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闲臣风流-第1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一边说,旁边就有个东厂的书办做记录。
最后,周楠道:“此事下官并不知青,因为涉及到内帑银子,又有人欲栽赃裕王。下官不敢大意,就押送空明去王府请裕王殿下亲自审讯。却不想这贼子见到世子之后就失心疯暴起发动,下官有罪。”
“住口!”突然,陈洪狠狠地一拍惊堂木,喝道:“我问你,天子内帑归那个衙门掌管?空明偷窃天子内帑,你道录司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报到司礼监来?就算不去司礼监,不还有顺天府,顺天府下面还有大兴县衙。咱家倒是奇了,这三个地方不去,你偏偏跑到王府。敢问,裕王在各级衙门、法司所任何职?”
周楠愕然,这陈太监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事难道你不知道涉及到景王和裕王夺嫡之吗?我押了犯人去有司,天家的事情岂不公诸于众了,我没有这么傻?
再说了,我这不是要送裕王人情吗,这事自然不能为外人道。
陈洪继续骂道:“听闻裕王笃信道家长生术,一心求仙,常请有道高人去府中谈玄论道。分明就是你受了贼人哄骗,得了他的好处,想将这种妖道推荐给王府,这才上了贼人的当。今日竟在公堂上胡言乱语,是可忍不可忍,来人,用大刑。”
“慢着。”这个时候,朱论叫住陈洪,又柔声对周楠道:“周大人你病得不轻,想来是烧糊涂了,周大人,你说陈公公说得对不对?”
周楠猛地明白,刚才自己所说的天子内帑什么的实在太敏感,怎么在公堂说起。想到这里,他差点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暗道:周楠啊周楠,枉你自诩聪明人,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陈公公和朱镇抚说得是。下官贪贼道的银子,以为他要去王爷那里行骗谋场富贵。就仗着在殿下那里能说上话,便引见贼道去王府,以至酿成大祸。”
“好,你招了就好。”陈洪朝书办点了点:“让罪官签字画押。”
签字画押,好吧,难不成抵死不从,吃东厂一顿打?周楠没办法,只得签了字,按了手印。
陈洪接过供状,点了点头,提笔就判。口中念道:“道录司右正周楠收受贿赂,致使裕王府世子身陷险境,当以渎职论处。我司查明,空明案与他无关,特报礼部吏部处置,结案!”
判完,当一声盖上大印,交书办归档。
又道:“周楠,你的事情说清楚了,回道录司等旨意吧!”
这案子就这么简单的结了?周楠一愣。
也是,就是这么简单。其实,空明刺杀世子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啊!
天子应该和东厂沟通过,就算没有沟通过,那日周楠和嘉靖在玉熙宫的谈话也会传到陈洪的耳朵里去。
陈洪自然不傻,自然知道皇帝不想将这案子扯到景王身上去,也不打算治周楠的罪,准备打个马虎眼就过了。
至于周楠,估计下来之后会发一道圣旨,免去一切官职,等以后再说。
但陈洪和周楠可是有过节的,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周楠。此刻故意诱他招供渎职,记录在案。
将来周楠要想起复,就不那么容易了。
周楠想明白这一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陈洪好真是个人精,想不到八十岁老娘绷了孩儿,今天竟被他算计了一回。挡案上有了污点,这可是件麻烦事啊!
他病得厉害,也没力气再辩。不过,一想,这么大一件案子自己平安过关已是万幸,至于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周楠的判词下来之后,就该轮到空明了。
周大人心中好奇,就立在一边旁观。
陈洪又狠狠一拍井堂木:“贼道空明,咱家且问你,那一万两银子究竟去哪里了,究竟是谁幕后主使?”
空明呻吟一声,动了动,又软倒下去。
陈洪:“还装死,给我用大刑。”
朱伦:“陈公公,犯人已经伤得如此之重,可打不得。再打,就得出人命了。贼道一死不要紧,这案子还怎么查?若是耽误了圣人的事情,天子追究下来,咱们如何交代?”
陈洪突然冷笑起来:“朱镇抚,人犯送到咱家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咱家也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比你还怕贼道死了。空明关押在东缉事厂这两日,咱家可没动过他一根指头。小朱相公,你现在反在我这里做起好人了。嘿嘿,人你打得,难道咱家就打不得?用刑!”
就将一根火签儿扔下去:“照死里打!”
