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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墨武)-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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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矩冰冷的脸上现出丝温情,“茗翠,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好好的照顾你。”

“你其实也做到了。”裴茗翠嘴角露出丝微笑,“在别人眼中,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那在你自己眼中呢?”裴矩垂下头去,手上的一支笔轻轻的勾勒,他似乎在画着什么,又像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情感。

“在我眼中,我宁可一贫如洗,宁可什么都没有,可我有父亲母亲就好。”裴茗翠垂下头来,两滴泪水落在了手上,“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啪’的一声响,裴矩手中毛笔已断,裴矩轻声道:“茗翠,为父真的很忙……”

“是呀,你真的很忙。”裴茗翠霍然抬头,“我自出生记事起,你就很忙。到现在……我我已经闲下来了,圣上死了,大隋倒了,中原大乱了,你还是很忙。我只想问一句,你到底在忙什么?”

裴矩冷哼一声,“男人的事情,你们如何了解?”

“我其实知道你在忙什么。”裴茗翠突然道。

“哦……说来听听。”

“你是不是在忙着推倒大隋的江山?”裴茗翠终于石破天惊的问。

室内沉寂下来,死一般的沉寂,沉寂的心跳声都是可以听到。可却只有裴茗翠一人紧张的心跳。裴矩脸色如旧,似乎都没有了心跳,“推倒大隋的江山,那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推倒大隋后,我能做皇帝吗?难道我现在的官职还是不够?”

裴茗翠摇摇头,“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就像在别人眼中看来,我有福为什么不去享受,却在苦苦的追寻所谓的答案,就算明知那答案后,让我黯然神伤!爹,听我讲个故事,好吗?”

她叫了声爹,裴矩脸上的肌肉终于搐动下,“茗翠,你喜欢说,就说吧。”

裴茗翠摆弄着手上的龟壳,目光也是落在上面,神色有些恍惚,“故事要往远了说,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可要近了说呢,不过是某人的一生而已……哦……一生并不正确,其实那人这一生还没有结束,甚至纵横捭阖更胜从前!”

裴矩伸手从笔筒中又拿出了一支笔,伸手一展,已经铺下了张宣纸,并不蘸墨,挥笔在宣纸上绘着什么。

裴茗翠似乎习惯了他的做法,淡然道:“那人很执着,为个女人可以思念数十年,甚至没事的时候,会画画她的画像,聊以思念。从这点来看,我羡慕那个女人,也……欣赏那个男子。这世上专情的男人不多,长情的男人更少,他其实也是和圣上一样,就算身边女子无数,但是真正挂记的……不过是个死去的女人。”

‘啪’的一声响,毛笔再断,裴矩并不介意,另选了一支毛笔,仍是专注作画。

“他这个人其实文武全才,志向极高,可却有个古怪的毛病,他喜欢用绘画来舒缓自己的压力,他一画就是数十年,可他甚少将自己所绘之画给与旁人观看,是以少有人知道他不但文武双全,甚至对绘画一艺也是涉猎颇精。大隋有两著名画师展子虔和阎毗,当初见到此人的绘画,亦是自愧不如。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展子虔先是病死,阎毗后是亡故……本来这二人的死在旁人看来也是正常,可我事后一想,就觉得有奇怪。事情就是这样,你看起来不怀疑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但是你万一怀疑的时候,才会发现到处都是疑点。这两人……知道那人绘画的一事,按理说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会先后亡故,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发现了那人的秘密,这才身死?”

裴矩轻叹声,“有时候人看到多了会死,知道多了也会死。”

裴茗翠淡然道:“我本来已经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了,知道多些也是无妨。爹,你说是吗?”

