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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宠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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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
太傅到底年纪大了,熬不了这漫漫长夜,等到三更时,便拿着戒尺坐在太师椅上打起了呼噜,赵三思原是想派人扶他下去休息,奈何太傅十分将醒,一碰就醒神,盯着赵三思继续背。虽然很快又睡了过去,但赵三思也不敢让人来扶了,只是给他盖了个毯子,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听着太傅的呼噜声也不敢有半分松懈,继续半眯着眼睛背。
贵妃说了,她要好生努力,做个明君,才不辜负了人了。
月垂西天,旭日东升,霭霭夜色一点点被晨曦吞噬,随着天色亮堂起来,殿外的动静也大了起来,太傅迷迷糊糊地醒来,朦朦胧胧见赵三思的唇瓣还在动,愣了片刻,立马醒过神来了。
“太傅,你醒了。”过了那个犯困的点,赵三思这会可是精神抖擞。
亲口说要守着人背完罪己诏的人是自己,如今睡着了的也是自己,尤其还是在这个草包面前,太傅无端有些窘迫,佯装咳嗽了一声,也不敢去看赵三思了,“殿下的罪己诏可是背好了。”
赵三思倒不在意他那些心思,闻言,立马眉飞色舞道:“背好了背好了。”说罢,她把那罪己诏倒扑在了案台上,洋洋得意地背了起来。
听她一气呵成地背完了,太傅总算满意了一回,心想这草包果然是平日不够努力,但看她眼底下的一片青黑,倒生出了些心疼,“辛苦殿下了,昨儿是老臣话说重了。”
赵三思摇了摇头,嘿嘿傻笑,“太傅,我琢磨出来了,我是白日脑子不好使,但过了三更,我的脑子就灵光了,读着读着就记住了。”
太傅:“……殿下的天资还当真是别具一格。”
别具一格有几个意思,赵三思也不在乎,她这么厉害了一回,太傅定是夸她,毕竟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在一夜之间背了这篇三千字的文邹邹的罪己诏咧。
嗯,贵妃说得没错,她这么聪明,肯定是能当一个明君的。
国丧期间,每日卯时到辰时,是在宫中的亲贵和大臣们来祭奠大行皇帝的时间。一般大臣都是赶在卯时过来,因为还要赶着去处理一些朝政庶务。
是以,卯时一到,赵三思就按照丞相吩咐的,洗漱都没做,就跪到了明乾宫的正门,面朝明乾殿,大声念着背了一夜的罪己诏:
“今兄治国安邦,乃光风霁月之盛世,吾继兄之帝位,理应感念兄之大恩,却做出荒唐之事,遂特此下诏,陈往昔之悔,约:……”
面对前来祭奠的亲贵和大臣们不动声色的打量,赵三思起初还有些念不出口,莫名还觉得有些委屈,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位夕贵妃,她又忍了下来。
随着祭奠赵瑾的人在殿前痛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赵三思想起自己这位短命的皇兄,又觉得悲从中来了,这才大声背起了罪己诏。
林文殊和一众官员为了不抢风头,每日都来得不早不晚,他过来的时候,赵三思正是调整了心态,声音最是充满悲伤自责的时候。
“大人,这是……”
林文殊抬手打断了身后人的话,特地侧身到了一边,隔了些距离,聚精会神地听着赵三思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这才冷笑一声,“丞相和太傅还当真是……厉害。”
这罪己诏还当真是罪己,他竟然没从中听到半个有关往后如何对夕贵妃的字眼来。至于是有心,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
“大人的意思是,今日皇太弟这一出,是做戏给咱们看?”
