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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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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听萧布衣赞许,精神一振。

“不过高石开毕竟还是有心之人,以后倒可酌情使用。”萧布衣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动静吗?”

“有!”张济回道:“河间西部的博陵郡有千余兵士趟过沱水,潜入信都,如今在乐寿西南的鹿城一带,靠近沱水南岸,眼下埋伏在刘黑闼部的西南角数十里外的鹿山处,和沱水对面的李孝基部对河北军形成夹击之势。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到鹿城一带的兵士比较少,是孤军深入,暂时没有其余兵士增援。我们听从西梁王的意思,并不打草惊蛇,只是留意他们的行踪。”

萧布衣、秦叔宝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疑惑之意。

能让他们都疑惑的事情,当然不算简单。

萧布衣把这个疑惑暂且放下,问道:“李世民现在如何了?”

“幽州薛氏决定投靠李唐,举涿郡投靠李世民,李世民可以说是兵不血刃的收了涿郡,同时对渔阳、北平、安乐等郡进行招安。而李世民让人招安的时候,却悄然带着玄甲天兵已到了狐狸淀,到我离开之时,他还在狐狸淀驻兵。我想昨夜雨骤,他很难再有行动。”

狐狸淀在乐寿北百多里,附近有个大沼泽,沱水从西南流向东北,贯穿河间,正从那里流淌而过,地形复杂,小山、丘陵、河水和沼泽交错分布,比起大陆泽的地形而言,不过稍逊。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显然沉思什么。

鹿城、沱水、狐狸淀三处都有李唐之兵,分别列于河北军的西南、西北和东北三处,这三地要说夹击,相隔距离、用兵多少都是大有问题。李世民久经沙场,李孝基一直老狐狸,究竟在想着什么?

秦叔宝沉声道:“兵法之道,出乎不意。我们想不到他会行动,李世民就很可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张济一惊,转瞬谦逊道:“属下知错。”

萧布衣摆摆手,“兼听则明,你说出自己的看法,无可厚非。”

帐外雨又下了起来,只是小了许多。萧布衣道:“秦将军,在大陆泽方圆百里严加防范,若有敌手的行踪,马上回禀。张济,你速命蚂蚁在河间严加监视,对李世民的动向不可大意。”

张济点头出帐,秦叔宝见萧布衣神色严肃,问道:“西梁王,你对李世民的玄甲天兵似乎很重视。”

萧布衣脸色有些古怪,沉默片刻才道:“李渊老谋深算,早就针对我采取了行动。如今的李世民,百战百胜……”

“这个恐怕……”秦叔宝欲言又止。

萧布衣知道秦叔宝的意思,点头道:“虽然浅水原大败,但殷开山承担了罪名,所以在外人看来,李世民只有胜,没有败!我的铁骑天下闻名,李渊就着手训练玄甲天兵,让李世民带队,其实就是想和我比个高下。我们若战,这一战的胜负不但关系到河北的走势,甚至可以说关系到天下的走势,我不能不慎重行事。”

“那西梁王决定怎么办?”秦叔宝问道。

萧布衣露出久违的笑,毅然道:“从今日开始,我要亲自率兵,重兵攻打李道宗!”

第五五五节 虚虚实实

萧布衣已很少亲自领军。

他虽亲征河北,但更多是参与幕后,出谋划策,鼓舞士气。至于攻城拔寨,克县取郡一事,均是交给手下的大将去处理。

听到萧布衣要重兵攻打李道宗,秦叔宝皱了下眉头。萧布衣问道:“秦将军,你不同意?”

秦叔宝沉吟道:“眼下的河北形势错综复杂。”

“我知道。”

“据我所知,参与的势力有李唐、有河北残军、有我们,还有突厥兵。”

萧布衣点头,转瞬笑道:“我其实可以和你赌,这几日突厥兵不会出兵。”

秦叔宝大为诧异道:“西梁王为何如此肯定,难道你有后招在突厥兵身上?”