裴矩握笔蘸墨,已经落下重重的一笔,“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他方才无墨绘画极快,看真正落笔的时候却是极慢,慢的落了一笔后,沉凝良久,这才看了眼裴茗翠。他在裴茗翠的对面,裴茗翠坐着,却看不出他在画什么。

可无论画什么,裴茗翠已不关心。

裴茗翠听到裴矩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之时,眼角湿润,一时间竟然哽咽,无法再说下去。

裴矩却是再次落笔,“茗翠,自你出生后,我除了给你所需的一切外,可曾强迫你任何一件事情?”

“没有。”裴茗翠摇头道:“从这点来看,你是个好父亲。”

裴矩抬头,淡然道:“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这些不必混淆,亦不用彼此参与,你明白不明白?”

裴茗翠沉默良久才道:“可我生性好强,自诩聪明,从来不想被别人蒙在鼓中。我两次落败,只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嘿嘿!!!”裴矩冷笑两声,“你可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不甘心,才让圣上送命送了江山?”

“或许吧。”裴茗翠神色有了茫然,“偶然……必然……总之所有的因素夹杂在一起,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但我可以说,今日的局面,那人占了很大的戏份!所有人都以为,大隋之所以会乱,是因为圣上穷兵黩武,是因为三征辽东,是因为瓦岗军的李密异军突起,可却少有人知道,其实隐患自从圣上登基后……不……应该说是,从大隋建国的时候就有隐患,却是一直没有根除,爹,你说对不对?”

裴矩只是绘画,不理女儿。

裴茗翠自嘲的笑笑,“看来你真的很忙,就算把时间用在绘画上,也不肯多望我一眼。”

裴矩微震,却是没有停笔。裴茗翠继续道:“太平道创建数百年来,一直没有壮大,却亦是没有消亡。实际上,在这数百年来,道教左右朝廷由来已久,很多赫赫有名之人本是道教出身,比如说东晋王右军,阆中侯张鲁,还有琅邪王氏、陈郡谢氏等等……这些都是显赫一时,可后世都不闻名,或者是不以出身道教闻名,何也?”知道裴矩不会答,裴茗翠自言自语道:“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是,朝廷知道这些人实力太大,不想这些人蛊惑民众,动摇自己的根基。所以无论哪个朝廷建立后,就算当上皇帝是被这些道教所扶持,也都是讳莫如深,好的会明里封官,暗中削弱道教的根基,扶植无能之辈收为己用。猜忌心的反倒会大肆屠戮,斩杀才智之士,明令禁止,所以道教不传,或者可以说,所传非道。”

裴矩轻叹声,“你这故事好像很长?”

“这些必须要说,因为和那人有很大的关系。”裴茗翠苦笑道:“我研究了太多,一直都埋怨爹你忽略我,可我何曾认真的研究过你?因为这些道教都被朝廷忌讳,所有很多道人都是忘记了开创的初衷,开始随波逐流。但是太平道却是最叛逆的一种,从来不肯人云亦云。他们甚至可以说,不宣传他们的大道,就以反朝廷为己任。这样的大道当然不会得到任何朝廷的支持,几起几落,太平道遂转到暗中发展。几百年来,他们甚至鼓动北周的周武帝灭佛,独尊大道,甚至眼看都要成功,但是结果不出意料,没有任何皇帝会允许这种大道存在,周武帝和太平道拼了个两败俱伤。”

裴矩还是作画,不为所动,只是望着画中人,眼中却有了少有的柔情。

裴茗翠望见,心中一酸,她甚至不用看,就知道画中还是那个女人,那个让父亲难以忘怀的女人,甚至就连母亲都比不上!

这种深情,让她不知道应该欣赏还是痛恨!

“我这些日子倾尽所有的能力去打听,这才知道当初帮助周武帝的那个道人叫做天涯,本来是楼观道道主,惊才绝艳,当世少有人及!”