“不然做给谁看?”林文殊回头扫了他一眼,“我倒是小瞧丞相了,也小瞧这位皇太弟了。”
他原以为如今宫中上下都知晓了皇太弟和夕贵妃的糗事,不用他添些乱子,都够人焦头烂额好一阵了,却不想都是这般豁得出去的人。
“那大人,咱们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上赶着去讨好,当那个托呗。林文殊眼神阴鸷地远远瞧了赵三思一眼,心中暗骂毓妃是个蠢货。“祭奠完大行皇帝,我等还要跪着求皇太弟起来了。”
身后的几个官员暗中对视一眼,瞧他脸色不对,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跟着他和一众官员继续往明乾殿而去。
李忠贤随着蔡隽隐在暗处,时刻注意着赵三思的动静,注意到林文殊过来了,眼神亮了亮,又有些担心起来,“丞相,您说这林大人会像您说得那样做?”
蔡隽摇了摇头,“本相亦没把握,毕竟这林家父子心中的弯弯道道,咱们也琢磨不明白。”
“哎哟,丞相,殿下昨夜可是一宿没合眼,老奴听她背了一宿了,您眼下告诉……”
“本相自是知道。”蔡隽嫌他这尖锐的声音聒噪,不耐地打断了他。
第27章
眼瞅着林文殊一行人目不斜视地走过赵三思的身边; 径直朝殿内而去,李忠贤急的虚汗都出来了; 可瞧着蔡隽脸色不耐; 也不敢再多言; 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蔡隽在一旁睨了他一眼; 心道:果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瞧那位皇太弟; 那罪己诏背得越发诚恳走心了咧。
“林文殊若是不贪恋皇权富贵; 今日倒能当个两袖清风的看客; 若是贼心不死……”到底对李忠贤这副着急的模样看不过眼; 蔡隽还是轻声安抚着,“你且看吧。”
“咱家是担心殿下,瞧着她脸色都泛白了……”皇太弟比不得大行皇帝的圣明,但性子却是难得温和好伺候的,他们这群伺候人的奴才; 比不得那些忠臣良将的英明大义; 把江山社稷放在首位。
蔡隽闻言; 顺着他的视线朝赵三思看了过去,微微眯了眯眼; 在看到赵三思抬手擦汗的动作时; 又垂下眼眸。他没说,其实今日这位皇太弟这般作为当真是出乎他意料,他原以为依这个草包的性子; 能将那份罪己诏对着念通顺就不错了,却不想这人当真傻傻地背了个通宵; 还真一字不落,且声情并茂地背了出来。
任人拿捏到让人不得不心疼。
稍许,蔡隽才轻声道:“再等一等,若是……林家不到殿下面前去卖这个好,本相便亲自去求。”
谁人都可去求殿下起,但若林家这一派有贼心的人去卖了这个好,往后关于这件事,他们再也不能拿来当谈资。
入了夏,天开得早,到了卯时过半,红色的云片被冲开了,露出了那红彤彤的太阳,卷着微凉的清风拂向大地。
赵三思跪了半个时辰了,熬了一宿的疲惫也慢慢显露出来,一阵风吹过,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不由伸手捂了捂有些疼的肚子,嘴里却仍旧在机械地背着那罪己诏。
林文殊背对着她跪伏在赵瑾的梓宫面前,听着外面赵三思越发低沉了下去的声音,心里把人骂了千万遍,骂来骂去,最后又在心底暗恨毓妃这个不长脑子的蠢女儿。他其实昨儿一早就知晓了此事,当时还在暗中窃喜,私底下和他们这一派商议,今日来祭奠大行皇帝时,要如何在大行皇帝的梓宫面前哭诉皇太弟的罪行。
按照他们商定的计划,今日这祭奠礼时,明韶公主会带着淮安王世子恰会过来,到时她这个皇姐借机发作,打得丞相等人措手不及,就算不能把人拉下马,至少也能重创丞相这一派,然后他们再趁机往朝中安排自己的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都没想到毓妃会去长乐宫闹这么一出,而那位夕贵妃打入冷宫了还会这般帮着这位皇太弟,更气人的是,今日一早,这位皇太弟更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人家不要你们在大行皇帝哭诉认错,她早已经跪在门口痛哭流涕地认错了。