朱伦气得一脸通红:“陈公公你这是什么话,不许打,打死了你得负责任。”
原来,这如此大案可谓是百年难逢。人犯既然交到锦衣卫手里,北衙上下都摩拳擦掌准备打一个漂亮仗,也好在天子驾前邀功,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而且,这种大案,只要有心,未必不牵扯到什么大人物,那就涉及到许多利益交换了。
说不兴奋,说不激动也是假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旨意下来了,将案件移交给东厂。
小朱气得都要吐血了,叫人搬出十八般刑具给空明过了一遍,以消心头之恨。
今天审案的时候,他更是直接跑过来参与,咱们是上山打猎见者有份,不能平白便宜了无寸箭之功的东厂。
厂卫两大头目都是怒目对视,一时间,大堂中的气氛变得凝重。
“别打了,别打,再打我就要死了,我招,我招!”一直在装死的空明猛地坐起来,哀声大叫。
“快说,幕后主使是谁?”朱、陈二人同声问。
空明:“是成国公朱希忠。”
“什么?”所有人都在大叫。
周楠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第四百二十七章 真的好同情啊
朱希忠是谁,靖难功臣朱能之后,爵封成国公,还是世袭惘替。
他祖先是成国公,他是成国公。将来儿子、孙子也是成国公,就这么一代代做下去。
世人口中的公侯万代,说得就是朱希忠这种人。
他现在的品级是正一品,可说已经达成了人臣最高成就。
又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权势在朝堂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想不到这个凶杀大案竟然牵扯到朱国公,这这这,这……
朱伦急得满面紫红,怒啸:“好个贼子,竟然敢胡乱攀咬,分明就是记恨我锦衣卫对他用刑,实施报复!真是丧心病狂了,来人,给我打,照死里打!”
“朱镇抚先前不是要阻拦咱家用刑吗,怎么现在却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了?”陈洪阴森森地问。
“你!”朱伦。
“哈哈,哈哈!”陈洪大笑起来:“小朱你也不要置气,这贼道当我等都是傻子吗,说什么咱们都信?朱指挥世代忠良,如何能行此忤逆之事,没理由的。”
他又对书办道:“刚才贼人乱攀咬朱大人,不要记录了。先把犯人收押,今天就到这里了吧,退堂。”
陈洪自然不可能将这事写在口供上,再禀告天子,传出去就是一场笑话。反显得他陈公公是个低能儿,连犯人的胡言乱语都信。
今天朱伦气势汹汹过来,这贼道摆了他一道,也算是让咱家出了一口鸟气,痛快痛快!
周楠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案子的主使是谁他或许想不明白。表面上看起来是景王,但仔细一想应该不是。肉体消灭在政治斗争中是最没有技术含量,也最没有用处的东西。你景王杀了裕王,将来接位的还有小万历;杀了小万历,裕王一样可以继承皇位。一旦查出来,反绝了他继位的可能。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
但周大人还是能猜出厂卫会如何了结这件大案,大不了找个倒霉蛋做替死鬼。如此,也可以给朝廷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维持如今安定祥和的政治局面。
这个替死鬼首先官职要高,如周楠他这种小人物,也没有这种能量。其次,还得有动机。比如争位啊,比如和王府有仇怨什么的。
朱希忠,可能吗?
人家可是正一品大员,什么都不做,就能世代公侯。他去杀小万历,道理上说不通。
强按人家一个罪名,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再说了,你陈洪真和朱指挥斗,也未必斗得过那群靖难勋贵。
“泥马,既然不是景王,那又是什么人想杀小万历,想杀裕王呢?”周楠还真是要被自己的好奇心憋死了。
散堂之后,他本打算去和朱论叙叙旧,可考虑到自己现在是犯人身份。而且,小朱相公现在心情恶劣,两人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在甲乙两个太监的押送下出了东厂。
还没等周楠上轿,两个太监同时朝他一施礼:“周大人,这几日咱们职责在身,多有得罪,还望不要放在心上,就此别过。”
皇宫里面的人都精明,周楠在天子那里很受宠,可不能叫他记恨。再说,他又是内书堂的教习,将来他的学生遍及大内,若有学生要报师恩,谁受得了。
周楠一呆:“你们不去道录司看管我?”
