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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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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先生觉得局面对自己有利,大笑道:“你想怎么不装糊涂?去衙门告发?钱塘县、余杭县、杭州府、杭严道,看看有哪个衙门能受理!”

第二百四十四章我是被逼无奈

此人真是个得志猖狂的小人,方应物不屑的冷哼一声,应声道:“县衙不行,府衙也不行,那若我直接去巡抚行辕呢?”

谢先生吓了一跳,难道这方应物是个愣头青?一般情况下,他是不怕的,但怕就怕他气不过又想不开,去了巡抚行辕门前上吊撞墙玩命,那可就麻烦了。

但谢先生面上做出更不屑的表情,吓唬道:“年轻人真是不知道世事艰难。王抚台最讲规矩,你不经县衙越级上告,进得去巡抚行辕么?再说即便告了别人就会相信么,谁知道你是不是诬告?”

方应物更无奈了,转头对项成贤道:“那你告诉他,我能不能进巡抚行辕,王抚台会不会相信我?”

项成贤在旁边看热闹,此时实在忍不住笑意,对众人捧腹道:“方朋友名分上乃是抚台王公的外孙,因为他父亲在去年娶了王抚台的女儿要说方朋友都进不了巡抚行辕,那杭州城里也没有谁能进去了。”

项成贤生怕别人以为他开玩笑,又补了一句,“诸君不要以为我说笑,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真假。”

好似在屋中炸响了一颗惊雷,满堂登时齐齐惊呆了,倒不是说巡抚亲戚这个名头有多吓人,大家都是士林jing英,谁没有见过高官显贵或者家里有些个官员?主要原因还是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刚才众人一直在听谢先生吹嘘,知道他依仗着巡抚衙署在杭州城里手眼通天,府衙县衙都要卖他面子,大家不能不佩服他这点。可是闹了半天,敢情座中这一位要被他仗势驱逐的方朋友才是巡抚衙署里的真衙内。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一句话,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然后又想起一个问题,这谢先生居然连巡抚近亲都不认识,那么此人说话办事到底靠谱否?

这边厢谢先生本来正要继续讥讽方应物,此刻已经张开嘴,但却失声了心里这乱糟糟的像是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楚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随便撞上一个人,就是巡抚的亲戚?而且还是关系并不远的近亲。

那巡抚不是西北人么,在江南这里应该没有亲属故人,没有底层根基。不然巡抚衙署的幕僚石先生也不至于胆敢如此欺上瞒下,他也不至于敢于如此招摇过市。

方应物环视一圈,站在中间长叹一声,“在下本意并非如此,但实在是被逼无奈”

众人便记起来什么,方大秀才的刚才的话仿佛言犹在耳——他本来是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思“装糊涂”的,谁料这姓谢的欺人太甚,竟然往死里打他的脸,那么他想装糊涂都装不下去了。

再装就不是装糊涂,而是装孙子了。

有人更是在心里连连大骂,这姓谢的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边方应物看起来也不是不通融的人,一开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家好好在乡试中合作一场,各取所需就完事了。

但这姓谢的偏偏去招惹方应物,逼得方应物别无选择,非要站出来掀桌子,这下看来谁也吃不着了!

若知道有人在心里骂他,谢先生肯定感到很冤枉。本来他是有恃无恐的,他认定方应物只要还有一丁点理智,也绝对不敢掀桌子把事情闹大。

因为这对方应物没有丝毫好处,而且方应物完全没有动力和理由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这么多人指望他在考场上帮忙舞弊,若方应物为了一己之私,无缘无故将事情捅破闹大了,指不定招多少人记恨。

但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了,看在别人眼里,是他无缘无故的招惹方应物,让方应物下不了台,让方应物被迫挑破了身份,让方应物不得不站出来为了巡抚衙署名誉而战。

这种时候,方应物这巡抚外孙还不站出来反击,还他娘的是男人么!如果出了什么后果,那过错也在姓谢的这一边。

想至此处,谢先生忽然彻底明白了,自家事自己知,这方应物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挑动他的情绪,叫他自乱阵脚主动挑衅!最后结果是,将责任全部推到他这边!

众人这时候顾不得谢先生心里怎么想了,消化完消息,齐齐望向方应物,不知道方应物将作何打算。

方应物在众目睽睽沉默片刻,才冷然道:“在下从未听说过巡抚行辕可以帮忙在考场通关节的事情,所以我看谢先生大概是个骗子,专门骗取应考士子钱财的骗子!”