他可以选择不保毓妃,毕竟他还有更大的盘算,但眼下这般情况,他却是不得不保毓妃了,皇太弟这般“知错就认”的诚恳态度,虽是做样子,但看那些中间派都不敢多言,只怕是皇太弟这一招也让人服气了,而他们若是还在大行皇帝面前对其群起而攻之,那才叫“不依不挠”,另有所图了。
高,实在是高。
他原以为皇太弟这蠢货是自掘坟墓,却不想人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文殊这狐狸一样的心思走了一个山路十八弯,最终也只得暗叹一口气,抬头对着赵瑾的梓宫再磕一个头——原以为短命的你是仓皇之下选了个来败你江山的蠢货,倒是臣小瞧你了,皇上。
乐停,所有人起,这一批祭奠的官员要有序往外而去了,林文殊已经跟着三拨人磕头了,不能再磕下去了,便同所有前来祭奠的官员一样,满目哀容朝外走去。
“大人……”出了殿,外面在等着的一个人立马走了过来。
这人便是方才跟着林文殊一起过来的官员,当年科考时,受过林老太爷的指点,算是林家的门生,名唤巴屹,官从鸿鹄寺少卿,一个从五品的官员,对这遍地都是从三品往上说的京官来说,他这官说大不大,但也不算小,因为掌管的是朝会、筵席、祭祀等大礼的官员,从大的层面来说,归属与礼部。
林文殊看了他一眼,和旁边的人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人闪身到了一边,低声道:“丞相那边还没动静?”
“没有。”巴屹摇了摇头,“我方才去瞧了一眼,殿下面色发白,唇瓣发干,声音也弱下去了……大人,您说咱们要去求殿下起,何时去?”
林文殊特地在殿内磨蹭这么些功夫,就是等着看丞相和这皇太弟能做戏做到哪个地步。“和自己皇兄的宠妃有染”,这可是能载入史册的污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去当这个出头鸟,但如今……
“殿下若是晕过去了,我们求着也没意思了。”林文殊抬头看了看天色,“比狠,咱们比不过丞相和皇太弟,走吧。”
另一边,一直躲在暗处的李忠贤瞧着赵三思脸色越来越差,声音也低了下去,急的团团转,而蔡隽却始终无所动,终是忍不下去了,“再等下去,殿下怕是真要晕过去了,丞相不愿去求,咱家去求……”
“公公……”蔡隽赶紧拉住了他,见他眼中有怨,又放了手,“今日殿下遭此罪,公公以为我不心疼?但我是一国之相,殿下是一国之君,皇上把殿下托付给我,让我辅助她成为一代明君,今日这事若草率收场,往后祸害只会无穷。”
“那今日林家若是当真不管,丞相真要殿下跪……晕在那里?“
蔡隽揉了揉太阳穴,“若林文殊今日当真这般走了出去,本相自会另有安排,公公却是如此沉不住气,林文殊如今人还在殿内。”
这倒是实话,李忠贤无话可说,顿了顿,又将迈出的步子收回,继续心疼地看着赵三思。
蔡隽却始终注意着大殿的方向,看到林文殊被一群人簇拥着出来了,手指因为心发紧而下意识地攥了一下,也没告诉李忠贤,而是目不转睛地注意着林文殊,直到看到他在正门前停了下来,“公公,林大人出来了……”
李忠贤也注意到了,闻言,头也没回,而是直直看着林文殊,紧张地有些大气都不敢出。
而被两人时刻盯着的林文殊隐约感受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但此刻他也不敢随意东张西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已经有些头晕脑胀的赵三思一眼,稍许,在大门的另一面,朝着明乾殿的方向跪了下来。
“臣,林文殊,今日替皇太弟,向皇上求情。皇太弟年幼不知事,虽犯了大错,但今日认错积极主动,恳请皇上原谅皇太弟。”
说罢,林文殊又跪向了赵三思,“臣恳请皇太弟保重圣体,回宫歇息。”