乙太监笑道:“不去了,方才陈公公不是已经判下来了吗,周大人收受贿赂,致使裕王府世子身陷险境,当以渎职论处。我司查明,空明案与他无关,特报礼部吏部处置,结案!既然结案了,你就不是犯人,我们也要回去交差。”
周楠大喜,“多谢二位公公提醒,那么,我可以回家了。”
甲太监道:“那可不成,陈公公说了,叫你在道录司候旨,就是等着。圣旨一天没有下来,你一天不能离开。”
周楠气苦:“那可关押又有什么区别?”
甲太监笑着说:“区别大了,大人可以在司里随意走动,只要不出衙门就可以。周大人,你也是侍过驾的,这些规矩想必比咱们更明白,勿要使我等为难,拜托,拜托!”
周楠叹息:“好吧,就依公公的。”
其实,到现在为止,这件凶杀案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至于将来厂卫查到幕后主使,又如何结案,同周大人也没有一文钱关系。
他现在只剩最后一道组织程序,就是等着被免职。
得,回道录司去自我禁闭吧!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虽然天子已经放了周楠一马,可大明朝很多事情皇帝说了并不算。
回到道录司,周楠因为路上吹了风,刚才又吓出了一身汗,感觉病情更严重了些。
众人都围过来问:“司正,案子判下来了吗,如何/”
史文江一拱手,“恭喜大人平安无事。”又笑着对众人道:“你们是不是眼瞎,没看到大老爷一个人回来,那两条尾巴不见了吗?显然是没事的。”
众人这才发现两个太监不见了,都欢呼一声:“阿弥陀佛,恭喜大老爷。”
周楠强提起精神,哈哈大笑:“是的,事情说清楚就好,没事了。”
史文江:“快,帮大老爷收拾行装,送回府去。大人看起来身体不妥,不能再折腾了。”
周楠叹息一声:“怕是回不去了,上头命我继续在司里待命,等候圣裁。圣旨一日不下来,我一日不得离开。”
“什么,都没判下来了,怎么还不许人回家。这是乱命,这是乱命!”一个悲愤的声音传来。
周楠惊愕地转头看去,却是吴淼。
吴大人是巴不得周楠有多远走多远,本以为周大人现在总算可以离开,他关起门来自成一统。却不想,姓周的还要住上一段日子,有他在,这官当着还有什么滋味。
周楠倒是不好意思,心中也有些同情这姓吴的。
真的好同情啊:“司正,我也不想的,奈何,奈何!”
吴淼还在大吼:“这是乱命,本官要上折子弹劾厂卫乱政。国家的事情,就坏在这**佞手里!”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双立人
“羡你风流雅望,东洛才名,西汉文章。逢迎随处有,争看坐车郎。秦淮妙处……”
有歌声从远处的戏台子传来。
那优伶的嗓子似有魔法,虽然声音不大,却隔着一处宽阔的荷塘传来,清晰地落到厅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水榭里的排窗都开着,里面坐满了人。
从窗户看出去,眼前是即将枯萎的荷叶,戏台,家里的亭台楼阁。
更远处,是一丛黄色的树木和耸立的砖塔。
蓝天白云,风有些凉,北京的金秋已经来临。
这里显然是一座公侯的府邸,水榭中坐满了人,有女子有小孩儿,大大小小十来人,都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
那老人看起来颇为干瘦,身上穿着鹤敞,他正用手抚摩着已经变得花白的胡须,笑道:“这两个从苏州来的优伶唱得不错啊,对了,是评弹吗?”
一个妇人道:“回大老爷的话,却不是。”正要同他解释南方各戏种的区别。这个时候,一个家人快步走进来,在老者耳边低声道;“大老爷,侄老爷过来了,说是有事,现正在外面堂屋里候着。”
老人:“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叫他到这里来吧!”
“是,大老爷。”
老人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是个腼腆的,无事不会轻易过来。想起京城里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皱了皱眉毛。
其他人见大老爷陷入沉思,识趣地站起来,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水榭里只剩老者一人,顿时显得空空荡荡。
不片刻,却见朱伦身着便装走了进来,一施礼:“侄儿朱伦见过伯父。”
没错,这个老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当朝勋贵的领袖。
朱希忠伸手虚扶了一把:“有义,你是个不肯见人的,就连伯父这里来得也少,今日怎么想着过来。”有义是朱伦的表字,出自《庄子齐物论》中“有伦有义”这句话。
朱伦的脸一红:“伯父大人,小侄……小侄……”
“哎,你这孩子在咱们老朱家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可就是不会说话,又害羞,这样的禀性,将来是要吃亏的。”朱希忠苦笑着道:“你到我这里,还不是因为空明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坐下说话吧!”
