诚得像是在进行什么庄重的仪式。
    虽说要扮作我的贴身护卫,但是她也太过投入了吧?
    堂堂九五之尊,却比一般的侍从还要体贴,倒像是、像是……侍奉妻主的郎君。
    莫名想到了这个比喻,我脸色一红,连忙甩开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桌子边。
    守门的侍卫只在开门放进送菜的店子时过了一眼,然后便保持着先前目不斜视的站岗状态,房里便只有正在布菜的店子一个外人。
    我想了想,既然她有心要扮戏,那我也不好拆穿,便与她配合一下吧。
    于是指了指手边的空位,抬头对她说道:“辛苦你了,姜灼,坐下陪本、陪我一起用膳吧。”
    想来她一直守在我身边,该是不曾用过东西的——也没什么依据,我就是这样觉得。
    特别是她在听到我叫出“姜灼”这个名字以后,眼里的神色,仿佛是得到主人赏识而欣喜的激动,却又远远比那种情绪要更复杂得多,让我觉得自己的配合不是没有意义的。
    “恩人!恩人!”忽然,那个布完菜便束手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的店子激动地上前半步,盯着我一脸急切地问道,“这位贵客,您可是上讳简,单字心?”
    “嗯?你是……”这个化名是之前马车里邝希暝告诉我的,难得这个店子竟也知道,看来不是信口胡诌的。
    见我不否认,那店子神色愈发激动起来,不等我细问,便是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解释了起来:“三年前今河决堤,湘维受灾,小人一家逃难到了泗阳,得蒙贵人施以援手,恩同再造,家中常供着恩人的长生牌位,今日老天开眼,教小人再遇恩人……请受小人一拜!”
    我还没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着地实打实的闷响,听得我膝盖由一疼。
    “呃,这样啊……你,你不如先起来?”我并不太记得她说的事情,求助似地去看邝希暝,却见她正勾唇看我,眼里满是温柔和鼓励,稍一颔首,算是肯定了这店子的话。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不必介怀。”我尽力扯开微笑,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僵硬,心底却只盼着她寒暄几句便离开,好让我快点用餐——实在是饿了许久,又被这满桌菜肴的香气一引,这饥肠辘辘的感觉委实不好过。
    感觉到我投去的暗示,邝希暝了然一笑,对那店子说道:“我记得你,你的家人可都还好?”
    “都好都好,托恩人的福,我母亲接下了账房的营生,一年前又当了掌柜,盘下了这家店,日子过得比在湘维还要红火,小人一家能有今日,全都是恩人所赐!”眼看着她说到动情处又要跪下磕头,我连忙看向邝希暝,却见她指尖微动,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招数,那店子便再也跪不下去了。
    又听她不紧不慢地笑道:“久别重逢,自是天意,只是我们一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不如你先回去知会一声家人,等到晚间得空了,再与家人一道前来相叙,如何?”
    “是了是了,是小人唐突了,恩人您好好休息,小人晚些时候炖点补品来,这便退下了。”她面皮微红,拘谨地行了个礼,忙不迭退了出去,生怕扰了我休息,倒是教我松了一口气。
    这下,总算能安安心心地用饭了。
    揭过这一茬,我也没多想,满心都是眼前的黄芪虫草土鸡汤,茄香草菇爆鳝筒,天星鲈板栗羹,草汁鹅掌烩羊腰……哎呀呀,先吃哪一道呢?
    顾不得什么形象,正塞得一嘴鼓鼓囊囊的,就听身边人“噗嗤”一声轻笑,眉眼弯弯地看向我,眼里倒映出我不羁的吃相。
    脸红了红,我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羞恼地瞪了她一眼:“笑什么。”
    “我在,嗯……替东家高兴。”她收了收嘴角的弧度,眼中却还是带着几分明媚的笑意。
    “哦,高兴什么?”轻哧一声,我朝着她撇了撇嘴,颇有些负气地想着:若是她不给个满意的解释,便叫店子特别上一道小葱拌豆腐与她——至于这些桌上的菜,一道都不给她吃!
    哼!