有了林文殊这个出头鸟,一直在周围观望的官员,都断断续续跟在他身后跪了下来,“恳请皇太弟保重圣体,回宫歇息。”
赵三思背了这么久了,早已口干舌燥,而小腹间影影绰绰的疼痛让她更是脑子混沌的厉害,对林文殊等的话,根本就没听清,机械地背完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茫然地看着身后跪了一地的大臣,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这眼泪巴巴茫然的样子,落在身后官员的眼里,可不是茫然,而是对自己自责太深的懊悔。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些大臣想着从前夫子教的那些知识,在想想前朝那些暗中觊觎父亲妃子,末了还要做些冠冕堂皇的勾当事来掩人耳目的君王,越发觉得眼前这皇太弟可真是个不做作且亲民的好君主,是打从心底有些原谅了。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请皇太弟回宫歇息的声音中,蔡隽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李忠贤,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杏黄色的绢布。
丞相是百官之首,按照规矩,百官见之,都该行礼,但如今赵三思跪着,百官也跪着,便无需朝他行礼。只是看到他这般“姗姗来迟”,大伙就安静了下来,明里暗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蔡隽不理会众人目光,和林文殊一样,先是朝着正殿的方向三磕首,随即才起身,朝赵三思走去。
百官自是让道,蔡隽目不斜视地走到赵三思面前,跪下行了一礼,“今皇上信赖臣,将辅佐新主的重任托付于我。臣辅佐不周,让皇太弟做出此等荒谬之事。今日皇太弟自认有错,跪在此恳请大行皇帝原谅,然百官求情,重罪轻饶。臣,蔡隽今日便当着百官之面,用大行皇帝御赐藤鞭,代君教训皇太弟。”
他话一落,李忠贤便红着眼将手中托盘伸了过来,蔡隽跪着取了,随即起身,拿着藤条朝赵三思挥了下去。
赵三思吃疼,本就有些发虚了,一鞭下来,整个人前倾,跪趴在了地上。
“殿下……”
虽然是做样子给百官看,但为了让百官彻底信服,蔡隽这一鞭下了狠力,看着赵三思趴在地上呜咽,他也不忍,但还是咬牙继续挥了两鞭,看到百官都纷纷求情了,这才停下手。
蔡隽跪下将藤鞭子又重新放在了托盘中,然后朝正殿跪了下来,“皇太弟有错,但臣亦有错,今日皇太弟受三鞭,臣自罚,受三十鞭,稍后便去领罚。”
说着,蔡隽又站起身来,面向百官,面色冷峻,“皇太弟昔日之错,今日已认,各位百官即已朝大行皇帝求情,便是对皇太弟之错谅解了。如今,本相亦代替大行皇帝罚了皇太弟,他日,谁若再提起今日之事,定当严惩。当着大行皇帝和皇太弟的面,诸位同僚,可是都心中有数?”
“臣等明白。”
蔡隽松了口气,偏头看向趴在地上的赵三思,眉头又皱了起来,“来人,快宣太医,带皇太弟去休息。”
赵三思眼下是彻底撑不住了,在李忠贤扶起来的时候,就晕了过去,吓得李忠贤失声叫了一声,忙小跑着让人将人抬了下去。
蔡隽有些担心,但当着百官的面,却是依旧不动声色,“诸位大人也都散了吧。”
一众人应声而起,在原地犹豫了一番,这才三五成群地散了。
等到人都散了,林文殊才看向蔡隽,要笑不笑道:“丞相当真好谋划。”
蔡隽佯装不懂他话里话,垂眸谦虚回道:“哪里哪里,比不得林侍郎对殿下的关心。”
林文殊气得咬牙,但还是要保持风度,“殿下是君,下官是臣,为人臣子,理应为殿下分忧。”
“林侍郎今日这番忠义之言,本相自会上禀殿下。”
“那多谢丞相了。”林文殊躬身告退,忽而又转过身来,“对了,三十鞭可是不轻了,下官那里有先帝御赐的金创药。”
蔡隽笑了一下,“林侍郎好意,本相心领了。不过,伴君如伴虎,林侍郎还是自己留着的好,免得用时方恨少。”