“没有。”萧布衣摇头道:“但突厥兵安逸惯了,舒服惯了,也被人奉承惯了。他们并不把中原人放在眼中,因为他们是被求着出兵,出兵是为了收获炫耀,而不是为了受罪。试问这样的兵士,怎么会在这种天气出兵?”

秦叔宝哑然失笑,“我虽相信西梁王的判断,但不能不做些准备。不过据消息传来,突厥兵过昌平后,一直在最北涿郡附近活动,距离我们的确还有些远。眼下我们北上布兵在大陆泽和高鸡泊,东西呼应,隔着漳水北望李唐和河北军鏖战,可说坐山观虎斗。而李唐军最近攻势凶猛,我们北部毗邻的赵郡有李道宗大兵对抗我等,信都有李唐兵潜伏。而赵郡、信都之北,从西到东,是恒山、博陵、河间三郡,李孝基大军隔着信都,在我们驻兵大陆泽之东北二百多里处、沱水岸边驻扎,那里可说是李唐重兵所在,李世民带玄甲天兵杀入了河间,方位又在李孝基的东北。”

秦叔宝说话的功夫,已在地图上画出双方的势力范围。

漳水可说是将河北天然的分成南北两部分,西梁军在漳水之南,重兵分布。而李唐军的分布在河北,亦是在漳水之北呈现一个倒置的梯形,以赵郡、信都为底。河北本是河北军的根基所在,可眼下的河北军凄惨无比,只占河间半数之地,在倒置梯形的腰间。

萧布衣听了秦叔宝的分析,点头道:“你说的已经很清楚,不过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秦叔宝谨慎道:“眼下我们多方势力的决战地点在这里……”在乐寿西北的七里井画了个圆圈,秦叔宝道:“也就是以刘黑闼为突破点。我们倚仗刘黑闼作为尖刀,抵挡住了李唐军的蜂拥南下。而李唐显然要拔除这个钉子,然后灌入我们的地盘。”

“刘黑闼多半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变成这么重要。”萧布衣喃喃道。

“他没想到,但是旁人都想到了。”秦叔宝正色道:“眼下虽不知道李世民、李孝基的真正用意,但从眼下的分布来看,他们应该是要趁收取幽州的锐气,毕其功于一役,全面的摧毁河北军!然后在河北的漳河一线,和我们全面对抗。他们若能再顺势摧毁我们的大军,全面占领河北,然后划黄河为界,对东都形成包围之势,那形势对我们不容乐观。”

萧布衣点头道:“很有道理。”

“若让他们成行,再加上突厥兵的南下,我们虽不见得会输,但是损失必重,所以在我看来,我们应该帮助刘黑闼,而不能让他无援灭亡,我们的大敌是李世民和李孝基,而不是应该重兵攻打在赵郡,不起决定性作用的李道宗。要打关中,先下河东,要下河东,河北我们必须要拿下。对战李唐,我们一定要将最犀利的兵士,用在最关键的对决上。”

秦叔宝详尽的分析了眼下的形势,谨慎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然后若有期待的望着萧布衣。

他知道萧布衣必定会给他个解释。

萧布衣道:“秦将军,你所言和李将军的分析差不了多少。”

秦叔宝双眉一扬,“李将军现在讨伐沈法兴,可有眉目?”

天下大乱,江南盗匪蜂拥,可自从王世充投靠东都后,江淮盗匪尽平,长江以南的盗匪,只剩下沈法兴一家。

而沈法兴苟且残喘,已无翻身之地。但李靖还没有打下沈法兴,这让秦叔宝多少有些诧异。不过他知道李靖、萧布衣都是大智之人,是以随口一问。

萧布衣露出狡黠的笑,“李将军快成行了。”

秦叔宝有些愧然道:“若李将军来到河北,或许有更好的方法。”

萧布衣摇头道:“要出正兵,大同小异。李将军胜在出奇制胜,他其实对河北一直都很关注,我们的策略和他的建议,几乎是一两天都要交换一次,对于你占领大陆泽和高鸡泊,他都很是赞同。不过我要问一句,李道宗的目的是什么?”