    她慢慢收了笑意,自怀里抽出一张干净又素雅的绢帕,轻轻替我拭着嘴角,神态专注,眼里的柔意像是要流淌出来一样,细细密密地将我裹缠在其中,几近无法呼吸。
    良久,在我面色胀红得忍不住起身逃开以前,就见她淡淡一笑,如春风乍起,十里花开:“当年之事,我有幸见证,如今得见殿下福泽深厚,善有善报……我很欢喜。”
    ——她却不知,见到她这样不染阴霾的微笑,此刻我心中,又是如何地欢喜。

  ☆、第112章 惊闻

就这样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下,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盛一勺子汤地歪缠着用过了午膳,不知不觉间便吃得撑了。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又有些犯困。
    与邝希暝提了一句去休息的话,她却似没听见一般张罗着哄我睡下,一边念叨着说是要去外边街上置办些路途中需用的物事,并不太困,我也就没提起住宿分配的问题,看着她径自出了门——左右等她回来以后,再使护卫去开一间房便是。
    临到傍晚,邝希暝与带去打下手的护卫一同回来了,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东西,只给我过了一眼便扔去了马车里教小厮看管着。
    又说了些不打紧的闲话,天色就暗了下来,到了用晚膳的点儿。
    连着休息了几个时辰,觉着精气神都缓过劲儿来了,我有心出去看看,便与邝希暝一道出了卧房。那店子极为贴心地将我们请到了二楼的雅间,里面早就准备好了前菜点心。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一行早就过了墨林,到了泗阳城的地界儿。
    现在所住的客栈共分为上下两层,第二层设计成了方形的回廊,隔出了十几个雅间,半边临街,半边邻水,既能赏景,交通又颇为便利,无怪乎客似云来,络绎不绝。而这客栈最讨巧的地方,倒不仅仅因这地理位置,更是这一楼大堂正中的四方台面。
    台子也只有三尺来高,并不大,堪堪够十来人下脚,寻常的歌舞戏曲自是施展不开,但是摆个吹拉弹唱的评书座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手上攥了几粒花生米慢慢剥着壳儿,等那店子去寻家人前来见礼的档口,推开靠着内堂的窗户,倚着窗边,自上而下望去,正能将底下的台子看得一清二楚,声儿也听得一丝不落。
    也是赶巧,就在我推开窗户的时候,一个身穿麻布素袍的中年女子施施然上了台,略微清了清嗓子,台下还嘈嘈杂杂的声音便歇了下去——这女子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台上那矮桌静置的硬木界方,显然是个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讨生活的说书人。
    这些食客想必也是熟悉这场面,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只等她开腔。
    不知她要说的是民间传说的志怪诡事抑或是坊间流通的话本传奇,我正好奇地听着,不防雅间的门轻叩几声,原是那店子携着家人来了。
    我放下窗户,坐回位子上,朝着那当先向我行礼的年迈女子颔首示意,知她是店子的母亲,一家之主,也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又听她说着与店子一般无二的感恩戴德的话,脑海里虽然没什么印象,却也不好过于傲慢无礼,只得浅浅笑着,任由邝希暝替我寒暄推辞——目光一转,却被几人身后跟着的稚□□童吸引住了。
    那女童不过总角年岁,盘着灵巧的双髻,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直直地望着我,透着跃跃欲试的期待,教我不期然想起了皇宫里那个同样年幼的小家伙——也是玉雪可爱的小仙童,却是个腼腆的性子,不如眼前这个活泼,若不是她身侧的男子一直不着痕迹地揪着她的后领,怕是早就扑将上来了。
    我心中一动,不由朝她招了招手。
    小家伙立刻雀跃地挣开了身侧大人的禁锢,乳燕投林似地,直奔我的怀里——我本意只是将她叫到近前叙话,哪知她这般热情,倒教我不好推辞,无奈地笑笑,安抚地看了一眼脸色惶惶,正要上前将她拉走的男子,看着他退回原来的位置,随后小心地抱起她,让她靠坐在我的腿上,夹了一块小点心喂给她。看她捧着吃食便乐得弯成月牙的双眼,心里也软成一片。
    小家伙囫囵地嚼了几下便咽下了糕点,也不追着我再讨要,而是侧过身,亲昵地扒着我的脖颈,声音软糯,又带着孩童的清亮:“漂亮姐姐,琉儿好想你呀!”
    ——孩童向来忘性大,我与她只不过一面之缘,倒是不曾想到她能记我至今。
    我颠了颠腿,惹得她“咯咯一笑”,这才点着小家伙的鼻尖,饶有兴趣地问道:“琉儿为什么想姐姐?”