林文殊咬牙,“果真,永安百姓传的不错,丞相果真是靠这一张嘴把自己说得官拜一国之相。”
“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也是枉然,咱们为官者,自然是少不得要靠嘴的,本相在此谢过林侍郎夸赞了。”
“……”林文殊吃了瘪,又暗恼自己也是抽疯才和这人来耍嘴皮子,哼了一声,就拂袖而去。
等到人走了,蔡隽的脸色才真正松懈下来,皇太弟这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但想起自己要挨的三十鞭子,他已经预感到背脊发疼了,又想起抽了三鞭就晕过去的赵三思,暗骂人不中用,但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又匆匆往昭和宫而去。
他日登基,赵三思就可以住在承乾殿了,但如今还没登基,平日打个盹倒是能留在承乾殿的偏殿,但今日这般晕过去了,是要回自己的宫殿的。
“这是怎么回事?”蔡隽赶到昭和宫时,见何太医和李忠贤都被云裳拦在赵三思的寝殿外,不由纳闷。
“云裳姑娘说,殿下晕过去了,只能等张太医来,这是贵妃娘娘吩咐的,说是殿下因以前宫人怠慢,最怕人贴身在侧,何太医殿下不曾见过,怕是待会惊了殿下,不许人进。”
蔡隽简直了……“荒谬,殿下如今晕过去了,真要出了岔子,你们担待得起?”
云裳想起刚刚自家姐姐吩咐的话,咬了咬牙,“若今日殿下真有好歹,奴婢立马自戕……”
“你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命,殿下是什么命,你如何……”
云裳张开双臂挡在了门前,“丞相说得对,奴婢贱命不值钱,但今日这门,奴婢只有守到张太医来,才能开……”
外面高声争吵,里面的花容也是急出了一声冷汗,虽然她从顾夕照的话中话听出了些什么,贴身照顾了人这些日子来,也隐约察觉到了,但眼下给人脱去外衫,看着里裤那处地方沾的血迹,仍是有些胆颤心惊——皇太弟,竟……竟然是女子。
眼下殿中连个能用的东西都没有,而外面李忠贤等人又等候在外,只能颤抖着手先赶紧给人把裤子换了,在里面垫了一层厕纸,做好了这些,她仍旧有些不知道做什么,抱着自己的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又赶紧把赵三思换下来的裤子包好藏在了床下,随即才注意到她干燥的嘴唇。
她深吸了几口气,镇定了几分,这才熟稔地给赵三思喂水,给背上的鞭痕涂上金创药,将毛巾垫在赵三思微微有些发热的额头上给她散热。
又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张太医才被两个小太监匆匆拉了过来,云裳依旧等在门口,只许张太医进。
蔡隽气得吐血,但眼下也不敢拿云裳如何,一是云裳是赵三思宫中的大宫女,二是他们又得了顾夕照的吩咐,连李忠贤都没有多言,可见是默认云裳的做派的。
张太医自然明白其中缘由,进去时喘着粗气安抚他道:“丞相莫急莫急,稍许有什么情况,下官定是会及时通知丞相的。”
在蔡隽的冷眼下,张太医讪讪地进了殿,和花容打了一声招呼后,便立马抬手掀开赵三思的眼睛检查了一番,随即才摸上脉搏……
见张太医久久垂眸不语,花容在一旁着急,想起贵妃的吩咐,知晓这位太医定是知晓这位皇太弟的身份的,咬了咬牙,红着脸道:“殿下……今日还来了癸水……”
他是太医院院首,这点自然是诊出来了的,瞧了花容一眼,倒也没有感到意外,又凝神了片刻,才放下了赵三思的手。
“张太医,殿下身子如何了?”花容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
张太医摇了摇头,“无事,眼底青黑,脉象虚弱,怕是殿下这几日忧心过重,又遇天癸水至,身子更是薄弱几分,这才虚火一时过旺,调理一番就好了。”
花容松了口气,张太医又去掐了掐赵三思的人中,见着人悠悠转醒了,这才赶紧跪在床边行礼。