她说到天涯两个字的时候,裴矩终于止住了笔,抬起头来,“你听谁说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茗翠淡然道。

裴矩仰头望了很久,这才轻叹道:“天涯,很远……”

“北周灭亡,隋朝兴起,政通民和,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想动乱,更不想理会什么太平道……我说的远了,还是说那人的故事吧。为什么要提及到太平道,只因为那人惊才绝艳,也是太平道的顶级人物,素来兴风作浪。可北周亡了后,他终于也是销声匿迹,别人都以为他失踪了,没有想到他摇身一变,竟然跑到朝中当官,以他的能力背景,大隋正值缺乏人才之时,想要当官真的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那人显然也是个执着的人,却从未放弃过兴复大道,一直暗自想着怎么发扬大道,但是他的身份显然也是个秘密,不能轻易的让人知道。因为大隋若是知道他是太平道中人,当会杀无赦,若是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他当然也会杀无赦。他当了隋官后,开始收敛叛逆的本性,兢兢业业的也做了几件大事,他的确很忙,一直很忙,伊始是为了光复大道,后来亦是如此,忙的连陪女儿谈心都不能。圣上只有千古一帝的念头,他何尝不是如此?他参与平陈之战,经略岭南,参定隋礼,件件做的有声有色,被先帝颇为信任,委以重任。长孙晟年迈,突厥势强,先帝就开始让那人接手突厥处理政务,没想到从此埋下祸根。”

裴矩已经画完了一幅画,看了良久,放到一旁,又展开了另外的一张宣纸。

二人说话画画,各不相干,若是外人见到,多半会觉得父女情深,又哪里想得到二人谈论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却几乎贯穿了大隋的脉络。

裴茗翠不以为意,继续道:“当年长孙晟大才,轻易分化突厥为东西两部,本来若使用长孙晟的手段,突厥对大隋几乎不能再造成威胁,这对初定的大隋极为重要。可是那人不等接手前,突厥的千金公主就已暴毙,接手后,更是将长孙晟的一套明智方法丢弃在一旁。圣上对突厥一直本是不满,他就先后诱杀可汗身边的亲信取悦圣上。这招用的极为巧妙,别人都以为他对圣上忠心耿耿,可他却知道,这是他颠覆大隋的第一步,突厥自此和大隋交恶,直接导致雁门关一事。”

裴矩再叹落笔,慢慢的画着,脸上的温柔变的无奈。他作画的时候,看似已经投入了全部的情感,可他显然还是在听,听唯一的女儿讲那人的故事。

“那人因为取悦了圣上,深得圣上的喜爱,慢慢官职渐升,荣升为朝廷七贵之一,做事更加如鱼得水,可他却是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身份,胆大包天的实施自己的妄想。他要杀了杨广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但他知道……杀杨广对他大道无济于事,只有让天下重乱,他才能再次实施自己的太平之道,于是他开始实现惊天的计划,他才智极佳,自然看出圣上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所以他先劝说圣上击吐谷浑,和西域建交,他则开始游走西域、突厥之间,他劝圣上以厚利来引诱商人来经商,却是变相的挥霍大隋的实力,可这主意偏偏满足了圣上的心理,百国来朝,极大的满足了圣上的虚荣心,一而再,再而三,这才让百姓日穷,民不聊生。圣上又建东都、修运河、百姓本来接近崩溃之边缘,这时候那人又献上一计,攻取辽东,其实这人的所有计策就算现在看起来,也是不差,辽东对中原威胁极大,日后若有明君,当会再伐,但这时候百姓负担极重,圣上又是根本不懂用兵,又不喜别人用兵,结果惨败而回。圣上不甘心……和我一样不甘心呀,这才再次征伐,数征不成,中原大乱!”