这话说得有玄机,聪明的人已经悟到什么。可是却让谢先生勃然大怒,说他是小人也好,品行无耻也罢,但他做事是实打实的!将他说成骗子,这简直是对他职业jing神的侮辱!

他正要开口驳斥方应物,却听到旁边有人大喝一声:“原来谢先生你是个骗子,我竟然误信了你,实在愧对同道!”

谢先生侧头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将他请过来的同乡吴辉。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落井下石的竟然是这位吴同乡!

他知道,吴辉是绝对很清楚他不是骗子,但这时候却站出来顺着方应物的话摇旗呐喊!

谢先生登时心灰了,深刻感受到什么叫世态炎凉。冷静下来后,突然又发现了不妙之处。

把他打成招摇撞骗之人,就保住了大家的体面,巡抚衙署依旧是干干净净的,诸位考生依旧是清清白的在当下,这几乎是最好的说法了。

吴辉也暗暗叹口气,这次机会太可惜了,闹成这样,方应物有足够的理由收拾谢先生,谁也劝阻不了。

那么换句话说,考场舞弊的关节肯定没戏了,那还不如趁早调转风向,省得连方应物这边交情都丢掉。

谢先生已经没有脸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他也知道,自己从今天起必将成为浙江士林的笑柄,自己遇见方应物大概也会成为水浒里李鬼遇见李逵似的笑话。

但谢先生已经顾不上脸面问题,现在更大的问题是他怎么保住自己?牢狱之灾都是轻的。

他从酒楼出来,便彻底不要体面的一路狂奔,冲进了巡抚衙署大门内,又求爷爷告nainai的央求门官将巡抚幕僚石先生请出来,请石先生救他一命。

第二百四十五章武林盟主

却说在巡抚衙署里做幕僚的石先生出来,看到谢某人这张皇模样,皱眉问道:“老弟为何如此慌神?”

谢先生便将方才遭遇讲述一遍,石先生闻言大骂道:“蠢材!无能!一盘好棋,全叫你毁了!”

这石先生姓石名岩,也是本省人,经别人推荐才到了王巡抚衙署里当幕僚,毕竟王巡抚也需要对本地情况熟悉的助手。但终究是不如另几位老幕僚熟稔,不然也不至于上次见了方应物一面却认不出来。

石岩此人虽然科举不得志,沦落到给被人当幕席为生的地步,但野心或者志向也不是没有。

他多年在辗转在杭州各府县道台衙门里,积攒了不少影响力,这次又借了巡抚衙署的势,才能上下串通、如臂指使。cao纵科场舞弊,既可以为自己收揽人脉,又可以赚取上千两银子,可谓是一举多得。

石岩不方便直接出面,便让这姓谢的站在前台。他平时看谢某人也挺聪明伶俐的,但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犯了这糊涂,真是不堪大用!

谢先生被骂的狗血淋头,抽个空子问道:“这可如何是好?”石幕僚气也打不出一处来,又呵斥道:“疏不间亲,你以为我有什么办法么!”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希望,那么这时候谢先生彻底慌了,连石兄都没法子,那就真完蛋了。“我们立刻远走高飞,离开此地?”

石岩反问道:“难道你愿意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一辈子不回浙江么?”谢先生犹疑道:“石兄你的意思是来狠的?”

石岩啪的拍了谢先生一巴掌,再次大骂道:“我真是瞎了眼,以前怎的就没发现你蠢到这个地步?狠你母亲个头啊!你想祸及满门吗!”

先前的酒楼中,文会已经草草散去,众人的心情极其复杂。方应物与项成贤晃晃悠悠的行走在大街上,朝着寓所而去。

到了第二ri,方应物刚刚起身,却见项成贤的家奴跑过来传口信,说是项大公子有急事请他过去。

方应物心里十分纳闷,昨天并没见项成贤说什么,怎的一夜之间又有急事了?

洗漱完毕,吃了几口早膳点心,方应物便带着长随王英出门了,直奔项成贤住处而去。

到地方后,方应物进了前厅,却看到在座的不只是项老兄,还有另外一位中年文人,有点眼熟。

项成贤苦笑几句,指着那中年文人道:“这是巡抚衙署里的石先生,找不到你,却被别人引荐到我这里来了,恳请要求见你一面。”说完,项公子主动退出了小厅,留方应物和石先生独自说话。

方应物仔细打量,确实是上次在巡抚衙署门口见过的那位。他便带着几分戏谑道:“石先生,许久不见了!不知今ri前来,有何贵干?”