赵三思这会浑身冒冷汗,小腹处的疼痛很是磨人,身子一虚,人就更加脆弱,迷迷瞪瞪往殿内瞧了一圈,没看到亲近的面孔,撇嘴就要哭。
“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花容瞧她模样十分可怜,尤其是眼下确定这人又是个姑娘家后,想着这些日子承受的,又更加心疼了。
赵三思知晓自己是来癸水了,她癸水来得早,初癸在嬷嬷还没过世前就来了,中间虽然又隔了一段时间,但嬷嬷该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早早准备好了。许是吃得不好,她去年年底来了一回,今年就一直没来过。
不过嬷嬷生怕她往后不会处理这等事,关于葵水之事跟她讲了许多,她对这事也最惶恐不安,所以尤其放在心上,当时感到肚子疼的时候,她就预感不对劲了,后面晕过去了,纯粹就是被吓得,一是被这葵水,二是被丞相的那三鞭子。
眼下这等私密的事情,她只想回她的雪松宫找个角落呆着,一点都不想让人知晓,觉得这昭和宫哪里都不安全了。
对于花容的担忧,赵三思置若罔闻,抓着被子,身子都缩成一团了,“你……你们都出去,出去……”
花容以为她是刚醒来,识人不清,“殿下,奴婢是花容啊……”
这个宫中,她始终谁都不信,尤其在这脆弱的时候,赵三思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心想要是贵妃娘娘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位夕贵妃了,“明明是我轻薄了贵妃,为什么只能把贵妃打入冷宫,不把我也打入冷宫?”
花容听着她这不成体统的嘀咕声,朝张太医讪讪一笑,“殿下怕是病糊涂了,有些胡言乱语了,烦请张太医先开个方子,奴婢立马派人去拿药,好让殿下少受些苦。”
张太医揣着明白装糊涂,“花容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开方子。”
赵三思听着张太医的脚步声,又悄悄转过头来,见花容正在一旁看着她,下意识地夹了下腿……
“殿下莫怕,奴婢都是娘娘吩咐过来照顾您的……”一看到赵三思那神色,花容仿佛明白了几分,过来轻声安抚道:“奴婢知道殿下的担忧,您放心,奴婢自会小心谨慎些的。如今昭和宫人多,等到晚间,奴婢偷偷为您准备些那等私物。”
赵三思偷瞄了她有些发红的脸色,又感受到大腿中间的异物,羞得整个人都悄咪咪地钻进了被子里,不说话了,但心里却又一点点安稳了起来。
花容拿着帕子掩了下嘴角,想起什么又神色正经起来,“殿下如今身子虚,等到百官来探病时,做些虚弱的样子就可以了,您如今这……怕是几日都不能去明乾殿了。”
赵三思闷在被子里,嗯了一声,半晌都没听到声音,又露了一双眼睛,“我渴了。”
“是奴婢疏忽了。”花容赶紧从桌子上给她倒了杯水,扶着她起身,让她喝了,看着她脸色苍白,又问道:“李公公说您昨晚没用膳,今儿也没吃东西,可有什么想吃的。”
赵三思眼下有些犯恶心,不想吃东西,但到底记挂着顾夕照之前的交代,摸了摸干瘪瘪还犯疼的肚子,“喝些粥吧。”
花容笑着应了,瞧张太医写好了方子,同赵三思耳语一番,又过去招呼张太医,陪着人出门,顺便和等候在外的一行人通了口信。
怕赵三思这会还没回过神来,花容也没让人进去了,蔡隽和李忠贤虽没亲眼见到,不放心,但听张太医说人只是最近心思重,身体虚,养一养就没事的,也没强求了,在外头高声打了招呼,便都告辞了。
送走了李忠贤和丞相,花容和云裳两姐妹这才放下心来,但不管事儿多忙,两姐妹都始终留一人亲自守在寝殿外。
吃了些东西,喝了药,到了晚间,在床上躺了一天的赵三思精神好了些,又有些睡不着了,起身依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亮,问花容,“云阳宫在皇宫的哪个方向?隔咱们这个昭和宫有多远?”
