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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如是-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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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你说完那句话后,再当众宣布,废了这门亲事,今后郡主婚配由郡主自己做主。”李豫说着,神色变得愈加铁青,“朕给了她天大的恩情,谅她也不会再有理由留在长安。朕只要将她牢牢看在洛阳,就不怕她成为棋局的坏子!”
天下没有一个女子能不顾礼法地直言不讳说要嫁谁,自古礼数该遵循的,还是要遵行。郡主身为天子亲封之人,婚姻大事,必定要经过礼部上呈天子。李豫笃定霍小玉断不会在天下人面前说要嫁谁,就算她真敢说,天子一日不见她,或是一日不受理礼部书呈,她便少了天子应允,就算困她一世在洛阳孤老,天子也算得上是依礼而行——天子没听见郡主说要嫁谁,他也没有强迫郡主嫁谁,强人所难。
李适从来没有瞧见过这样寒冷的父皇,只是君令难违,父皇的吩咐,他必须做。
李适点了点头,抱拳拜道:“儿臣这就去收拾行装,明日就启程去长安。”
李豫迟疑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路过商州,就去看看你五妹,抱恙在商州已经多日,这里面定是有古怪。”
“诺,父皇!”李适点头退下。
李豫望着儿子的背影,目光忽地沉了下去,喃喃道:“休怪父皇冷血,时至今日,不能让任何人坏了朕的大事。”
商州月明,七夕之后,原本准备动身的华阳公主又因为风寒未愈,留在了刺史府休息。
公主贴身宫婢花涫端着汤药走入华阳公主的房间,将汤药小心放在桌上,转身关上了房门,柔声唤道:“殿下,该起身用药了。”
“来顺公公可准备好了?”华阳公主轻拨床帐,起身含笑看着花涫,眸光清澈剔透,神清气爽,哪里是中了风寒的病人?
花涫小心地贴着门后仔细听了又听,确定没有人在外偷听,这才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都照殿下吩咐,准备妥当了。”
华阳公主从床上跳了下来,身上穿了一件小厮的青布衣,显得格外娇小,就像是一株刚冒出来的翠竹,“这李益存心要本宫留在这里,本宫偏不遂他的愿!”说着,瞄了一眼桌上的汤药,“快些把这些药给倒了,好端端的闻到这药味儿,可当真不舒服。”
花涫点点头,将汤药倒在了房中的盆景上,回过头来,已瞧见华阳公主自个儿绾起了发髻。
“殿下,让奴婢来吧。”花涫连忙上去帮手,却被华阳公主轻轻地推了推。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又如何帮父皇成事?小小一个商州,可困不住本宫!”华阳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目间稚气尚存,眸光中却透着一抹出世般的清澈,十年观中静养,让她比同龄女子多了一丝沉静,更多了三分澄净。
世人常说,华阳公主喜欢父皇喜欢的东西,讨厌父皇讨厌的东西,因此而得宠,可是若她没有一刻玲珑心,又如何揣度明白天子心里的好恶?
有这颗玲珑心的公主,李益又如何困得住她?
“待明日清晨到了长安,管叫他们都吓一跳!”华阳公主忍不住对镜一笑,转头笑望着花涫,“花涫,你说是不是?”
“殿下英明,奴婢只担心路上……”
“你我都穿成小厮模样,难道还有山贼抢你我不成?”说完,华阳公主想了想,转头对着铜镜笑道,“看来,你我确实还不够狼狈,不妨再加点东西?”说着,华阳公主便走到了另一株盆景前,将泥巴抹了些在脸上,笑嘻嘻地看着花涫,“这不就万无一失了!”