石岩干脆利落的说:“愿为方公子效力!”他昨晚仔细研究过方应物此人,知道此人是个看事情很透彻的人,兜圈子没用,所以开门见山点明主题。

方应物高傲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言而喻,不言自明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人脉,石先生有什么资格投靠自己?不客气的说,没有石先生,他能办到的事情一样可以办到。若说缺跑腿打杂的,那天下聪明能干的人多了,不差石先生一个。

对方应物的态度,石先生既早有预料也不以为意,他再次拱拱手,干脆利落的答道:“在下愿尊奉方公子为武林盟主!”

“噗!”方应物猛地喷出一口茶,深思一时恍惚起来。武林盟主?后面是不是还连带着一统江湖?自己好像穿越的是大明朝,而不是武侠世界罢?

瞧着方大秀才突然开始走神,石先生未免在心里嘀咕几句,这方公子怎的如此沉不住气?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将方应物惊醒过来。

方应物突然有所明白,所谓武林是杭州别称,君不见北边还有个武林门,而这个盟,大约是盟社的盟。

石先生信心十足的说:“西湖诗社是在下十年前与几位好友共同草创,可由在下出面尊奉方公子为本省诗坛盟主。城中另一个海chao社也有在下的一份力,同样可以尊奉方公子。”

方应物微微吃惊,这石先生一针见血,还真是提出了令他不可拒绝的条件。没想到的是,西湖诗社居然是他在背后cao弄,更没想到的是,他还不止搞了一个西湖诗社。

盟主这种虚名有用没用?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那得看是什么人。

比如当今出自苏州府的吴宽吴状元和王鏊王探花,他们两个都被视为吴中文坛诗坛盟主级别的人物。

他们虽然身在朝中,但同时与苏州府士子一直有密切联系,朝野呼应形成良好互动,最后结果达到双赢。吴宽、王鳌虽然没有入阁,但都做到了尚书,而苏州本地也很受益,民间形成了声名响亮的吴门派,政坛也产生了苏州帮。

国朝初年,苏州因为是张士诚老巢,备受歧视,所以苏州帮在政坛并不出se。但是从吴宽、王鏊之后,苏州帮才真正兴盛起来,宰辅尚书接连出现,一直连绵不绝,是政坛不可小觑的势力。

方应物之所以要名望,心里未尝不是想着仿照这两位前辈的例子,就算不能达到他们的效果,但有一点好处是一点好处。

方应物突然对石先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不是在衙门里当师爷的么?这又是想搞什么?

石岩叹道:“在下人到中年,科举不中,仕途无望,便走了这条歧途。天下除了朝廷、官府,还有在野士人和胥吏,都是很有潜力的。

在下既然入不得朝廷、进不了官场,那就只好另辟蹊径,在这杭州城中一面组建文社诗社凝聚人气,一面流连于衙门内积攒人脉,也算从另一个方向遂了生平志。”

方应物无语,不得不说,这位石先生虽然科举不幸运,但眼光很敏锐。

胥吏在官府中掌握实际办事的能力,这次石先生能串通数个衙门胥吏搞科场舞弊,就是这种能力的体现。而结社士子则把持着地方舆论和风气,越往后这种趋势越是愈演愈烈,到了东林党和复社那个程度时,甚至连朝政都能影响到。

能看出上面这点的,绝对都是这时代最顶尖的聪明人。其实现在还只是雏形,照石先生所说的路数再发展几年,那他绝对是在杭州城里呼风唤雨的存在,运气好了当个“无冕之王”也有可能。

想了想,方应物又道:“帮别人舞弊,败坏巡抚王公的声誉,那也算是积攒人脉的一种行为么?”这话让石先生有点尴尬,腹诽方大秀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是石先生被抓住痛脚后到这里求饶的,但是气氛说着说着变成快变成平等合作了,方应物不得不故意扯这么一句,将石先生的气势打压下去,让他知道谁是主动方。

“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也就不用多说了,反正来ri方长。但是你这次舞弊的事情,必须停下,不得对王公声誉有丝毫损害!”

石先生谋划了数个月,不太想白费功夫,仍然努力争取道:“乡试的艰难,非常人可以想象。这种事利人利己,方公子也可以试试看”

这是想拉自己下水?方应物暗笑几声,故意傲然道:“乡试我自有把握,需要你这种鸡鸣狗盗的办法么?”