“原来伯父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朱伦坐到朱希忠身边,闭上了嘴。
那头,戏台子上又有歌声传来:“秦淮妙处,暂寻佳人相傍,也要些鸳鸯被,芙蓉妆……”
朱希忠见侄子久久不说话,转头看他半天,才笑道:“真没有话说了?罢,我也不为难你这孩子,老夫就替你把话说了吧。”
朱伦:“还请伯父明示。”
朱希忠淡淡道:“你也是办老了御案的人,犯人胡乱攀咬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罪官落到咱们厂卫手里,为了自保,通常会攀咬一个大人物。这人的官职越高越好,权势越大越好。犯人之所以这么干,不外是存了一分幻想,幻想着牵扯出的大人物能够救他一救。若办案之人就这么信了,那才是场笑话。”
朱伦:“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朱希忠笑笑:“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嘿嘿。坊间流言,总有个源头。世界上的事情,总归有动机,有利益,风不会平白起于青萍之末。”
这句话说得隐晦,但其中的道理却不难理解。朱伦何等聪明之人,立即明白伯父话中的含义:被犯人攀咬不用害怕,怕的就是有人借题发挥,将矛头指到伯父身上。问题是,伯父这个职位不同于外朝的官员,有一整套组织程序。
打个比方,外廷官员要想做到内阁阁老一职,首先得是进士,还得点翰林。
翰林坐馆期满,得去六部做个郎官有中央工作经验。郎官任满,可到地方做巡抚方面大员,有封疆大吏的履历,这才可以考虑入阁了。
厂卫说穿了,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别人如果觊觎这个指挥使的位置,无论怎么传播谣言,只要皇帝不信,伯父的地位都不可动摇。
这种散布谣言,拨弄是非,借题发挥的招数在外朝好用,但对内廷却毫无用处。
朱伦:“受教了。”
朱希忠:“今上英明,不用担心,有义你能有这份心,老夫很欣慰。”
朱论:“下来怎么办?”
“别管,这是东厂的事,咱们静观其变。”朱希忠知道这个侄子话少,平日里和他交流也少。今日机会难得,倒是可以指点一二:“空明刺杀裕王府世子一事,或许有人怀疑是景王,但仔细一想,就算事成,对景王也是有害无利。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荒谬,又叫人觉得可笑。”
朱伦:“正是。”
朱希忠:“事实或许只有一个。”
朱伦抬头看着伯父。
朱希忠:“世界上的事情都有因果,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是,项庄是谁,沛公又是谁?老夫倒是好奇了。”
朱伦:“依小侄看来,索性不管了。”
朱希忠笑了笑:“东缉事厂抢了你的差事,有义心中不忿,现在却想通了?”
朱伦不吱声。
朱希忠也不逼他说话,“听曲听曲,哎,这两个优伶唱得真好啊!”
正在这个时候,下人又进来了:“禀大老爷,外头有个叫陈的客人来访。没有投帖,问他姓名又不说,只道大老爷知道他是谁?”
朱家叔侄同时身子一振,直起了腰。
“快请他进来。”朱希忠笑着问朱伦:“有义,你猜来的是谁?”
朱伦:“或许是项庄。”
朱希忠哈哈大笑,以手抚其背:“有义真乃吾家千里驹也!”
待到客人进入水榭,远处戏台上的优伶恰好将那曲子唱完:“你道是谁的,是那南邻秦淮大宅,嫁衣全忙。”
看到下人领进来的那人,朱希忠:“陈公公你来得恰好,再迟上片刻,就曲终人散了。”
没错,来的就正是陈洪。
陈洪今天也是一身便装,甚至还装了两撇假胡子。
他矫捷地坐在朱希忠身边,以手抚平衣摆:“空明大案,震惊朝野,岂能马虎,总归要给天下人,给陛下一个交代。”
朱希忠:“哦,陈公公这是要曲终人不散,江上数青峰了。那么,我问你这青峰从何而出,不要太突兀才好。”
朱伦在旁边听得心中一凛,他知道,伯父要和陈洪商议如何了结此案了。
是的,今日东厂和锦衣卫两大头目聚在一起,显然是为商量最后的定论。
皇帝显然不想在这案子上纠缠太久,一拖延舆论哗然,局面就不受控制了。
若是将火引到景王身上去,又该如何?