“殿下……”
花涫还想说什么,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两人都大吃了一惊。
☆、80第七十九章.还君明珠中
“谁?”花涫小心翼翼地贴在门后问道。
“殿下;是奴婢,来顺。”门外;响起了来顺公公压低的声音。
华阳公主与花涫都舒了一口气;对视一笑;从衣柜中拿出收拾好的包袱;小心地打开房门。看清楚只有来顺公公一人,华阳公主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再作了个小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溜向了后院。
父皇交待的君令,务必要与云晚箫佯作痴恋;只要做好父皇的君令,便能博父皇欢喜——只要父皇欢喜了;他日便不会轻易将她赐婚给一些糟蹋她的糟糕男子。
身为皇家公主,这是她唯一想求的自由,从心而嫁,从心相守。
或许,云家那个病秧子,也能是个良人,最后来一个假戏真做……华阳公主想到这里,不禁摇摇头,一个与风尘女子痴恋的将军,又能良人到哪里去?
月色融融,香影小筑,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
云老夫人与郑静持把自家的女儿看得极严,云晚箫与霍小玉只能在小筑里远远瞄上几眼,或是偷偷寻人做掩护,跑到外面去小聚以解相思。
日子虽过得有些偷偷摸摸,但也算得上甜蜜。
毕竟这亲事算是定了,等的只有一个吉日,便能名正言顺地住一个屋檐下,有再多的贴心话,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倾诉了。
小筑厨房,鱼嫂忙活着晚上送给两位夫人的点心,絮儿与栖霞在这里候了许久,只等鱼嫂揭开蒸笼,将热腾腾的点心装入食盒,分别送到各家的夫人房中。
“迦叶姑娘,你怎么来了?”絮儿笑吟吟地看着腼腆而笑的迦叶心,虽然伺候她没多久,可是迦叶心总能让周围的人觉得由心的欢喜,或许,是因为她的简单与纯真吧。
迦叶心轻笑点头,往鱼嫂的灶台上瞧了一眼,“我想找鱼嫂要些不要的骨头。”
“骨头?”栖霞微微一愕,“要骨头?”
迦叶心点点头,认真地看着鱼嫂,“我想做一对骨笛送给箫跟玉姐姐,当做他们成亲的礼物。”
栖霞目光一沉,喃喃道:“你有心了……”
迦叶心歉然摇头道:“箫是我的救命恩人,玉姐姐又当我是亲人,他们成亲,我怎能两手空空的贺喜呢?现下的我,什么都不会,所以想来想去,只能像在部族里一样,亲手做一对骨笛送给他们。”
鱼嫂跟絮儿相视一笑,鱼嫂略肥的手顺了一下耳侧垂落的发丝,干脆地将剃净的一堆肉骨拿油布包好,送到了迦叶心面前,“给,迦叶姑娘,你要多少,只要我这儿有,都给你!”
迦叶心点头一笑,连忙抱住油布,道:“谢谢鱼嫂,我这就去做,希望赶得上箫跟玉姐姐的婚礼!”
看着迦叶心欢喜地转头跑远,絮儿含笑道:“迦叶姑娘也是个好姑娘,以后哪家公子娶了她去,也是一种福分。”
鱼嫂咧嘴笑道:“可不是,云将军给迦叶姑娘弄的户籍好啊,怎么也该是个有品级的世家公子才能娶到迦叶姑娘。”
栖霞沉默不语,忽然觉得有些寒意从心头升起,分明就是假凤虚凰的公子,分明就是一场做戏的婚礼,她又如何高兴得起来?
絮儿瞧见失神的栖霞,伸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满脸疑色问道:“栖霞,你好像不太高兴?”
栖霞涩然笑了笑,只是摇摇头,“鱼嫂,这点心可蒸好了?”
鱼嫂愣了一下,惊声道:“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只见她连忙将蒸笼端下,把点心放入食盒,对着两个丫鬟道,“好了,你们可以给两位夫人送去了。”
“有劳了。”栖霞点头接过食盒,头也不回地渐渐走远。
絮儿看着栖霞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由叹声道:“姑娘也是个好女子,怎的这些将军府的下人好像是不喜欢姑娘似的。”
“谁叫咱们姑娘入过妓籍呢?”鱼嫂叹了一声,“姑娘今后怕是有得委屈了,所以夫人一直不愿姑娘嫁给云将军,多半是怕姑娘在将军府受委屈吧。”
絮儿揉了揉酸酸的鼻子,“有云将军在,应该不会吧?”