石先生总觉得方应物话里有话,不免以己度人的想道,难道此人有更高明的路数?想至此处,他突然很震慑,连忙在口中答应道:“是,是,在下这就停住。”

此时他深深感到古书上有句话简直无比正确,那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自己这窃钩者确实比不上窃国者,不能不服!

第二百四十六章入场见闻(求月票!)

方应物方大秀才与石岩石先生谈话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但就是这点时间,对于两个聪明人来说也足够了。

正因为两人都是“聪明人”,所以才会省去不少多余的废话,很多事情不用在嘴皮子上点明便都清清楚楚,更不用在“为什么”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只需要说做什么就是。

石岩回到家中,谢先生已经久候了。“已经谈妥,这次便饶过你!”石岩对他道,随后将情况略略一说。

谢先生知道能保住自己身家xing命,心里一块石头便落了地,不再忐忑不安。但忽然又有些不甘心,“石兄大计,难道就这样为他做嫁衣裳?”

石岩自嘲道:“你我都是科场失意人,只能做些不上台面的事情!不为他做嫁衣裳也要为别人做嫁衣裳!这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过年轻人心比天高,那就捧着他,什么诗坛盟主文坛名家的位子,都让他坐上去。但坐不坐得住,就看他的本事了。

若坐得住,那我自然服气,老老实实以他马首是瞻。若他眼高手低坐不稳位置,也怪不得别人离心离德了。”

谢先生又叹道:“可是我们为今次乡试科场准备了大半年,就这样放弃动作,实在有些可惜了。”

石岩很果断的说:“这是方应物的要求,我们不能违犯!赚钱机会总是有的,巡抚这种封疆大吏不会久任,短则一年、多则三年,所以王巡抚也不会太久。

下次乡试再来罢,三年后王巡抚肯定不在了。我就不信,下次总不会再莫名其妙遇到个巡抚亲戚搅局!”

谢先生又想起另一桩忧虑:“我们若搭上方应物,那邵家那边怎么办,邵家与方应物很不对付?先前邵家可是帮过不少银子。”

石岩纠结片刻,无奈道:“那邵琛实在不成器,我们帮到这个份上,还能如何?这便是我方才说的,让他坐上位置也坐不稳的典范,还是过几年再说罢,他们若是不理解,那也没办法。”

“没邵家的钱,我们这次乡试也两手空空,那以后文社该用钱的地方就难办了。只怕一年也办不了几次集会,没有雅集,就没有声势。”

石岩想了想,“银子方面,也不是没办法我在巡抚衙署听说方应物与这一两年新起的富商王家关系密切,好像王家得过方应物大力扶持。

我看出路就在这里,方应物不能只坐享其成,也该出把力气。他若目光长远,便不会吝啬这些钱财。”

闲话不提,却说了结了这桩事情,方应物再无其他事情,只专心读书,不过他的侧重点已经转移到诏、判等应用文上面了。至于经义方面,你懂得。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初,乡试终于要开场了。这时候不但内帘官早已进驻贡院,就连监临、提调、执事等外帘官也入住了贡院。

乡试时间分作三场,第一场八月九ri,第二场八月十五ri,第三场八月十七ri,然后过十来天便放榜。

八月九ri开考,但从凌晨四更开始点名。因为乡试有数千人参加,检查的又很严格,如果当天白天开始点名,只怕到天黑也点不完,所以点名必须提早进行。

考试用具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吃食等等都装在一只考篮中。到了八月八ri这晚上,方大秀才便胸有成竹的出门参加考试,王英提着考篮跟随在身后。

明天考试,半夜点名,今天晚上就要出发,对此方应物不由得大发感慨,这年头考生不容易,辛苦程度简直是上辈子难以想象的。

汇合了洪松、项成贤两位好友,三人便一同向贡院走去。轿子是别想坐了,此时贡院外青云街上简直是人山人海、接踵摩肩,若没有开道的军士,坐轿子哪有走路便利?