“牵制我们出兵援助河北军,搅乱战局。”秦叔宝毫不犹豫道。

萧布衣笑道:“这是他们最期望的结果,所以我们一定要打,而且要狠狠的打,要他们知道,我们被他们牵制住了。而且他们不但牵制了我们,我们也要他们开始增援。我们若是遽然增兵河间,只怕要搅入这个无底洞,永远不知道投入多少兵力是尽头,但是若能让李道宗叫苦求援,抽出李唐在河间的兵力,其实结果也是大同小异。”

秦叔宝终于露出笑容,“我明白西梁王的意思了,他们想吸引住你的兵力,所以你想以彼之道还击,重兵拖住他们的兵力,再谋其他?”

萧布衣笑道:“正是如此!”

秦叔宝道:“那我们还犹豫什么,沱水战情已刻不容缓,不知道西梁王准备何时出兵?”

“就在现在!”萧布衣毫不犹豫道。

※※※

雨一直在下,时缓时紧。

西梁军潜伏的时候,有如卧虎,出兵的时候,有如捕食的猎豹!

萧布衣一说出兵,秦叔宝马上安排,然后大陆泽就动了起来。那是一种极为有序的状态,西梁军经过这些年的征战,很多时候,已如机械般的运作。

这种机械,并非生硬,而是形成一种恐怖的规律。

若从千言山向东南处的大陆泽俯瞰,就会发现本来沉寂如死的大陆泽,突然变的流动起来。

流动的不是沼泽泥泞积水,而是西梁铁军。

铁军从铁打的营盘一队队的流出,流出山角,流过沟壑,流过溪水。然后在千言山前汇成了洪流,汹涌澎湃的向前涌去。

雨水似乎也被卷入洪流中,激情震荡。

大军行进,除了脚步声、马蹄声、雨落声、旗帜猎猎声,再无其他的声音。大军行进的极为浩荡,浩荡中却有着难言的沉默,这种沉默回荡在天地间,又形成恐怖的力量,推动大军前行。

那种沉默、那股洪流在千言山汇聚,然后一路向北,滚滚的向白沟方向冲去!

※※※

西梁军已从大陆泽出兵!

西梁军重兵出击!

西梁军最少出动了骑、步兵三万军马向白沟的方向攻来!

西梁军还在不停的增兵,增援兵力不明,因为前方探子已消失不见,怀疑已被西梁军派出的刺客剿杀!

李道宗眉头紧皱,如临大敌。营中鼓声大作,李唐军高效、快捷的出兵,迅疾的列阵白沟,迎接李唐、东都在河北开始的第一场大战。

李唐纪律严明,出兵有序,比起西梁军而言,可说是难分轩轾。

李道宗在出兵的时候,忍不住的心悸,他没想到萧布衣真的动真格的了。

萧布衣出兵凶悍,让他极为心惊。本来两军交战,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西梁军有探子刺探他的军情,他当然也早早的安排人手在千言山左近留意萧布衣的动静。

萧布衣一出兵,他的第一波探子就已将消息传过来,没想到只有四拨消息后,从大陆泽到白沟的很多探子,就已消失不见了。

被萧布衣派人杀了?李道宗想到这里,如何不心惊?

这种天气出兵,萧布衣疯了?李道宗暗自叫苦,却不能不备战。其实他并不认为萧布衣会出兵,他这种牵制,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也不认为萧布衣会放弃乐寿,转而重兵攻打他。

他想不到,所以萧布衣就出兵了。

出兵岂非很多时候,就要让对手想不到?

西梁大军这次出动的并非只有骑、步兵,还有剿杀对手探子的刺客。这些人的运作显然也是极为高效,在很短的时间内,清除了对手的眼线,让对手处于消息停滞状态。

李道宗眼下,就是心中茫然,他现在无法分辨对手是佯攻、抑或是大军压境。对手已出兵三万,而且不停的增援中,所以他不能不谨慎从事。

西梁军距白沟只有三十里!

西梁军先锋骑兵距白沟不过十五里!