鱼嫂摇头,声音颇有几分沧桑的味道,“花无百日红,云将军那样的人,家里只怕也会有姬妾,姑娘的好日子,只怕只有这几年。”
云将军,只希望你多疼惜点姑娘,莫要让她受苦。
云老夫人自打提亲之后,便再也没提过其他关于婚事的细末,郑净持不好多问,也不想多问,最好便是这样不了了之。
嫁入将军府,只怕小玉日后的苦日子,会很多。
郑净持觉得隐隐心疼,可是那个傻孩子,不管如何劝,都是铁了心的要嫁云将军。即便是管得再严,每夜这个时候,总会坐在窗边,与小阁下的云将军相望而笑。
郑净持心疼地一唤,“小玉……”
霍小玉匆忙转过脸来,红着脸笑了笑,“娘,你叫我?”
郑净持欲言又止,走到霍小玉身前,爱怜地抚上了霍小玉的脸颊,“若不是因为王爷走得早,或许我们母女两个,就不会走到今日了。”
霍小玉知道娘又要劝她,只是浅浅笑道:“今日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今日是安好,可是来日呢?”郑净持握住了霍小玉的手,“这些日子,难道你看不出来?除了云家那小二,云家那些家将丫鬟,哪一个是真心希望你嫁过去的?”
霍小玉岂会不知道?别人可以不懂她霍小玉,只要她的晚晚懂就好,别人可以看不起她的出身,只要她的晚晚不在乎便好。
霍小玉试图用掌心的温暖去让郑净持冰凉的掌心暖起来,只见她轻轻笑着,“娘,做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担子,我倒是庆幸,我不是郡主,不然啊……”说着,霍小玉笑得坦然,“现下指不定是哪家的深宅媳妇,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终老一生。”
“小玉……”郑净持还想再劝,可是这些话每日反复说,根本唤不回霍小玉想嫁入将军府的心。
霍小玉悄悄侧过脸去,低头望向了小阁下那一袭卓立的白衣公子——即便是在夜色之中,她的晚晚依旧站在她可以瞧见的地方,即便是日后会在将军府受苦,她的晚晚定能偿她受的苦楚。
这一世,她赌这一次,将自己的心,满满地映满云晚箫。
小阁下,云晚箫突然对上霍小玉脉脉的眸子,只觉得一颗心满满的都是暖意。
即便是这样无言的相对,那些想说的话,想诉的相思,只要看上一眼,已足够让云晚箫觉得,这个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终老。
会有她的阿玉,这样温柔地陪她一世,听她说话,给她清唱。
云晚箫有时候会悄悄想,这样的日子,或许就是那四个字——岁月静好。
迦叶心悄悄站在小筑的角落中,默默看着云晚箫脸上的温暖笑意,这些日子加起来,足足比她那些战乱日子笑得更多,更暖。
那是阿禄曾经的笑容,暖暖的让她心安,只要阿禄在,她便能欢喜一世。
只可惜,那样的美好,荡然无存,曾经的温暖,只剩下的刻骨的凄寒。
迦叶心心里有苦,可是不能说,这里的人都很好,但是却没有一个知心人可以让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只有,在这样的夜里,她偷偷躲在夜色中,偷偷在云晚箫温暖的笑容中找寻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心安。
箫……
这一刻,连迦叶心都没发觉,这一声心底的轻唤,竟与她喊阿禄一样的柔,一样的暖。
“将军!就知道你在这里!”云扬焦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美好。
云晚箫愕了一下,敛起笑脸,正色问道:“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云扬紧张地道:“定王府主簿专程来请将军赴定王府赴宴,说是定王殿下有要事要告知将军。”
“这么晚了……”云晚箫抬头看了看天色,没来由地心底一阵莫名心悸,难道定王忍不住,打算先一步拉拢她?