只事,这事明明可是在衙门里说的,陈洪偏偏要便装来访,恐怕并不是为了让伯父欠他一个人情那么简单。
朱希忠和侄儿朱伦腼腆害羞不同,为人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很是随意。
这让出身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的陈洪很是看不惯,他哼了一声:“突兀,咱们大明朝突兀的事情还少吗?”
朱希忠“哦”一声:“还请教啊!”
陈洪:“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宫变时太医许绅成国公你还记得吗?我想,国公应该记得,那案子好象是你办的吧?”
朱希忠眼皮子一跳:“如何不记得,当初事发时,我正提督十二团营及五军营,是夜正在当值。临机处置之后,才将案件移交给锦衣佥事陆炳陆公。不过,做为当事人,也过过几次堂,此案的始末皆一清二楚。”
所谓壬寅宫变。这案子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因为是弑君罪,影响巨大,至今想起来,朱国公尚觉惊心动魄。
事情是这样,当今天子一心求长生,受了宫中术士鼓惑,要以处女的经血和药。
取血的过程自然非常不堪,有宫人难受其辱,于一天夜里一涌而上,欲以腰带勒毙天子。
可是宫女们力气小,怎么也勒不死皇帝。
就有一个宫女害怕了,密报方皇后。
方皇后叫上当时正在值守的朱希忠抓捕罪犯。
也因为有这件功劳,成国公这二十年来圣眷极隆,最后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享尽荣华富贵。
朱伦忍不住问道:“许绅又如何?”
陈洪:“当初天子昏迷不醒,是太医徐绅下了方子才让万岁爷苏醒过来。事后,因为这救驾之功,许太医被加封为太子太保。可说来也奇了,过得半年,许太医竟然在家中暴毙。”
朱伦:“这事我听说过,当初太医院下药之后,等了四个时辰天子才醒过来。这期间许太医吓得棉如土色六神无主,因为惊吓过度,回家之后就染上了重病过世了。”
陈洪笑笑,显然不想解释,只对朱希忠道:“听说许太医和成国公是远亲,当初许绅的死,国公也很狼狈。”
朱伦大奇:“许绅的死和伯父又有什么关系。”
朱希忠朝朱伦摆了摆手,对陈洪道:“陈公公,太医乃是世袭,我们勋戚也是世袭,同在京城住了上百年,世代为邻,彼此粘亲带亲戚不奇怪。今日陈公公光临寒舍,想来空明案已经有了结果,还请问。”
陈洪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几上写了一个“从”字。
朱希忠皱起眉头看着前面枯萎的荷花久久无语。
陈洪也不急,笑笑,伸出手指拈了颗松子慢慢地嗑着。
良久,朱希忠才苦笑:“陈年往事,旧帐重翻,有意思吗?今时和往日,已然不同了。”
陈洪悠悠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啊!”他将手心的瓜子皮吹落:“走了。”
等到陈洪告辞而去,朱希忠还在看那一池枯叶。
朱伦终于忍不住问:“伯父,你和陈洪在打什么哑谜,侄儿完全听不明白。还有,这个从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希忠:“这不是从,是两个人字,双立人。”
“双立人?”
朱希忠:“对,陈洪就是项庄,这个双立人就是沛公。”
说罢,他也蘸了茶水在那个从字旁边添了一个余字。
朱伦抽了一口冷气:“徐?”
朱希忠缓缓点头:“对,是一个徐字,徐阶的徐。”
“陈洪要搬倒徐阶,欲置他于死地?”朱伦大骇:“动机呢?”
朱希忠回头看着朱论:“争位。”
第四百二十九章 杀许
听伯父这么一说,朱伦彻底明白了。
天子说过,终生不立太子。
这可是历朝历代破天荒的头一遭,要知道,一个皇帝登基的第一天就要确定两件事:一是叫工部为他修建陵墓;二是立储。
这两件事一生一死,看起来好象只是皇帝的私事,却关系到法统和礼制,丝毫马虎不得。
但规矩是用来打破的,嘉靖天子是何等刚强的君主,他不立储君,谁又敢多言。
不立太子的后果很严重的,甚至影响到朝局的稳定。皇帝可有两个皇子,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大家都可以争上一争。
朝中大员未必没有要做从龙功臣的心思。
陈洪以往和景王就走得很近,无奈,去年景王被强令就藩。
如此,二王争位才算是尘埃落定,裕王的位置才算真正确立。
作为景王的得力干将,陈洪若说不心慌也是假话。
他很快就投到裕王府麾下。
不过,这种半路从敌对阵营投过来的人一向不受人待见。
陈洪要想得裕王欢心,又免得将来被人清算,就得立功,立大功。
如今,徐阶和裕王老师高拱争内阁首辅之位正争得如火如荼。
如果能够替王爷的老师争得首辅之位,陈洪这个功劳可就压王府系其他人一头了。
那么,怎么争位呢?