十里、五里……

一道道消息不停的传来,新派出的探子往来穿梭,听蹄声而避。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大战气息。风雨似乎都被杀气所撼,暂时躲避,不敢在这十里之距停歇。

然后李道宗不用等军情,就已听到蹄声隆隆。雨漫道,天空并无战事的尘烟,但是那滚雷一样的蹄声,已然让人惊心动魄。

西梁军并非如李唐军前些时候虚张声势,而是蓄力来攻!

情况已明,李道宗却还在犹豫,他是否要过白沟抵抗呢?

虽然负责牵制东都的大军;虽然自诩在李家宗亲年轻一代,自己并不差于李世民,可惜命不算好;虽然准备的已有段时日,但因为对抗的惯性,李道宗总是觉得对手不会硬来。就因为这些想法,他一直都是以白沟作为一条天然的屏障,又在白沟后安营,做了防御的工事,但在白沟之前,他从未有过做工事的念头。

其实李唐已被压抑的太久,无论浅水原还是柏壁,抑或是眼下的河北,很多时候还是以打持久战为主,西梁铁骑肆虐天下,李道宗心中很不服。

这是一种骨子里面的看不起。

萧布衣算什么?一个马官起家,勉强攀上皇亲国戚的马贩,得到机会后嚣张的飞扬跋扈,这样的人,暴发户一个,怎么能比得上门阀数百年的优雅和高贵?

李道宗想过沟而战,但终于理智压住了感性,他要以守为主。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吸引萧布衣的大军,如今他目的达到就算成功,何必过犹不及自讨没趣?

李道宗终于下令依据白沟而战!

命令一下,李唐军已扑到白沟前,虎视眈眈的望着南方,静候西梁军的出现。

白沟是道天然地裂,最宽处达近十丈,深有数丈,平日沟内怪石荆棘遍布,如今大雨过后,沟中混沌不堪,满是杂物。这种天然的防御,再加上李唐军的作战有素,在李道宗眼中,已足够抵挡对手。

西梁军终于杀到,先冲到白沟旁的是一队如风的骑兵。

沉默的骑兵,一声呼喝,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散到两旁。紧接着又是一队骑兵出现,沿白沟排开。他们显然经验丰富,离李唐军有一箭之地,再无上前。

李唐军长弓绞弦,蓄势待发,可见到对手的站位,只能隐忍不发,他们不能白白的浪费羽箭做无用的事情。对手不攻,他们可以等,等上一天,或者一年!

李道宗暗自皱眉,心道这些骑兵作战有素,倒是名不虚传,萧布衣盛名之下,绝非无因。

两队骑兵让李道宗收起了轻视之心,可见到骑兵列阵,不攻不退,雕像般的排在白沟对面,一时间不知道他们卖的是什么药。

继续有骑兵补充,浩浩荡荡,在半个时辰内,已达七八千骑兵。

李唐军已看的有些发呆。

西梁军不像是想要打仗,更多却像是炫耀。

他们知道萧布衣是太仆少卿出身,就是个养马的官,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萧布衣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七八千的骑兵。

这些是否是那战无不胜,无坚不摧的黑甲铁骑,暂时没有人知道。可所有的人都知道,眼下以马力称雄,随随便便的拉出七八千骑兵,除了突厥,也就只有西梁军有这个本钱。

李道宗暗自心惊,让兵士严阵以待,西梁铁骑列阵白沟,大旗猎猎,虎视眈眈,但却没有动静。

只是还有兵力不停的增援,开始沿着白沟排开。

李道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萧布衣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到现在为止,他已派不出探子,因为白沟以南,已尽是西梁铁骑。

西梁军到底有多少人,他不知道,西梁军到底准备怎么攻,他亦是不知道。望着那面的西梁军,他只能肯定一点的是,西梁军的马儿再厉害,也不能跃过这条沟飞过来!

西梁军没有飞过来的时候,远处又来了一队骑兵,旌旗招展,当先的旗帜上,金边黑底,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萧’字!

李唐军见到,微有震撼,可仍巍然不动,显示出极良好的素质。

谁都知道,西梁军中有资格用这种旗帜的只有西梁王萧布衣!

萧布衣竟然亲自冒雨来到这黑山白水灰蒙蒙的白沟来?