裴矩绘制的动作已经渐渐变的缓慢,突然幽幽一叹,“此如河中巨舰,春水一涨,不用费力就能自然会行,那人不过是春水吧。”

“春水?”裴茗翠摇头道:“我倒觉得是黄河泛滥才对,谁都认为大隋江山毁于圣上之手,李密亦是自负推翻大隋江山,可又有谁能知道,这其中却有一人暗中操纵,活生生的毁了大隋江山,此人惊才绝艳,名不虚传呀。可一直到了如今,竟然少有人注意他的举动,就连他的女儿也从来没有疑心过他,只以为是父亲的失算,可经过这些日子来想,他女儿才知道,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的父亲!”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裴矩伸手画了女人的几缕秀发,秀发如云,画上的女人面目还未见到。

“这个说来话长,他利用圣上的好大喜功,几年的时间就让大隋烽烟四起,到现在,杨玄感已死,往事如烟,我也一直不知道到底当年杨玄感叛乱,他是否参与进来了呢?他一直都说自己在西域为圣上经营,他女儿也一直相信,可他到底有没有在西域,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个疑惑是在他女儿去西域的时候就有,但是当初她的女儿只是稍有困惑,转瞬就忘记了这个念头,现在想起来,他女儿去了张掖却没有见到父亲,这时候她父亲却可能回到了中原。”

裴矩为画中的女子画了琼鼻,画了双眉,只是寥寥数笔,可那女人的刚毅倔强已经显示无疑。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因为他发现,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是废话,所以他让女儿说出来,他毕竟还心痛这个女儿,这是他唯一的女儿!

“那人将大隋搞的民不聊生,这才又传播天书的秘密,说西域出来了块龟壳。”裴茗翠黯然道:“事情也是好笑,他一心推翻大隋,却知道他女儿是个极大的阻碍。但他正如自己所说,从不干涉女儿的一切,以前他女儿不明白,现在想起,却是幡然醒悟,原来宣扬龟壳在西域也是父亲安排下的一计。他知道女儿为了圣上,毕竟会想办法毁去龟壳,也知道女儿若在东都,必定是他计谋的阻碍,所以他巧用调虎离山支走女儿。实际上他对女儿的推算完全无误,女儿本在马邑,那时候才认识萧布衣,为了这个消息,当下下潼关远赴张掖,得到了这块并无用处的龟壳。”

说到这里,裴茗翠伸手摸着龟壳,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可叹女儿到现在才明白,这天书一事阴谋居多,还是留着这片无用的龟壳。他把女儿远远的调开,自己却开始到东都传播李氏当为天子一事……圣上早起杀机,逼反李浑等人,诛杀李阀,引发门阀惴惴不安。他应该认识魏刀儿、王须拔,不知道当初蓬莱山击杀李玄霸是不是他一手策划呢?”

裴茗翠说到这里,心如刀绞,泪水流淌下来,她的父亲设计杀了她的恋人,她该如何处置?

裴矩淡然道,“挡路者一定要死,你怎么知道他认识魏刀儿?”

裴茗翠落泪有如珠玉,避而不答,“可是……可是……说的好,挡路者一定要死。女儿心痛恋人之死,为了追杀魏刀儿,远赴河北。他却可以全心的策划大计,所以他安排了还阳一事,他参与了平陈,却是早在平陈之时准备了个陈宣华……或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我已查得,知道陈宣华有一妹子在平陈后流落民间,她们是姐妹,生下的女儿自然和母亲相像,先后出现的两个假陈宣华都应该是陈宣华妹子的女儿吧?那人心机之深,布局之远实在让人骇然。他用东都还阳、洛水袭驾、扬州刺杀逼死圣上,这时候天下乱的已经符合他的远见,圣上再活着已经没有作用。可叹圣上就算死都不明白,原来还在养病的裴大人亲手布局,要了他的命。”