看来一切正如陛下所料,这长安的暗棋,该出手了。
云扬摇头道:“将军若是不去,末将有法子打发走他们!”
云晚箫摆手道:“不,我要去,备马,你跟我去便好。”说完,忧心地回头看了看小阁,“我一个人去便好,你跟云飞留下守卫这里。定王行事,必要小心,来明的,他不敢对我下手,可是来阴的,这小筑内外可都是些弱女子,可要加倍小心。”
云扬点点头,将军既然赶去赴宴,必定是想好了全身而退的说辞,一切只需照将军吩咐的行事便好。
“云扬,你家将军要去哪里?”小阁上,霍小玉瞧见云晚箫匆匆走远,连忙问向云扬。
云扬抓抓头,笑道:“将军只是去定王府赴宴,晚些会回来的……”略微一顿,云扬贼兮兮地笑道,“少夫人不必担心,末将告退。”
“你!”霍小玉只觉颊上一热,暗嗔了云扬一句,“胡言乱语,下回让你家将军好好管教你!”
可是,这心里是暖,心间却隐隐浮起了一丝莫名的害怕。
☆、81第八十章.还君明珠下
定王府今夜显得格外幽静;虽说是宴请,待云晚箫走到殿上;偌大的王府大殿只有一张摆了一壶清茶和两盏茶杯的矮几。
定王李侗穿了一身素锦玄纹常服;安静地坐在矮几边;瞧见云晚箫进了殿;亲手给她斟了一杯热茶,示意云晚箫坐下品茗,“云将军,深夜无由相邀;还望将军不觉得本王唐突。”
云晚箫轻瞄了一眼那盏热茶;抱拳道:“王爷不必多礼;现下这大殿只有你我二人;不妨开门见山、说王爷想说之事。”
李侗皱了皱眉;“只怕本王想说的太多,一时反倒不知从哪里开始了。”
云晚箫礼然一拜,“如此,还请王爷慢想,若无要事,末将先行告退。”
“慢!”李侗冷笑开口,缓缓站了起来,“此事与霍小玉甚有关联,云将军,你当真不愿陪本王喝上几杯清茶?”说着,举杯递向云晚箫。
云晚箫倒吸了一口气,伸手接过茶盏,“王爷何时对霍姑娘关心起来了?”
原来这人还是贼心不死!云晚箫心底一寒,隐隐觉得,若是不早些将霍小玉娶入将军府,只怕迟早有一天,霍小玉还是会被这人惦念上!
李侗爽朗地笑笑,“关心霍小玉的,可不止本王一人。”
云晚箫愕了一下,定定看着李侗,“敢问王爷,此话怎讲?”
李侗点头笑道:“方才本王不是说了么,想说太多,反倒不知从哪里开始了。”说着,又缓缓坐了下去,再次示意云晚箫坐下。
云晚箫坐在了矮几边,警惕地留了一份心眼,余光瞥了几眼这殿上容易藏人的地方,若是这里藏了死士要取她性命,早做防范总比临危才动要好得多。
李侗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本王就算是要杀你,也不会傻到在自己府上下手。”说着,李侗坦然对上了云晚箫的眸子,“云将军,你可听你爹说过,他曾经有个同僚叫霍廷玉?”
“末将自幼就被寄养在庵堂,许多事从未听父亲大人提过。”云晚箫冷言相对,虽然没有听云老将军提过这人,但是这霍王爷的威名,云晚箫后来还是听到过一些。
李侗叹了一声,正色道:“这霍王爷英年早逝、战死沙场,膝下儿女在乱世之中死伤殆尽,只怕早已绝了香火。”说完,李侗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笑容来,“幸好老天有眼,让本王在近日寻到了霍王爷的人间遗珠,你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云晚箫默不作声,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李侗接着问道:“云将军可知,霍王爷的遗珠是何人?”