李道玄心中一阵发紧,凝望对方旗帜下那个金盔金甲的人。他虽然不服萧布衣,可不能不说,萧布衣看起来绝非马夫,万马千军中,他比任何人看起来更像是个王者。

那种睥睨天下、傲的不可一世的君王气息,就算隔着白沟,都能如细雨般撒过来。萧布衣身边带着十数员大将,众将后又是三百黑盔黑甲的骑士,两旁却是清一色的铁骑,群星拱月一般护卫着萧布衣。

萧布衣将对面的李唐军视若无物,带着几个将领,傲慢的对这面指指点点。

李道宗心中火起,恨不得冲过白沟,一把掐死这个李唐的大敌。但他知道自己是主帅,李渊派他来和萧布衣交手,也绝非无因,所以他舒了口气,喝道:“拿琴来。”

兵士微愕,却快捷的回转取琴,架起了案子,撑起了油伞。

李道宗缓缓坐下,手拂琴弦,‘铮’的一响,琴声在两军对阵的雨中裂石穿云。手再一拂,琴声鸣响,如刀枪并出。

李唐军无言、西梁军沉默,谁都看得到,李道宗在示悠闲,激对手出马。

西梁军若沉不住气来攻,李唐军就可趁势将他们剿杀在白沟之内。

白沟前地势开阔,可容千军万马。但白沟从东边数十里外的孔子岭起到西方洨水和漳水的交汇处止,长达百余里的缝隙,实乃绝佳的防御地形。

李道宗出兵时,早命兵士架好浮桥而过,这次当然早就拆了浮桥,亦不会给西梁军搭建浮桥的机会。

萧布衣听到琴声,微微一笑,对身边的徐绍安道:“唐军以琴待客,我等总要还礼才对。”

徐绍安本是江淮降将,当初因和杜伏威站在一起,投靠东都,是以渐渐被萧布衣信任。听萧布衣调侃,徐绍安道:“谨遵西梁王吩咐!”

他中规中矩,传令下去。

骑兵散开,只听到脚步声隆隆,西梁步兵手持大盾已从远处列方阵行来。

细雨绵绵,铁盾粗犷,二者交杂在一起,形成极为震颤的场景。西梁军方阵迅即蔓延,有如碧海潮起,向沟边蔓延过来。

盾牌兵的脚步声,很快将李道宗的琴声压制。李道宗停手不弹,嘴带冷笑,因为他听到盾牌兵后,跟着隆隆的车轮碾地之声。

他已经看穿了对手的门道。既然如此,他何必慌张?

盾牌兵后竟然跟着无数虾蟆车!西梁军将攻城添护城河的那一套,竟然用到了这里!李道宗想到这里,不由感慨西梁军的随机应变,但白沟绝非护城河能比,要填白沟,难度比填护城河要高出十倍以上。

李道宗并不畏惧,喝令兵士准备。

盾牌兵一直逼到白沟之前,这才豁然闪开,虾蟆兵有如幽灵般闪出,眼看要填土入沟。就在盾牌兵闪开的那一刻,对岸箭如雨下!

李道宗是个能抓住机会的人,亦抓住了这一闪即逝的机会,试图最有效的杀伤敌手。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虾蟆车一闪又回,盾牌兵层层叠叠,仰开个角度,竟然将漫天箭雨挡了下来。

羽箭如丝,‘叮叮当当’的敲打在盾牌之上,如同珠落玉盘,雨打残荷,煞是悦耳。可这悦耳声中,却蕴含着无数的杀机。李道宗一怔,弓箭兵总管也是微愕,他们倒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虾蟆兵,他们填土看起来都有些艺术。

虾蟆兵趁李唐军第一轮长箭过后,再次闪出,迅即的将土倒入到沟壑之中,看起来微不足道,九牛一毛,但他们却已达到目的。

李道宗一皱眉头,第一轮羽箭过后,他损失了弓箭,对手不过伤了几个人而已!

这一次交锋,谁胜谁负?