这是真正决定人生命运的时刻,青云街上灯火通明,灯笼星罗密布到处都是,一条街道亮如白昼。

在火光照映下,只见得人人脸se凝重,即便生xing再跳脱的人身处这个环境,也要被影响的紧张起来。

方应物本来是面带微笑,轻松自如,但见了这个情况,立刻也随大流板起脸皮,做出稳重的样子。

贡院大门外建有东西辕门,方应物一行人奋力从人流中挤到这里时候,差不多也是半夜时分了。贡院大门左右各建一坊,一边是“明经取士”,另一边是“为国求贤”。

这里火光更亮,数不清的高脚灯笼挑在门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大门附近堵得水泄不通。

与十指不沾泥的读书人比起来,方应物貌似还算相对壮实的,再次奋力的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挤进了贡院大门内,来到了第二道门口。

别的地方,二门叫仪门,但在这里,二门被称为龙门,很吉利的叫法。龙门就是点名的地方,过了龙门就算正式进入考场。

龙门内有四个门口,取“虞书辟四门”之意。来自全省的士子在这里经过点名、验身、搜检才能进入考场。

方应物和洪松、项成贤静静的在龙门前庭院里等待,谁也没有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没多久就到了四更天,若换成二十一世纪的算法就是凌晨一点,点名正式开始了。几个贴有县名的长牌灯高高举起,指示着该县士子上前候检。

在大明朝,读书人那是很体面的人物,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是若问起读书人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那估计有九成读书人会回答说是考前搜检。

这些体面人物在此时此地,却一个个都要被拆散发髻,脱下鞋袜,然后披头散发、光着脚接受军士的搜身检查,以防夹带作弊。

斯文扫地,莫过于此,不忍卒视!即便是某位特殊的穿越者,那也不能例外!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淳安县的灯笼在左边挂起,方应物便从王英手里接过考篮,亲自提着上前排队。

轮到他时,照样要打散发型、脱鞋脱袜,接受几个壮汉的摸摸索索,就连考篮也被粗鲁翻了一遍。

在十几步外,也就是龙门的正zhongyang,本次乡试的总提调官王巡抚端坐于此,很淡定的看着方应物被粗暴对待。

等过了关,方应物重新穿起鞋袜,正要端正衣冠时,突然前面一阵sao动喧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又见人群自动分开,闪出一条小路。然后便见有个头发四散,敞开衣襟的人从龙门里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笑,一边拍着巴掌一边不停的叫嚷:“中了!中了!”

方应物愕然,这还没开考,就有考生被刺激到疯了?

后面有几个军士气急败坏的追着疯考生,但是其余士子感受身受的心生凄凉,全都默默的给这疯考生自动让路。没有人帮忙拦着,结果让军士一时间追不上。

闹腾了好半天,军士才将这考生死死按住,拖到王巡抚面前听候发落。随后龙门前又恢复了平静,士子们继续默默的接受搜检。

项成贤在方应物前面接受搜身并先进了龙门,他在里面等了片刻,见方应物也进来了,叹口气道:“刚才那个疯考生你在外面看到了罢?听说他在那边拜考神时,突然受了两幅字的刺激,便发疯了。”

“贡院里还供奉着考神?”方应物奇道:“又有什么字?”

项成贤情绪很低,“等洪兄受检进来后,一起去拜拜,那时你就知道了。”

又等了一会儿,洪松也进来了,三人便一起向贡院考场zhongyang行去。却见在号房墙壁的外面,果然供着一个高大的神台,有不少考生在那里揖拜。

方应物远远望见,皱眉道:“恕我孤陋寡闻,各方神明我大都有所耳闻,但从未听说过考神是哪一位?”

项成贤淡淡的说:“考神是张飞。”

“”方应物很无语,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张飞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又走近了些,却见神台上摆着威风凛凛的神明,是不是张飞看不出来。而两侧各挂着一杆旗子,左边旗子上的字号是“有冤报冤”,右边旗子上的字号是“有仇报仇”。

初秋深夜的凉风吹过后脑门,方应物不由得打个冷战,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何会有考生疯了。大明朝乡试的考场设施也忒诡异了,这是贡院还是森罗殿?

入乡随俗,跟着项成贤与洪松上前胡乱拜了拜,三人便要分手,各自前往各自的号房。

洪松担心方应物没经验,便仔细叮嘱道:“方贤弟,进了号房就什么也不要管了,先倒头就睡。不然等天亮后开考,一考就是整ri,很难有jing力能清醒的坚持住。”

这些都是经验之谈,方应物拱拱手道:“受教了。”项成贤又叹道:“各自保重罢,你们都是那间号房?”