裴矩为画上的女人画了双眸,这笔堪称画龙点睛,画中女子眼眸点出,栩栩如生,只是那女子却是多了忧郁之气,挥之不去。

“破绽到底在哪里呢?”裴矩自言自语的问。

裴茗翠凝声道:“那人的身份可以说是隐蔽极深,可惜他还是忍不住在社稷坛出手。他不知道女儿早就设计在等,就等着父亲的出现。这里就有个疑问,既然萧布衣是天机,他是太平道中人,以天机为重,可他为什么要杀萧布衣呢?在我看来,他多半觉得萧布衣发展之快,超乎他的想象,所以他才想要将萧布衣除去。萧布衣的位置本应该是他亲自来坐,他亲手将大隋江山毁去,既然大道托付别人终究不成,所以他要亲手开创大大的疆土,兴复大道,尽收江都之兵,回转东都,挟天子以令天下!皇甫无逸庸才一个,就算坐镇东都也是不足为惧,他最担心的却是那个异军突起的萧布衣。所以他在江都托病不出,却是匹马到了东都,在社稷坛以另外的身份出现,那人游荡西域,自号符平居!那人想要击杀萧布衣,却没有想到的是,道信挡了一掌,道信金刚不坏,衣襟上却听信女儿之言,涂了一层药物,此药物不能杀人,但是入了人手却有淡淡的金色,数年不去!因为他和魏刀儿联手,这才让女儿意识到当初蓬莱山刺杀一事也可能是那人的杰作!那人现在总应该知道,女儿为什么明白真相了吧?”

裴矩伸手弃笔,看着右手,那上面果然隐隐有层淡淡的金色。

“原来如此。”裴矩轻叹声,“这个秃驴,用意竟然在此,我用尽方法不能尽去,没想到竟然是女儿的计策。”

裴茗翠凝望着裴矩,悲恸道:“现在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不知道我应该如何称呼你,父亲?裴侍郎?符平居?抑或是……天、涯?”

第三七八节 引蛇

裴家父女,其实一样的才华横溢。

裴矩能轻易的成为大隋的两代重臣,纵横大隋,不被人猜忌,甚至能得两代君王信任,岂非无因!虎父无犬女,裴矩纵横捭阖,傲啸天下,虽没有言传身教,可裴茗翠毕竟出身门阀,见识不凡,年纪轻轻就可以掌控大局,经略天下。

裴家父女不但均有才华,显然又都是同样执着的人,裴矩可以为了心中的理想,不择手段,裴茗翠亦可以为了心中的理想,无怨无悔。

但裴矩执着中却是多了分洒脱,裴茗翠执着中更多的是无奈!

这种区别的结果就是,时隔多年,裴矩依旧丰朗如旧,洒脱不羁,裴茗翠却是日渐忧郁,心力交瘁。

这父女有着太多的相似,可看起来又有太多的不同!

裴矩望着桌子上的两幅画,听到女儿的质疑,波澜不惊道:“我一直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你已经放弃。没有想到……你执着如斯。”

“这只能说明,父亲不理解女儿,女儿亦是不明白父亲。”裴茗翠再次落泪。

她本来是个坚强的女人,让别人看到的都是她的不羁,让别人听到的都是她爽朗笑声。可自从遇到萧布衣后,萧布衣一飞冲天,她的道路却是逐渐坎坷,她的恋人、依靠、守卫都随之而去的时候,她唯一剩下的只是寻找自己的答案。但是答案竟然落在她父亲的身上,饶是她异常坚强,却也不由的迷惘……

她辛辛苦苦的找寻了这个答案,究竟有没有意义?

裴矩终于抬头正视女儿,“茗翠,你变了……”

“爹……你一直没有变。”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可爱,无忧无虑……我也一直希望你无忧无虑。”裴矩终于不再绘画,走到了窗前,推窗望过去。

江都的冬季,当然没有东都寒冷,可寒风过处,却也有些刺骨。

裴矩推开窗后,一股冷风吹进来,裴矩意识到什么,又将窗户合上一些。他武功盖世,体质极佳,自然不会畏惧这点寒冷。

可他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落在了裴茗翠眼中,又让裴茗翠忍不住的心酸。

很显然,裴矩是怕冷到了屋内的女儿,这个父亲对她的关怀真的是无微不至,可这个父亲对她的打击也是淋漓尽致!