云晚箫愕了一下,想了想方才李侗说的话,脸色不禁变得煞白,“难道是……霍……”
“正是云将军的红颜知己,霍小玉。当年皇兄赐了霍廷玉一支紫玉钗,原本要召霍家长女为太子妃,只可惜那长女实在是福薄,这霍家也是福薄,没成了大唐皇亲,倒成了地府幽魂。想必云将军见过那只紫玉钗的,是不是?”李侗说得自然,语气却笃定无比,“云将军,本王也有成人之美的心,知道你与那霍小玉两情相悦,所以特别上了奏章,请陛下赐婚你们二人,只是……”李侗故意停了一下,故作惋惜状叹了一声,“本王一时激动,忘记了当年一桩旧事,只怕,这回反倒是要害了你们。”
云晚箫心头一寒,忽地想起了那日黄衫客问霍小玉的话,侯门千金与风尘女子,霍小玉会做什么人呢?若是真应了黄衫客的话,那黄衫客提点自己的话,难道也会应验?
“啪!”手中茶盏猝然落地,摔得粉碎,与当初那壶酒一模一样。
云晚箫心惊得厉害,以她二品将军的权位,娶一个郡主,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若是由定王做媒,莫说有旧事,即便是没有旧事,陛下也不见得会答应。
李侗瞥了一眼云晚箫,笑道:“云将军,莫非也知道那件旧事?”
云晚箫强作镇定,摇头道:“末将当年年幼,岂会知道?”下意识地握紧双拳,隐隐觉得她与霍小玉之间,今后只怕连当今天子都要插一手,如何安然娶她入门?
李侗沉声道:“云将军,有时候看似仁义之人,恰恰是心狠手辣之人,伪君子太多,有时候反倒不如真小人。霍王爷当年战死沙场,本该大肆褒奖,可是却落得个门庭倾倒的下场,以云将军的聪明,难道猜不透这当中的玄机?”
云晚箫只觉得背心处渗出了一层冷汗,;李侗已说得如此分明,她岂会猜不出来?除了当今天子,天下还有谁人可以做到这样的处罚?
“为何?”云晚箫咬牙问道。
李侗冷笑道:“云将军,本王在你面前,也不遮掩什么了,你该知道,当年皇兄最恨的是我母后,所以,谁要是靠近母后,谁便是皇兄的眼中钉。霍王爷只不过是个牺牲品,他以为皇兄仁德,断不会对立下赫赫战功的他下手,可是,皇兄偏偏就做了,还斩草除根的做了。”李侗眸光一沉,“霍小玉,恐怕是霍廷玉最后的血脉,以皇兄的性子,断不会放过她!”
云晚箫当下起身,抱拳辞道:“末将尚有要事,王爷,晚箫先行告退了。”
可是云晚箫才走了几步,李侗的声音冰凉地响了起来,“云将军,你以为回去便能保住她?”
云晚箫满心凌乱,握紧双拳,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他的话,这一刻,她终于承认,黄衫客说的果然不差,等到危险出现,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无力。
“自古天子怕权臣,云将军若是真想虎口拔牙,本王倒愿意跟你做个盟友。”李侗冷笑着说完这句话,喝了一口热茶,见云晚箫依旧没有回应,又笑了一声,“当然,不过是个女人,云将军难说今后是驸马的命,不救她也是成的。”
“王爷……”云晚箫忍了一下,回过头来,抱拳对着李侗一拜,“今夜,受教了!末将,先告退。”
“云将军是大唐难得的将才,本王希望下次再见,是与将军共谈天下大事。”李侗幽幽说完,自顾自地斟茶品茗,一派悠闲。
云晚箫只觉得从心到身全是北国冰封似的寒冷,李侗今夜是借霍小玉之事来拉拢她,这本是她等待许久的好机会,只是,这由头却因霍小玉而起,牵连了当今天子,这事越想越惊,越想越是司局。
或许……
云晚箫又想到了那夜黄衫客说的话,既然是让阿玉选择,那只要阿玉不是霍家千金,便可以安然渡过此劫——只要死咬那紫钗是过去某位恩客所赠,便谁也不能强说阿玉是霍家千金!