第一轮虾蟆兵过后,西梁军很快的开始了第二轮填土,仍然是虚虚实实,变化多端,诱骗着唐军的羽箭。

李道宗很快的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手填土是假,消耗他们的羽箭才是真正的目的。可他又不能不射,因为只要慢一刻,就能发现虾蟆车疯了一样的填沟。他们不止用砂土,还会用巨木,大石,白沟这段虽宽虽深,但他们如此疯狂,看来也有填平的那一刻。

萧布衣远远望见,吩咐道:“太单调了,来点花样吧。”

徐绍安道:“好。”他就是萧布衣的传声筒,命令再下,数千铁骑突然向两侧潮水般的冲去,速度之快,让人骇然。

李道宗早防着这招,喝令连下,已有游骑跟随西梁骑兵而去,严密监视。

有西梁步兵亦跟着西梁铁骑而去,伺机寻找李唐军照顾不到的地方过沟。

李道宗不怕对手零星而过,只怕对手排山倒海的过沟,抢占地势。命令连传,弓箭手、长枪手万余都已沿白沟的方向一字排开,浩浩荡荡排了数十里,击鼓鸣金、烽火传烟为号。若遇某地段对手重兵攻打,当有李唐兵迅即救援。

李道宗为守白沟,可说是竭尽全力,眼下应对颇佳。毕竟西梁军也有侧重,只要他顶住萧布衣的主力,其余的就算过沟,很快也会死在他后备兵力的剿杀中。

一时间,白沟两侧,鼓声激荡,锣声极响,热闹非常。萧布衣见到对方东蹿西跳,疲于奔命,微微一笑,喃喃道:“好你个李道宗,我真的想看看……你能守到什么时候!你和我玩,我就陪你……好好的玩玩!”

第五五六节 非常道

萧布衣一直玩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才收兵。

兵来的快,回转的看起来也快捷非常。

萧布衣这一战,声势浩大,但攻势并不猛烈,除了主要填土的那段白沟外,其余地段的兵士,不过是走走过场。

这一战,是萧布衣和李唐军正式的交锋,他想先看看对手的虚实,然后研究李世民的真正实力。

萧布衣已发现,唐军的确和农民军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差别就是在于纪律的执行力度上!

若是旁的盗匪军,经过这番骚扰战后,早就鸡飞狗跳,甚至有机可乘,但李唐军不会!李唐军严格的执行着李道宗的命令,令旗所至、金鼓所达,兵士有如潮水涌到,攻击骇人。

数十里的白沟,李唐军竟然防的风雨不透。萧布衣知道,白沟不过是道壁垒,消磨锐气的屏障,过了白沟后,才是真正的对决。

过河未济、击其中流!萧布衣百变寻隙,李道宗一法应对,一直坚持着这个策略。

李道宗可以让萧布衣过沟,但不能让萧布衣一气呵成,形成气势。这道白沟,就是在于扼杀对手的气势。

只要西梁军气势一弱,李道宗当然可等西梁军过沟后蓄力一战,大败西梁军。

萧布衣知道,西梁军和李唐兵若是真正的两军对垒,胜负难料。他并没有自大,相反却是如履薄冰,到如今,盗匪已近肃清,胜出的还是拥有大隋根基府兵的两地。大隋西京、东都这两股天下最犀利的势力终于碰撞,以前看起来不过是开胃小菜,天下之争,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萧布衣无隙可乘,见天已黑,立即撤走。

等到萧布衣大兵尽撤的时候,李道宗这才舒了一口气。他这次羽箭损失极多,可对敌手杀伤并不大。他终于发现,萧布衣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他也发现,苦难的日子看起来还没有到尽头。

急招手下议事,李道宗道:“萧布衣出乎意料,突然决定重兵攻打我等,不知道你等有何良策?”