花容正在给她缝制布条,闻言也没多想,指了指外面西北方向的那棵桂花树,“云阳宫最是偏僻,隔这里远着咧。”
赵三思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眼睛就直直看那个方向看过去,可惜始终看不远。
与此同时,云阳宫内,顾夕照用迷香将蝉儿迷晕了,将人放到了自己床上,回头瞧了一眼,就背着布包,翻出了这冷宫的破墙。
第28章
历朝历代都有失宠或是犯了错而被打发到冷宫的; 像当年的瑶妃住的雪松宫,对后宫中人来说; 也是冷宫; 但雪松宫昔年却也是高祖皇帝的宠妃住过的地方; 往后若是还有得宠的妃嫔住在雪松宫了; 这个地方也就算不得冷宫。是以; 对后宫中的人来说; 冷宫并不是固定的地方; 而是失宠的妃嫔住的地方便是冷宫; 除云阳宫之外。
因为云阳宫从没有住过一个得宠的女人,相反,都是被帝王极致厌恶或是痛恨的人才会塞到此处来。
这里是隔帝王住的承乾宫最远的地方,因里面死过不少或是含冤或是罪有应得的女人,就连照进这里的阳光都透着阴冷; 从前每年还有工匠来修葺; 但因宫中流言; 说云阳中的杂草都比别的地方长得要快,且葳蕤; 都说那是因为这里染过太多人血的缘故。
是以; 这几年,连负责修葺这里的宫人都是草草了事,反正这等充满了晦气的不详之地; 一般有点脸面的人也不愿意来。
顾夕照翻墙出去了,看着荒无人烟的四周; 才觉得偷偷摸摸翻墙的自己有点傻,这个鬼地方,一般人来都不愿意来,亏她还这般小心翼翼。
暗自嘀咕了一声,顾夕照拍了拍手上沾的墙灰,回头扫了一眼这破宫大门上已经有些模糊了的“云阳宫”三个繁体字,然后重新将布包背上,蒙上面纱,径直朝东南方向而去。
嗯,她要去看那个小傻子。
立志成为一代洒脱侠女的夕贵妃,虽然觉得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又傻又怂没事还喜欢哭唧唧的草包小皇子有些牵肠挂肚是一件很影响自己侠女风格的事,但她今儿想了许久了,侠女都是敢想敢做的,既然是对那个小崽子牵肠挂肚,她就应该随着自己的心走——
好、好歹那个小傻子稀里糊涂地叫过她一声母妃的。
况且,今日那个小傻子听说还晕了过去,这么惨兮兮的,她理应去瞄一眼的,免得躲在被窝里哭鼻子,都没得一个可以帮她擦眼泪的人。
顾夕照边走边这么自我安慰,但眼瞧着这些雕栏画栋的宫殿就在眼前了,她又有些踟蹰了。
会不会对那个小傻子太好了点?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去瞅一眼吧?云阳宫离昭和宫远着咧,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走这么远挺累的。
顾夕照跃上长宁宫一处偏殿的琉璃瓦上,仰面躺在上面,头下枕着布包,侧头朝东边看着,手中是刚刚顺手从也不知道是哪个园子里摘得一朵野花,她慢腾腾地将花瓣扯,心里琢磨着要是单数,她就原路回去。
心中快要默数到五的时候,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这朵小野花要秃了,她赶紧回头瞅了一眼,果然只有孤零零的一瓣还可怜巴巴地挂在花蕊边。
“……”顾夕照眨了下眼,随即握着花朵的手用力一捏,那瓣可怜巴巴的花瓣儿就被蹂躏成了惨不忍睹的一团,她嫌弃地将那花扔在了一边,又盯着掉在瓦上的四瓣花瓣,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嗯,只有四瓣了,看来老天爷也要本宫去瞅瞅那个小傻子,那就去吧。”
说罢,她也不再犹豫,起身拿上背包,脚尖轻快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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