云晚箫想到了这个破局之法,脚步不敢慢一分,快步走出了定王府,找门口小厮牵回了马儿,连忙策马朝香影小筑跑去。
“驾!”
清朗的厉喝声因为焦急而参杂了一丝沙哑,云晚箫一骑如风传巷而过,惊得不少长安百姓推窗瞧看,还以为长安又要出什么大事。
不远处,刚进城的华阳公主一行瞧见了飞驰而过的云晚箫,花涫不禁皱鼻喝骂,“那人深夜骑马飞巷,惊扰百姓,真是好大胆子!殿下,等将来查清楚这人是谁,定要好好惩治!””
来顺公公摇头劝道:“如今这样飞扬跋扈的世家公子实在是太多了,殿下一人又如何惩治得过来?殿下,我们还是快些赶去卫国公杜大人府上吧。”
华阳公主娇小的身子立在巷口,呆呆看着云晚箫的背影,忽地眼珠子一转,笑道:“不!谁说本宫管不过来?本宫就要先管一管此人!也顺便告诉长安众人,本宫来了!”
“殿下!万万不可!”
“本宫主意已定!休得再说!走,我们快跟上去!”
华阳公主扯了扯来顺公公的衣袖,好在穿的是小厮的衣裳,这跑起来远比穿那身公主华服要快太多了。
云晚箫已经顾不得看顾身后有没有人追踪,飞驰到了香影小筑门口,却发现此时的小筑门扉大开,立了四名魁梧的着甲侍卫,按剑守卫小筑大门。
云晚箫缓了一口气,走到四名魁梧侍卫身边,清楚地看清楚了他们的腰牌,是东宫侍卫!
东宫侍卫为何来此?莫非是太子殿下!
云晚箫暗叫不妙,刚想走进去,便被魁梧侍卫拦住了前路。
“云将军,且留步,太子有命,命我等在此等候将军,请将军在此静候片刻,到了殿下想见你之时,定会有人通传将军入内。”
云晚箫心惊无比,“殿下怎会突然来此?”
“殿下奉旨前来封赏德安郡主,待殿下封赏完毕,自会请将军入内。”
“可是……”若是阿玉承认一切,可就晚了!
“将军莫不是要硬闯?”东宫侍卫觉察云晚箫有硬闯之意,纷纷亮出了手中的佩剑,“还请云将军莫要为难了末将们!”
“云……云将军?”喘气不止的花涫惊瞪双眼,看了看香影小筑门前的云晚箫,又看了看身边一样猛烈喘气的华阳公主,“殿下,难道他就是……云晚箫?”
“云将军素来知……知礼,怎会深夜纵马扰民呢?”来顺公公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华阳公主仔细看了看门前的情形,东宫侍卫的面孔她还是认识几个,那几个人倒也算得上脸熟,突然拦住云晚箫不让他进去,莫非是皇兄在里面寻欢作乐不成?
华阳公主再想了想,难道这云晚箫也是个好色将军,与皇兄争起烟花女子不成?
身为东宫太子,岂可做出这等不知身份的乱事?
华阳公主倒吸了一口气,从衣服兜里摸出了公主令牌,顺手抬袖抹了抹脸上的泥巴,大步走向了小筑大门。
“殿……”花涫与来顺公公慢了一步,来不及抓住走出去的华阳公主,已被那四名东宫侍卫给盯了个死死的。
“什么人!”
☆、82第八十一章.当年孤盘中子上
“小玉;老天开眼了,终于开眼了!”郑净持激动的声音在香影小筑大院中响起,只见她颤抖着握住了身边女儿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天恩浩荡;今日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那些看不起我们母女的人;”说着;郑净持狠狠地瞥了云老夫人一眼,“我们再也不必受人委屈了!”
郑净持想着,方才太子李适说的,当年霍家长女与太子是约了婚姻的;换言之;小玉有十成的把握应当是太子妃!
这门亲事;让郑净持觉得满意,有什么人家比储君更可靠的?