这考场号房有数千间,每五十间或一百间为一排,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字头,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贡院中。

方应物低头看了看考票,“我是四字排的第四十四间。”项成贤愣了愣,语气幽幽的说:“我听说过,有几间号房死过人,一直在闹鬼,其中就有这间”

“闭嘴!”方应物已经受不了项公子了。

不过倒是想起上辈子上大学时,时常传闻哪个宿舍死过人,哪个自习室闹过鬼没想到古人也有这个陋习,真是一项数百年的老传统。

第二百四十七章三场已毕

方应物分到的号舍是四字号这一排,这个四并不是第四的四,而是千字文里“四大五常”的四。

方应物是属于功夫在场外的人,没有在考场中动什么手脚,号舍也是随机安排的。与两位好友分开后,方应物提着灯笼,寻找自己的号舍。

在贡院中,号舍密度极大,每一排都有几十上百间,每间只有三四尺长宽。同时每排之间仅仅间隔四尺,形成一条数十米的狭窄小巷。

借着月光一眼望去,好像是层层叠叠的鱼鳞,再走近些,又让方应物想起了养鸡场的鸡笼。没错,就像是鸡笼,每间号舍的真实面积也不比鸡笼大多少,在天亮之前都会塞进去一个人。

方应物慢慢找到四字号这一排,窄小的巷口站着一位老军士。方应物确认无误后,便迈过门口,走进了巷道里。

在巷道外面空地上,头顶有月光,周围有火炬、灯笼,亮度还可以。但一进入仅可容身的狭窄巷道后,光线陡然暗了下来,让人感到极其幽寂。

忽然想起项成贤的鬼故事,方应物不禁打个冷颤,随即赶紧将驱离出去。又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前面隐隐约约有半截人腿,与地面平行,直直的悬空在巷道上,随着晚风不停抖动着

我x!饶是方应物为人胆大不信鬼神,猛然见到这一幕后心里也发毛,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这一退,就退出了巷口。门口的老军士奇怪的看了方应物一眼,又朝巷道里瞅了瞅,恍然大悟的高声叫道:“里面那位相公收一收腿!挡着别人去路了!”

却见那半截腿缩了缩,让出大半个巷道。方应物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巷道里黑暗的环境,这时候也看清楚了,原来这半截腿是从某间号房里伸出来的。

号房太小了,长度几尺根本承不住一个人的身高,想在里面睡回笼觉,那确实得把腿伸出来

方应物苦笑几声,真是自己吓自己。随后他提着灯笼找到了自己的号房,运气不错,距离巷道厕所有段距离,不至于顶着厕所味道考三天。

方应物比划了几下,号房正面宽度大约一米左右,里面进深不超过一米半,面积大小就跟上辈子时空里电话亭似的。要缩在这里面坐一天,也真够受罪的,这科举果然是很痛苦的事情。

号房里已经搭好了两张木板,外面高一点的木板可以充当桌案,里面低一点的木板可以充当座位。

想起洪松的嘱咐,方应物便将考篮丢在了号房里面角落里,然后将高处的木板拆下来重新搭在低处,这样两张木板就在同一个平面上了,勉强可以让人躺在上头。

劳顿了大半夜,方应物确实也有点困意,便爬到木板上打起盹来。而且也从号房里伸出半截腿,悬空在巷道上

天光放亮,考题发了下来,成化十六年的浙江乡试便正式开考了。

乡试分三场,第一场是经义,第二场是应用文,第三场是时策。但只有第一场经义是最重要的,可以说,第一场考得好了,后面两场再烂也能中举。

所谓的八股取士,就指的是科举只重第一场经义的缘故,考官也是根据第一场文章来决定录取与否,后面两场公文和时策基本就是走过场的陪衬。

第一场要做的题目有七道,其中四书题三道,五经题四道。这三道四书题是全部考生都一样的,而四道五经题是让考生根据自己本经,从二十道题目里选择四道作答。

有道是,三场重首场,首场重四书。往往三篇四书文章特别是第一篇,就能决定考生命运了,一般考官没有那么多jing力去仔细阅览所有人的全部文章。

题目下发后,大多数考生看了几眼,稍加思索便在稿纸上刷刷下笔写起草稿来。

答题时间只有一个白天,黄昏之前就要交卷。在这段时间里,要写出七篇文章,而且每篇文章都要严格合乎八股文体例,可以说考试强度是相当大的,脑子不行的连答都答不完。

方应物倒不是很着急,他仔细看了两遍题目,心里就有底了。三道四书题里,两道是自己提前得知、此时心有腹稿的,另一道则没准备的。

方应物又记起了考试达人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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