李道宗这次带精兵驻白沟,手下器重大将有三,一个叫做秦武通,如今身为右武卫将军,当初无论战薛举、还是征伐刘武周,均有参与,且战功不俗。另外两将一叫陈宾,一叫程名振,陈宾骁勇,程名振多谋。李渊派到河北的将领,可说是都经过大战的考验,非同凡响。

这次和萧布衣初次交锋,三人均是无畏。不过三人虽是不怕,可多少忧心忡忡,因为今日一战让他们亦是感觉到,萧布衣远未出全力。这样的对手,施展全力来攻,他们并没有信心守住赵郡。

听李道宗询问,陈宾当先道:“略阳公,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萧布衣气势汹汹,我们一味防守,恐怕顶不住他的进攻……若依末将建议,明日我等可先出兵干扰敌人。以阻攻势,我等的意图是拖住萧布衣,只要再牵制七天,任务即可完成。”

李道宗摇头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这句话只适合两军相若,但依我来看,若失地利,我等无四成胜算,若是一战有损,失去了士气,只怕坚持不了七日。”

二人均是以七日为限,显然和李孝基、李世民等均有约定。

程名振道:“出动出击,我等实力不济,不过要想拖延时间,末将倒有一计。”

李道宗精神一振,“程将军但说无妨。”

“萧布衣能肆无忌惮的从白沟进攻,只因为我等一味的坚守。明日若还如此,只怕消耗严重,终会被他所破。”程名振道:“若今夜出两队奇兵,一走白沟西的孔子岭,一渡白沟东的洨水,两路分兵,以烽火为号,轮番冲击西梁军,可阻攻势。”

李道宗大喜道:“程将军所言极是,如此一来,西梁军顾东顾不了西,可望退敌。”

秦武通忧心道:“我等可出兵这两处,敌人当然亦可。我只怕引狼入室,反倒启发萧布衣的心思,萧布衣见此地难攻,宁可绕路攻击我等。到时候我等三面受敌,白沟不可守。”

李道宗吸口凉气,“秦将军说的不错,本公因萧布衣一时按兵不动,是以在这两地,只派了少量兵士驻守,萧布衣若真要足智多谋,攻打我等,岂会忽略这种方法?程将军,你速领兵五千前往孔子岭驻守,多设路障埋伏。陈宾,你马上率五千兵马前往洨水留意西梁军的动静。如今连绵多雨,洨水暴涨,西梁军渡河不易,你有五千人巡视,应暂时无恙。明日如萧布衣攻击,以烽火为号,以减轻主营压力。”

二将齐齐点头,分头行动,不敢怠慢。

李道宗忧心忡忡道:“萧布衣若是聪明,只怕会到了孔子岭。”

秦武通安慰道:“略阳公暂放宽心,想三人成虎自古就有。萧布衣不见得有传言那么厉害,而孔子岭也有守军,若有异动,多半回转通禀。”

李道宗稍放宽心,喟然道:“想圣上到如今……才算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今日一见萧布衣,发现他镇定自若,果有王者之风。”

这时有探子进营禀告道:“启禀略阳公,已探明,西梁军在白沟南三十里的恶虎沟下寨。不过……”探子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道宗心中一紧。

“西梁军在恶虎沟防范极为严格,从他营寨向北二十里内,有暗卡无数。我们一共出了三十七个弟兄查探对手的情况,可只回来了三个。我们知道他们在恶虎沟下寨,还是一个兄弟拼死传回这个消息,那兄弟……已经重伤不治死了。”探子戚戚道。

李道宗一拳擂在桌案上,“这个萧布衣,也太过嚣张。”他痛斥的时候,也是暗自心惊,惊怖萧布衣实力之恐怖。萧布衣这么做,不言而喻,就是保持神秘,施加压力,现在他连对手的情况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制定应对的策略。

秦武通叹息道:“敌手防备如此严密,除非大兵出动,不然很难知道他的虚实。我本来想他们若明日继续攻打白沟,定当不会离开太远,可能就在数十里外安营,那我们可以今夜出兵袭营……”

李道宗不满道:“你现在说起这些,又有何用?”

秦武通讪讪无语,知道李道宗已有焦灼之意,开始拿手下出气。李道宗知道这样绝非办法,眼前一团黑,探子又无能为力,这样下去,说不定萧布衣下次扎营就在他鼻子底下了。才要吩咐继续查探,突然听到远处鼓声大作!李道宗心中微寒,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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