简单,搞倒徐阶就是了。
现在空明案不是缺一个幕后主使吗,徐阁老正合适。
只要将老徐牵扯进去,无论将来结果如何,他这个首辅也不用当了。
计是好计,也是毒计。
要做足证据,把案子做成铁案也容易,关键是需要锦衣卫配合。
这大概就是陈洪今日到访的原因吧?
朱伦:“伯父,你觉得徐阁老会是幕后主使吗?”
朱希忠:“有义,你觉得呢?”
朱伦:“还是刚才伯父所说的,动机,徐阁老没有这个动机。侄儿无论也想不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陈洪实在太荒唐了,这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就不怕天下人悠悠众口吗?我想,伯父断不可能听之任之。”
“有义你话少,怎么现在却长篇大论了。”朱希忠笑笑:“我自有计较,很多事情可说不准呐!”
“难道伯父要应了陈洪?”朱伦一张脸憋得通红:“伯父公正严明,乃是侄儿最敬佩的人,难道你老人家要视《大明律》如无物邪?”
“有义,你是不是对伯父很失望,很痛心?”
朱伦咬着牙不说话。
朱希忠:“我再问你,咱们锦衣亲军是做什么的?”
朱伦:“还是为何,维护法纪,惩办奸邪。不冤枉一个君子,也不放过一个奸佞。”
朱希忠突然笑起来:“你说的那是亲民官,县州府的正印官,省提刑按察使司,刑部,却不是咱们锦衣卫。咱们是天子亲军,说到底惟皇命是从。俗话说:仁不掌兵,义不行贾。仁义这种东西,和咱们厂卫没有任何关系,咱们就是天家的一把刀。有义,你还是太年轻,义是你心中之蠹,做事多看看多想想,或者什么都不想才是好的。”
朱伦终于忍不住了:“天地自有正气,伯父所为,侄儿不敢苟同,也不明白你老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呢,伯父请给侄儿一个动机。”
“动机,动机……嘿嘿,当初老夫就不该让你进锦衣亲军衙门,而是应该派你去刑部掌管刑名的。可惜啊,咱们是勋贵,不能做文官。”笑毕,朱希忠长叹一声:“还记得刚才陈洪所说的许绅之死吗?”
朱伦:“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满腹都是怨气,不想听伯父继续唠叨下去。
朱希忠缓缓道:“别说都道许绅那日下药之后,陛下四个时辰才醒。他因为惊吓过度,这才撒手人寰的。其实,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许绅是被陛下赐死的。当年医院的所有太医,也被陛下一网打尽,流的流杀的杀,一个也没落下。”
朱论吓了一跳:“怎么会?”前头许太医刚因为救驾之功本封为太子太保,后脚怎么就被赐死了,连带这太医院也集体落马,这转变实在太突然。
“因为徐阶好象查出太医院有不臣之心,当时他在京任国子监祭酒。这徐阁老可是做过延平府推官、江西按察使的,经他的手不知道办过多少案子,查这事得心应手。不然,你道徐子升这二十年来为何平步青云,直入内阁宰执天下?”
“不臣之心?”朱伦心中一颤,失惊:“怎么可能?”
朱希忠:“有义,我问你,若是要弑君,谁最方便?”
不等侄儿回答,朱希忠道:“太医院,自然是太医院。人食五谷杂粮,怎么能不生病,天子亦是如此。他们有是给天子下方子的人,如果和外朝勾结,谁人监督。我再问你,我朝历代先帝寿元几何?”
朱伦:“太祖高皇帝享年七十一。”
朱希忠:“从仁宗皇帝开始说。”
朱论:“仁宗皇帝享年四十七,宣宗皇帝享年三十八,英宗皇帝享年三十八,代宗三十;宪宗皇帝享年四十一,孝宗皇帝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