父女沉默良久,裴矩终于又道:“可你传承了我的聪明,就绝对不会碌碌无为。你走了一条完全自己选择的道路,为父其实并不赞成,可为父甚至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在我看来,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走自己的路就好。但是我知道,你多半会……后悔……或许不会后悔,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如此选择……”

裴矩说到这里,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无奈,“我知道,你很累……累在坚持,为父很坚持……但是为父并不累。原因何在?原因是在你看不开!原因是你坚持本身就有问题!你看不开感情,看不开恩情,看不开亲情。其实无论李玄霸生死,你有这段感情就已经足够,痴迷纠缠只是将自己陷入苦地,他若是个真正的男人,只会希望你为他坚强下去,而不希望死后你为他纠葛一生,他若不是真正的男人,你这般付出在别人眼中看来,只能用不值得来形容。”

裴茗翠痴痴的听,“道理谁都明白,可不在局中,又怎知其中的难以割舍。爹,你不是一直也放不下画中的人 ?”

她说到画中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向桌上的那两幅画望过去,那个女人本来是个完全陌生的脸孔,但她看多了也是熟悉。

但见到画中人那一刻,裴茗翠鼻梁微酸,一时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也一直觉得父亲画的是那个他念念不忘的女人,可她看到画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两幅画绘的都是一个人,一个是天真烂漫的髫龄孩童,另外一个却是忧郁黯然的韶龄少女。

可无论是孩童,抑或是少女,都是栩栩如生,快乐和忧郁如在骨髓之中。画中之人竟然是她裴茗翠!

见到那两幅画,裴茗翠已经无话可说。

看到这两幅画,裴茗翠已然知道,无论如何,她在父亲的心目中,都是不会差于那个他思念的女人。血浓于水,她裴茗翠毕竟是这个奇男子唯一的女儿,可有这样的父亲,她是幸或不幸?

“杨广的确对你很信任,但那不过是因为陈宣华之故,或许他真的是痴情,但不过是对死人痴情而已,失去的才知道珍惜,他何尝不是如此?陈宣华若是真的变成七老八十,你看他还会对陈宣华一如以往的那样痴迷?杨广对陈宣华的感情,寄托已经多过爱,你这些年对他竭尽心力,有何内疚所在?至于陈宣华,嘿嘿……她是个好女人,但是拖累了我女儿一生,在我眼中,也算不了什么?”

“难道你兴风作浪这久,苦了天下苍生,就没有丝毫内疚吗?”裴茗翠悲声道。

裴矩转过身来,突然笑了起来,“没有我,天下苍生一样的苦,有了我,天下苍生或许能够得证大道,你若是我,该当如何?你坚持的本质就不正确,所以会累,可太平道四百年来,前赴后继,执着不舍,为何?只因为我们知道,这天下大道终有一日会实现。或许我不能胜,或许青史不能留名,或许我裴矩不过是一块垫脚之石,但那又如何,我死而无憾!太平一道,终究会得到实现,我对这点,坚信不疑!”

裴茗翠沉默良久,“这么说我猜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了?”

“有的对,有的错,可对对错错何必执着?”裴矩摇头道:“茗翠,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吗,结局已定,中间的过程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结局真的已经定下了吗?”裴茗翠尖锐道:“最少萧布衣还在东都,最少萧布衣打乱了你的计划。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伊始为何要扶植萧布衣,既然天书已定,你们现在要推翻他,不是变相的驳斥了天书预言?”

裴矩不答,却是转过身去,“茗翠,你这么聪明的人,可以猜得到。”

裴茗翠若有所思道:“若是我来猜测,天书中就根本没有萧布衣,所有的预测只是人为!”