    “因为、因为姐姐给琉儿好吃的,对琉儿温柔,而且,姐姐身上香香的,比爹爹还要好闻,姐姐长得真好看,比哥哥还要好看!”见我问她,小家伙眼神亮亮的,不假思索地说出了理由,就好像此前早就把这个翻来覆去地想过了好几遍。
    ——这小嘴,甜得就跟抹了蜜似的。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正在与那掌柜一来一往打着太极的邝希暝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们,且不说她们或诧异或担忧的神情,单是后者别有深意的挑眉便教我羞窘得恨不能就此挖个坑把自己藏起来。
    我虽然尴尬,也只好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地又给小家伙喂了不少吃食——没有人不喜欢甜言蜜语的夸奖,更何况孩童天真烂漫,所言必是出自真心,尤为可贵,纵是我自诩冷静,也不由得心花怒放。
    一干人等又坐了许久,待菜肴都上齐全了,几乎摆满整个圆桌之时,与邝希暝东拉西扯不知在谈论些什么的掌柜朝着家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的男子从我怀里接过了还有些不情不愿的琉儿,诸人朝着我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便告辞离开,并没有与我们同席饮宴的打算。
    小家伙拉着我的衣摆不肯撒手,等我许诺以后还会来看她时,才恋恋不舍地被大人抱走了。目送着她渐渐消失在拐角处,雅间的隔门被护卫阖上,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来,也不知是想起了那拘在皇宫里许久不见的小家伙,还是感慨遥遥无期的别离。
    我不知道,也只好在心里道歉,希望有朝一日,这个承诺能够兑现吧。
    “怎么了,舍不得?就那么喜欢孩子吗?”一直默默无声饮着薄酒的人忽然问道。
    我看了她一眼,手掌下意识地搭在小腹,目光有些飘忽,对上她的眸子,还不等作答,就见邝希暝本来略带揶揄的眼神倏然一变,笑意一垮,极快地划过一抹痛楚难堪,若非我正盯着她的眼睛,怕是难以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细微变化。
    “是了,是我的错,”她一口饮尽杯中的残酒,笑得苦涩,“你怨我也是应该……是我的错。”
    我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无从解释——她定是以为我想起了魏舒在我身上下毒的事,可实际上,我也说不清自己方才的想法,仿佛只是内心深处引导的动作,并没有在脑子里思考过……可是偏偏就是因为这是未经深思熟虑的举动,更能代表我潜意识里的想法吧。
    或许,连我自己也不曾察觉,又不愿承认:其实在心底深处,或多或少都是有怨的,只是往日里教我深深地埋起来了,在这个猝不及防的时候,却一下子爆发出来。
    而我究竟是怨着下手的魏舒,还是,真正作为根源的她呢?
    怅然时,却听界方一震,那说书人话锋一转,说起了时事。
    我起身走到窗边,不忍去看她默然饮酒的颓唐模样,只好装作对堂下评书兴致盎然的样子,有意避开这一刻凝滞的气氛。
    然而就听那说书人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且说那深受隆恩的帝师一家,尚主不过三日,竟然罹遭大难,傅家主年迈气虚,操劳过度以致于旧疾发作,猝然西归,而嗣女也不堪重负,受累病倒,当今为之大恸,罢朝一月以悼念帝师,更是追谥“文德”,尽享哀荣。只不过于傅家而言,这哀荣怕是不如不要——噫!红事未歇,又迎白事,呜呼哀哉,岂不闻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世间之事,委实教人唏嘘不已呐!”
    台下诸人交头接耳的评论声已然在我耳边远去,从那说书人摇头晃脑又添油加醋的评说中抽离,我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嗡嗡作响:帝师傅筠崇,王夫的母亲,这个一直都被皇帝依靠器重的大臣,死了。
    我记得那次去纳聘的时候,她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精神瞿烁,不见老态,一点不像得了病的人。
    好端端地怎么就死了?
    我不禁怀疑起这个说书的人所言是否属实。
    只是看其他食客的神色,像是早就知道这一点,并不以为异,这情形,由不得我不信。
    所谓的红事未歇,是指魏舒才刚进门……等等,魏舒?
    无法遏制地想起了那个精通歧黄之术的男子——艳若桃李的相貌,却有着冷若冰霜的眼神,也可能那眼神只是针对我一个人吧。
    傅家的人可知道,她们迎进的新郎,不仅是个本领高超的医者,更是个用毒好手呢?
    而傅筠崇的死与魏舒是否有直接的关系?
    更教我心中不安的是,傅筠崇的死太过突然,皇帝罢朝一月的旨意也太过巧合,简直……
    我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想要看看邝希暝的脸色,不料她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等我一转过头去,便与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一定看清了我眼底的惊异和犹疑,正如我也看清了她眼底的了然与受伤。
    ……简直像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
    对望片刻,却是她先承不住,淡淡地转开眼,抬手又是满满一杯酒入了喉;我的心也幽幽地沉了下去。
    雅间里骤然一片静谧,之前的那份温馨甜蜜早已荡然无存。

  ☆、第113章 深恨

傅筠崇的死,太突然也太巧合,我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生老病死乃是天命,仅凭一介凡人之力,如何能够窥伺一星半点?
    抛开极其偶然的几率,能够准确判断出一个人的离世并作出妥帖应对——大抵只有策划这一切的人才能做到吧。
    那么,究竟傅筠崇的死是不是邝希暝早有预料甚至是一手安排的呢?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能够解释——尽管我丝毫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毕竟,那是教导了她多年的老师,也是她最坚定的拥护者。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逼得一个已经坐拥天下的皇帝如此?
    我不懂,也不想懂。
    不过,逝者已矣,我也身在朝野之外,既无立场也无能力去干涉什么……这个时候,先前我一直逃避的问题终于再次摆在了面前——或许是时候去看一看我的王夫了。
    家慈去世,他不知该有多伤心,我作为他的妻主,即便不能带给他什么安慰与鼓励,至少沉默的陪伴是力所能及的。
    打定主意,我便向邝希暝提出要回转观澜的决定,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拒绝,却在我坚持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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