惊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的霍小玉浑身冰冷,曾几何时,这郡主的身份让她觉得遥远而陌生,她也曾想过,若是她能恢复郡主身份,她这一辈子便不会活着他人的白眼中。只是,这个身份来得如此仓促,仓促到让她觉得害怕。
黄衫客的问话,萦绕心头。这侯门千金与风尘女子,一个是贵胄明珠,一个是坊间红梅,要做明珠就要嫁入皇家,要做红梅就要零落红尘,霍小玉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清楚明白——她不想做明珠,只想做红梅,她已答允了云晚箫的婚盟,即便是皇城中有珍珠千斛,她也不愿踏入一步。
只是……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从烟花女子,一步飞上郡主枝头,这本是天大的好事,为何她会愁眉不展?
李适是第一次瞧见霍小玉,惊诧于她的美,也惊诧于她脸上的淡淡哀伤,想到父皇临行前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让他觉得,若是这样的女子被孤老困死在皇城之中,他于心何忍?
云老夫人惊愕于霍小玉突如其来的身份,更惊喜于那门亲事的作罢,既然当年婚约说好,霍小玉该入东宫,便入东宫,晚箫那孩子也不至于再与她纠缠不休,踏入那不伦孽海之中,难以回头。
“民妇恭喜德安郡主。”云老夫人带着栖霞朝着霍小玉一拜,她越是恭敬,就越是让霍小玉觉得离将军府越来越远。
霍小玉连忙去扶云老夫人,“云夫人不必这样,小玉……小玉其实还是……”
“郡主金枝玉叶,我家晚箫只是个行军打仗的莽夫而已,况且……”云老夫人准备借此退婚,这话说到这里,不等她说完,郑净持抢先开口道。
郑净持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如现在这般说话理直气壮,“不错,云将军也只能另聘别家女子为妻了,絮儿,去把将军府的聘礼拿出来,还给云夫人。”
絮儿迟疑地看了看郑净持,又看了看霍小玉,“夫人,姑娘,这……”
霍小玉摇头急道:“娘,小玉已许了云将军,岂能……岂能因为得了富贵就悔婚?”
烈女不侍二夫,她许了晚晚一世,便不能再许他人!
“你与云将军,有了婚约?”李适惊瞪双眼,分明父皇说过,他们痴恋是假,如今看来,倒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可是父皇为何偏偏那般笃定的说他们是假?
霍小玉挺直了身子,坚定地开口,“回殿下,小玉确实与云将军已有了婚约,实在是不可……”迟疑了一下,霍小玉鼓起了勇气,“再嫁太子殿下您。”
李适脸色一沉,普天之下,只怕霍小玉是第一个直言不愿意嫁入皇家的女子,“德安郡主,你好大的胆子!”
霍小玉浅浅一笑,曾经已在黄泉路上走过一遭的人,难道还真怕“死”么?
“并非小玉胆子大,而是小玉的心小,小到装了一人,便装不下另外一人。”霍小玉恭敬地对着李适福身一拜,“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想必殿下想要的,也是全心全意把你放心间的好姑娘,自是不会强人所难,不是么?”眸光带着期盼,却理直气壮,没有谄媚之色,更没有哀求之色。
李适一瞬不瞬地看着霍小玉,像是要把霍小玉看透,只可惜,霍小玉偏偏是个看不透,也猜不透的美人儿,李适越是看得深,就越是不想说后面的话。
“小玉,你……你糊涂了!”郑净持吓得急忙拉着霍小玉跪倒在地,“那可是当今太子,你岂可如此无礼?”
云老夫人震撼无比地看着霍小玉单薄的身影,她该是知道晚箫是女子,为何明知道晚箫是女子,还偏偏能说出这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迦叶心与鱼嫂缩在小阁中,不敢轻易出来,她远远看着此刻不卑不亢立在院中的霍小玉,单只是这一霎的勇气,她自觉已差霍小玉太远。
箫那样英雄的将军,或许,只能由这样无畏的女子,才能相伴终老……
所以,她迦叶心,只是过客……
想到这里,迦叶心心头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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