裴矩衣袂飘动,却并不转身,裴茗翠却是死死的盯着父亲,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她反复的查证,凭借苦思冥想进行推断。裴矩若是否认,她亦是无可奈何,但是裴矩很多时候却只是保持沉默。

“所谓的天书、预言、古怪的文字,其实都是太平道本身在故弄玄虚,混淆视线。太平道需要的就是乱,从乱中攫取最大的利益。可太平道创道数百年来,肯定良莠不齐,意见不一,或许捧萧布衣兴起根本就不是你的主意,你的计划本来是颠覆大隋江山,让圣上南下,制造危机,然后再夺取江都之兵回转东都!你胸中有雄才伟略,计划效仿古人挟天子以令天下。”裴茗翠轻叹声,“所以说萧布衣的出现完全的打乱了你的计划,你必须要除去他。可你最恨的应该是我,因为要非我把萧布衣带到东都,他也不会这么快的掌控东都的大权,父亲不停的打击女儿,女儿却是破坏了父亲的大计,想想都觉得好笑。”

她虽说好笑,可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有的只是凄惨。

裴矩转过身来,正色望着裴茗翠,“茗翠,为父没有半分怪你的意思,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而已。可现在无论如何,江都之兵已到我手,剩下的事情究竟如何,我也全然没有把握。”

“现在只怕还没有到你手吧?”裴茗翠沉声道。

裴矩哂然一笑,“虽不到,不远矣。”

“这么说皇后和萧大鹏都是被你软禁了,用来要挟萧布衣吗?”裴茗翠突然问道。

裴矩淡然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

“为什么?”裴茗翠有些不解。

裴矩望向窗外,“你虽然和萧布衣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你最应该了解萧布衣。他现在绝非四年前的那个萧布衣,四年前可以要挟,但是现在……晚了。”

裴茗翠默然,裴矩却是关上了窗子,淡然道:“好了,故事说完了,为父要去做事了。来护儿老迈、陈棱匹夫之勇,杨暕无能之辈,要让他们让位,并非难事。”

“他们若是不退呢?”裴茗翠咬牙问。

裴矩笑容满是讥诮,“那他们除了死,还有别的路走吗?”他说完后,已经飘然而出,裴茗翠却是缓缓的坐了下去,感觉全身血液都要流了出去,空虚无力。

她今日来此,本来怀有一腔愤懑之气,她要将所有的事情说个清楚,可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结局!

她苦苦追寻的答案终于有了定论,可那一刻,她没有半分释然,有的只是空虚落寞。这种答案,她追寻的有何意义?

※※※

东都,雪已停,日头升起来之时,撒下金色的光辉,泛在白雪之上,微微有些刺眼。

萧布衣对这种天气颇为欣赏,雪停了,意味着他也终于要开始发动总攻了。

这种总攻不但是指对瓦岗,而是对眼下东都里里外外发动所有的攻击!

黄河、洛水、石子河之水都已冻凝,天寒对出兵并非好事,因为保障供给需要做的更多,可是萧布衣并不介意,现在东都气势正酣,当求一鼓作气击溃瓦岗,如果等到冰雪消融,江都那面还会有更多的变数。

他要抢在江都变数左右之前掌控大局,眼下当然是个最好的时机。

大雪封路,天寒地冻,这对他出兵不利,但是对旁人何尝不是如此,这次大雪,让更多暗中的势力意外的受挫吧,想到这里的萧布衣,嘴角带着笑,大雪带来了不便,但是大雪也能化解一些危机,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明白。

“如今东都初定,瓦岗未平,不知道各位大人有何良策?”萧布衣端坐高位,面带微笑。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张镇周、卢楚、元文都等人悉数在场。无论如何,瓦岗还是外患,需要迫切解决。

张镇周攻克洛口后,派舒展威带领精兵把守,瓦岗一直都是沉默,天寒地冻更是少有出兵的迹象。萧布衣已派兵增援偃师,然后暂时让洛口和偃师以烽火为号,遥相呼应,这些日子倒是相安无事。

听到萧布衣征询意见,段达微微犹豫下才道:“启禀西梁王,依我所见,如今数次征战,百姓疲惫,若征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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